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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甜甜的一转,忽又生了疑,问:“但也奇怪的紧,天下人这么多,老太君与忧忧子老前辈何以独独看中了你来将你算计?重仁,你与我家太祖姥姥之间是不是有着其他我不知道的事?”

若丝毫没有关系,他不可以在叶家宗祠第一次见到太祖姥姥头像后便对其别有侧目。

“我正想找时间与你说那些事呢!”

重仁面带淡笑,感受着这个小女人带给他的款款温柔,心底宁静而甘美着,一边缓缓向前走,一边道起先人的旧事来:“话说当年的奇女子秦云在张诚王另娶了正妃之后,伤心失常,为吴王捉拿在手,用来胁迫知天!知天痴恋秦云,折节于吴王,方将秦云救虎口结成了夫妻,这落云十三骑便是当年知天不愿受挟于吴王而为秦落云配置的卫士…”

“哦!”依灵应了一声,心中一动,便脱口惊问:“既然落云十三骑是护卫太祖姥姥的卫骑,如何尊随了你?咦,等等…传说那个异士能改换天命,而你说你也能断面识命?难道你…是知天的后人?”

重仁扬眉而笑,为她一点便透的聪颖而欣喜,满口承认道:“是,我可以算是知天的血脉传人!因为,知天姓谷,真名涵天,乃是我母亲的祖父大人。我直到昨日才知道,原来你的太祖姥姥便是我母亲的祖母秦云,与我有着血肉之亲,而忧忧子居然也是谷氏先辈,其人姓谷名涵地,与当年的谷涵天乃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子,皆有偷天换命的异能,只不过,谷涵地终年不出山泽林,而谷涵天涉了世,为情所困而易动别人手上的江山,协助吴王建立了大明千秋基业…”

而秦云在得知自己的夫君助纣灭了昔年的爱人,逼得张诚王自缢而亡后便发了狂,抱了初生的小女儿从此失了踪迹,谷涵天带着爱子谷煜天涯遍寻不得踪迹,在追念中相思成狂孤老了荒林…

―――――――

这么一摔,却是足足有三天叫重仁盯着不许下得床来,他说不能乱动,动了会伤口会裂开,会好的极慢,还会留深色的疤痕。

他也几乎足不出东屋,偶尔往西屋去招呼客人,也只待片刻便回,守在身边与她尽诉了他的过往!

他的故事里包容了两代人的悲剧!

那日回得东屋后,他细心的给她敷了药,包扎后便不曾离去,晚饭还是莲婶送到东屋的。

彼此睇笑的轻云阁吃过了晚饭,泡了一壶清茶,他扶着她相拥凭阑而坐,于淡淡茶香里,于明曜曜的风灯底下,说起了过往。

重仁的父亲本不叫方齐栖,他姓宇文,单名一个‘遥’字,是一个中原首富宇文家的嫡出长子。他乃是当今还在宇文家掌事的老太爷与朱皇室沉颜公主的爱子,衔金汤匙而出得世来,是世人眼所谓的世族贵胄,更是家族里名正眼顺的继承人。

宇文遥从小就被一丝不拘的大力栽培着,在严谨沉闷的家规中过着千篇一律的浮华生活。

宇文遥的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他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家族,为了别人。虽有着常人艳羡的出生,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没自我的傀儡。

本来他一定会按着家族长者设定好的轨迹一路走下去:做一个人上之人,露一身士族贵气,娶名门佳丽,可纳姬可娶妾,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本份的为家族开枝散叶,富贵又荣华的过完这辈子。

他的生活里也的确有不少美貌佳人供他寻欢作乐,年少风)流爱温柔,自然也是早尝男女事,却从不曾把任何女子放在心上。

他以为这世上的女人任凭再美貌多娇,也就只派暖床生养的用场。

然,人生在世总会有很多避不及的意外。

一次闲来的秋游,老天爷恶作剧的按排他认识了淮阴河畔一个玲珑剔透的浣纱女。

这个小女子,有一双带能看透世事的淡远双眸,有一股清而娇媚的气质,牢牢的将他的这颗平静无风的心劫持了去,她就是重仁的母亲谷雨枚。

谷雨枚是谷氏的后人,可知乾坤万事,能晓前程预将来。

谷氏天生的异禀注定了她的不寻常,即便她甘于平淡,依旧是光芒万丈。

谷雨枚为人行事永远出人意表。

她知世人所不知,敢世人所不敢;灵动善辩,巧舌如簧;思维奇异,大胆怪诞;学识渊博,语出惊人!

