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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退后,人们靠着朝廷赈发的被苛扣的不能再少的银粮勉强结庐播种,结果一场虫灾的侵袭落得个颗粒无收,眼见得落叶瑟瑟,北风欲起,人们无以为继,无以为暖,就在这时,重仁回来了。

莲婶说到这里时,她曾心中大惑,满肚玄疑,问道:“那时重仁何以不在石头村?何以远在漠北?”

这一句即实在又犀利。

“自有他不在的因由!”

莲婶赞啧的望了一眼,缓缓道出:“阿仁虽是从小是生于此长于此,可这中间,他离开过石头村十几年…丫头,阿仁他们一家子并不是祖居石头村,了无音迅的那些年,他回了故地,若非石头村遭了殃,这辈子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第十八章 蠢蠢欲动 3[VIP]

言辞淡淡,神思迷离,微微叹息声里,莲婶拉她缓步出了屋子,来到青石铺筑的堤岸上,指着那巍峨的山,那清澄的水,那连片的果林,那妩媚的花丛,感慨万千,娓娓道来!

她说,重仁回来了,来报石头村十年的养育之情…肋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铭心刻骨十载欢笑,危难当头,甘为犬马来奔劳!

重仁回来了,带着满仓金灿灿的稻谷,带来一车车过冬的暖袄,带着一邦子奇奇怪怪的爷们,帮衬着村里人重建家园,带动村民筑坝截流,萧瑟凄苦的山村因为他的回归而重放异彩…

莲婶说的很含蓄,但她仍在这含蓄的言辞中看到了一副奇绝的风景…

放眼萧条,遍地生荒的山谷里,稚童哀号,白发凄饥,林间悲鸿自可南去另择栖地,山中弟子却是无处归宿:欲留,无瓦容身,无米填腹;欲走,背井离乡,何以为家?

便是这时,一袭薄裳满身清逸的男子跨着白马,泛着淡淡若清风的暖笑,急奔而来,笑容所及,生机勃起。

饱了饥,去了寒,筑新居,结暖庐,神邸般的男子带领着他们避得猎猎寒风安然过冬,待得开春翻土再现一片绿色希冀!

方重仁,他一下子成了一个神,一个救人于危难而无所不能的神…镬

可是,他并不是神,他是人!

既然是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能帮助上千人重建家园!

那几乎是一个天方夜潭,他何来这么大手笔的财力和魄力?

他的背后自别有故事!

他的故里藏着他的传奇!

这令联她想到了他与阿宽的对话,那样的豪迈不羁,那样的凛然自信,俨然有高位号令者的尊荣…

“莲婶,重仁…重仁他祖居何地?”

眸光利利,她灼目相询。

“不说!”

清风一荡,莲婶回过神来笑着卖起关子。

听得入神的清波急得直跺脚,嗔道:“莲婶您这不是存心急人吗?”

“哎呀,两个丫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事轮不到我来多嘴啊…”

莲婶站直了腰,看向那蜂鸣蝶舞满园宜景,仿佛在追忆什么,感叹什么,久久伫立后方回头敛色深语道:“丫头,有关重仁的故事应该有他亲口告诉你,没有和你提起,自然是他认为现在还不是该说的时候,又或者他是在等一个契机…”

她默不作声,心里明白的很:他是在等!

“依灵!”莲婶微笑的望她,深深的说:“重仁一直是一个淡情之人。他不爱多管旁人闲事,也不轻易与人交心,能知道他过去的人只会是他今生愿意相携一生的那个。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和人亲近,不是他要的注定要被摒弃在心门之外,做一个相见不相亲的外人…丫头,你好像很想知道他的过去,那么你准备好了吗?你,真的可以放开以前的一切,准备好做他的女人了么?”

