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次辅只觉得这一眼毫无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而傅长熹紧接着的一句话就是:“这是第三次.......”

“当初,你们郑家主张议和,提议和亲,我当时就想把你们郑家人全杀干净了。可我心里也知道:做决定的终究是孝宗皇帝,当初的郑首辅未必不是揣摩上心方才提出那样的决断。所以,我放了你们一回。”

“再之后,先帝驾崩,托以江山幼子,我不得不上京。途中又是你们郑家派人刺杀。按理,我也该以牙还牙,可我想着道不同不相为谋,毕竟只是政见之争,且我入京之后你们也算安分,为着朝政大局,我并未出手,又放了你们一回。”

“现在是第三次。”

“郑次辅,我的耐心已经没了。你总得做点什么来挣你郑家一家子的命吧?”

郑次辅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叩首,行了一大礼:“殿下但有所命,臣万死不辞,敢不从命。”

傅长熹看着他,蹙了蹙眉,还是道:“三件事。”

“第一,既郑氏做出此事,那就断不能再留她下来——我会叫人备药,你送去南宫,送她去见先帝。”

让郑次辅这个亲爹去送药,哪怕郑太后之后死了,外人自然也不会疑心她这死另有原由。

这事,郑次辅应得干脆,没有一丝犹豫:“家门不幸,出此孽女,多谢殿下容臣将功赎罪。”

傅长熹接着道:“第二,我要你们郑家党羽的名单,宫内与宫外,都要。”

这样的名单几乎可以算是郑家最后的依仗,若是交了出去,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只怕就是生死由人了。若换了旁的人,郑次辅是断不会应的,可这毕竟是摄政王,哪怕郑次辅也不得不佩服他坚若磐石的毅力以及一言九鼎的心念——当初,他与孝宗皇帝发誓不要皇位,便是如今皇位近在咫尺,他也不要。这样的人,一诺千金,自然是最能相信的。

所以,哪怕他要的是郑家最后的依仗和家底,郑次辅还是咬牙应了:“臣回去后立刻就叫人送来给殿下......”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些没有记在单子上的,臣会默出来。”

似高嬷嬷这样的暗子,一般就是不落于纸,只记在心上的。

郑次辅这样说,自然是更能表明自己的诚意。

傅长熹点点头,不疾不徐的道:“第三,我要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炒鸡晚,我悔过。二更尽量九点。

☆、父女相对默无情

这第三件事, 哪怕傅长熹不说,郑次辅也是早有预料——出了这种事,只死一个郑太后是不够的, 他这个郑家宗主到底还是要站出来偿命。

想到郑家这些年来树敌无数, 眼下还要将朋党暗子的名单交给摄政王, 可算是一点底牌都没了。如今还有自己和郑太后镇着, 待自己和郑太后去了,树倒猢狲散, 墙倒众人推,只怕郑家族里日后少不得要遭罪,还不知能不能熬不过去.........

当然, 这也比族诛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有命, 总能熬过来的.......当年的郑家还不如今日,老祖宗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

郑次辅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 当傅长熹令人端了那壶特为郑太后准备的毒酒出来时, 郑次辅还是忍不住的想起女儿做的这种种蠢事,真是恨不能早早掐死了她才好!若非她这般愚蠢恶毒,屡屡自作聪明, 自毁长城, 自寻死路,郑家何至于此?他又何至于要跟着赔命——也真真是可笑了,人家生了女儿是享女儿福的,偏他这样倒霉, 生了个讨债般的女儿,连这一条老命都得赔了去!

一念及此,郑次辅竟是比其余人更恨郑太后。

待得到了南宫,郑次辅对着这个女儿更是没有一丝好脸色。

郑太后被关在南宫,自然不知宫中情况,哪怕她素日里多有几分小机灵,此时见着自己父亲沉着脸入门,不由也是吃了一惊:“这个时候,父亲怎么来了?”

旋即,她便想到今日就是那甄家女的及笄礼,那张美艳的脸容冷沉了下去,唇角微扬,似讥似讽的道:“我知父亲最看重的便是家族延续,早便不将我这困守南宫的太后放在眼里。既如此,这般好日子更该去甄家献一献殷勤,好讨摄政王的欢心才是。何必非要贵足踏贱地,过来瞧我笑话?”