她有一颗仁爱之心,自尊自爱自立,是非分明,敢爱敢恨,绝不同寻常女子那么柔弱无气骨!

第二章 细说传奇事 3[VIP]

总之,她身上种种种种的特质迷住了循规蹈矩的宇文遥,让他认识到原本坚持的一切都是荒诞可笑的恶梦。

她教会宇文遥待人以尊重,教会他痛快的欢笑,卸掉满身束缚,任由心胸放飞于天地,不再时时心怀算计而是以心待人。肋

他们就在这场意外中相识相恋,而后相许一生――

为了能和心爱之人长厢斯守,宇文遥不可避免的和家里起了冲突,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家族中最优秀的继承人就这样为了一个江湖妖媚变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忤逆子,谷雨枚被宇文家恨之入骨,成了除之以后快的祸族妖孽。

族人容不下离经叛道的谷雨枚,宇文遥投走无路,于是,抽慧剑斩亲情弃权贵,带着心爱之人流落到民间,过起了清幽恬淡的闭世生活…

“那后来呢?”

依灵轻轻的问,环顾夜色朦胧中的如世外桃园般宁静的园子,思及雅室内的浓郁书香,已然能想像出原主人的高雅清贵。

是的,也只有这样出尘脱俗的父母才会教养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孩儿:父亲出生高贵,阅历广博,母亲洒脱不羁,淡雅仁爱,成就了他的绝世才智,飘逸淡泊!

方重仁垂着眼,看不出任何神色,口气依然淡淡,道:“爹娘的退让换来的是他们更为疯狂的追捕…”镬

为了逼宇文遥回去,他们不折手段的往谷雨枚身上下毒,害得健健康康的谷雨枚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早产了,害得她从此以后成了一个药不离身的药罐子,成为冥界小鬼盯着不放的倒霉鬼,也害得他这个宇文家的嫡传长孙一着地就落下满身病根…

“爹带娘东躲西藏了好几年,直到我出世那年,那些追截者才销声匿了迹。那个时候娘亲已叫那些人折腾的丢了半条命,爹恨极了那边的人,便叫人带了话去:说夫妻同心,生死相随。那边也得知了母亲性命朝不保夕的情况,不敢再逼迫,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爹当真会舍了性命共赴黄泉。如此一来,我们这一家子总算可以踏踏实实的在石头村安定下来,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年详和舒心日子…”

漫漫的十年光阴是他二十八年人生征程中最快乐无忧的幸福时光,就算那个时候他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但只要想起那段过往,他的眉宇间总能洋溢出一丝朦胧发亮的轻笑。

是啊,十岁以前的日子有多好,母亲怀里撒娇识字做文章,享受慈颜万千疼爱;父亲跟前学拳舞剑练身手,尽得严父悉心教诲;竹园迷阵追逐狂欢,山间清溪畅快戏水…

十岁之前,他在简单中活得快乐自得,无拘无束,在白云悠悠、清风无限中尽情的吸收天地灵气!

那个时候,他是一个单纯的方家仁儿,是石头村的孩子王,是一个爱笑顽皮的淘气鬼,是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开心娃娃…

可是之后呢,满腔的温馨刹那间凝结成冰,寒气贯心…

“重仁…”

有人在柔柔的叫他,他恍过神来,看到依灵关切怜爱的眸光,便是她淡静的温柔叫他每每念想昔年的美好!

“你在想什么?”

她不安的低问着,肯定不是好事,幸福中的骤变更能带给人刻骨的痛楚,要不然重仁眉眼里不会浮现那淡淡的轻痛。

“没什么!”

话虽这么说,他的神色却是一黯,粗健的大掌不自控的在她的腰际紧抽了一下:“只是想起了娘亲过世时的情景!”

