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停云从未想到此处,闻言不由转目去看楚夫人,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声音。

就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楚夫人道:“行了,我说这个是让你回去考虑的,不必急着做决定。”

然后,楚夫人就把甄停云赶下了马车。

甄停云牵着马兰头,一人一马重又回了甄家。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艳压,不过看了大可爱们的评论,想了想确实不现实,所以就有了周青筠这个六甲的全能才女。女主以后也会慢慢进步的,真正艳压的~

预告一下,下章会打裴氏的脸,真·打脸,绝不骗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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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情祖孙情

甄停云这一回来, 可谓是全家瞩目。

不过,这事还是要从甄父说起——

是甄父因着甄停云的事情, 昨夜里与裴氏吵了一通, 搬去书房睡觉,今早上负气出了门,到底不放心小女儿, 早早的下衙回来看女儿。谁知,他回了府,一问才知道女儿一早便牵了马出门,至今未归。

甄父听着这个已是有些恼, 但还是强忍着火又问女儿去处。

裴氏原还以为女儿是出门散心, 想着女儿这犟头犟脑的模样,也就没多问。加之还有甄倚云这样贴心贴意的女儿在边上陪着说话, 自然是更加懒得多管,只想冷一冷小女儿,磨一磨这孩子的性情。故而,甄父忽的问起这个, 裴氏自然也是一问三不知。

毕竟,人家甄停云早上出门时就牵了匹马,还不让人跟着。这一个人加一匹马,六条腿撒开了跑,能把京城里外跑一遍。所以,裴氏哪里能知道她是跑去何处了?

甄父见着裴氏这模样,更是恼火起来, 忍不住又与裴氏吵了一通:“女儿也是你生的,你做娘的怎么就一点也不知关心?她昨儿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正是难受的时候,你做娘的不安慰照顾她,就单看着她一个人出门。如今女儿人影不见,你竟也坐得住?!”

在甄父眼里,甄老娘虽有许多毛病,可那疼爱子女的心却是再真没有。小时候家里穷,甄老娘那是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叫甄父受委屈的。所以,甄父一向都觉着,亲娘应该就是这样的,都是爱孩子的。偏偏,裴氏却不是这样的。

或许也正是理想与现实这如同鸿沟般的巨大冲突,甄父心里方才会有如此的失望与气恼。只是,到底多年夫妻,他顾着夫妻感情,太狠的话也说不出口,要不然,他都想直接指着裴氏骂她做的那些事都不是亲娘能干出来的事!

裴氏和甄父昨夜里就为着甄停云考试凭证的事情吵了一回,原本,裴氏已被甄父说得有些心虚,觉着凭证这事自己似乎有些欠考虑了。结果,甄父今儿又为着甄停云的事情与她吵,裴氏也是家里小女儿,裴老夫人宠着长大了,自也不是个没脾气的,听甄父这一声接着一声的责怪,她心里那点儿火就窜了起来,多少也有些迁怒起至今未归的女儿——自己与丈夫夫妻恩爱,这些年再没红过脸,如今倒为着女儿吵起来了!想想人家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长女倚云也是一向的懂事听话,只这个小女儿,也不知是不是生来克自己的,怀上时就不是好时机,生下来后又叫自己吃了好些个苦头,这些年好容易过上了松快日子,谁知女儿一接来,好事没有,就累得自己和丈夫连着吵了两回!

人在愤怒时,思绪总是容易走偏,裴氏心里只把小女儿做克星般的气了一回,见甄父怒色不改,便拿帕子擦泪,哽咽道:“什么叫不知关心?难道就你是个大忙人,我就一点事都没有,只能在家给你看孩子?!”

“是,你初来京城,朝中为官,确实是忙,也累的很。可我难道就不忙不累?你统共也就只那么一点俸禄,家里上上下下的这么多人,倘真指着这个过活,只怕一家老小都要去喝西北风。如今,家里能有这般境况,难道不是我开源节流,一点点的经营下来的?!再有,自你上京以来,同僚朋友间的往来交际,红白喜事儿的应酬走礼,不都是我在后头给你办的?“

“家里家外这么多事,难道我做娘的就该把这些事都丢开,单就只盯着她看?!她都这样大的人了,腿长在她身上,真要走,哪里又是拦得住?”