郑次辅原就是满腔的气火与怨恨,眼见着郑太后还在这里嘲讽讥诮,更觉脑中那火再压不住。他想着身后太监端着的那壶毒酒,索性也不再压着火气了,直接冷笑道:“你以为我乐意过来瞧你笑话?”

郑太后闻言微怔,脸上神色也都跟着僵住了。

她是再没想过郑次辅竟然会这样说,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不该是这样的啊!

有个词叫“恃宠而骄”,郑太后这般的冷言讥嘲,就是笃定了郑次辅不会在此时与她翻脸——无论是从父女感情论,还是从她这太后身份论.......郑家,郑家不正等着自己这个太后翻身吗?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郑太后心中闪过些许惊慌,强作镇定的看着郑次辅,到底还是垂下了眼,眼睫低垂着,声调跟着软了下去:“我与父亲也是许久未见了,不过是南宫荒僻,我心情烦闷,这才抱怨了几句。父亲怎的这般态度,实是叫女儿伤心.........”

若是换在往时,郑太后这般低眉垂眼,温声细语,郑次辅许是会有些心软。

可是今日.......

郑次辅实在是没心情与这个女儿多说,索性便与她直言了:“你自作聪明做那些事时,何曾在意过我的态度?既如此,再说这些也无意义。”说着,郑次辅看也不看郑太后,转身从太监端着的托盘里提起酒壶,亲自倒了杯酒递过去,漠然道,“这是摄政王令人送来的酒,你还是赶紧喝了吧——就当是我做爹的送你最后一层。”

郑太后闻言不由悚然,随即转目去看郑次辅端着的酒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不,我不喝!”

她退得又慌又急,步履匆忙间甚至差点被自己身上那件拖曳及地的道袍绊倒。

这种时候,她已经隐隐反应过来——是鸩酒!郑次辅这是替摄政王,来给自己这个女儿送鸩酒的!

想到这里,郑太后那张美艳的脸容似也有片刻的狰狞,她看着郑次辅的目光也含了一丝怨毒与不可置信:“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是你的亲女儿,你竟也下得了手?”

郑次辅神色依旧漠然,甚至已经有些不耐:“皇帝生来便养在你膝下,算是你的儿子,你不也是一般说动手就动手?”

郑太后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看样子,自己吩咐高嬷嬷的事情被发现了,怪不得摄政王会令郑次辅送毒酒过来。

若是寻常人,做了这样的事情被抓了个正着,亲生父亲端着毒酒要送她往生,只怕也该心灰意冷,认命认罪了。

偏偏,郑太后却依旧不死心,她还盼着能够说动郑次辅这个亲爹,死中求生。

“我没想害他,我只是想叫他病一场!到时候,我就能回宫——到时候,我们郑家也能恢复以往荣光。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她转目去看郑次辅,含泪辩解,“若非你们不愿为我出头,我又何必要自己动手?爹爹,女儿真就只是一时糊涂,您难道真忍心逼女儿去死吗?”

郑次辅:“自然忍心。”

郑太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郑次辅却已放弃将酒杯递给她,反到是递给了边上的太监,示意他们上前擒拿住郑太后,把这酒灌下去。与此同时,郑次辅的声音依旧是冷定的,理智的,毫无一丝的动容:“你能为了自己,不顾多年母子之情,让高嬷嬷给皇帝下药;你能为了自己早日出南宫,不顾我的屡次劝说,瞒着所有人动手,堪称是胆大包天,自私自利。你做女儿的如此,我做父亲的自然也是如此。”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多说。是我与你母亲生了你,是郑家宗族养大了你,你也是时候将这条命还给我,还给郑家了。”

郑太后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亲生父亲给弃卒保车了,她呆愣在原地,几乎忘了挣扎——她自幼养在深闺,之后又入宫为后,养尊处优,予取予求,从来只有她三言两语取人性命,只有她将人视作棋子货物随意丢弃舍下。从未想到有一日,她竟也会落到这一步,生死由人,被人舍弃。

而此时,两个太监已走到近前,直接钳制住了郑太后的肩膀,另有一人端着酒杯递到了她的唇边。

郑太后反应过来,拼命挣扎,脸容狰狞,言语就如同淬了毒的细针一般,专往疼处扎:“你,你算什么父亲?!当初我正位中宫时,你待我何其殷勤?如何敢这般待我?你,你们郑家人,一个个的就像是叮在我身上的吸血虫,不知靠着我得了多少好处去,如今竟还要拿我的性命去与摄政王献媚?!你们这些混账!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一定要......咳咳......”