母亲的离世将所有的幸福全都揉碎,就在那么一个落叶飘舞的秋日全部温馨碎成粉沫――

还记得,那是一个晚霞万丈的傍晚,他和阿宽从竹林里练功回来,看见秋菊灿烂的花丛中娘带着绝美的笑容倒在痛哭流泣的父亲怀里,鼻息间已没了一丝丝活得气息。

她终于还是敌不过病魔的催残,带着对父亲的深深眷恋匆匆离去…

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划过宁静的长空,心口的一阵疼痛令他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刻…

碧血残阳下,年幼的自己呆若木鸡的的守在父亲身边,欲哭无泪,心如刀绞,惶惶不安中,第一次发现这世上有一种可怕之极的残忍,那就是死亡。

“重仁…”

依灵心疼的又轻轻呼唤了一声,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想抚却他眼底的黯然神伤!

她能明白他心里的那种感觉,因为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痛灼,母亲的骤逝曾令她好长一段时间不得开心颜。

此刻,她无力为他分担什么,只好紧紧的抱着他,给他些许温暖,些许慰抚:“逝者已矣,别难过了,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你不是曾教过我要懂得看开吗?重仁,以前的悲痛我无法与你一起承受,但以后,你不会再孤独冷清,我会与你共迎人生路上的风风雨雨…”

只要活着一天,便守着一天,老天垂怜,他们会如愿相守相爱的!

“好!”

他温温一笑,心里的那份悲意轻易的为她的柔情所融化,他的手深深的拢紧她柔软纤细的柳腰,清凉的夜风里,感受着袭上胸膛的那股带着芬芳的暖意。

“以后我们决不分开,决不…”

这么多年,他已经孤独太久,空荡荡的心一直无所偎依,她是他现在唯一的全部,他不会容任何情况出现来拆散了他们!

“公公是怎么过世的?我听闻宇文家的嫡长公子宇文遥曾被密葬多年而不曾向外公布,你身在宇文家怎会不知父亲早故,直到十八岁才得知了内幕呢?”

这件事一直是个奇谈!

他却是淡落一笑,道:“说来你也许不信,十三岁以后我根本就没有再见过父亲…”

“怎有这事?”

她惊叫出声,皎皎月色中,朦朦晕红的风灯里,她看到他一脸的嘲弄:“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章 细说传奇事 4[VIP]

之后?

他抬手指了指挂在转廊处叫得正欢的鸟笼,薄唇轻启,声淡凉若水的说:“瞧见了吗?十岁以后,我就成了它们那样,被囚禁了。那个我应该叫他爷爷的人——宇文家的大族长宇文辰,在他一手把我们一家三口搞得支离破碎后,又阴魂不散的派人跑到村子里,以整村村民的生计为要胁,拿了母亲的遗体逼父亲带着我回去认祖归宗,父亲没有办法,只好跟他们回去,然后我们就成了金丝笼里的囚犯――”肋

他仰天轻叹,望着那闪烁银光的满天星斗,忆着当年痛事:“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候门一入深似海?十岁之前,我是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快乐少年,十岁之后呢,我成了豪门深宅里一具不得自由的行尸走肉,在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里挣扎,开始和权贵,和尊卑,和浮华打起交道;开始和冷漠,和麻木,和残忍为伍做伴;开始了在惶惶惑惑中煎熬度日…他们囚困我,以父亲为筹码,牢牢的锁住了我的自由!”

别人眼里的风光耀眼,与他而言是一个躲避不得的恶梦,而这恶梦足足困扰了他八年。

依灵静静的听着,心里隐隐的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传说中的传奇。

他只是一个满心孤寂,渴望寻常的平凡男子。镬

小小年纪,失亲慈,遭软禁,受胁迫,他率性不羁的确性子如何受得了?

此刻,他的表情是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而平和的,就好像他是在说别人的事般,冷静而无所谓!

他真得无所谓吗?

不,他只是太懂得用深沉自制来掩视自己的情绪了…

他不驯的剑眉底下深锁的是别人看不见的痛。

这个男人的心比谁都孤苦,他不快乐!

虽然外界曾盛传他才若天人,智谋超群,但所谓的才气与智慧和快乐是不成正比的,聪明的太过世故,活得就会很累。

她正思绪翻腾,重仁突然的窜出一个反问:“我是不是很聪明了得?”

“当然!”

这正是她心里所想的,他的聪明智慧有谁能比!

这不是狂妄轻浮,是不争的事实。

得到了一个肯定的赞誉,他反仰天悲鸣起来!

“聪明反被聪明困!”