说着说着,裴氏抓着帕子的手不由一紧,又是咬牙:“便是考试凭证的事情我有一二不对,难道她就不能好好与我说,非要这样犟头犟脑的?!大清早的,一声不吭就要出门,连句话都不留,丫头也不带,牵着马就往外走——你满京城问一问,哪家的姑娘是她这样的?!这要传了出去,我这做娘的也没脸见人了!亏得我昨儿还为她的事一晚上没睡,今早上正在屋里歪着想她的事,门房就来报说她牵马出门,我叫人去看,她早就不知跑哪去了.......偏你还来说我!你说说,这难道也是我的错?修下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我还真是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降!”

说着说着,裴氏越发悲从中来,低着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甄父也是被她这歪理气得面上涨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非你做下那样的事,停姐儿如何会气得牵马出门?再说了,难道女儿不见了,你做娘的就只坐家里骂?不知道派人去找吗?若她早上出门时你就派人去追,早就能追回来了,何至于到现在连找都不知该从何处找起的地步?!”

“我做什么了我?不就是张考试凭证吗?哪家的姑娘会像她这样的大的气性儿,连亲娘都敢说翻脸就翻脸,一生气就牵马走人........”说着说着,裴氏也是放了狠话,“这样不孝的女儿,便是找回来了,也是来气我的!”

话声未落,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裴氏怔住了,便是甄父也怔住了——这年头,“不孝”可是大罪,甄父也是听不下去,这才一时没忍住,抬手给了裴氏一个巴掌。

裴氏一贯精于保养,哪怕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如今看来依旧是肤白胜雪,美貌若少女。也正因此,甄父的巴掌落在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上,颊边立时便有了红肿的掌印,五指分明。

这是裴氏懂事以来,头一回挨打。

在家时,她是幼女,裴老夫人生了二子一女,对着这个幼女自是宠若掌珠;便是裴老太爷,他被罢官时,长子已定亲娶妻,次子也已懂事,只幼女年纪还小却要因他之故离京受苦,他对这女儿也是又愧又疼的。

哪怕嫁了人,甄老娘那样的刁钻婆婆,百般刁难,可顾着裴家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所以,裴氏再没有想到,这第一个打她的竟是与她恩爱多年的丈夫。一时之间,她都只是怔怔的发呆,甚至都忘了掉眼泪,觉得胸中怒火汹汹,简直都要气疯了,红着眼睛瞪甄父:“你!你竟然打我?!”

“甄东平,你还记着你当初娶我时说过的话吗?!”裴氏脸上红肿,发髻散乱,眼中赤红,那模样简直恨不得扑上去也还甄父一个巴掌。

甄父也是一时气急,动手后就后悔了,见状连忙软声安抚妻子。

裴氏遇弱则强,越发的不依不饶。

于是,这夫妻两人反倒吵得更厉害了,反正是一通儿的明火,直把边上院里的甄老娘也给惊动了。

直到此时,甄老娘方才知道了裴氏将甄停云的凭证转手给了裴明珠的事情。

于是,甄老娘也哭上了,干脆就坐地上了,捶胸哭嚎,就差没有打个滚,嘴里嚷嚷着:“我可怜的二丫头哦,这都什么命啊?!怎么就碰着这么个黑心肝的亲娘!”

裴氏原就被甄父气得不轻,再见着甄老娘这胡搅蛮缠的模样,只觉得胸中气闷难言,抬手捂着心口,脸色发青,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一个是老母,一个是妻子,甄父也是左右为难,只得耐下性子,一面说妻子,一面安抚自家老娘,还要分出半边儿的心担心自己不知跑去哪里的小女儿,险些就要愁白了头发。

甄老娘却又听说了孙女出门不见的事情,哭得越发厉害,坐在地上捶足顿胸,简直是把裴氏当后娘来骂。

裴氏哪里受得了这个,眼见着甄老娘如此做派,不免思及当年旧事,更是气恼起来。因她昨夜里一夜难眠,适才又与甄父又吵又闹的,如今一时儿胸闷气短,眼前一黑,竟是就这样晕了过去。

甄老娘与裴氏多年婆媳,婆媳斗争经验丰富,此时见着裴氏说晕就晕,不由暗地里翻个白眼,索性也嚎一声:“可怜见的,这哪里是亲娘?!就是后娘都没这样狠的!”

说罢,甄老娘把眼一翻儿,也是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当谁不会晕啊?要晕一起晕!

