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食物分量本来就比你多,来把这个吃了,长些肉。”

细胳膊细腿的,他恨不得她一口气吃成现在的两倍胖。

苏夏只得凑过去小小咬了一口:“好了,你吃吧。”

乔越这才慢条斯理撕给自己吃。对比风卷残云的几个,他的吃相自成一派优雅画风。

没有盐也没有别的作料,纯粹的肉味此刻竟然鲜美到了极点。苏夏和列夫不住说着好吃,把骨头都嚼了一次才舍得吐。

尼娜边听边笑:“其实乌鸦肉又老又干又少,混着一股毛臭,没放作料还有点腥。”

可现在却比什么都美味,因为真的是很久很久都没吃到带油荤的东西。

第二天列夫就把捉这个的方法抛出,一时间安置区出现“集体趴”的火热景象。洪水中流离失所的不止是人类,失去栖息地的鸟类也在四处寻找新的落脚点。

所以天空盘旋的乌鸦不少,当天被捕获的也不少。原本捉襟见肘的地方终于有了些许生机。

此时,尼罗河决口外围。

“快快快,对,就是这。”

一船泥沙沉下,拦截的部分终于有合龙的趋势。

成功之后沈斌一行满身泥泞地倒在堤坝上,尚未来得及喘气上头的命令紧随其后。

“帮助转移安置区的医生?”消息在手里反复地看,男人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白净带酒窝的笑脸。

张晓军凑过来:“老大?”

沈斌回神,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走吧,任务。”

还有任务?

大家一身泥泞,连续四天三夜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沈斌看着泥猴子似的战友,他心疼自己的兵。

思考片刻,沈斌站直:“徐光。”

“到!”

“你带着队伍去营地休息,等候下一个命令。”

“是!”

“张晓军。”

“到!”

沈斌咧嘴:“走吧,我缺司机。”

张晓军的眼睛扫过被他洪水泡得溃烂的伤口处,眼睛一红:“老大…”

男人踢了他一下:“上车。”

疲惫,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受伤的手感染严重,已经快没知觉。沈斌把盖在上面的那层布撕下,布条粘着血肉,撕了一会就满头大汗,继而牙一咬胳膊肌肉鼓起,用力一拉。

长痛不如短痛的他瞬间脸色发白,将那根早就分不清颜色的布条扔出窗外。

张晓军边开车边难受:“老大,待会回去先让医生给您看看。这条胳膊再折腾下去就废了啊!”

沈斌哑着嗓子:“好。”

“我就不懂了,”小伙子边开车边纳闷:“你说他们这群医生一个个在国内呆着不好吗?为什么卯足劲往这里跑?那么多人哭着闹着要回去,你说他们是不是吃饱了撑——哎哟!”

沈斌沉下声音:“开你的车。”

张晓军委屈,不过19岁出头的大男孩很快想通,抿嘴笑:“也对,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现在职责帮职责,咱怎么能嫌累。”

一声轻笑:“我教你做人,但是没教好你的语文,什么表述能力…”

“哦对了,”提起安置区,张晓军就很八卦:“我记得那天安置区里有个中国姑娘!细皮嫩肉的可漂亮了!笑起来有梨涡很甜的那个,前阵子看见你就笑呢!”

“…那是别人的老婆。”

“啊。”大男孩很遗憾:“怎么好看的都是别人家的…卧槽,什么情况?!”

一个急刹车,幸好两人都系着安全带。

暗了的天色中,原本人迹罕至的路上忽然站了很多人。若不是张晓军反应快,几个在路中间的差点就撞上了。

“怎么这么多人?”

张晓军刚想推车门,而旁边的沈斌敏锐地察觉出不对:“等等!”

动作一顿。

外边站着的像是难民,可又不像。

虽然一样狼狈,可是眼神不一样。

锐利的,企图的,贪婪的,齐刷刷盯着他们这辆车。

不对,感觉不对。

“快!后退!”

在沈斌的一声喊后,张晓军麻溜地挂倒车档。可车子刚启动,挡风玻璃上忽然被人重重一击。

一声巨响后裂出硕大的蜘蛛网纹路,周边的人哄地一声开始往车上爬。

“锁门,锁门!”

