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满心的愤懑与委屈在这一刻如同滚滚的洪流,彻底的冲垮了甄停云勉力维持着的理智,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她用力推开那些仆妇,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自己也踉跄了一下,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

随即,她仰起头去瞪着父母,豁出去一般的大声道:“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话声未落,她已赶在那些仆妇上来前,快步往外跑去。

甄停云的反抗既莽撞又冲动,便是甄父和裴氏都没预料的,在场的人也都跟着怔住了,待反应过来,人已跑出了门口。

“还不快去追!”裴氏又气又恨,眼里一酸,泪水再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嘴里喃喃道,“真不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孽障来..........”

甄父心疼裴氏,安慰了几句,反到是将那些要追出去的仆妇都给呵住了,气得冷笑:“行了,不必追了!就她这般的又能跑去哪里,最后不还得回家来叫我们给她收拾烂摊子!叫她在外头吃吃苦,知道些人心险恶倒是好事!”

“都不必追了!”

仆妇们一时都站住了,不知该不该追,心里仍旧忐忑:老爷这会儿多半是气头上,一时儿说了气话。二姑娘才多大年纪?这么个小姑娘一个人跑出门,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到底是亲女儿亲骨肉,到时候老爷太太说不得又要难过,岂不还要迁怒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这么想着,这些人又往裴氏处看去。

裴氏只低头垂泪,脸上神色悲痛,全然没有看见仆妇递过来的眼神。

就只这么一耽搁,甄停云已是跑得不见踪影,那些个仆妇也只得压下心头忐忑,心里难免嘀咕:有时候想想,二姑娘也是怪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的......

唉,这不养在身边的果然就不亲啊!

*********

甄停云原也只是凭着一时意气方才从家里跑了出来。

这一路,她一面低头擦泪,一面信步乱跑,等到回过神来时已不知自己究竟跑到了何处——自入京来,因着怕她出门丢脸,裴氏一向都是不怎么带她出门的,而她也没有机会在京城街头走动,此时人生地不熟,自然就迷路了。

呆呆在街头的立了一会儿,甄停云低头想着自己的事,一时间心乱如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了什么.......但是,哪怕如此,她也没有顺着记忆往回走,反是摸了摸自己身边的荷包,然后抬步往前去——荷包里头还有几两银子,想必是还能在外过几天日子的。

至于银子花完后,接下来要怎么办?

甄停云还在思忖着,她脑子因着适才的一番大变以及大哭而有些迟钝,但她心里隐隐的就是有一个念头:以前还没来京是,她和祖母在乡下其实也过得很好,哪怕祖母吝啬了些,家里日子那样拮据,她也能赚到银子攒下钱来买木琴买书卷......哪怕京里与乡下不一样,可她有手有脚,总不至于离开了家就被饿死!

正想着,仿佛被人推了一下,甄停云脚下一拐便被推进了一个小巷里。

随即便见着几个男人朝着她围了上来。

哪怕甄停云此时脑中迟钝,反应有些慢,见着这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也都反应过来了:这些人只怕是京里头的地痞无赖,眼见着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便想要来欺负她!

她下意识的觉得委屈:怎么谁都想来欺负她?

就在她满心委屈,想要往外逃,大声呼救时,忽而又看见了其中一人袖口闪过的刀光——这种情况下,对方人多势众,倘她出声惊到了对方,一时半会儿叫不来人不说,就怕对方狗急跳墙,直接用利器伤人。

惶然间,甄停云被逼得后退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正巧摸到了不知何人落在拐角的扫帚。她沉了一口气,悄悄握住那柄扫帚,垂下头,仿佛是吓得忘了反应,目光却定定的看着那几双越来越近的脚,估摸着扫帚能够打到的距离。

直到对方走得近了,甄停云方才一咬牙,大着胆子抓起扫帚,往人脸上一扫,惊得这些人后退了几步,乱了步子。

而甄停云则是趁机跑出了他们的包围,抬步出了小巷,大声呼救起来。

那几个地痞流氓此时颇有““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的恼羞,自然也都跟着追了出来。

甄停云原就气力不及这些大男人,不过是占了个对方轻敌,又有扫帚出其不意,这才逃了出来。此时,她一边呼救一边往外逃,心下十分慌乱,慌不择路间脚下一跌,竟是跌倒了在了路中央。