左边是气噎晕厥的妻子,右边是哭嚎着背过气的老母,甄父也是满头的汗,简直要被折腾得心力交瘁。亏得他在外为官多年,经多见多了,应付起家务事来竟也比年少时更经得住。所以,他只略顿了顿,立时便扬声叫人将妻子和老娘都扶去屋里,去请大夫入府看诊。

然后,甄父又打发人去满京城的去找女儿——这时候,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的,还是女儿的安危最重要。甄父做父亲的,简直不能想象自家女儿这样十四岁的小姑娘孤身在外会发生什么........倘再寻不见,少不得要去裴家求见裴老太爷,求他老人家去问一问五城兵马司。

甄家上下一团儿的乱,也就在此时,甄停云从楚夫人的马车上下来,牵着马平安回来。

守在外头的门房老头见着自家二姑娘,那真真是喜极而泣,小跑着引了自家姑娘进去,嘴里不禁念叨:“姑娘这是去哪儿了?老爷担心得不得了,早派了人去外头寻姑娘您。还有老太太和太太,她们担心二姑娘,都哭得厥过去了......”

这还真是甄停云没想到的。

甄停云原也是算准了裴氏和甄倚云的性子,在她想来:自己这时候出门去,裴氏肯定会不高兴,再加上边上有甄倚云添油加醋,那就更是火上添火,根本不会想要来管自己。所以,自己早上出门,考完了回来,直接往甄老娘院里一钻,自然就能当做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是,甄停云直到此时才知道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她自觉想得周全,却没考虑到还有个担心自己的甄父。

想起梦里那个一脸冷色,说要将自己送回老家的甄父,再看看面前这个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甄父。

甄停云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甄父见着女儿回来却是又惊又喜,忙不迭的叫了女儿到跟前来,仔细的看了又看,眼眶不觉都要红了。他想着女儿的委屈,竟也没有多问甄停云今日去处,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欢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甄停云见着甄父如此模样,心中不知怎的又生出些许悔愧,垂首道:“是女儿不好,累长辈亲长为女儿担忧了。”

“无事,”甄父摇摇头,指了指里面,轻声道,“倒是你祖母还有母亲,为着你的事情担心的不得了,如今还晕着。你也去瞧瞧吧?”

甄停云心里也正担心甄老娘——甄老娘已是上了年纪,这一惊一吓的,真要是伤着了身子可怎么好?这么想着,她的步子也加快了些,步履匆匆的入了里间,便见着甄老娘与裴氏两人一左一右的躺在榻上,皆是气息奄奄的模样。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甄倚云和甄衡哲自然也是在的。甄倚云见着甄停云便蹙了蹙眉头,忍着气道:“二妹妹,下回你出门,哪怕不想来禀爹娘,也该带几个人。要不然,不仅家里上下为着你的事情担心,便是于你自己也不好.......”

“如何不好了?”甄停云原是担心甄老娘,不想理会甄倚云的,可人家阴阳怪气的,她也实在受不了。

甄倚云咬着唇,眼神里颇有些意味,打量着甄停云,语声轻轻的:“你年纪小,不知京里也有地痞流氓,你又是姑娘家,一人出门,若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大姐姐,别说了!”谁也没想到,这回出声打断甄倚云的竟是甄衡哲。

听到他这话,无论是甄倚云还是甄停云都心生讶异,抬眼去看他。

甄衡哲平日里最是敬爱母亲和长姐,这样的话是再没有说过的,所以此时说起也是满脸挣扎,字字艰难:“二姐姐既是已经回来了,大姐姐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甄倚云不敢置信的看着幼弟。

甄衡哲下意识的避开了甄倚云的目光,稚嫩的脸上似有挣扎犹豫之色,但他还是接着往下道:“二姐姐今日之所以会出门,不就是因为母亲一声不说便将她的考试凭证送了裴家表姐吗?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二姐姐心里难受,出门走一走又怎么了?大姐姐你又怎好在这里落井下石?”