话声未落,那鸩酒已被灌入了她的嘴里。

郑太后挣扎不得,被那鸩酒一呛,不禁咳嗽起来,颊边浮起两团晕色。

郑次辅就站在一边,盯着郑太后咽下鸩酒,盯着她脸色渐渐青白,慢慢的咽了气,最后才微微阖眼,抬步走出了内殿。

殿外空气清新,似还带着四月里的鸟语与花香,郑次辅僵冷的脸色稍稍好了些,这才转身去问边上的人:“摄政王可有吩咐,何时放出消息?”

边上的太监乃是傅长熹的心腹,来时便已得了吩咐,此时自然也没要瞒着郑次辅,直接道:“殿下说,南宫偏僻,太后虔心礼佛,不见外客,想必瞒上几个月因是无碍的。此时此刻,要紧的是一个稳字,不能再出乱子了。”

阳光照在身上,郑次辅却只觉得寒凉,不由道:“再过日子,天气就热了,只怕.......”

太监垂着头,面上似乎带着笑又仿佛没有,只是慢条斯理的应道:“太后居处,冰自然是管够的。”

郑次辅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人已经死了,他也的确是舍弃了这个女儿选了家族,何必再计较这些?眼下重要的是回去将名单以及人名默写出来交给摄政王,然后趁着这段时间安排一下家里的后路。

想起家族,想起家里那些无辜的家人,郑次辅对女儿的那点儿怜悯与可怜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与此同时,傅长熹已从宫中出来,他直接去了甄家,见了甄停云。

此时的他已没有了适才两人亲近时的满腹绮思,心情更是复杂。

他微微阖眼,然后睁开,认真的看着甄停云,心下有些欢喜又不禁生出些许的酸楚,许久方才开口:“停云,我们把婚期提前吧?我已问过钦天监,六月就有极好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解决郑太后,终于要结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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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成双礼到

傅长熹这话说得直截了当, 若是换做往日,甄停云肯定就要恼羞成怒。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甄停云亦是发现了傅长熹神态上的些微反常——虽然,很多人都觉得傅长熹整日里冷着一张脸, 冷沉沉的, 堪称是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甄停云却知道, 他每当看到自己的时候,眉头都是舒展的, 眼睛里含着笑,那是从心里到脸上的欢喜。

而这一次,他嘴里说着婚期提前的话, 眉头却是紧锁着,眼里也没了笑。

见状, 甄停云倒是没了发脾气的心情,她迟疑了一下, 还是上前去, 握住傅长熹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掌,温声道:“是,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傅长熹微微垂头, 看着她。

甄停云却伸出另一只手, 抬手去抚他眉心的折痕,眉目弯弯,语声清脆:“你看,你都皱起眉头了。”

小姑娘的指腹柔滑温软, 按在他额头的时候就像是柔软的烙铁印在上面,眉心的折痕不觉便松了开。

随即,他脸上隐隐的也有些发烫,神色倒是缓了缓:“是有点急事......”

顿了顿,他伸手将面前的小姑娘揽入怀里,语声低沉的接着道:“年底前,我们必须要完婚,否则这日子就又要往下拖了。停云,我知道六月确实是有些急了,但我也确实不想等了。我.......”

“好啊。”没等傅长熹把话说完,甄停云已是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那就六月吧。”

这一回,轮到傅长熹讶异了,重又垂眸去看甄停云。

他从宫里出来时,原就是又烦又累,满腹的心事:为什么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蠢人,蠢到令人你难以置信,每回都要做些蠢事,总是打乱他的计划?

