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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但笑不笑,浅浅而道。

钟缘此人最爱追名逐利,随性朝红暮绿,与他淡名利轻/色/欲/之心背驰,虽不愧为一代青年才俊,终看不惯他沉恋纸醉金迷,故淡之避之而远之。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若不是因为依灵,他当真不会想见这位旧日相识…

就在这时,他的神色微微一变,眼渐冷,道:“怎么?钟缘,你把他也带来了么?”

“他?谁?你说的是成王么?我没有支会他来这里!不过,既然芷竹能寻来这里,他自然也能知道!但,他知道你行事低调,好像不曾与任何人说起你就是他…咦,你不想见他么?”

他微然皱眉,说道:“外头来了好些人,应是他寻来了,帮我拦住他不要来扰我,朱姓皇宫里的人我一个也不想见!”

转身就要走,钟缘立马叫住他:“等一下,你可知道你救的那个丫头可是他心仪之人,几年前他曾要死要活的让太后赐婚,太后差点就同意了,结果却叫云不意拦了去!”

他没转身应了一句说:“我知道!”

“那你可知她喜欢着我五弟,我五弟也为她发了疯么?”

“我也知道!”

“哦,既然都知道,那能否告诉我她是你什么人?怎会叫你这么在乎她的生死?如此千里相随的暗护于她?”

他没有停下脚下大步,淡淡的丢去一句话:“她是我拜过堂行过礼的妻子,你信么!”

不用回头看,他就已知道,钟缘此刻一定已骇的下巴脱落。

第十四章 初识夫婿 1

恍惚中,有一抹淡淡的白光钻了进来,朦朦胧胧,有些暗淡,是天快要亮时的光景,不是阴森森的黄泉路,没有魑魅,也没有魍魉,只有幽幽的暗香在浮动。

她没死么?

这里又是哪里?

她在心里嘘叹,慢慢睁大双眼,但见高挂银钩帐幔在风中浮动,敞直的西窗漫进飘飘若仙的清雾,也不知是谁在窗台上放了一束月季,红花勃然怒放,白花含苞欲绽,滋润了一夜甘露,娇艳欲滴的花瓣泽泽发亮,恬静的空气中飘荡着清晨特有的美好,淡淡的花韵清幽里,是鲜活生命的勃然之气…

她的心突然被震动了一下――生命原来可以如此的安祥美丽…

但,满身血蛊的她是个祸害,她会毁尽别人生命的灿烂!

惊喘中,她慌乱的把双手伸到眼前,想瞧瞧身子里的那些虫子如今把她的肉体折腾成什么样了。

眼帘里,素手纤纤若凝脂,秀美之极,那些吸她血的蛊虫不见了…

她呆呆的望着,久久的眨着眼,恍若做梦!

这时,身边传来了低低的笑,一个带着磁性的嗓音传进了耳朵。

“没事了!不必惊慌,我不是与你说了么,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是睡梦里一直抚慰着她的嗓音,很熟悉的嗓音…

她惊愕的向枕边瞧去,身边居然睡着另外一个,就在她看的时候,那人缓缓靠坐了起来,含笑的清逸脸孔唰得映入眼来,她瞧得分明,双眼顿时就发直…

居然…居然是方重仁!

怎么会是方重仁呢?

难道是自己睡花眼了么?

为什么千里之外的人,会出现在自己枕边?

带着淡笑的眼,深深的眸光,眼眉间还笼着几丝几宿未睡的倦意,在距她不到一尺的地方,优哉的靠着床头,好看的唇角欣然的上扬,笔直的望着自己…

“怎么,也就分开了一个多月而矣,就不认得我了么?”

他懒洋洋的开口,语气里有着令人砰然心动的低哑磁性,淡笑如风,一闪即逝。

她却只能无力的瞪着他,弄不清情况!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瞪着眼问。

她不是在罗芷竹的别院里么?

她不是引火自焚了么?

她不是应该早不成为灰烬了么?

为什么她还活着?

并且还同榻而眠睡在一起?

对,他们睡在一起,她睡在里床,而他就枕在她身边,淡淡的茶香是那么亲呢的萦绕在她周围,新清而悠远,却是一种叫人安宁的气息。

他一笑,长手一勾,她虚弱的身/子整个极自然的跌到了她的胸膛上。

她一惊,一骇,又羞又疑又恼,成亲几个月来,这个淡远的男子从不曾唐突过她。

“你想做什么?放开我…我,我身上有毒,不可以靠近我!”