其实,若是旁的事,甄衡哲是断不会这样说的。可裴氏将甄停云的考试凭证换给裴明珠,这事甄衡哲实是看不下去——他自幼读书习字,为的是科举入仕,自然也看重考试和成绩,所以他是见不得裴氏就这样将甄停云的考试凭证给换出去。

这样过分的事情,甄衡哲看不过去,可子不言母过,他也只得说上一句公道话,然后转身就走。

甄父就立在外头,也是听着了儿女在里头说的话,见着儿子出来倒没有训斥,只是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母亲和祖母也没什么大碍,如今你二姐姐也回来了,你也不必留这儿,还是回去温书吧。”儿子能认清是非,不为私情所惑,做父亲的自然也是欣慰的。

甄衡哲想要说些什么,咬了咬唇,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与甄父礼了礼,这才出去了。

甄父看着儿子出去了,心里竟不觉生出一个念头:幸好,自家教子甚严,早早就叫儿子启蒙,然后搬去前院住了,虽说儿子平日里也依恋敬爱母亲长姐,可到底还是没被养歪了性子,心里还是明白是非的.........

这念头方才生出,又被他给压了下来,觉着不该如此想。毕竟这些年,他外放做官,后院一向安宁,一直都是妻贤子孝,一家和乐,裴氏更不曾做过什么恶事。

甄父心里千回百转,一时儿便都压了下来,抬步入了内室,见长女守在裴氏身侧,幼女守在甄老娘身侧,一左一右的,倒是泾渭分明。他不禁暗叹又一口气。

甄停云见状,便道:“爹,今日是我不好,原该与娘认错。只是如今娘和祖母都晕着,不若叫我先扶祖母回院里,明儿再来与娘认错赔礼?”

甄父想了想,觉着裴氏如今见着甄停云怕是没好话,他也不想伤了女儿感情,便想着自己这头先把裴氏说好了,再叫母女两个见面说几句软话缓和感情。于是,他便道:“也罢,叫人帮着将你祖母抬去她院里吧,等大夫来了,我会让他过去看看。至于认错赔礼,这事大错不在你,这认错赔礼便不必了,你只管好好照顾你祖母就是了。”

甄停云亦是明白甄父这用心,心中颇是感念,点点头便应了下来。

不一时,便有人上来帮着抬榻,一路儿的将甄老娘给抬了回去。

待得把甄老娘抬进屋里,甄停云又打发人去打水:“我瞧祖母一脸的汗,怕是难受的很。你们赶紧打点热水来,我给祖母擦一擦.......”

待得屋里的人都下去了,甄停云才凑到甄老娘耳边,小声道:“祖母,该起来了,再装就不像了.......”

其实甄老娘也没全晕,她就是一时儿气不过,背了气去,如今是早就缓过来了,只是不想叫裴氏得了好,只得闭眼装个样子。被孙女揭破了,她也不脸红,反到是睁开眼瞪了人一眼:“老娘这都是为了哪个白眼狼啊?!”

甄停云连忙哄她:“我知道祖母是为了我。”

甄老娘拿手抹了抹脸,又道:“赶紧拿帕子给我擦一擦!你个没眼力的丫头——我脸上这哪里是汗,全是我为你哭出来的眼泪!”

甄停云被甄老娘逗得一笑,连忙点头附和:“好好好,是眼泪不是汗。”

说话间,丫头打了一盆热水来。甄停云亲自拿了帕子,打湿了给甄老娘擦脸,轻声嗔道:“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善加保重才是,哪里还能这样折腾自己?”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说起这个,甄老娘又想起孙女考试凭证被人换了的事情,不由一阵儿的心焦,咬着牙气恨道,“你娘那偏心眼的,居然敢把你的凭证给让她侄女了!后娘都没她这样狠心的。”

甄停云其实还有些小讶异,“其实,大舅母也不是白拿,是拿了铺子来换的。我还以为祖母会觉着铺子更实惠呢.......”

“我又不是你娘那眼皮浅的!”甄老娘虽然贪便宜爱实惠,可她也是真心为着孙女操心,嘴里道,“这些年你多认真,我又不是看不见。再说了,如今也不是乡下,京里头到底是不一样的。我虽没见过外头那些千金闺秀,单看你姐姐——每日出门去上女学,那眼睛简直恨不能长到头顶去!我也算是明白了,你要不读书,不上女学,京里那些人怕也瞧不起你........”

听着甄老娘这话,甄停云心下又酸又软的,只是顾着甄老娘年纪大了不好生气,只得先劝她消气:“您都这个年纪了,就别为这些事情生气了。再说了,这凭证给都给了,讨回来也没意思。”

甄老娘气得要打她:“你个傻丫头,这种事你要这么让了,你娘那头还以为自己占理呢!以后再有事,你娘肯定又要叫你让,只当是理所当然。可是,你难不成要为着她们裴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让一辈子!”