正巧,路上有马车路过,亏得那驾车的车夫反应及时,急急的拉住了缰绳,止住了那即将要踏在甄停云身上的马蹄。

也就在此时,马车里传出低沉的男声——

“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前世,甄停云没有做梦,毫无防备的跟着祖母上京,结果却被甄倚云陷害设计,被父母厌恶,最后将要被送回乡下老家的事。只是这次甄停云没有被甄倚云派去的人害死,而是遇见了王爷~

下午应该还有一更,感觉这个番外写起来还蛮有感觉的(#^.^#)

☆、番外·另一种可能2

然而, 甄停云此时却也顾不得欣赏那声音多么低沉悦耳。

眼见着马蹄险之又险的停在了自己身前,她一颗心还未安定下来便又看见那些从身后追来的地痞流氓。她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 只得慌忙的朝着马车的方向叫道:“救命, 他们要.......”

不等她把话说完,那几个地痞流氓已赶到了近前, 马车里的人也闻声掀开了车帘,露出了脸容。

这是京城的街道上,原就是人来人往,人声嘈杂。然而,当这个男人从马车里探出身,露出脸容时,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淡了去, 嘈杂的人声也都小了去, 那一刻便如明月拂开阴云, 皎皎光华,瞬间便将人眼前的这一片都照亮了。

蓬荜生辉,珠玉耀目, 不过如是。

而这个男人此时却微微蹙起长眉, 目光幽深的看向跌倒在马车前的甄停云以及围在甄停云身边的那几个流氓地痞。

这些个流氓地痞在京里这么多年, 虽只是下九流的人物, 上不得台面却也天然的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虽然这辆马车并不华丽, 左右也只有几个护卫,但是单看这马车上男人的模样便知道是惹不起的。

所以,他们当机立断, 两人上前去抓甄停云,另一人则往马车这边解释道:“对不住,对不住!打搅几位了!我家姑娘不懂事,与家里大人赌气跑出来,我们这是奉命来带她回家的。”

甄停云正欲辩解,两个男人已一拥而上,一个抓着甄停云往后拉,一个要堵甄停云的嘴。

这些地痞流氓到底是做惯了龌龊事的,适才若非一时轻敌断不会被甄停云这么个小姑娘逃了去,此时自是毫不留情,手脚干脆利落,根本没给甄停云挣扎或是呼救的余地。

甄停云心下不由十分绝望。

也就在此时,忽而听见车上的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是淡淡的:“京兆伊究竟是怎么管事的——天子脚下,居然都有人敢当街强掳良家女子?”

那几个地痞流氓原是想着抓了甄停云就走,听到这话却已隐隐生出些微不妙的预感,连忙道:“误会了!我们真是奉了家里老爷的吩咐,来带姑娘回家的。”

这一招倒是用惯了的人——他们几个地痞各个都是高马壮,一般的人见了都要绕道,不想自找麻烦,若还有要找麻烦的,听他们说是自家找人当然就不会再管了.......

然而,这用惯了的说辞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坐在车上的那个男人闻言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我让你们开口了吗?”

男人脸容英俊,形容端肃,颇有一种刀刃一般的锋利凛冽。虽然,他的面色此时看来略有苍白,但抬眉敛目间自有一番的睥睨倨傲。而这一句“我让你们开口了吗”的潜台词显然就是:我没让你们开口,就给我闭嘴。

这几个地痞流氓原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最是欺软怕硬的,见着这男人的言行做派,心里隐隐的便生出几分惧意和退缩,下意识的垂下眉眼,跟着站直了,再不敢开口了。

男人却是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去看,只微微侧头,与车夫吩咐道:“早些解决了,这几个人都绑了送去京兆伊,叫他好好自省——再叫我碰上这样的事,他也不必再坐那位置了。”

车夫肃然应了,眼见着被那几个地痞流氓抓着的甄停云,难得有些心软,便道:“那,这位姑娘.......”

这几个地痞流氓显非善类,送去京兆伊自然没有问题,可这姑娘却是无辜。

男人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见甄停云脸蛋雪白,形容稚嫩,一双杏儿眼泪盈盈的,还是个小姑娘,语气稍稍缓了缓,便道:“叫人把她送回家吧。”

说罢,男人懒得再管这般的事,放下车帘,重又坐回了车里。

只是,他这一声令下,自有人上来收拾这一切。甄停云自也因此脱险,还有侍卫上来,客气的询问:“不知姑娘府上何处,我等送姑娘回府吧?”

