“是徐琮记。”

徐琮,前朝一游侠,慷慨大方,行侠仗义,出身不错文采斐然,留下许多诗坐画作和典记,很出名。

楚玥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一本警恶惩奸的传记,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看到哪处了。

垂目一看,正见“凉邑记,徐公曰: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心中一动:“看到凉邑记,徐公杀袁霸父子,却不杀袁霸之弟,他言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自前日在凝晖堂见了傅缙那个眼神后,楚玥生了一种不安,总觉无法消除。

眼下这般凑巧,微微摩挲“一人做事一人当”七字,她笑了笑:“徐公侠肝义胆,恩怨分明,确实豪杰。”

她抬头,似不经意:“夫君,你说是么?”

谁知傅缙却十分敏锐,正探手解腰带的手一顿,倏地看过来。

“你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楚姒聘侄女进门,最大目的就是制造空隙下药,现在用完了,关注程度就差远了。她现在属于穷寇,莫逼莫追。

另一个,其实就算之前,客观楚温夫妻也不是刀悬在头顶的,最坏的情况大约是楚源限制大儿子人身和通讯自由,借此对孙女施压,让她配合女儿而已。

只是父母太重要玥玥不敢赌。

楚温是嫡长子,楚源重视他疼爱他其实超过女儿的,他也很孝顺敬爱父亲的,只是楚姒优势在于个人利益和楚家家族利益捆绑在一起罢了。(某些事不告知是因为性子不合适)发现好多宝宝把楚家妖魔化了,其实不必,哪怕是楚姒,她也是愿意见娘家弟弟好的,但前提是绝不能与她的个人利益有任何冲突。

第29章

楚玥没想傅缙这么敏感, 几乎是下一瞬, 他双目如同冷电,倏地盯紧了她。

“你想说什么?”

他身躯一瞬间绷紧,方才和缓气氛已一丝不剩, 如同被侵犯了领土的猛虎, 下意识已呈防御状态。

楚玥已很久没见他这姿态了, 自毒汤一事他正式搬入正房起居后,能感觉到他的着意宽和, 平日里二人心平气和交谈着, 偶尔还能半打趣地玩笑两句。

不似如今,锋芒毕露。

楚玥一愣,她本来只想浅浅试探一下罢了,甚至手头这本书,还是他的, 之前随着起居之物一起送进来的。

也不是全新的, 边角已微微起毛, 他看过的, 且不止一次。

楚玥笑笑, 探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就是翻到了, 随口一问罢了。”

诚然,二人已熟悉了不少,他未再表现防备冷漠,但毕竟时日尚短, 言深不妥。

“无甚要紧的,你……”

楚玥说不下去了,因为傅缙纹丝不动,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目光,无所遁形。

楚玥顿了顿,索性坦白:“我问着确实是有一些私心的。”

不坦言不行,傅缙太敏锐了,根本瞒不过,既话题打开已收不回来,她干脆就不瞒了。

楚玥仰脸看他,轻声道:“夫君先前不喜我,我知道,可我多年来也未曾做过愧对夫君的事啊。”

事出总有因的。

“之前的毒汤,楚姒谋算精细,手段娴熟,恐怕……”

楚玥顿了顿,恐怕并不是第一次了。

其实就算没有噩梦,估计她也能猜出两者仇恨的节点了,最关键最涉及巨大利益,而又最易让傅缙深深恨毒的,只有一处,张氏。

联想毒汤。

傅缙骤闭目,呼吸一下子就重了起来,眼前闪过母亲皮包骨头骷髅一般的脸,奄奄一息,嘴巴一张一翕喃喃舍不得他和弟弟,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她痛苦挣扎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画面一转,又见楚姒捧着福禄寿纹的药盅,递到母亲手里,嘴角噙着笑,静看母亲一口接一口,将汤药喝下。

脸颊微抽了几下,傅缙倏地攒拳,“咯咯”几声关节脆响。

力道之大,他手背青筋暴突,楚玥急了,一把攥紧他的拳,急急道:“楚姒害了婆母,杀人者偿命,她该死!”

楚玥知道现在不是多好的时机,但箭在弦上,不如直说,遮遮掩掩明显会让情况更糟。

她急急说:“只夫君却是不一样的!”

“夫君从前不熟悉我,疑我,未肯信我。只那日过后,夫君便信全了,在我房中用膳起居,指点我寻管事分理事务,又让我出门多带随卫。”

“我想,夫君是一个可明辨黑白之人。”

楚玥深吸一口气:“楚姒此人心黑手辣,毒害婆母,夫君他日就算将其挖心剖肝,亦是她应偿之债,与人无尤!”

