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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急行了两日,便回到了平阳城。

天气也是晴好,敲开阔别几个月的府门,便有家奴惊喜的往里面报去:“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那种熟悉的疾呼叫人顿生感慨万千,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喜是悲,直到瞧见了白发又添几多的管家胜叔后,才发觉泪已止不住哗然而下。肋

也不曾如何歇息,便让人准备了祭品,往祖坟祭拜去。

松柏荫下,青草萋萋,父母的坟碑上,纤尘不染,应是府中人常来打理。

祭香执于手,她跪于汉白石前,深深而叩,重仁并跪于她身旁,也自虔诚大拜。

“先生,一别数月,之前,因由种种,重仁曾逼着依灵未及守得断七便离去,今日已带她归来,于您跟前深叩谢罪,想与您说,您的明珠依然璀璨,盈盈光华犹胜当初,您在天之灵但可有慰,重仁自当好生照看,定不负您临终叮嘱,护她安宁,执守寸心!”

殷殷只数语,显尽男儿磊落担当之气。

她听着,怔怔的回头瞧时,他已将香插进了香炉,转头睇之以淡笑,说:“你就在此处好好陪先生夫人说说话吧,我往那边树下坐坐!”

却是极体贴的避开好叫她肆意的尽诉衷肠。镬

她柔柔一笑,轻轻应了一声:“谢谢!”

千言万语,只尽在于一句“谢谢”之间!

他淡衫素袍笑笑飘走,与阿宽阿行他们往北林荫下低语说话去。

她心头暖暖,起身走近几步,倚上父亲汉石砌成的坟头,微笑,低低的道:“爹,您瞧了么,他便是这样一个风清云淡的男子…女儿…女儿该怎么办?”

乱了心扉,动了情怀,另一种犹犹豫豫奇怪的挣扎在骚动!

是的,有一张无形的巨网已深深将她拢住,她挣脱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吟叹于心,枕着父亲的坟身,望着那蓝的透明的晴空,轻轻的与另一个世界的人叙着心头的对他们的思念,以及无端生发的迷惘与欢喜!

那边,笛声轻扬,是清越的世外之音,宁静的在林中飘摇,在干净清透的天空底下轻吟,不知要魅惑谁人的心思…

待到夕阳晚照人影斜长,方重仁温笑着走过来催她可回去了,说是会在此多住几天,日后还可再来探看。

叩拜而回,踏马归得家来,还未进得府门,管家胜叔便急步迎了上来,行了礼,叫人接去祭祀什器后,便神色古怪的对方重仁说:“姑爷,有位客人指名道姓的要见你!”

重仁听着微一怔,本含笑的脸便如秋水般,渐渐淡却了下去。能够指名道姓找他的这世上没几人,但他还是问了一声:“说是谁了么?”

“不曾!来客不肯说,说是见了姑爷,姑爷自然认识…那人五六十岁的光景,穿着考究,还带了两个底下人,看上去好似很了得!”胜叔答道。

神色一转,他依约已能猜出来者何人,牵了依灵的手便往里面进,却不是去客厅,嘴上则淡淡道:“不见,麻烦胜叔打发他走人!”

胜叔微微一愕,道:“不见?那人已等了一下午!”

方重仁顿了一下身形,看了看天色已暗,四周已是暗朦朦一片,于是转了头去,说:“等了一下午又如何?难不成我们还得开了酒宴留人吃饭么?就说是我说的,请他识趣一些,马上离开,别来扰人清静!”

那口气说的既冷又利,毫不客气,根本不是平素听惯的那种温和,听得依灵不觉就怔住了。

等他们回到内院的厅室,底下人才沏上一壶茶,胜叔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立于门口,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重仁瞅见了,晓得他没把人给请走,犹自从容的喝了几口茶,才对正在嘻嘻哈哈与清波说话的阿宽说:“宽,你出去,把人赶了!!!”

口气依旧淡冷的厉害!

阿宽笑着一挑眉,说:“好,我去!他若还不走,我就拿他试拳,嘿嘿,最近手有些痒!”

重仁淡淡的回道:“随你,别把园子打烂了就好!”

依灵在旁默默的看着,却读不懂他们设的是什么哑迷!