闻言,她一呆,恍惚中,她想起了那天他说的那句话:做妻子,我携你逍遥世外,一辈子不离不弃,做妹子,我为你另择夫婿,缘到尽头各奔前程,

莲婶的这番话正好能诠释那日他的宣告,如果做不得他的做妻子,这辈子就不必真正认得他,自然也就不用知道他的过往。

因为,他的世界只为他认定的妻子敞开,这是他的骄傲…

不错,他就是在等楔机,非常有耐心的等着她做决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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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灵嫂嫂,依灵嫂嫂,湘儿来了,湘儿要摘些花瓣去给你做香精好不好…”

一声甜甜嫩嫩的娇语掠过妍花绿嫩,从安谧的空气中飘来,她从入定中回神,浅露轻笑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抱着小花篮自馥香飘摇的花径间蹦跳而来。

这些日子以来毫无建树,单单和丁湘这小丫头投了缘。湘儿单纯甜美,老是拿自己新研制的香精供她沐浴。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而且看得出重仁也挺疼这丫头,好几次不惜辣手催花手把手的教授爱研香的她秘制香体。

“哇,今天开了好多花耶…”

小姑娘猛得止步瞪着满眼的姹紫嫣红脱口惊叹。

“真漂亮,真漂亮!”

一阵兴奋的乍乍呼呼,小丫头疯狂的在百花丛中扬臂翩舞,惊得蝶儿蜂儿四散乱飞。

“真漂亮,嘻!莲婶婶就是不如方大哥会打理,以前这里可没这么好看,自从方大哥回来之后,这里是一天一个样,越变越漂亮!也只有方大哥才能把齐栖伯伯的花园料理的像仙境似的!”

重仁是一个神,至少在这个丫头眼里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瞧丫头的眼里尽是崇拜的神情。

她轻轻笑着移步靠近打着转的她:“湘儿,你刚才说的‘齐栖伯伯’是谁啊?”

话儿一落,赶着蝶儿欢闹着的湘儿愕然打住身形,很讶异的反问:“怎么,嫂嫂不知道吗?这园子本是齐栖伯伯的,那齐栖伯伯自然是方大哥的爹爹呀!”

她摇摇头:“不知!”

无人告知,何从得知。

关于这花园的事,还是那天与莲婶倾心相谈的时候,她在偶然不经意间说露了嘴才得知的。

据说,这园子是当年重仁的父尊大人为博佳人一笑,花了几年的功夫煞费心力才栽植而成的。发洪水的时候,这里的美丽曾毁于一朝,重仁回来后有心恢复当年的旧景,在这园子上花了不少心血才重见旧时的鼎盛。

那天莲婶的说词虽简扼,却足可勾勒出一个深情不逾的性情男子,只是独独没提及花园原主人的只字片言,想来她是有意避及了这一切,刚才她听湘儿提到“齐栖”,心中顿有了悟。

齐栖齐栖,穷尽一生两相惜,双宿双栖至死兮!

她直觉其名讳的背后一定藏有一段缠绯千古的爱情,而且可以肯定公公这“方齐栖”之名绝非原姓真名。

可,是什么令他们化名于山野的呢?

想到这里,纤纤素手不自觉的按向衣兜,那枚黑乎乎的钥匙她一直随身而带,重仁说那间东屋是长辈的旧居,那里锁着他儿时的记忆,那里或许更藏着她好奇的事吧!

但,她不敢往那里去,他给钥匙时的犹豫也让她起了犹豫!

她有一种直觉,一旦进得那里,便会直闯进他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她该介入的么?

掏出了钥匙,直溜溜的盯着它看,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这枚小小的钥匙,其喻意难道真的会这么复杂?

也许,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也许,全是自己在瞎想!

既然是瞎想,进去瞧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此时此刻,她懒得去管他赠钥匙的用意,反正,突然之间就蒙生了往东屋一探究竟的冲动。

主意打定,她便扬起声音唤了一声:“清波,想不想去东屋看看!”

这些天清波一直磨着她要进东屋,被她拒了下来,皆是因为心有迟疑,不敢妄动!

清波闻着唤三两步便从厨房窜了出来,很是诧异的问:“小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想到要往那边去?”