甄停云听着这话,倒是没有应声——她想:也就只有这一次了!下回她绝不会给裴氏这样的机会,再不会让了!

甄老娘却当孙女还在犯傻,更气自家孙女不争气:“你也是,这样的事情就只知道自己憋着,自己委屈!怎么就不知道与我说——你要早和我说,我便是拼了老脸不要,也得去裴家把你的凭证给要回来啊!这事原就是咱们占理,过去讨凭证,难道他们还敢不给?!人裴家不要脸了啊?!”

其实,甄老娘这话算是话粗理不粗。只是,这到底是京城,不是乡下。有些道理乡下行得通,可京里却是不成的。

“祖母您先听我说,”甄停云长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得把这理说给甄老娘听,万不能叫甄老娘走了梦里的老路。她握着甄老娘那张老树皮一般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温声道,“若咱们上门去讨,裴家也是要脸面的人家,万没有不给的道理。可这样一闹,裴家丢了脸,两家的情分只怕也要淡了.......您且想想,裴老太爷他不仅是父亲的岳父,也是给父亲传道受业的恩师,父亲视之如父。若是裴老太爷也因此恼了咱们家,父亲心里该不好受了........”

甄老娘听着这话,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甄停云接着往下道:“再者,万事开头难,如今父亲初来京城,正是艰难时,也亏得有裴家这么个亲家照应着,方才日子顺畅。饶是如此,父亲也总这样早出晚归的,若是再恼了裴家,父亲一人在官场岂不要更辛苦了?咱们虽帮不了父亲许多,可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吧?”

所以,这般一闹,裴家那头不高兴,甄父肯定也高兴不了。甄父高兴不了,虽知老娘和女儿都是占理,心里也未必就欢喜——有些时候,事情开头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是利害关系。

甄老娘到底心疼儿子,闻言便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丫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可你这事要怎么办呀.........”她越想越是亏心,越想越是难受,只恨自己老了不中用,什么也帮不上孙女,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宝贝孙女受这委屈。

甄停云想了想,到底不愿叫甄老娘担心难受,也就没瞒着甄老娘,凑到对方耳边,轻声细语的将自己今日考试的事情给说了起来。

甄老娘又惊又喜,忙问:“你说真的?”

甄停云眨眨眼,无辜且天真:“我何时骗过祖母了?”

甄老娘:“屁!昨晚上你还红着眼睛骗我呢!”

甄停云一脸正直:“昨晚上我说了今天考试,这不是实话?”

甄老娘被孙女的话噎了一下,气得跳起来要打孙女,跳到一半,外头来报,说是大夫来了。甄老娘连忙躺回去,虽眼睛还睁着,脸上却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甄停云暗道:就算不把脉,单看您老人家这满面红光的模样,人家大夫也知道您这是装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女学就能放榜啦,抱住大可爱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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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上是何人

果然, 大夫来了之后,看了看甄老娘的面色, 又摸了摸脉, 很快便开了药方子出来。

京里头的大夫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虽知道甄老娘这大半都是装出来了,说起话来倒是动听得很:“如今也快到七月了, 天气燥热,老人家年纪又大了,也有些火气,是该吃些汤药, 调养一二。”

甄停云看了药方子, 少不得要在人前做个孝女模样,又问了问自家亲娘裴氏的病情。

大夫对此, 说的也简明:“府上太太是肝火郁结,我也是开了些清火的汤药,吃些儿时日也就好了。”

甄停云便垂下眼睫,目光盈盈, 作出难受担忧的模样:“唉,若非要在祖母身边服侍,我必是要去母亲身边侍疾的。”

她这也算是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在裴氏身边——虽然这些大夫常年出入一些府宅后院,必是知道许多隐秘,一向嘴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是甄停云觉着自己还是得先把话说明了,也算是防范于未然。

大夫也不知信了没有,面上不露分毫,抚须颔首,声音温和:“姑娘在这里服侍老太太,也是孝心。”

于是,甄停云端着孝女模样长吁短叹了一回,好容易送走了大夫,回头便又被甄老娘赏了个白眼。

甄老娘自己是装出来的病,推己及人,自然也觉着裴氏是装出来的。而且,她老人家还十分的双重标准,自己躺床上装病,竟还看不上裴氏这装病的:“你娘也是,平时没事,一有事,她就要头疼脑热的,当谁看不出来她这是故意装出来的?估计也就你爹这实心眼的会信她!”