吃晚饭的时候,阿宽与胜叔一前一后回到了后院。

阿宽吊儿郎当,看不出什么光景,进得屋来只往重仁耳边低语了几声,重仁眉一扬,笑得不以为然。饭后,却拉上阿行去了外头,不知说什么话去了。

待他们走没了人影后,依灵趁机将胜叔拉住问那客人怎样了!

胜叔神色奇异的说:“走了!我把姑爷的话一字不漏的传了过去,人家坐着稳若泰山只丢过一句‘不见到面誓不走人’,可阿宽出门拉着那人低语了几声,他不吭一声就带人离开了…小姐,您跟了姑爷这么些日子可知他的背景,今儿胜叔瞧着那老者身上的气势,应是大有来头的!也不知跟姑爷有什么关系?”

她淡笑摇头,静默无语,自然猜不出所以然来!

他身上全是迷,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回了旧日闺房,倚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床头,本以为会睹目怀思,却没想到几缕心绪全绕着重仁直打转,漫天游移揣的皆是他的心思!

清波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抱怨着阿宽这一路赶马赶的飞快,头骨都疼的不像话了。她偶尔听见了一两句,又见她满面倦色,便让她回去歇下。

清波一听耳里直钻,立即道了一声“多谢小姐体恤”,便连手上的行理也不去整理,带着一脸的贼样,就离了房门,不是往隔壁睡去,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去了别处。

她只得走去将行囊取来正要收拾,门突然开了,本以为是清波又折了回来,回头看,才见到是重仁淡笑的走进来,瞧见她在整理,便道:“清波是不是越来越会偷懒,都没安顿好,就跟阿宽往园子里抓田鸡去了!”

闻言,她微微一讶,笑出声:“真的吗?嗬,这丫头,居然骗我说累的厉害,要回去歇呢!”

重仁微微一笑,往窗口处的扶手椅坐去,习惯性的取了茶喝,然后直直的看她,问:“你不累么?放着明天弄吧!都在马背上折腾了两天!”

“就睡,是有些乏了!”

说着,她突然就住了口,偷偷瞄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这馨香满鼻的寝室――

这本是她与他的新房,房内的陈设一如洞房花烛夜那般,只是那呈着吉祥的鸳鸯锦幔因为父亲的过世而全换成了雪云罗,观之是一派清净幽雅。

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子是自己的丈夫,这么晚了,他到她房里做什么?

“你…今晚睡哪儿?”

她咬着唇轻轻的问,话一出口,才觉好似问的有些暧昧!

重仁但笑不笑,懒懒的四顾后,不答反问:“你说呢?胜叔不知道底细,没让人给我另按排房间,自然是无可厚非,但你的清波是知根知底的,都不曾识趣的给悄悄安排妥,反跑了个没影,你说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她立即张大了嘴,手一乱,行礼连带的就落散了一地,连忙蹲下身去捡,玉脸却已极自然的红起来了!

方重仁几步跨过来,帮着捡拾,一边却是好笑的瞅她,低低的道:“我都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你怎脸又红成这样了!又不是没睡过一个房间,待上几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说的很实在,但她就是听不下去,也懒得再收拾,慌了手般丢下手上的什物就要退开,谁知起身起的慌张,一个踉跄就往方重仁那头撞去,方重仁忙扶住她,一起倒地,一抬头,她的唇瓣轻轻的拂过他的脸膀,温温软软的令彼此一震。

她大臊,慌爬起来,再也不敢看方重仁是何表情,便要躲开了去,却哪里躲得了,那双长长的手臂一勾,就将她拦腰卷了回去!

“依灵!”

他在低低的唤,一双永远淡如清风的眼,此刻正闪着奇异的光芒,亮得叫她不敢去接,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已低了头,薄薄的唇瓣很小心的衔住了她微颤的唇,温温婆娑罢后便试探性的挑了她犀贝似皓齿,淡淡的茶香一丝一缕侵入她的唇齿之间,与她纠纠缠缠…

他,又吻了她!

不是昏沉中的索求,也不是惩罚似的回敬,而是实实在在的轻怜细吻…

当空白的头脑意识到他又对她不规距后,她惊喘着忙将他推开。他似乎也知道她会抗拒,点到即止,睁着一双好似很无辜的黑眼欣赏着她错乱的神色,然后噗哧而笑。

她本恼也不是,嗔也不是,复杂莫辩的情绪在他深深一笑里全消了气,暧昧而尴尬的气息一下散尽,恍若他们的亲呢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睡去吧!我还睡榻上!不会吃了你的!”他扶她起来,低低的调侃着!