依灵轻轻一笑,说:“闲着有些发慌,我往那里取几本书看看,他不是说那里还有琴么?倒想去瞧瞧那是怎样的琴?好久没抚琴了,真是有些想念了!”

清波眨眨眼,深深一笑,说:“也是,我也想念着小姐昔年弹过的琴音,很宁静,也特好听,而且小姐当真是该另外配一尾琴了!嗯,若,那尾琴绝好的话,小姐干脆向姑爷要了弹一辈子吧!”

她微微一愕,自然听出了清波的弦外之音。

当年钟炎送得七弦琴,与她含羞一笑订今生,如今琴毁无处可续弦,似乎也只能另配奇琴才能弹得好琴音了!

但,东屋的那把琴会是她今生的“情”么?

一旁,湘儿听得要去东屋,一双灵活的水眼是特发亮,已在那里闹开,直嚷着要跟随了一起去,还神神秘秘的说那东屋一直是村人眼里的圣地,更是禁地,据说从没外人进去过,就只有莲婶能隔三岔五的进去整理!

被湘儿这么一吹嘘,她突然又想打退堂鼓了!

那里是禁地,是他心门的禁区,一旦踏足了,他还会容她抽身么?

或者说她还能抽身么?

清波与湘儿殷殷期望着,不去的说辞如何说的出口。

唉,她,果然的在作茧自缚,没事在瞎好奇什么呢!

第十八章 蠢蠢欲动 4[VIP]

碧波盈影见藤竹,小潭暗香闻芰荷。

纳清风台榭开怀,傍流水亭轩赏心。

东屋到底是怎么一处居所呢?

前几天,她携着清波,曾到东屋的外廊逛过一圈,隔着那一大片枝繁叶盛的果树,座落的是另一番绝秀风景。肋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

一渠清流环绕里,白石为堤,花木照影,浅浅清溪澈见底,有鱼嬉戏!

流水过小桥,桥径通幽处!

红漆墨瓦下,是雕花窗,镂花门,是临波水榭三面碧荷笑,是万朵金粼折耀雪花墙,是一片清水绿波,高山远瀑,岩溜喷空晴似雨。

廊前花道旁,古藤罗编的秋千,在垂柳悠摆下轻晃,一丛丛花坛里,有群芳争奇斗艳。

这个东屋,素雅中透着遗世孤立的异样风情,清傲又显高贵,刻意的精工打造,衬着那天然独秀的山山水水,果真是不同凡响,却不知屋内又是何等的妙姿!

在一阵浮想连翩中,钥匙轻轻的插进了锁孔,喀的一声,乌亮的铁锁应声落在纤柔的掌心。

铁锁顿开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就此打开了方重仁的心门?

如果,这个男子从此坦诚以待,她又该投抱以什么情怀?镬

她陷入了一丝迷惘,甩了甩头,不敢往下多想。

门,吱扭,被推开,一阵浓郁的花香热烈的迎接着她们的到访,在她们还没有回过味的瞬间,眼帘里出现了两盆开得正艳的红蔷薇――

水晶帘下两团红耀,在通往花厅的拱门两侧,正自灿烂的燃烧,在碧亮翠绿的枝叶映衬里,红的摄人心魄。

而梨花树铺呈的地板,光可鉴人,纤尘不染!

“哇,太漂亮了!”

急不可耐的湘儿先她一步蹦了进去,转着身子哇哇怪叫。

清波扶着她往里轻移莲步,一幕幕惊叹。

这应该就是重仁所说的书房吧!

进门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墙放置的整整齐齐的书籍,一张古朴发亮的檀木案台,上面文房四宝俱在,金色的狮像镇纸压着几张散着花香的澄心堂纸,半蘸过墨汁的狼豪笔安静的枕在笔架上,有古书置于案头。

几步之遥,真是有一尾落霞式的丝桐紫琴置于台架上。

她新奇的走上前去挑动琴弦,一阵绝美的声音如流水般轻快的一泻而下,音质竟是极清极亮,比起自己曾抚过的那尾七弦琴,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下不由怀起欣喜之色!

