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都要写人物小传来理解角色,再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和编剧沟通,等一整天拍摄下来,大伙儿都觉得流畅而又顺利。

这种配合的默契实在是太舒服了。

在收工之际,花慕之戴着口罩准备返回酒店,忽然被江绝唤住了。

“谢谢您。”他由衷地开口道:“给了我们很多思路,入戏也快了许多。”

花慕之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也在讶异和惊叹着。

他原来……在别的领域,也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原来,自己真的不仅仅只是临国皇室的象征。

从前,在接触写作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有一半的安全感,是来自于越亦晚的。

哪怕写的不好,哪怕有各种小问题,哪怕外界的那些网友们都不看,可晚晚还是自己忠实的读者,会温柔又活泼地保护自己忐忑的内心。

如今他走出了安全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独自做艺术指导,没有皇室的身份加成,也没有爱人的陪伴照顾,依旧可以把事情处理的毫无纰漏。

原来,我也拥有这样的力量。

霍御侍作为秘书,全程都跟在太子的身边,也看着都惊了。

他是知道太子殿下在写小说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还会这么多的事情——

这要是让皇后或者太后娘娘知道了,恐怕都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吧。

花慕之在酒店存稿的功夫里,霍御侍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按捺不住。

“谁打来的?”

他接过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花先生——”

竟是时都生命培育中心那边传来的消息。

有一个胚胎,已经度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还在继续发育,目前状态一切良好。

而且就在今天,又有一个胚胎培养成功,还在接受进一步的观察。

像这样的培养,一般都是连着做好几批,几十对里能存活几个确实是中了头彩。

这存活的几个里,往往最后能平安发育到出生的,可能只有一个。

对方的措辞依旧谨慎而小心,同样跟他确认,说不能保证一定能完成全部培养。

花慕之这边也保守了许多。

“等孩子进入八月待产期之后,我再告诉另一个父亲。”

他不忍心再看他受一回伤了。

越亦晚这边的比赛,进行的畅快而又顺利。

他许久没有和这么多的设计师共处一厅公开竞赛,连空气都弥散着战场般氛围。

第一轮是刺绣设计和神话主题创作,他做出了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的薄纱式淡白色长裙,一度惊艳了好几位评委,综合成绩排在了第二名。

第二次录制的时候,大家都熟了很多,连带着互相都可以叫出名字来。

帅气大方的男主持人欧文站在镜头前,如斗牛士一般忽然扬起了一个覆盖着庞然大物的绒布。

“这——就是今天的主题!”

展示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一个放大版的色轮。

选手们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好些人都变了脸色。

这个东西,用更通俗的方式去理解,就是一个类似幸运大转盘的圆轮。

把红橙黄绿青蓝紫按着顺序渐变着列在那轮.盘上,可以用来取色和做对比。

而按照色彩理论,轮子中相对的颜色是典型配色,有明确的对比交错感,比如红蓝便是相对立着的。

设计师在选择服装主色调和辅色调的时候,要多方面的参考不同色彩碰撞在一起的形式和效果,更要对色轮本身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在场的十五位设计师里,几乎所有人都有常用的色系,甚至能一眼在这轮上找到差不多的位置。

可下一秒,另一个主持人就笑眯眯地端出一盘飞镖出来。

“每个人三镖三色,飞出场外默认为放弃。”

这——有这么玩的吗!

大伙儿这回是真懵了。

这飞镖扔到哪基本上是看运气啊,万一搞出个死亡色系出来,那约等于是直接半弃权等着淘汰了!

越亦晚排在队伍的中间,隐约感觉他这次过来简直跟有剧本一样。

还真是——又撞上了耶。

如果说第一轮比赛有江老板的助力,自己连着加了几个月的班睡着了都能绣朵花出来。

那这一次的扔飞镖,完全是要感谢托托大可爱。

那只活泼好动的库尔兹犬,平时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叼飞盘。

这大白狗扑到半空中的时候,简直跟毯子一样唰的全都张开,视觉效果确实是相当的好看。

越亦晚没事就抱着一摞小飞盘,刚开始还是漫无目的的往空中乱扔,后来发现它是百分百叼得住,开始往各个方向和角度变着花样的玩。

结果狗其实没训练出什么新成果来,装死打滚都是小王爷去年教会的,他自己倒是扔东西越来越准,拿沙包砸鸽子都能中好些个。

等到轮到他上场的时候,主持人惯例采访道:“塞缪尔先生想选择什么颜色呢?”