甄停云想起适才的经历仍旧是心有余悸,但一听说“回府”却是立时摇头:“我不回去。”

侍卫见她态度坚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回头禀告马车里的主上,甄停云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竟是直接行至马车车驾前,伸手便要去掀那垂落着的车帘。

无论是侍卫还是车夫,都不曾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直接去掀主上的车帘。

想起主上的脾气,哪怕是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此时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呆立原地,不敢出声了。

甄停云却不知道他们的惶恐。自她从甄家跑出来后便不似以往那样瞻前顾后,颇有些豁出去的果敢大胆——反正,到了现今,她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所以,赶在人前掀开了车帘,对上车上男人那不辨喜怒的脸容,甄停云仍旧是不惊不怕,语声清脆:“适才的事,真的是多谢您了。不过,我暂时并不想回家,就不劳烦您的人送我回去了。”

她顿了顿,觉着适才那到底也算救命之恩,不能就这样空口一声谢,转身就走。所以,她咬了咬牙,还是从自己身上解下荷包,数了数里头的银子——不多,一共十两银子。

甄停云原是想要拿出一半,也就是五两银子来表示谢意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现下已是回不了甄家,接下来的衣食住行都要银子,十两银子尚且不够,若只剩下五两,只怕是真要饿死在京城了。

这么想着,甄停云便将原本的五两减了些,有些心虚的数了三两银子放在手心里,摊开手掌递过去。她一双杏眼看着人,脸上颇有些忐忑,恳切的道:“救命之恩,无以言表。我知公子您不需这些,只是我一点心意,还求收下。”

这一下子,左右更是安静了,他们可都是瞧得清清楚楚:这姑娘数了半天,最后就数了三两银子。

说真的,这姑娘就算什么都不给,直接走人,他们也不会多嘴说什么。可这姑娘嘴里说着救命之恩,最后却只数出三两银子,那就很........

——难道,她一条命就值三两银子?还是说主上出一次手就值三两银子?

车上的男人也微微蹙眉,薄唇犹如刀削,抿成一线,没有应声。

甄停云见他迟迟不收这银子,只当对方是嫌少,觉着自己小气。她面上羞窘,颊边烧得通红,心里亦是十分的难为情。想了想,她还是忍痛往里加了两块银子,凑了个五两——算了算了,这种事原就是省不了的,人家救了她的命,分他一半银子也是应该的。

实在不成,她回头再想法子赚钱便是了......

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心里这么想着,甄停云到底还是不舍得,看着那递给对方的五两银子时便很有些眼巴巴的,一双杏眸仿佛也是雾蒙蒙的,模样更是十分的不舍。

男人原还有些被打搅了的不悦,此时见她这模样,心下不悦不知怎的竟也散了许多。他微微挑眉,薄唇微抿,终于开口了:“既然你不想回家,这出门在外总少不了要用银子的地方......既如此,我也不好平白拿你一半银子,还是收回去吧。”

甄停云几乎立时便想点头,把银子收回来了,只是想着适才危急,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到底还是坚持着说了一句:“公子救我一回,如何能说是白拿?”

她想,要是对方再拒绝,她就不扭捏了,直接银子收回来算了——反正,人家也不缺她这点银子,还认真拒绝过了。

这么一想,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品行高洁的人嘛,她怎么能拿银子这些个俗物去侮辱这位救命恩人高崖白雪一般高尚的情操呢?

甄停云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眨巴了下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对方,等着人再次拒绝。

然而,男人却全然不按理出牌,闻言竟是微微颔首,坦然应道:“也对。”

说罢,他毫不客气的伸出手,从甄停云摊开的掌心里接了那五两银子。

那一刹那,甄停云仿佛看见了银子长着一对小翅膀,扑哧扑哧的从她掌心飞走了。

甄停云:“.......”好,好心痛!

眼见着那本来要收回荷包的五两银子就这样长了翅膀飞走了,甄停云一时心痛如割,反应也慢了半拍,不由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对方,颇有些目瞪口呆。

不知怎的,她这模样竟是逗得男人微微扬唇,骨节分明的长指微微的动了动。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立在车驾边的小姑娘,看着她脸上那变来变去的鲜活神情,终于还是开了口:“算了,我也不白拿你的银子——看你这样子想必是没有什么去处,我在城外有个别院,倘你不嫌弃倒是能叫人给你收拾个房间,这五两银子便当是你的房钱了。”

甄停云立时摇头,脆声应道:“不嫌弃,不嫌弃!”