只是,哪怕心情如此恶劣,他还是压着火,先去了钦天监处,问了到年底之前的几个吉日,然后挑了个最近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要是再拖,太后和皇帝的国丧就能把人拖死。更何况,皇权更替这种事,哪怕尽量平稳,终究还是很容易出事的,就怕自己到时候分身乏术,所以肯定还是要把自家小姑娘先拉到王府护着才是。

所以,他挑好了日子,直接来了甄家,说了提前婚期的事情,原以为会被甄停云抱怨反驳却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应得这样干脆。

傅长熹实在是不能不讶异。

甄停云却是偎在他怀里,气鼓鼓的戳他胸膛:“都怪你!我肯定是我们女学里成婚最早的!”居然比杨琼华还早!

傅长熹的惊讶如同腊月里的冻冰,一点点的被甄停云的语声融化了。他的面色也跟着柔和了一些,为垂头,用下颔抵着甄停云的发顶,语声低沉而有力,仿佛是胸腔震动而出的声音:“那肯定也是嫁的最好的。”

甄停云又羞又恼,悄悄的踢了他一脚。

没想到,人还没踢到,甄停云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甄停云忙抓紧了傅长熹的手臂,“呀”了一声。

傅长熹紧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笑容,看着女孩睁大的杏眸,含笑道:“既然你答应了,迟些儿,我就叫人给你送聘礼来。”

甄停云抓着他铁铸一般的手臂,脚尖够不着地,终究还是有些慌张,急声道:“你先放我下来!”

傅长熹:“先点头。”

甄停云气得想要咬他,最后也只好气鼓鼓的点了头。

傅长熹这才重又把人抱到了怀里,揉了又揉。

***********

傅长熹当时说的是“既然你答应了,迟些儿,我就叫人给你送聘礼来。”

甄停云本以为这个“迟些儿”肯定还得要有十天半个月。

结果,没想到:傅长熹第二天就派人来送聘礼了。

要知道,当初傅长熹给送生辰礼的时候,那架势就已经够惊人了,吓得甄家上下都不敢收,催着甄停云当日就给送回西山别院了。结果,这天来送聘礼,足足的一百多箱,金银珠玉、绫罗绸缎、古董名画、甚至还有各种茶果牲酒.......

甄停云的院子根本摆不下,最后只能叫人把剩下的那一半抬去正院那头。

送聘礼的年轻将军生得英挺,手里还亲自拎了一对的大雁,笑着与甄停云解释道:“这是王爷昨儿从甄家回去,出去打得,这时节,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这是隐晦表达他家王爷的用心呢。

甄停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哪怕被绑着拎着也还嘎嘎乱叫的大雁,只想冷笑:是哦,从昨晚上到今早上,这就打了一对活雁来,确实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这般的大阵仗,裴氏、甄父还有甄老娘也都出来看了一回,又惊又喜的。

甄停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将傅长熹昨日说的婚期推前的事情与她们说了——本还以为还能有个十天半月的缓和,想着要找合适的时间说,现在看来是拖不了了。

于是,甄停云只得上来与裴氏等说了婚期的事情,额外道:“王爷昨日与我说,他已问过钦天监,六月里就是极好的日子。”

“这么这样急?”甄父不由蹙眉,“当初惠国大长公主也说了,要等你女学结业的。王爷怎么就.......”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这时候居然还得帮着傅长熹说话!

可是,不说又不行。甄停云只得咬咬牙,替傅长熹解释道:“想来是明年没什么好日子吧,王爷心里急,我也不好再拖着。只是我也没想到王爷动作这样快——我昨儿才点了头,还未来得及与爹娘说,他便已派人送了聘礼来。”

甄父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人家堂堂摄政王,身份尊贵,一向都是一言九鼎。倘他想要提前婚期,提前与你说一声已是足够客气了。你若还不依不饶的,反倒显得你不知身份和分寸了。

说到底,天地君亲师,君还是在亲前的,自然轻忽不得。

只是,想到女儿才及笄便要嫁人,甄父做父亲的,这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复杂,不由抬手去抚甄停云的发顶,低声道:“我原还想着,能多留你些时日。”

话声未落,甄父自己便先红了眼睛——这个女儿才生下来便被留在了乡下,也是入京后方才得见,偏家中几番周折,她还住去了女学,也是离多见少……谁知,他们父女缘分竟是这般浅,女儿方才及笄,这么快便又要嫁出去了。