再看那琴面,雕竹叶,琢字迹,上有“泠泠七弦音,宛若松风吟。清渠淙淙语,秋色晚霜浓”的题字。廖廖数字,尽概琴音闲适清远之妙!

书香扑鼻,琴色动心,加之离家已久远,一进此门,她忽有一种午夜梦回乡,喜登旧阁楼的滋味,叫人欣然欲醉,欢喜之极!

“嗬,小姐,你快看,这女子好耀眼呀!!”

正是这时候,身后,一阵悉悉碎碎的珠帘晃动后,就听到清波啧啧的低呼。

她扭过纤纤素腰,见有云色锦幔被扶起,透过左右轻晃,闪着刺眼光芒的珠帘,寻视的眼直勾勾就对上了一双会说话的水灵剪目――

耀眼?

对,真是耀眼之极!

她在心中低叹了一声,缓缓穿过珠帘,细细的端详那一副挂在花厅正西墙上,那比一般画卷大好多的美人风景画。

但见一团锦绣中,月上柳梢头,烛火晕媚处,一个少女身着红似火的霓裳,肌若凝玉,半倚廊柱,衣袂飘飘若仙,泛着一抹淡淡的轻笑!

那一笑,竟让陪衬在她身侧的群花黯然失色,那一笑,带着足以撩人的幸福,以不可捉摸的形态散落在她清秀细致的眉眼之间。

原以为只有芷竹姐姐才能穿出红色的绚彩,想不到还有女子可以将红绮罗穿的这般的火辣而高贵,即可是烈成一团火,还能美的不沾清尘…

一边叹一边缓缓的走近,只见图卷右下角的空白处题有半阙词――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外,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念罢,不觉叫了一个“好”字,好一个冰肌玉骨,竟如专门为她量身打造般贴切适宜。

此画图美词佳,字迹潇洒飘逸,确有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的惊艳之味。

“这一定是方大哥的娘亲…我听我娘说过,齐栖伯伯最擅丹青,曾用几天的时间为他的妻子绘制了一卷巨幅美人图…齐栖伯伯画得真好,都把人画活了,方大哥的娘亲长得也真是美,美的就像天上的仙子…”

湘儿喃喃自语的发出惊啧之言!

不错,那双灵透的星眸,轻淡若水,又仿似看透人世苍桑,即平静又出世,跟重仁的一模一样,她一定是重仁的娘亲。

重仁的眼就常常会呈现这个样子,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般能让人抓在手里,摊开掌心,却是空空如也。

他的眼神,很少会狂热,只有偶而在与她对眸中才会闪过几丝异常的光芒,而平素里他总是静的像远山,淡的就如秋风!

一个不可思议女人生养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而绘画之人更是不可思议,居然可以将一个人的形神意捕捉的如此真切,其笔力之深足可证画者有多么的珍视画中之人…

“咦…”

湘儿疑狐的歪过头来,吃惊的指着她叫道:“湘儿怎么看嫂嫂长的特别像栖大娘呀?”

思绪被打乱,她只得楞在当场,任由湘儿盯着从头到脚的打量。

清波跳过去学着阿宽的样,笑着直敲湘儿的头,嗔道:“小妮子长什么眼睛,人家艳胜火,小姐清如水的,哪里像来了,尽是胡说!”

湘儿把头就窜,屈叫道:“这是感觉,反正很神似嘛…”

她微微一笑,又细细盯着画瞧了一会儿.

画中人眩丽而飘逸,而她,纤美细致,婷若凌波之水仙,清似天山之雪莲,不曾沾得凡尘污浊!

神似?

或有几分神似吧!

莲婶说过重仁最快乐的日子是遁居于此的十载光阴,那时他父母皆健在,不识忧愁,合乐融融,享尽人世清福!

所以,待到归来,他固执的凭着旧日的记忆恢复了这一片被洪水吞没的的美丽,只因心中眷恋着儿时的幸福,却又因为会怕触景伤情,而锁了这里!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几分神似,他才娶了她吧!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