那与他绝不是好事。

他回忆着,淡淡苦笑,满嘴涩然,说:“双亲才艺绝冠,悉心以教,加之天生奇智,致使我两岁即识千字文,五岁出口会成章,七岁能舞百家拳,九岁能行医治百病…一目可十行,过目永不忘,可一心两用,可以一推十,轻轻松松间,就能学会旁人所不会。我的这些能耐好像真是无人可及,于是一进宇文家大门,与那些恃强傲物者才较量了几个回合,就令他们惊我为天人,甚至于不介意我是庶出的庶子,不得我同意,便将我继到了父亲离开宇文家后为他大张旗鼓所聘娶的那个所谓的正妻名下,报入宗府转为嫡长孙,一意要把我栽培成才…”

他弯起魅惑的唇瓣,笑得绝美而冷情:“说是要栽培我,却是样样事儿强迫我。逼着我学这学那,无非就是想要我光耀门楣,我不愿意,他们就锁了我父亲,不让我见…”

“锁了你父亲?”她皱眉。

“对,一踏进宇文家大门,他们便把我爹软禁到了别处,我平时想见他一面简直是难如登天!可恨的是那个时候我还年幼无恃,只能任他们鱼肉,无力反抗,只得违心违志的听他们话发挥己之所长,然后去惊动天下…”

不知何故,他的话音一落,四周就突然静止了,曲折的走廊悄无声息,鸟雀止住了脆啼,秋虫忘了唧啾…

“你果然做到了惊动天下…”

她轻轻的叹息,心疼的看着他道:“只是我真没想到那个十五岁扬名天下,十六岁万民称颂,十七岁震惊朝野,十八岁之后成为神话的奇男子,其境遇竟是如此的无奈…”

他眸光一闪,很满意她并没有因为他过去神奇的背景而投来异样的眸光。

她看他的眼神一如平常,多的只是几分怜惜,她眼里看到的依旧是寻常的自己!

无比感慨的发出一声轻叹,散尽心头的浮躁,只轻轻的笑,笑得温润如水,翘起食指轻摇,静静与她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我从来不是一个奇男子,只是一个被人操在手中可怜棋子而矣,也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奇人,是老家伙硬逼着我锋芒毕露于阳光底下。”

“我不愿摘什么文武状元,宇文辰就要挟我说:拿不出一点能耐就挑了我娘亲的坟,我怒不成言,剑扫数大高手,一举名哗京楼。而金殿之上,我推掉高官厚禄,却是故意气他。”

“我讨厌在尔虞我中周旋,老家伙就将陪在我身边的阿宽拖下水,如果不是因为要救阿宽,我不会去江州,也不会插手那件案子…”

阿宽是扬叔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送来的,因为得知他在宇文家变得越来越冷情,扬叔不愿他扭曲了原本的天性,便甘愿忍受骨肉分离之苦,而将年仅11岁的阿宽送到了他身边,想让开朗活泼的阿宽来唤回他对人世美好的念想,不至于抿灭了心里最初的良善,做回当初那个笑傲山水的方家儿郎。

有阿宽在身边,他的日子的确好过许多,却也叫宇文家的人逮住了另一个要胁他的筹码。

十七岁那年,他们设局令阿宽身陷囹圄,他为给阿宽辩清白保全性命,才勉为其难的涉足了朝堂,结果在皇廷里拔出一个恶瘤,震撼了朝野内外!

“我更厌恶声色犬马,可老家伙却硬是在我年满十五岁后强势的往我的园子拨进了一打又一打的女人,与其说他是想我风/流快乐,还不如说他是想用酒池肉林来动摇我平静清傲的心志。我不喜欢纸醉金迷的糜烂日子,侯门朱户,除了勾心斗角,便是争风吃醋,为女人,为权势,为一己之欲,忙算计,哪有清宁的时候,我不要那些东西,我要的是十岁前那种与世无争,悠然自得的桃园生活。

“宇文辰一直知道我有这种‘出世’的愚蠢念头,为了避免我重蹈他儿子的覆辙,他是想尽办法要把我困住,先是用父亲来压制我,然后,又想用女人来锁住我,十八岁那年瞒着我偷偷订下一门婚事,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下文定,定佳期…”

每个人个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打小,他深受父母亲情志生死不渝的影响,对情感一直保持着不容他人操纵的心念。

在男女之事上,他只认定一加一简单的结合。

况他一直知道自己是谷氏的后人,清楚的知道着谷氏血脉不宜婚配的宿命。

母亲生前曾一再告诫他:看破情事,淡定为人,一生可平静终老;若迷陷情劫,自乱命数,变数不可度,但能自问无悔倒也可放手一博,却不能多情滥性,否则必自食恶果也!