裴氏在旁听着,心下也是十分的难受,不由也叹了口气,柔声道:“你放心,这些彩礼我们就不留了,以后都是你的陪嫁……”

她虽也有些势利眼,瞧着这小山似的聘礼眼热,可转念一想,如今身边只剩下一儿一女,这些东西留下也没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倒不如直接叫女儿陪嫁了去,也省了外人嚼舌根。

更何况,这女儿自幼养在乡下,自己和丈夫也甚少费心,如今又有什么脸要这些……

这般想着,裴氏心里那一点不舍得也全都没了。她暗叹了口气,脸上走浮出笑来,温声与甄停云玩笑道:“这么多的东西,到时候还有咱们家给添的嫁妆……我可得叫人多打点箱子,才好装上你的嫁妆。”

这般一说,裴氏自己倒是先愁上了:到时候总不能把这些聘礼原样抬回王府,还是得用新箱子装上。可这就剩下两个月了,这……这也太赶了!

裴氏想一出是一出,到底还是不放心女儿嫁妆的事,待亲自盯着人清点了聘礼,登记入册,这就叫人备车往裴家去了——裴家这边肯定比她有经验,正好能去取个经!

作者有话要说:早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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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教无类说

这样又急又忙的过了一天, 等到晚上的时候,裴氏才想起远在乡下的长女。

其实,裴氏也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想起长女了。就如同当初决定将幼女留在乡下时, 裴氏做母亲的一开始也是日思夜想, 摧心裂肺, 肝肠寸断一般的想念。可既然当初决定已下, 眼前的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无论是再如何的愧疚思念, 总还是眼前的人和事更加重要。

所以,如今也只有在偶尔的时候,裴氏才会在忙碌中抽出空暇, 想起那个被送去乡下的长女。

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女儿,哪怕难过了, 心痛了,失望了, 可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亲眼看着长到十多岁,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更何况,做父母的, 总是多有些怜弱惜贫, 总盼着各个都好。小女儿得摄政王看重,再有两月便要嫁入王府,送来的聘礼更是堆积如山,甚至一个院子都放不下;大女儿却..........

这对比实在是太过鲜明, 裴氏想着想着都要掉泪,不由也是心头一酸,悄声与甄父道:“眼见着停云这就要嫁了,也不知道倚云的婚事怎么样了?”

甄父可没有裴氏这样黏黏糊糊、千回百转的慈母柔情。

他是男人,又曾主政一方,虽然平日里在家习惯了和稀泥,可若真是做了决定,那就是万分果决。而且,他也实在是被长女闹出的这一桩桩的事情给闹腾的累了——若非她心肠歹毒,如何会被送去乡下?若非她不知悔改,任性逃婚,去年年底就能出嫁,何至于被人退婚,拖到现在也没说定亲事?

甚至,甄父都觉得自己把这么个女儿送回族里,也是为难族里那些长辈了,心里还颇为愧疚。要知道,当初甄老爷去的早,只甄老娘一个寡妇带着儿子过活,自然少不了族里的照顾,甄父心里也是颇为感念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还要叫长辈们为他那不争气的女儿烦心.........

所以,眼见着裴氏提起长女,甄父心里不知怎的又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来。但他素来爱重妻子,自然知道这事需得慢慢劝,便道:“其实,送她去乡下也好.......停云的婚事这样急,直接越过了她这做姐姐的,若是她还在京里,指不定又要惹上什么闲言碎语。”

裴氏听了,不由也是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对了,停云嫁妆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甄父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虽说婚事确实是有些急,可到底是咱们高攀了,女儿又是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总不好再在嫁妆上叫她吃亏。”

这话,裴氏也觉没错,不知不觉便又将甄倚云的事情抛之脑后,转口与甄父说起甄停云嫁妆的事情。

到底是第一回嫁女儿,不是年前那种送了嫁妆便交族里全权负责的那种,夫妻两人说起这事,都有些心情复杂。

两人商量了半宿,翻来覆去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

按理,王府的聘礼都已送到了,钦天监已算好了日子,礼部也开始着手准备这桩婚事,甄停云这做新娘的也该在家安心备嫁,绣个嫁妆什么的。

可是,甄停云过了几日,便又去女学里。

人家都说活到老学到老,甄停云可算是完美的践行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