她大窘,逃也似的拍开珠帘,往里面躲起来!

他却在那里轻快的直笑,直笑得她脸上火烧火燎滚烫一片。

唇齿之间那一缕散不开的茶香,更是妖惑着她的心魂,骇得她心跳如雷鼓…

第二十章 惊变 2[VIP]

保管太祖姥姥房门钥匙的是静嬷嬷,她是太祖姥姥自章门带过来的老人,不比一般的奴婢,太祖姥姥一直把她当作自家后辈般怜着。曾嫁过人,因为遇人不淑才重回了太祖姥姥膝下,从此不曾离了半日。几十年来一直料理着太祖姥姥的起居饮食。肋

只是这一次回府却再也见不着静嬷嬷了,一月前,老人生了病,已过世。

“临走时,静嬷嬷把老太君房里的所有钥匙全托给了老奴,跟老奴说等小姐回来把它交还与您!!”

回府三天,锁事纷至沓来,几房远亲闻讯她回来,皆过来探看。明里是叙络感情,实则是来惦量重仁的斤两。

重仁嘴上虽说不管生意上的事,但胜叔把账房的各种账簿取来请他过目时,他还是随手翻了翻,挑弊褒绩,赏罚有致,不利而威,竟令那些管事个个肃然起敬!

问他怎突然想揽事了,他笑着说:“杀鸡以儆猴,省得底下那帮人以为府中无人,乱了本份。也就管上这一回,下不为例,估摸着以后也无人敢轻易兴风作浪了!”

他做事永远有其明确的目!

直到第四天,他空了闲,才向她提出要往太祖姥姥房里瞧瞧,于是她里里外外的寻静嬷嬷,却不得见人,向胜叔问起其踪迹时,胜叔捧上了钥匙,却沉沉的告之了噩耗。镬

物是人非,触人心怀!

打开紧锁的房门,一股子霉气便迎头冲来。

静嬷嬷虽性子古怪,不爱近人,总是独来独往,太祖姥姥过事后,她总是一个人蜗居于父亲给她的小园内,懒得动弹。但她若还活着,就一定会时不时进老主人的房里去收拾一下,会把家具器物擦的雪亮,把地儿抹的明堂堂,然后,在房里摆上老主人喜欢的花儿,把屋子薰的喷香。

如今主儿也不会,服侍的老人也去了,这屋子暗淡了,厚厚的满是尘埃。

方重仁跟着她身后进门,环视了一周后,便走去开了窗户,取了鸡毛掸子拂却灰尘。

她和清波跟着开始打理房间,时间不觉而逝,等吃过了晚饭进来时,这房子自然是另一副光景。

清波上了茶后便留了她与方重仁单独在房里。

茶香又四起,淡淡远远的萦绕着心思。

她犹自整理着床榻前那书橱,念着旧时光景,长吁轻叹。

方重仁呷了几口清茶后,便坐到了梳妆抬前细细的翻看。

极寻常的长者居所,不华丽,不张扬,寻常到看不出一丝丝凌利的气息,那些首饰也极普通,皆是些一般富家太君该有的家当,细致精巧却也是寻寻常常着。

“依灵,老太君平日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么?”方重仁拨弄着百宝箱中的头簪,随意的问。

“也没什么爱好,就是爱读书,太祖姥姥虽然年纪大着,眼睛却好使,她总说人要活到老,学到老!虽也会着一手好琴,不过她老推说自己手指硬了,不愿弹,宁愿拿着佛珠坐在佛堂里不断的敲木鱼祈颂!”她静静的回忆着,轻轻道来。

方重仁听着便走到了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并不觉得怎样,又另外抽了几本,方微微诧然出声:“咦,怎尽是天文地理,武略兵法!”