门落锁,那群人疯狂摇晃着见打不开,开始一下一下地击打车窗。

“老大怎么办?冲出去?”张晓军要踩油门:“这群人疯了!”

“我们车上有标志!”沈斌扑过去按喇叭,可警示声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再一击猛击后,玻璃碎片四处飞舞。张晓军大喊:“他们压根不管我们是什么人!老大,再不开车我们都要摆在这了!”

第64章 牺牲

挡风玻璃应声而碎,整片耷下来的时候沈斌直接挡在张晓军身上。玻璃砸在后背,拉出无数深深浅浅的印痕。

“老大!”

被保护的小伙子双眼通红,眼见着有人举棍往车里边砸,他想也不想抽出身上的东西对准上空:“谁他妈再靠近一步试试?”

沈斌嘶声:“张晓军!”

不是难民,这群人压根不是难民,而是那波企图北越而被遣的暴。民!不能鸣。枪,此时此刻怎么也不能先做这件事!

穿上这身衣服站在他国领域,在没有命令之下死也得撑着,因为他们背后代表的是整个国家!

“你过去!”

趁着周围被威。慑的瞬间沈斌想了不想地把人掀到副驾驶,启动之后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在原地呼啸打了几个圈,几个爬在车顶跳的人当场被甩了下去。

“走!”

吉普车歪歪扭扭地冲出一道口,消失在乡野烂路间。

暴。动的消息自默罕默德提起后,就再也没有断过。安置区有一个收音机,里边每天都在接收最新动态。

苏夏现在大体听出南北国境。线附近已经涌入不少人,双方陷入绷紧的僵局。而这根弦似乎快要绷到极致。

这波人的出现加剧了局势的紧张,而真正的受苦的难民们不堪外边的动荡,一个劲往安置区里涌。

纵使穆罕穆德加固了栅栏,也派了不少人在门口围守,也压根抵不住穿越大军的脚步。

都开始感到恐慌和无助,更恐慌的是而他们再也捕不到鸟了。

经过两天的过度诱捕,乌鸦似乎已经意识到这片区域的危险,不再盘旋这里寻找口粮。当食物供应急缺,饿极了的人开始攀爬周围为数不多的椰枣树。

椰枣也是一种食物,苏夏在国内的时候吃过一次,甜得人牙疼。而这会椰枣尚未成熟,一个个小指头大的青涩果子一夜之间全被摘完。

当事态白热化到这个程度,除了孩子已经没人会笑了。

今天这个午后,苏夏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梦里兵荒马乱,不停有人追逐着自己,她想跑可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动!在高度焦急,紧张无助的情绪下猛地转身想对抗,却发现身后全部是躺着的尸体…

有老人,有孩子,还有燃烧的汽油味。

“啊!”

她瞬间就醒了,坐起发现呼吸都是紊乱的,伸出的手带着薄汗,还在微微发抖。

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自从外边乱起来后,她潜意识最害怕的就是这些东西,没想到想着想着就梦到了。

她抱着双膝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下床的时候还觉得手脚发软。

鼻子有些堵塞,她拿手背试额头,“咦?好像…发烧了。”

时间指向下午四点多,没想到自己一觉会睡这么久。苏夏洗了把脸,对着小镜子梳好乱糟糟的头发。

在这个地方就得爱自己,推门的瞬间烈日照得人眩晕了下。她还是顶着太阳去诊所找乔越,小毛病不能拖。

而今天诊所里好像特别的忙。

“拉肚子?吐不吐?”

“你吃什么了?”

“哎呀!这些东西不能吃!”

“体温量了吗?”

“他晕倒是因为营养不良,但是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先给一支葡萄糖?”

里面差不多人仰马翻,苏夏站在门口甚至不知道往哪落脚。

乔越在人群中忙碌,带着口罩的脸神色严肃而专注,额头上的汗珠在闷热的环境下大颗往下滚落。忽然有些不忍打扰,苏夏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算了。

等晚上再问他要包风热感冒药,她应该是热感冒…吧?