越亦晚看着那硕大的色轮,想了想道:“灰蓝,浅白,深青。”

旁边有人嗤了一声。

还真让你扔中了不成?

那青年接过了三个飞镖,看向那偌大的轮.盘。

刚才的五六个选手里,有四个是胡乱扔到啥是啥,配出个‘艳粉-正蓝-深紫’的诡异配色踹。

也有人三镖就脱靶两次,只能做主辅色都是纯黑的衣服——一点白色都没有,简直是要了命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脑补有只托托在面前蹦跶着。

“嗖——”

“嗖嗖——!”

不偏不倚,正中正西和东南两侧,全是自己要的位置。

“中了,”他看着主持人得意一笑:“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旁边好些人都开始“Wooooooooow”了。

——你怎么能这么熟练啊!!!

第67章 第 67 章

江绝这边拍摄的确实很顺利。

电视剧在前期拍摄的时候, 有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而是按照场景顺序来的。

宫内的两人可能要先拍大婚和相爱之后的故事,换了场景再来一遍初相识。

两位演员平日里虽然各有性格,可却是都在严谨和负责地对待着自己的角色。

花慕之虽然是每周过去几天, 但也日新月异的觉察出一些变化来。

他笔下的人物被整理出了性格、喜好、弱点、过去,如同一个完全真实的人一般被对待着。

哪怕没有过生日的戏份, 也会在对应的日子里悄悄变动各种陈设, 又或者是加一块白玉双鱼佩。

江绝同样也是颇为惊喜的。

因为花慕之拥有成熟且全面的编剧素养, 做到的事情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多——

礼仪上,他会解释各种不起眼的小细节。

比如贵族在放下杯盏的时候, 可能用小拇指尖微垫一下,以弱化接触桌面的声音。

比如对不同人的视线位置,什么时候可以直视, 什么时候要低头看纽扣, 其实也别有讲究。

而更意外的,是他真的是颇懂风雅。

剧组里的好些道具,都被他亲手改过——

折扇原本是空白一面, 准备拜托人写两个字了事。

但是他笔走龙蛇,画了潇湘碧竹晴时雨, 还教江绝怎么拍烘竹骨洒金粉的过程。

再比如那皇室里屏风的位置,蜡烛灯盏的高低,也全都被亲自一一调整, 同时还解释许多对应的知识——

省时省力又省心, 当真是典范般的存在了。

戚麟本来好久没接触电视剧, 之前拍的都是电影,这回真是得了乐子。

他喜欢这个剧本,更喜欢《夜宵与他》的这本小说,没事跟花慕之一块喝茶小憩的时候还会催更。

江绝被自家爱人撺掇着也准备谈小说的版权问题,但还没想好到底是电影还是电视剧。

《夜宵与他》这故事不长不短二三十万字,已经全文完结了,但是收藏也飚过了五万,还签了出版和各种事项。

趁着副导演带B组拍追逐戏的时候,他去临都宫里找了一趟花慕之,和他谈有关的事情。

此时的宫里正在举办宴会,穿着华丽的男女们都风姿绰约,还有侍从们穿梭往来,晚香玉的淡淡清幽也闻着让人放松。

江绝差点走错了路,迷失在这偌大的宫廷里,有那么一瞬间真觉得自己是穿越了。

太子刚招待完客人,找了个侧厅请他小坐,听他说完了来意。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花慕之思忖道:“你愿意演水仙吗?”

江绝怔了下:“水仙?”

一个好的编剧,在遇到一个接近全能的制作团队时,会被激发出无限的潜力出来。

他之前就有想过这种梗,但是没有想好写还是不写。

所谓的水仙,引申的故事是古希腊的美少年对着水面顾盼,因爱上了自己最终无法自拔。

“我想过一个故事,如果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发现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江绝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的精彩之处,拿了平板过来,记录他说下的信息。

花慕之其实并没有准备,可是竟然能够张口就说出来对应的人设和情节。

一旦能够确认主演就是江绝,性格和身份的塑造也变得颇为简单。

一个是投行里干练又冷傲的精算师,另一个是大洋彼岸的知名摇滚乐手。

长着一样的面孔,拥有一样的眼眸,去过同一个城市,甚至喂过同一只狗。

“摇滚乐手这个设定,”他看向江绝,有一些犹豫:“你是不是不太方便?”