她睇去一眼,笑了,说:“不知道,她老人家好似特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对了,她还特爱下棋,而且专找那些上古流传下来没人能破的珍珑局来摸索;喜欢收集棋谱,得上一副好棋谱,足让她像孩子似的开心上好些日子。那些棋谱里她最喜欢的是一卷《玲珑局》,据说是太祖姥姥的一个世外友人为她列设开布的奇局,她得之以为宝,总是一个人痴痴的研究于其中…”

“哦!”方重仁轻笑,一边翻着书,一边说:“但凡怀才之人,都爱做一些怪诞的事!”一顿,若有所思,侧过头来,又问:“说说你小时候的事,以前读书认字是先生教你多,还是老太君教得多!”

她轻笑,直觉这种说话极能蛊惑人心,淡淡宁静中有几分亲呢的气息在流淌,也自取了本书翻着,说:“爹爹让我练字诵读,老太君不怎么教,只与我讲故事,教我弹琴养心,或让我们背一些难涩的文书,先让我们自己参详,遇上不懂的地方才能去问她…”

“‘你们’?是指你跟‘钟炎’么?”

方重仁一边挑着她话里的词反问,一边想在书架上寻蛛丝马迹,没有他要想寻的异样,便问:说:“老太君让你们读的文书都在这里么?”

听得他提到“钟炎”,她莫名的尴尬了一下,垂了头,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应了一句:“有些有,有些没有!”

他好似也感觉了她的不自在,侧眉瞟了一眼,没再就说话。

一阵寂寂无语,烛光摇摇生魅影,执了一本书,她往老太君生前睡过的软榻上坐去,恍惚中好似回到了旧日一般――阳春三月,与钟炎临窗读书,太祖姥姥则坐在他们身侧,微微而笑,在阳光底下半打着嗑睡,半监督着他们用功。

太祖姥姥也是很疼钟炎的,常常告诫钟炎好好读她给的书,说日后对他总有用。即便临终前逼着父亲将他送走也是为了他好,谁叫她身上有血蛊,没有太祖姥姥细心的为他与父亲调理,就会害了他们性命!父亲就是莫名其妙死在了血蛊之上!

正自轻怅满口叹,方重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有个事,我一直忘了问你!那日你们是如何进得无尘涧的?是寒宁自爆身份放你们进去的?还是钟炎带你们闯进去的!”

“你!”她一下收回了思绪,直瞪过去:“怎么?你一早就知道着寒宁是无尘涧忧忧子的后人?”

他低笑,既摇头也不点头,说:“直觉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与你渊源玄极,可没料到他与忧忧子有关系。那日阿宽见你们进去几天都不曾出来,便擅自往里头闯了进去,谁知就叫那阵式困住了,在里头被饿了两天,只等阿影联系到我才进去把人寻了出来。”

说着话,他用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直打量,立刻就得了结论:“不是寒宁带得路,应是钟炎吧!先前他往这里寻你,也是他开的先锋,破了我们的错枝林…嗯,既然自小读过奇门遁甲之书,想要破我们的错枝林自然不是难事!不过,白云山的阵式却是摆了百余年了,又有障气惑人,若不懂个中要诀,只能有进无回!或许老太君让你们读识强记,还有其别的目的!”

见他如数家珍般谋定万事,她张了张嘴,已是无力为叹,只道:“你既什么都料算了,还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的是老太君让你们读了什么书?”他笑,这才道出了重点。

她瞅了他一眼,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奇书,是太祖姥姥一本手抄的卷轴而矣!怎么?你是想看那本书么?”

他点头,道:“想,拿来让我瞧瞧!”

“已没了!那本《云言语录》早在当初我们读懂背出之后就叫太祖姥姥一所火给烧了!”

这般说着,心里却在直叹,惊讶他辩析取要的能耐,想那本书太祖姥姥从不曾让旁人瞧过一眼,自有其非比寻常之处,而他来太祖姥姥房才这几刻钟的时候,就能猜出钟炎所学另有奇书,其心思真是利的可怕!

重仁听得这话,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目闪精光叫出来,道:“那本手抄的书卷叫《云言语录》?不会是她自己生平的心得所载吧?依灵,老太君闺名中可有‘云’字?”

他一连三问,问的古怪,她连连摇头,皱了眉说道:“没人知道老太君叫什么名字?至于你说《云言语录》会是出自她的笔下,可能么?除非她行过军打过仗,立过阵法,指挥过千军万马,要不然如何自成一脉,得成奇门军谋兵法!”