噼啪。

外面又在闹,可当某种声音响起的时候,棚里的几个人警觉抬头。

尼娜:“什么声音?”

苏夏站在外头不明所以地站着:“哪里在放鞭炮啊?”

零星的响几下就没了,隔得有些远听不太清楚。

恰逢一个小孩踢了个木条编的球过来,沿着脚边滚到苏夏前方的灌木堆里。孩子想去捡可又像在是怕她,犹豫又渴望地站在那里。

苏夏冲他友好地笑,走到路边去捡球。

这时候地面开始轻颤起来。

像是无数脚步践踏后的震动,原本宁静的世界忽然涌出一股躁动的喧哗。

苏夏抱着球,有那么一瞬间脑袋发空。同时放空的瞳孔里清晰印着数百来人冲过安置区的栅栏往里跑,他们推开防守的人,有些厮打在一起。

紧接着有火把甩出,干柴做的屋顶瞬间就燃了。

滚滚浓烟里屋内的人咳嗽着爬出呼救。人群尖叫声此起彼伏,大部队流水般地往她这个方向逃窜。

意识到不对的几个第一时间冲出门口,乔越看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逃亡的追逐的全往这里来,瞳孔猛地一缩。

“苏!”而就在这个时候,列夫指着前面尖叫:“苏!”

乔越猛地着看过去,心脏像是不会跳了。他发疯似的往苏夏那边跑:“过来!夏夏!快过来!”

“乔你不要命了?!”

苏夏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什么,她现在像是站在决堤的洪水下,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乔越在冲她喊,那一声仿佛给足了力气。苏夏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在离人群不到五米的地方终于拉上乔越的手。

“走!”

乔越带着她没走大路,一歪绕过了诊所的棚子错过滔滔不绝的人群。有人叫嚣着什么追来差点就抓到了苏夏的衣摆,被他反应极快地一脚踹飞出去。

苏夏这次是真的吓懵了,连带着洪水来的那次都没这么怕过,因为她当时知道即将面临着什么。

而这次摆在面前的是危险,未知的危险最可怕。

不知道那些人带了多少火把,瞬间安置区的几个茅草屋上全都燃起。中午的梦境仿佛预兆一般,她跑得满头大汗却手脚冰凉。

“别怕,别怕,我在。”终于到了远离大部队的地方,乔越转身抱着她安抚几句。

怀中的苏夏还在微微颤抖,他的手下意识缩进,眼神却冷静地锁定更为的方向:“跟我走。”

没时间顾及怎么了,没时间去问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想做队伍最后那个。

轰!

诊所里窜出很高的火苗,乔越下意识猛地顿住。奔跑中的苏夏撞上他的背:“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发涩,忽然转身:“等我下。”

苏夏下意识拽着他的胳膊:“别去…”

诊所顶上全是火。

乔越一把拉过奔跑来的尼娜:“带她走!”

苏夏心都快不跳了,转身喊:“乔越你给我站住!”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苏,走吧!乔医生有分寸的。”

苏夏一下就哭了,急得大喊:“那么大的火他去做什么啊?那里那么危险他过去做什么啊?!”

经历过大风的尼娜内心比表面更加强大:“苏,你得信他。”

在诊所垮塌的最后一秒乔越和列夫背出受困的人,顺带抢救为数不多的器材和药。列夫下巴上的胡子被火燎走一半,而乔越的胳膊也受了伤,袖下被磨出血红一片。

苏夏红着眼赶过去,跪在地上帮着把散落的药往医疗箱里塞,塞好背在身上,全程都不肯说话。

乔越拉她,她猛地甩手。男人试了几次从背后成功抱紧了难受之极的苏夏:“我们只有这一点东西了,但是夏夏你看,周围有多少人需要它?”

苏夏满头是汗,头发黏在鬓角。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周围,燃了。

都燃了。

整个安置区除了那栋孤零零的楼全部陷入火海,热气一浪高过一浪,熏得人睁不开眼。场内一片混乱,逃过一劫的人抱着哭泣。而在踩踏受伤的人到处都是,倒在地上或翻滚,或者一点生气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