江绝颇为淡定:“我现在考完了钢琴十级,《钟》也能弹完全篇了。”

“贝斯如果实在学不会,做键盘手也成。”

花慕之也取来了纸笔,在白纸上画了个地球,给他看那两个人交错的轨迹。

一个回国内演出旅游和迷路,一个去国外误打误撞的听演唱会。

后来认识了对方,一起约定去旅行,然后再慢慢地产生情愫。

他们仰望着山海与悬崖,站在最高处感受着渺远的长风,谈论着彼此截然不同又处处吻合的人生。

等旅行结束了,他们两也相继分离,试图重新回到固有的轨迹里,就当是多了个朋友。

江绝沉默了片刻:“可已经没有办法做朋友了,对吗。”

“嗯。”

花慕之的笔尖虚点,又画出几条单方向的轨道来。

爱,意味着有所求,有所愿。

他们都曾想要牺牲些什么,去进入对方的生活。

可是在牺牲之后,又无可回避的想要索取些什么。

他们因为一模一样的面容和截然不同的性格对对方产生兴趣,同时又被职业家庭和旧有观念约束着。

因此每一次的见面,每一次的失控拥吻,每一次想要离开却不断破功,都在变得越来越激烈。

最理想化的爱情碰撞到最现实的情况,一个做不到放下乐队来到陌生的城市,一个做不到放下多年的职位和他去过流浪诗人一般的日子。

“……最后呢?”

花慕之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意外死亡吧。”

“死去一个,被上帝赋予新生的双生子就孑然一身了。”

江绝想了一会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也该这么写。”

强行大团圆,强行让他们能突破一重又一重的障碍走到一起,也太理想化了。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这些冲突、矛盾、求而不得、贪嗔痴,其实都在无形当中加深两人的情感和互动。

这份爱充满了茫然、激烈,最后只剩下沉默的绝望。

“你觉得……这个设定,你演的好吗?”花慕之抬头看向他:“会不会有点太复杂了?”

他不仅仅要驾驭两个性格和背景截然不同的人物,而且要演绎出一个孤独许久的灵魂,遇到另一个截然相同的存在。

一模一样的人触碰着对方,甚至试探着亲吻对方,绝不是寻常演员能表现的出来的。

那不仅仅是在亲吻一面镜子。

“我可以。”江绝站了起来,收好了平板看向他道:“你打算给这个剧本起个什么名字?”

“《水仙》。”

这个花的花语,意思是多情、孤独、期盼爱情,与想念。

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越亦晚回过神来,把蝴蝶结和缎带的位置又调整了一下。

他隐约发现一些问题。

这个运气单双号——好像真是在哪方面都很通用啊。

单号的时候,麻将打什么都是点炮,吃口肉都能塞牙好久,剪刀太锋利直接把布料裁的太过,再或者是热熔胶怎么都不肯好好配合。

到了双号的时候,又事事大顺,抽卡就是SP稻荷神御馔津,吃饭能碰着店家新买回来的极品牡蛎雪花牛肉,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心想事成,一路顺风。

这还奇了怪了啊。

在上一轮的十五进十四里,他做了一条法国学院风格的连衣长裙,直接拿下了最高分,看着旁边的选手都若有所思。

结果拍摄十四进十三的时候,节目组搬来了随机布料卡,自己一抽就是死亡组合,简直跟拿着抹布和雨伞做衣服一样,但还是凭借着意识流裁剪风格强行苟进了下一轮。

比赛本身是赢是输,他确实很在乎。

赢了之后,他不仅可以去高奢品牌的总部进行访问学习,而且还会开辟一大片国外的市场,拥有比奖金更加昂贵的资源。

不断上升的知名度,以及大众对他的好感,也是在无形宣传着VIOLET这个品牌。

打从节目开始起,他上镜的时候穿的就是自家门店的衣服,上身效果确实好看,还有幕后的工作人员问在哪可以买得到。

不过……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几天没有看见过慕之,更没有和他打过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