“但楚家……”

楚玥说到情动处,不自觉支起了身体:“一人做事一人当!”

“夫君不喜楚家,对楚家全无好感,因而不愿与之交往,这些俱是无妨的。但,且勿将这般重罪也一并责怪到楚家头上。”

“邓州京城千里之遥,夫君明鉴,此真真乃她一人所为啊!”

傅缙倏地睁开眼。

眼前,楚玥正期待看着他。

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明亮眼眸,此刻盛满希冀,她极真诚,手紧紧攒着他拳。

傅缙终于给出第一个反应,他冷笑一声:“你又怎知你楚家如此无辜?”

此言一出,楚玥真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她措手不及,料想过他很多反应,生气,怒愤,甚至恨毒,就是没想过这一个。一种隐隐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有些惊慌。

“楚婢为毒杀我母亲,借名医误诊为引,父亲欲娶她,却在祖父归京前将我母亲陪嫁俱安置出府。”

傅缙眉目含冰:“此婢之毒固然避人耳目,然未必就无人窥得半点端倪。”

这头一个,就是张氏的乳母。

乳母对楚姒观感素来一般,觉得此女太媚,后偶尔望见一次傅延和楚姒的眼神交汇,更隐生古怪。可惜无凭无据而此女演技精湛,她奈何不得。

名医误诊张氏卧病,乳母盯得很紧,汤药之事除了她指定之人,谁也不许碰。但后来有一次她家中变故,匆匆回去一趟,却被楚姒抓紧机会,亲熬了汤药。

乳母赶回来时,张氏刚好喝下了汤药,她心中不安,命人去厨房捉只兔子来,偷偷将剩下的残药给喂了。

后来,此兔和张氏同一天死了。

都是久病不起,日益虚弱病死的。

乳母不敢告知傅延,因为此时她已得知,侯爷有意续弦楚姒。

她顺从傅延安排,第一时间出了府,她打算自己赶去封地,将此事告知张太夫人,还有已确定会被老侯爷教养的小主子。

可这一程路,她足足走了六年。

楚玥震惊:“为什么?”

沐阳京城距离再远,也远不用六年啊!三几个月怎么也得到了。

她心跳加速,坐立不安,因为傅缙刚才说的那句“你怎知楚家人无辜”。

傅缙冷笑:“因为她被人追杀。”

“俱是好手,远非一般妇人陪嫁可比拟。”

他俯身,俯视无措的楚玥,一字一句:“他们来自东南,乃楚氏家卫精锐!”

他目光冷厉,楚玥心乱如麻,张了张嘴,却忽想起她穿来的第二年夏天,楚姒忽打发人来娘家借人。

不是第一次了,据闻是襄城伯府的大表弟有需要,她不好让现任夫婿拨。,祖父立即就让二叔去点选府卫,当时就由家卫头领率一众好手连夜出发。

这些并不干小孩子的事,且楚温赈灾去了不在家中,楚玥更是问都没地儿问去。

她当时也没有在意,姑母改嫁独留下一个儿子在前夫家,这伯府高门看着光鲜,藏污纳垢也没啥奇怪的。

但现在她嫁入京城,却是知道,襄城伯彭尚很疼爱彭三郎,他怜惜侄儿幼年丧父母亲改嫁,孤零零的,亲自教养比亲儿子还要重视几分。

再联想旧事,她呼吸一窒。

“不,不是这样的!”

楚玥心慌意乱:“那时楚姒说要借人,去护襄城伯府的大表弟,我当时也在寿庆堂,我听见那人禀的!”

傅缙短促冷笑:“你不知,楚源也猜不到?那些府卫折返,也不向他回禀?”

他切齿:“幸而苍天有眼,荀嬷嬷几次险死还生,瞎了一只眼,被夫君儿子出卖,也未曾命丧黄泉!”

天不绝人!

若非如此,不知前情的傅缙折返京城,警戒稍低一些,恐怕这第二剂毒汤便早已窥隙穿肠而过。

他一死,傅茂必不保,恐怕张太夫人也不能长存。

他们一脉统统死绝,为楚姒之子,楚家外孙承继爵位,扫清了所有障碍。

傅缙双手攒拳,“咯咯”作响,满腔愤恨翻涌几欲透体而出。

“楚源从江州刺史擢升邓州刺史,是他这二十余年来最容易,他轻易就击败了洪州张氏张夙。”

女婿威慑,举足轻重,官场从来都不是光靠个人能力的地方,“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权位不择手段!”

傅缙大恨:“你还敢说你楚氏无辜吗?!”