她又慌又乱又焦急,既不愿眼前人与她有任何肌/肤上的相亲,又想到钟炎与叶云天皆因为她的缘,生了满身血泡,生怕也把他给害了。

揽着身子的铁臂却收得越发的紧了,满是茶香的气息在耳边拂过,说道:“是,你现上如今满是毒气,旁人没人能近你半分,但你毒得再厉害也伤不了我半分,没事的,没事的…嗯,真好,呵呵,终于醒过来了,这么多年,行医施救,到今日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救活一条性命竟是这么的叫人高兴,真好…真好…”

满满的欣喜之色伴着一个温柔的吻轻轻的印在了她的秀发上。

她呆着,疑着,嚼不明白他的话意,在意识到了他放肆的举动后,脸又莫名的泛红,不知道因为生气还是羞愤!

第十四章 初识夫婿 2

他却侧过头来,眨着深深的眸笑得舒适,长长手指又刮起了她的脸孔,满意的说道:“总算有些气色了!来,乖乖再睡一下!”

说着,他将她轻轻的放平。

一离开他钳制,她立即紧张的往里面退去,依约觉得他的态度与前一阵不一样了。

他瞧见她这举动,眼里的笑意则越发深浓了,卷着薄被一拖,把她重新拖上了大/腿,低低的叹了一声说:“不是跟你说了,别把我当作豺狼虎豹,我若对你心存不轨,你能防得了我么?是非好歹,你心里其实很明白的!”

这话说得倒真是透明。

身子僵硬着,她无力的睇着眼前的人,很想看透他,想知道他骨子里到底装着怎样的心思?

那深深的黑眸,只落着笑,落着善,落着她看不明白的关切!

有些粗糙的大掌轻轻的执起了她的素手,她挣扎了一下,挣得头昏目眩,而没有有点效用,正不晓得他想做什么时,他已然像个大夫般给自己搭起了脉。

“恢复的不错,只要再喝几天药,细细调养数月,应该又可以弹琴了!”

他淡笑的调侃,不再为难,放下她,离榻,理了一下衣裳,便步子利落的跑去打开南窗,放进一室清新甘爽的空气,还在那里惬意的伸展腰背,笑吟吟的自语:“今天天气不错,听到了么,外头有黄鹂在叫…”

窗外,几缕勃勃的朝霞点亮一树郁郁葱葱的碧绿,袅袅的轻雾里,成群的鸟儿在欢快的脆鸣…

她自然也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天籁之音,娇嫩之中透着灵气,但她现在没办法用心去聆听它们的美妙,一脸戒备而迷惑的望着他。

他在这时回过身来,温和而不着边际的问了一句:“肚子饿不饿?”

她只能郁闷的瞪视他――

这人好生奇怪,即便她淡漠相对,他仍能我行我素,笑得淡淡含蓄;他们并不熟,即便处过一段日子,但他总是远远的避着,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这么热络了。

就好像做了一个恶梦,一觉醒来,她依旧待在石头村平静的山林里,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的态度变了――

居然会枕在自己身边,居然逾越的界线将她拥入怀。

“你等着,我给你去弄点吃的,马上回来!”

他说着转身要出去!

“等一下,我不想吃什么东西,你还是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不是蛊发了么,我不是该死了么?”

她用很大声的力气叫住他,但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喊出来的声音细若蚊呐!

他听着,重新转回了床头,对着她淡笑说:“你肚子已经饿坏了,现在需要补充体力!我先给你去热点羹汤,只要你乖乖喝完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便告诉你什么!至于现在,就省省你的力气,再合一下眼,我马上回来!”

她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淡泊的言辞透着淡淡的怜惜。

没有追究她不辞而别,没有怒目责备,依旧温和淡淡,依旧笑面以对。

甚至会发出这样的深深感叹:“到今日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救活一条性命竟是这么的叫人高兴,真好…真好…”

她的命是他救的么?

他竟能治连许泰都摇头说救不了的血蛊?

还有,他又是如何从火海中将她救下?

又如何知道她会在钟家别院?

他知道钟炎?

难道他当真什么都知道么?

睁开眼的刹那,她发现一切变得更乱了!

平静的山林里,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的态度变了――

第十四章 初识夫婿 3

沉沉的思绪搅得头脑发热,搅得心肠纠结…

这时,脸上,额上,鬓上,滑过一丝凉凉的舒爽,那种感觉昏沉中曾有过――

是有人在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腻…

她刚要睁眼,整个人又莫名的给被扶起,靠进了一具温烫的厚实的胸膛里,淡淡的茶香喷鼻,她无奈的抬眼,望进一双深渊似的黑瞳。

“我给你热了一碗雪仁羹,很清淡,很适合你现在肠胃,来,先来喝一点,真要把胃熬出病来,就得拖下一辈子的病根子,甩都甩不掉,吃亏了自己。”

他的声音里一如既往的带着一种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关心。

她不敢要这种关心。

这个男人太神秘莫测,她想躲开,想推开他的人。

没用,纤纤玉手软若棉絮,哪有力道去推拒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

“你…你能放开我么?”