母亲之诫深记于心,于是,婚缘之途,他力求心与心合,宁缺不滥。

十八岁,他们违逆他的意愿,蛮横婚配,触了他心中最大的禁忌,便是一触即发之即,正巧又让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件痛切心扉的悲惨事情――

第二章 细说传奇事 5[VIP]

“是什么事?”依灵轻轻追问,心中不安着。

他静默了一阵,橙朦朦的光线映照着他眼里的疲惫,捏了捏眉心后,方发出深深的一声郁叹,才倒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愤懑:“我在无意中发现父亲宇文遥早已亡故多年,而我至始至终蒙被在鼓里毫不知情。那些年我所见到的那个痴痴傻傻的父亲是他们雇佣的江湖易容圣手所假扮的,我…居然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肋

进入宇文家大门,宇文辰以母亲的遗骸为要胁,以他的性命为威胁,大摆宴席,逼着父亲承认宇文家给他婚娶的北疆侯晋中城女儿正妻的名份,逼着他一连纳了几房姬妾,父亲想要得回母亲的尸骨以入土为安,只得一一答允。

一包软骨散散尽一身了得的功夫,父亲一直不得自由,在亲眼瞧见母亲入土为安后,就被软禁于一隅,见不得妻坟,也得不到孩儿的音迅。

漫漫三年间,他们只见过数次,每次见面都是痛哭流涕,那种受制于人的无奈每每叫他抓狂。

而父亲的态度也越来越消极,身上清新的气息渐渐为酒气色欲所掩盖,致使后来每一次见面,见到的都是烂醉如泥、痴颠生狂了的酒鬼。

他就像全然变了个人般陷进酒缸里泡在女人堆里,沉迷于醉生梦死的糜烂日子中失了生气,这样的父亲既叫他心痛又叫他疑心。镬

十八岁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之时,他隐约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父亲爱妻情深,因为思念而沾酒成性倒是无可厚非,但不可能会去霸占那么多女人。

最奇怪的是这八年间宇文遥虽纳娶了十几房姬妾,却没有一个女人给他另外生下骨血。

重仁心中奇疑着,后来用心探寻之后,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真正的父亲早在他十三岁时就已亡故,宇文家又如何能再得嫡系血脉!

依灵听得这话,不由愕住:“可知你爹爹是怎么亡故的么?那些人又为什么苦苦瞒了你这么久?”

重仁放开了她,站起了身,怔怔望着宁静的远山,恬淡的河水,皎洁的月色照着秋菊,柔嫩的花蕊上浮动着深郁的菊香,那是母亲最爱的千朵菊,金灿灿的又香又雅,往日里,父亲最喜欢拿它们晒干泡饮…

父亲在宇文家的小园也是千朵菊遍地,然而,金菊依旧美,人已成昨日欢,连做梦也成了奢侈事!

重仁微微一叹,淡淡的开口道:“父亲相思已成狂,无处寄思量。一壶买醉,却是醉不成欢。那一日,他费尽心思摆脱了看管他的四大高手,独自跑上了山于母亲坟前寻旧梦,自山崖上摔了下去,便魂断九天,撒手而去!他们自然不敢跟我说,那些年,他们挟制我的手柄就是父亲,要是让我知道父亲莫名惨死,我这个他们看重的嫡长孙如何再能受他们要胁?”

十八岁夏天时,当得知了这个惊人的噩耗时,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规距分寸,忿怒的跑去悲斥宇文辰:“满口慈孝仁义,说什么臣以君纲,子以父纲,皆是自欺以欺人的耻笑之谈。天地乾坤气节为大,生死为重,你身为一族之长,欺瞒小辈,秘不发丧,致使膝下之子无处行孝,即便你无愧于心,也枉对你发妻九泉英灵!”

那日,白发如雪的老太爷宇文辰面如死灰,满面萧凉的对他说:“棠风,我无意欺瞒,可你性子犟烈,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才不敢实情相告…”

说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好像他有多么在乎他的感受似的!

真是活见鬼,什么时候起,冷漠无心的他也懂得编这么煽情的肉麻话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嘲讽叽笑着。

他会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