一声厉喝,楚玥冷汗潺潺,她知道他没必要骗她的,竟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祖父,祖父虽和她不亲近,但却待大房极好的,应该说他很疼爱自己的孩子。

楚玥的父亲,楚温,当年赵氏生不出儿子,任氏自然不肯长子绝嗣,强硬纳妾,母亲赐不可辞,可他不愿,苦跪哀求,最后还是楚源颔首同意了,才按下了这事。

事后,他又特地吩咐任氏莫要刁难大儿媳,否则两厢为难内闱不宁的还是大儿子。

故而,任氏不喜赵氏,多年来也只是忽略冷淡训斥,赵氏的日子不难过。

所以一直以来在楚玥心目中,祖父虽不亲近,但还是不错值得尊敬的。

可偏偏听了傅缙的话,她竟有一种不出奇的感觉。

实在是楚源都在一生致力重振楚家,为此他能毫不犹豫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冒险留守瘟疫区,暴雨急上将崩河堤,如此种种,楚氏能从谷底重新挣扎上来,绝不是侥幸。

她心乱如麻,喃喃:“可,可楚氏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她仰脸急道:“比如,比如我父亲,他就是不知情的。当时,他……”

“滑天下之大稽!”

傅缙怎会相信,嫡长子,家族继承人,镇北侯府可谓家族大计,楚温怎可能不知?

“楚家人的血都是肮脏污浊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家子污秽鼠辈也配用?!”

他倏地看楚玥:“况且,你可知罪大及满门,一逆夷九族?”

内举不避亲,罪大可诛族,这里向来都是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讲究株连的封建社会。

楚玥喉头动了一下,“我,不,不是这样的……”

“你不必再说!”

傅缙双目猩红:“楚家人心思阴险,手段毒辣,统统都是一丘之貉!”

他重重拂开楚玥的手,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楚玥跌坐在榻上,锦垫柔软,熏笼火旺,她却全身冰冷,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

脚步声渐渐远去,寒风自两扇大敞的隔扇门中灌入,孙嬷嬷等人急急冲入来,“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就……”

半晌,楚玥动了动,她慢慢侧身,一寸寸倚在榻沿,“嬷嬷,莫要扰我。”

她阖上双目:“我想静一静,想一想。”

“哦,好。”

一件滚边大毛斗篷覆在身上,楚玥脸埋进去,她要想一想,想一想。

第30章

楚玥一宿未眠。

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很混乱。

昨日傅缙一番话, 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她一直以为,楚姒的行为只是属于她个人的。

她在之前还一直想方设法, 好让楚家在未来莫要被牵扯进去,继而改写楚家最后被灭门的结局。

可原来不是这样。

早在多年以前,祖父就掺和进去了。

六年,张夫人的乳母是该有多么的坚韧和幸运,才最终在一群好手随卫中挣扎出一条生路。

傅缙是该怨是该恨的,他与死神擦肩而过, 差点连母亲的死因都不知,就踏上同一条死路。

他一死, 胞弟肯定也保不住了。

可,可这都未遂啊。

杀人未遂固然有罪,但和故意杀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罪不致死。

但楚玥也不是审判者, 她不了解受害人的感受,更没有资格判处刑罚。

她心乱如麻, 一时眼前晃过祖父的脸,他对父亲的疼爱对大房的宽和。她其实是明白祖父为何不告知父亲的。

楚温宽厚仁和,孝顺正直, 虽不算才干出众,但却是真君子。

一时晃过傅缙的脸, 诚然, 傅缙在她心中远及不上家人亲近, 但楚玥分得清是非黑白, 他是受害者,他愤恨他欲讨回公道,谁也没资格阻止他。

但,但楚玥不敢苟同罪灭满门,祸及九族的说法。

她不是真正的古代人,她虽在这些残酷的律法中生存着,但她从来不认可它!

几点孤星照着皑皑白雪,漫长的寒夜,从漆黑夜幕到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楚玥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了,定定看着天光朦胧的窗棂子。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楚姒罪魁祸首,为个人利益不择手段,傅缙要如何复仇那是他的事,无人可质询。

若他要另找祖父二叔报复她也无话可说。

但楚氏一族却不应因此灭族的。

她的父亲母亲,没出生的小弟妹,以及诸多依附在嫡支之下的旁支族人,都不应该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楚玥长吐一口气,站了起来。她推开眼前的隔扇窗,冰寒的凛风扑面而来,她无比地清醒。