她低低的道,语气极度懊丧。

“等你好了,我会放开你,但现在不行!”

他微笑,笑如如春日的阳光,轻轻的吹着汤勺中的羹汤送到她嘴边,目光深亮的对她说:“张口!”

淡淡的雪仁的清香诱惑着沉睡了很久的饥饿,望着那盈盈亮泽的汤水,她迟疑了一下,张开干涩的唇片,吞下,甘中带香的丝滑感觉顺着肠道而下,滋润着干裂的内脏…

一口,两口,三口…

他淡然而笑,温柔的吹着,温柔的送进她的唇齿内,清风似悠然的目光也带着丝丝的柔软,仿似她是他怀中的瑰宝!

在他将空碗放到一旁时,她已迫不及待的叫出声:“已经吃完了,可以回答我问题了么?”

但他却在同时又自搁碗的木凳上移过了另一碗浓浓的药汁,笑容依然,不答,只说:“乖,再把这碗药喝了!”

她瞪了这碗汤药一眼,鼻子里却立即清晰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清气,不是很浓烈,却是叫人印像深刻的熟悉。

昏沉中,曾有一个很温软的物什每每将那苦得叫人乍舌的药汤度过她,逼着她往下咽.她躲不可躲,总在那温软的逼迫中投降,然后莫名的迷失在那温柔的侵占中,那带着淡淡茶香的安谧叫人极度的舒服…

如今她已在清醒,清醒的怀疑起那叫人沉溺的柔软…

“还烫着,待会喝好么?”

其实她真的很怕药的腥苦。

他睨了一眼,倒没有驳了她的意,当真把药往旁边搁了去,然后让她倚靠在床头,在背后给垫上软软的薄被,而他自己则坐到了她的对面,倚得从容,笑得清淡。

“见到我很意外是么?其实你不该意外,在你没有等到我就决定离开的时候,你早就在打赌了――赌我们迟早还会见面,要不然,你又怎会写下‘后会有期’的留言!”

她怔了一怔,微微张了一下嘴,吃惊着他会识字,更吃惊着他会如此明了她当初隐匿的心思。

“你…早知道我要离开?阿宽早就找到你了,是你故意没回来的?你…一早就知道着钟炎?”

他扯了一下满是自信的唇角,点头:“我自然知道,从第一天踏进你家大门起,我就知道有钟炎,并且,也是我故意让他们找到石头村,嗯,如果不是我存心而为,你以为他们能那么容易找到我住的地方么?

她瞪着,他却靠着床棂笑得闲适。

第十四章 初识夫婿 4

窗外,鸟儿在欢叫…

窗外,灿烂的朝阳突兀的红润起来…

窗外,一缕缕暖暖的晨风吹散了迷沉的药腥,月季的淡香扑面而来。风,拂动波浪式高挽的雪幔,漾起一朵优美的旋弧…

她听不见鸟叫,看不到雾散芒耀,逸动的雪幔下,玉颜煞白,纤弱的身子剧烈的颤动。

他说他故意放钟炎来带走她?

轻若鸿毛的话语,却有着惊天撼地的力道――

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脸震惊的凝眸瞪视。

“你…”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着?

“我怎么了?”他弯起优美的唇线,报以一笑,回敬她一个淡若清风的笑,说:“其实我并不曾怎样?你本就聪明,如果你肯花点心思好好琢磨琢磨一下,你肯定能参透我其实什么都知道。如果你想想你父亲的为人,也应该明白他既然有心将你托负我,又怎会把事全部瞒我,如果你父亲没办法跟我做到直言坦白,我又如何对他以心相交!但,那时,你早为钟炎乱了宁定的心思,根本就看不清事情!不情不愿中,你委曲求全的嫁与我,冷冷落落里你将我怨着,唉,活了二十几年,我还从未做过如此叫人为难又头痛的事!”

末了,一声叹息含尽隐隐的无奈在空中散开!

她微微一窘,脱口便道:“你若觉得为难,当初为何又要应下这门亲事!”

他正自从旁边取药,听着,微微一顿,双手捧着药碗,望她,淡语道:“现在不告诉你,以后有机会再说…嗯,来,药已凉,喝吧!”

她一楞,本能的躲着那叫人头皮发麻的苦味。

他却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她,盯着她的现着粉色泽亮的唇瓣,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像前几天那样喂你!”

像前几天那样喂她?

那软柔的接触?

是他在喂她?

怎么喂?

突然间,她瞧见他淡眸中的隐隐炙热!

那跃跃欲试的狂野在蠢蠢欲动!

那暧昧的神色,叫她有所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