这人才救了她一命,还要派人送她回去,显然不是个坏人;且他那别院是在城外,正好符合了甄停云想要离甄家远些的想法.........当然,若是换做以往,她还会有些顾忌,如今都这样了——声名狼藉、父母厌弃、有家回不了,还有个屁的顾忌?!

这么一想,甄停云也不再扭捏,立刻道:“你这是要去城外别院吗?”她索性又往前走了几步,厚着脸皮接着央道,“要不,你顺路搭我一程?”

男人一贯冷心冷面,喜怒不形于色,此时竟也被她这模样逗得一笑。

立在一侧的侍卫们大气也不敢出,面上却也难免显出讶异:真真是难得,自家主上已是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看着这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男人心念一动,状若无意的反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甄停云摇摇头,这才想起来问一句:“还未请教公子身份?”

男人深深看她,薄唇微扬,一字一句道:“我姓傅,名长熹。”

这是一个令北蛮上下都胆战心惊的名字,是天下人都如雷贯耳的名字,更是京城权贵们这一年来都为之战栗的名字。

甄停云却只觉得耳熟,歪头想了想也没想出所以然来,只简单的应了一声:“哦。”

傅长熹的黑眸微微眯了眯,然后往里让了让,道:“上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王爷其实有点想摸小姑娘——因为他又想起北疆王府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了~

☆、番外·另一种可能3

傅长熹主动开口, 还把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甄停云当然不会扭捏拒绝。

先前, 她就只是意思意思的扭捏了一下, 手里的五两银子差点就长翅膀飞了,这回要是再扭捏,马车和可以借住的别院岂不是也要没了?

只是, 这马车车驾相对于甄停云的身量来说还是高了些,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傅长熹, 又看了看边上的人。见这些人都没有帮忙的意思,甄停云也没穷讲究, 自己抓着裙摆, 手脚并用着爬上了马车。

车帘重又被人放下,隔着车帘, 傅长熹与外头的侍卫吩咐了几句。

侍卫们不一时便将剩下的事情解决了,该送京兆伊的送京兆伊, 被打翻的摊贩自是要赔钱.......马车重新驶动。

车内只余下甄停云和傅长熹了, 甄停云坐在了傅长熹对面,对着那么一张英俊到近乎锋利的面容,颇有些不自在,慢半拍的想起来自己还未报过名字, 抬头看了看傅长熹, 这才犹豫着开口道:“对了,适才忘记介绍了——我姓甄,甄停云。”

甄这个姓便是在京里也不算十分常见, 傅长熹的记忆力一向极好,闻言不觉挑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反问道:“甄?我记得燕王世子妃也姓甄?”

听人提起自己那已经嫁去王府做了世子妃的长姐,甄停云抓着裙摆的手指也紧了紧,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傅长熹的话,抿了抿唇。

傅长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追问下去。

见傅长熹不再追问,甄停云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得空抬起眼,悄悄的打量起自己坐着的车厢。

直到此时,她方才发现,这马车看着低调不起眼,车厢内部却称得上是宽敞奢贵。

只见车内铺了一层柔软的锦绣薄毯,上设雕漆小几,小几上摆着一整套的玉瓷茶具和紫铜香炉,恰可供人在车上小酌。

精致玲珑的紫金香炉中不知烧着什么香,隐有香雾升起,袅袅隐隐,似有若无。

甄停云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只觉好闻却又说不出哪里好闻,待得反应过来,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傅是国姓,且以这位傅公子提及燕王世子妃时的冷淡轻慢,只怕他本人的身份也不低,说不得便是哪家的王孙公子........

不过,想到自己和人无亲无故,不过是去人家别院借住几天,甄停云便又安心了些,很快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了——她不过是顺路搭车去借住几天,还是得有自知之明,千万别没事找事。

以往,甄停云随着裴氏与甄倚云出门时惹过一些笑话,还被人暗地里讥讽虚荣,说她贪慕权贵云云......