实际上,甄老娘当年不喜欢裴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喜欢裴氏这脾气做派。

想当初,甄老娘好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想着要新媳妇面前摆一摆她这做婆婆的架子、立个规矩什么的,结果人家裴氏面上委委屈屈的受着,转头就要与甄父诉苦,然后就是母子吵架......但凡甄老娘手段刻薄些,裴氏也不生受着,要么晕要么病,反正可怜得不得了。偏偏,裴老太爷不仅是甄父的岳父还是甄父的授业恩师,甄老娘顾着裴老太爷,也不敢真对裴氏动手.........哪怕裴氏婚后两年未孕,甄老娘也没提给甄父纳妾的事情,只一边骂一边捏鼻子等着,好容易等到裴氏生子,偏头胎却又是个长女,甄老娘又是重男轻女的,自然就更气了........

总之,甄老娘与裴氏婆媳两个一向是互相看不对眼,也就是如今时隔了许多年,甄老娘年纪也大了,两边互有默契,这才维持了一家和乐的表象。饶是如此,出了甄停云这事,婆媳两个也是旧仇加新仇的,更看不上对方了。

不过,甄停云倒不觉着裴氏是装出来的:根据甄老娘转述的夫妻吵架场面来看,裴氏被气病了也不是不可能。当然,甄停云嘴上还是要劝甄老娘:“反正您也是装的,也没输了她的。”

甄老娘:“.......”

因着甄停云从女学回来也没吃晚饭,又问了甄老娘,祖孙两个索性先搁下争议,叫人端了饭菜上来,先把晚饭给吃了。

结果,正吃着呢,就见着外头来报,说是甄父来了。

甄老娘撇撇嘴,小声与甄停云道:“八成是陪着你那偏心娘吃了晚饭,这才过来的。”

话虽如此,儿子来了,甄老娘也只有高兴的。只是她为着要与裴氏别苗头,索性装病装到底,也不起来,仍旧是病恹恹的躺在那里,一副被人气得起不来床的模样。

甄停云其实挺想劝甄老娘的:裴氏脸白气虚的,瞧着还有些病弱模样,就您老人家这样的,除非眼瞎,谁看不出您是装的啊?

结果,甄父居然还真眼瞎。

他从门外进来,见着老母躺在榻上,面上又羞又愧,连忙道:“是儿子不孝,还求母亲莫要感伤。若是气着病着,便是儿子的不是了。”

甄老娘见着儿子这模样也是心下一软,只是想着孙女的事,还是强自硬起心肠,扭头冷声道:“你也不必与我说这些话!反正两个女儿都是你们亲生的,你媳妇偏心哪个,原也不该我这老婆子多嘴。依我看,倒不如趁早叫人收拾了东西,我带停姐儿回乡下,大家干净。你们四个原就一家和乐,少了我们,以后也只有更好的。”

甄父听着这话,实是受不住,只得道:“娘这样说,做儿子的真真是万死莫辞。”说着,便跪倒在了榻边。

甄老娘最看重的便是这个独子,见状不由心软,再冷不起脸,拉了他起来。只是,她心里还顾着孙女,还是要说他:“我都这把年纪了,便是即刻死了那也是活够了的,又能有什么事?只可怜咱们二丫头,自小跟着我在乡下受苦,好容易回了京,娘偏心,爹不管,也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甄父正心疼女儿,听着这话不由也是动了感情,连忙道:“娘这话说的。停云是我和裴氏的女儿,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只有疼她的,哪里会不管。”

甄老娘却是瞪他,气得咬牙:“临考前,把自己女儿考试凭证拿去给自己侄女——你说:这也是亲娘做得出的?”

甄父连忙说:“这事是裴氏她不懂事,我已说过她了。”顿了顿,甄父颇是心虚的补充道,“她也知道错了,托我过来说话呢.......”

甄父和稀泥惯了,这会儿自然要替裴氏在甄老娘跟前赔罪认错,好脾气的陪着甄老娘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甄老娘累了,这才起身要走。

甄停云做女儿的自然是要起身送他。

不想,走到门口,甄父却又忽然顿住了步子。

此时天已傍晚,夕阳将落却仍旧恋恋不舍的洒落下金红色的余晖,漫天彩霞如火如荼,绮丽无以绘,壮美无以拟。

甄父顿足,立在院门口,回首看着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