她还是会继续阻止自家和楚姒在未来的牵扯,避免楚家和傅缙的情况再恶化下去。

还有西河王。

皇帝连崩后,藩王兴兵争夺大宝,楚氏投了势力最大的西河王,彻底和身为宁王大都督的傅缙敌对。既有私仇大恨,还是两军敌对关系,于公于私,傅缙都毫不容情。

他先是设法擒住楚姒,亲手刃之,而后步步紧逼,楚氏人先后亡于两军对垒阵前和一再败逃的路上,一族俱灭。

她也是会努力阻止楚家站错队的。

竭她之所能,尽力改写楚氏灭族的结局,哪怕会很难,她也得先试一试。

……

理清楚了思绪,楚玥给自己鼓劲,都是要当姐姐的人了,就是为了这个梦中没有的小生命,她也得更努力一些。

她恢复镇定,有条不紊,一如旧日。

不过她再没见过傅缙,连续好几天了,也不知他是避而不见,还是真忙得分。身乏术。

他忙肯定真忙的,正旦岁首所有内外勋贵官员都很忙,朝贺拜谒,随皇帝祭天地太庙等等,冗长且郑重,寒风中一站大半天,还出不得半丝差错。

那日争执,傅缙颇骇人,不过楚玥却未曾因此对他多生了负面观感。他说出的事很震撼却是事实,他对楚家有偏见却是情理之中。

楚家灭族还在未来,且也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她会尽力阻止,但仅仅是愤恨情绪的话,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资格责怪受害者。

反而近来一段日子来,他对自己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自己却好端端去揭了人家的疮疤。

楚玥轻叹了一口气。

唉,也没法管了,等见了面再说吧。

二人再见面,是四天后。

大年初三,皇帝照例移驾京郊行宫上清苑,大宴朝贺的内外臣工勋贵,傅延傅缙父子自位列其中,他们的妻子也不例外。

这还是楚玥第一次以镇北侯世子夫人的身份出席国宴,也是她平生第一次。她不敢怠慢,孙嬷嬷等人也不敢,一众仆妇仔打点,又小心翼翼将洗烫得笔挺平服的石青色大礼服捧过来。

里三层外三层,比成亲当日那身吉服还要沉重,头皮拉得极紧,一整套规制的红宝赤金头面戴上,楚玥感觉整个人都矮了三寸。

她匆匆去二门登车。

天还没亮,但得赶紧出发了,上清苑行宫虽在近郊,远倒不算特别远,只这一路守卫森严车马还多,会走得很慢。

宽敞的大马车沿着青石板内巷前行,马蹄声“哒哒”,在接近府门时略略一停,车帘撩起,傅缙微微一俯身,登上了车。

今日傅缙一身玄底暗红的广袖大礼服,人生得高大又肩宽背直,愈发衬得身姿挺拔,相貌英伟。

他步履沉稳,不疾不徐,进来后,就在矮榻上落座,与楚玥相距一臂,也未说话。

楚玥先和他说话了,她小小声:“那日我不对,我提起旧事让你难受了。”

何止难受?这种伤疤鲜血淋漓,每揭一次大约会比真捅一刀还痛吧?无故给人带来伤害,她道歉,但她坚持:“我父亲是不知情的,其余族人也是。”

她一双眼眸清澈,明亮,很认真没分毫躲闪。

傅缙不置可否。

他的情绪早就平复下来了。

这几天他都没回后院歇息,一来确实很忙,二来,他有些不大想和楚氏见面。

最近这段日子,他指点她寻管事,又让她外出多带侍卫,甚至愿意将东书房的府卫指派给她,如此种种。其实一开始两人很不熟悉,他平时并不是这样的。

毒羹汤后,他心存些歉意,待楚氏着意宽和。

不想她却试探了他。

当时盛怒,他想自己对她实在是太优容了。

傅缙就不大想这么快和她碰面了,加上他真的很忙,明暗二务的忙碌到达了顶峰,于是一直到了今天。

登车前一刻,傅缙才闪过楚氏可能会有的反应,但她的表现,还是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楚氏先认认真真给他道了歉,很奇异的,他瞬间就领悟了她为何致歉。

她固执不肯承认楚温有错,他本该生气的,但就是这个很单纯的道歉,却让他这口心气忽就平了。

她理解自己的痛苦。

傅缙鲜少被人理解伤痛,祖母老迈,弟弟弱小,他甚至不能多流露痛苦,他必须是坚强支撑在她们头顶上的一片天。

骤不及防的,这种感觉,不知该怎么形容,对她积下的那些郁气忽就消了。眼前闪过她当时神色,惊惶,羞愧,不知所措。

罢了。

侧头看了她一眼,傅缙说:“稍候留神,勿多听勿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