也正因此,甄停云猜到了傅长熹身份不简单后,心下跟着一凛,坐姿也端正了许多,正襟危坐,再没有去看对方一眼——虽然她自问自己从未有过哪些心思,但眼下顶着爱攀慕权贵的名声,在这些大人物面前,还是规矩点好,省得引人误会。

而且,这位傅公子只报了姓名没说身份,显然就是不想与她多说,更不想深交。她也该识趣些才是.......

甄停云垂下眼,不紧不慢的想着这些事。但是,此时的她自然也没想到:傅长熹他只报了姓名没说身份,并不是不想说而是懒得说。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权势,一般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自是会知道他的身份.......也就甄停云这么个才从乡下来京的小丫头,才会觉着这名字耳熟,没认出他。

当然,也正因为甄停云的不知道,傅长熹倒是觉出几分意思来,阖目养了一会儿神,心念一动,便又转目往甄停云处打量了几眼。

甄停云正端坐着,察觉到傅长熹的目光便看了回去,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

她生了一双杏儿眼,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看人时长睫微动,似有几分缱绻,但她的眸光却如秋水般的清澈,可以映见人的面容却又毫无杂念。

傅长熹搁在案上的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面色稍缓。

不知怎的,看到甄停云这模样,他竟是有些想念起北疆王府里那一院子的爱宠.......尤其是那只银狐狸,尾巴蓬松柔软,摸着更是......

面无表情的回忆了一下狐狸尾巴的触感,傅长熹长叹了一口气,伸手给自己到了一盏茶,抿了抿,十分感慨的想着:还是赶紧把京里这些事都处理了吧,他还想早些回北疆呢。

想到如今朝里那些糟心事,傅长熹才缓下来的脸色又淡了些,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时万分头疼。

好在,马车很快便到了西山别院。

甄停云毕竟是顺路搭车,眼下还要借住人家别院,多少有些拘谨,并没有立刻掀开车帘下车,反到是先抬头去看傅长熹,让他先下车。

傅长熹倒还没有谦让客气的念头,注意到了甄停云看过来的目光,微一颔首,神色如常的掀开车帘下了车。

不过,甄停云这样的乖巧安静,傅长熹此时瞧她又顺眼了许多,稍一思忖,额外多说了一句:“给这位..........”他略一停顿,回头看了眼还没下车的甄停云,随口补充道,“给这位甄姑娘安排个房间。”

其实,这种小事,哪怕傅长熹不提,下头的人也自会去安排。

只是,傅长熹特意提了,那就是对这位“甄姑娘”有些上心的意思,下头的人安排起来自然是要更加仔细,特意挑了间好些的屋舍,还拨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就是那过去伺候的两个丫头,她们对着甄停云都是态度恭谨。

甄停云自来京以后便受惯了外头的冷遇和轻蔑,见着这些人这般恭谨小心反倒有些受宠若惊,很不习惯。

傅长熹当然不管这些小事,他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完了手边的公务后便见着唐贺拿着东西从门外进来。

除了要交给傅长熹处理的公事外,唐贺还将有关甄停云的出身来历等资料一并送了上来——他们自然不可能由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进西山别院、接近傅长熹,必是要查个清楚的。

只是时间有限,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匆忙间也只是查了个大概。

傅长熹接了那几张薄薄的资料,饶有兴趣的翻看了一下。

唐贺立在一侧候着,想起纸上的那些事,不由多问了一句:“殿下,甄姑娘在这的事,要不要派人去甄府说一声?”

若是没看过资料,人一个小姑娘过来这里,肯定是要派人去和人家父母说一声的,省得家里人担心。可唐贺看了资料,自也知道这位甄姑娘与家里的关系有多恶劣,这才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先过来问过自家王爷。

傅长熹看完了手头的资料,沉默片刻,白皙修长的指头在纸上轻轻叩了叩,过了一会儿才道:“既然甄家那头没有消息,也不必多事了,暂时先这样吧。”

就是不用派人过去的意思

唐贺会意的点了点头,心里也觉甄家确实也是有点问题,便把这事放了下来,转口说起朝事来。

眼见着小皇帝也没多少时日了,偏偏皇帝膝下又无子嗣。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赶紧定下后继之人。

傅长熹心里其实更属意燕王世子傅年嘉。

虽说宗室里不都是庸碌之辈,但能堪当大任的还真没有几个,傅年嘉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都是顶尖的,也是最合适的。只是,想起自己适才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些事,难免便想起傅年嘉那位姓甄的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