茶香袅然中,重仁低眉沉思细算,良久却淡然一笑说:“据说老太君去时九十有六,你试着往后推算下去,其年轻之时正是动乱之秋,即便历练于军中也不是稀奇的事!我瞧着宗祠里老太君的头像,眉慈目利,英气迫人,凛然生威,十有八九会是名门虎将之后!”

第二十章 惊变 3[VIP]

她惊诧之极,正想问他凭着什么依据得此结论的,正巧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门是半掩的,重仁应了一声,胜叔便从外头走了过来,手上持了一张贴儿,迟疑着欲言又止。

她瞅了一眼,压下嗓子眼里的话,转而问:“胜叔,有什么事么?”肋

“有件事,老奴不知该如何处置,特来向小姐姑爷请示!”

胜叔一边将手上的贴儿递给了离他近的方重仁,一边说:“这是钟家报喜的贴儿,来人报说表公子的夫人已有四月喜脉,钟家大喜,按着他们族里的规距向各家近亲报得喜来。小姐,姑爷,照礼说他们既报了喜,我们就得回礼以示恭贺…”

“哐啷”一声巨响,极刺耳的落地声掐断了胜叔下面的话.

有东西被碰到了地上,是她素手一颤,带落了书架上的一个描着山水画的小花瓶,而脸孔就像叫冰冽的寒风刮了一般嗖嗖发起凉,倾刻间失尽颜色!

青云砖铺成的地面冷硬异常,好看的花瓶转眼跌了个粉碎,再没了好看的形姿,只剩一堆黯色无光的残缺,散了一地!

她怔怔的看着,忽然发现它竟是以前钟炎自杭城里挑了来送太祖姥姥的那个,小而精致,有画有墨,很是高雅,怎就叫她不小心给摔破了呢!镬

瓷器这东西,即便只碰破一点,一旦有了裂缝,再了得的能工巧匠都无法将它修整!

心,猛得就像被针扎了般痛起来!

蹲下身子要把它拾起来,依旧想看看有没有修补的可能,却叫方重仁一把拉住,往后退了三步。

朦胧的灯烛底下,他侧着头眉目深玄的盯视着她,低磁的嗓音在左耳边回荡:“别碰,小心扎到手!”

她眨眨眼,咬着唇,弱弱的回头笑,轻若飞絮的回道:“哦,好!不碰!”

他说不碰,她便不碰!

既然,都碎成这个样子,如何能修得完整,也只能是被丢的份了!

他静默的望着她,眼底有奇异的东西在闪烁,直瞅得她心虚腿软,胸口更似翻起了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哽塞,以至于想笑的唇角莫名的僵冻住了,有泪想涌出来.

不过就破了一个花瓶而矣,心却痛的直抽搐!

对眸中,他慢慢散开了眼里的深思,依旧淡笑似轻风,若清茶,手掌有意无意的拍了拍她的肩,好似要给她一些安抚般,口中则朗朗在吩咐胜叔道:“回礼!挑好的回了去!先生大殡时他们曾重礼来吊了丧,如今他们有喜,自然得回以大礼.虽说叶府内丧了老主公,但总还有我跟你家小姐在,怎能叫人看轻,让闲人笑话,而损了先生的在天之英灵!”

胜叔应了话,瞅了一下失了魂的她,才默默离去!

一阵阵一夜风自敞开的窗门外,跑进房里,烛光忽明忽暗着,她的心也在一忽一闪的颤.

熟悉的房间里一幕幕闪过钟炎的身影,临窗描摹,笑若梨花;执卷夜读,孜孜不倦;榻前侍病,恭孝辛劳…

仅太祖姥姥的房里,便有她与钟炎无数美好的记忆,但如今却都成了云烟!

那一地碎屑便如同夜空中明耀的烟花,碎成了一朵好看的花,昨日良辰与美景尽若这朵烟花般成了过往,追不得,也触不得了!!

倚在他的手臂上,感觉到的是锥心的疼,垂目,再不敢看他,怕眼底那忍不住的悲伤刺痛他!

这些日子总是淡忘着钟炎,不敢深想,在重仁的关切中静静的养着心头的痛.他也不曾与她提过钟炎的事,偶尔说到他的名字,也总是轻淡的一带而过。没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时,会是如此的痛心裂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