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去女红室给我取一包针来!”素妍看到江书麒的样,地气得咬牙切齿,“我可记得。清音轩以前专设女红室,那里的架子、小抽可都留着呢。”

素妍接过递来的针,冷笑道:“五哥要不要试试的医术,我只需要三根针下去,保管你十天半月内都变哑巴。敢在我面前横。还敢抢我的东西,我之前已经说过,那些画我是交给爹爹,爹爹说怎样,就得怎样…”

“啊——”江书麒只叫了半声,另半声没音了。素妍动作之快,“别动,要是你乱动。银入血液取不出来,你一辈子都是哑巴。有本事,你继续哭啊,这种法子,普天之下可只你妹子才会。想让我给你解,就立马把《牛》交出来!”

对于耍泼的人。你就得比他还狠!

素妍微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江书麒。

可怜的他,欲哭无泪,欲言无声,他这妹子太狠了,居然真拿着针扎他。

素妍拔了三针,“五哥愿意当哑巴,我也没法子。

一幅画竟比家贼的名声还要重要?

这几年,你都跟什么人在一起,怎的就学成了这副鬼样子。

一张嘴,得理不饶人。无理,你也偏要争什么?

你现在给我说啊,说话呀,有本事,你再哼一声…”

想到江书麒偷家里的画,素妍恨得牙痒,拿着针,江书麒惊恐地后退。

大奶奶道:“小姑子,这…差不多就算了。”

“这家伙不到黄河心不死,饶了他这回,这下回指不定还会做什么呢?爹,要么你家法处治,要么我就下手了,扎他痛穴,让他疼个半死…”

天啦,有这样的亲妹妹吗?

居然挑唆他爹家法处治。

江书麒仰天长嚎,抱头痛哭。

江舜诚厉声道:“今日是家贼,再不管教,来日就能成国贼。来人,传本相命令,家法处治,老大去监督,杖责二十,再罚往小祠堂思过,不许给水喝,不许吃饭,不许睡觉,给我好好的反省!”

小祠堂建在佛堂以东,两处相隔不远。

江书麒想要求情,这回他爹是真生气,居然要打二十棍,他哪里挨得过,还不得丢了半条命。他已经是当爹的人了,居然被这么大,这一回他的脸丢大了。

五奶奶闻雅霜听说府里要查“换画”的事,心下不安,遣了丫头去清音轩盯着,没想丫头却看到江书鸿令家丁执杖。

江书麒扒在长条凳上,棍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到屁股上,而他一声都没吭。

他长得皮娇肉嫩的,万一一个承不住,她就变寡妇了!

闻雅霜领着陪嫁嬷嬷就往如意堂去,一进花厅,痛呼一声:“娘啊,你快去救救书麒吧!公爹和大伯哥要打死他啊!”

虞氏一听,让丫头搀扶,跌跌撞撞、风风火火地往花园奔去,近了清音轩,就听到“砰!砰!”棍子落到身上的声响,待她近时,家法已经执行完了。

江书鸿道:“来人,扶五爷去祠堂思过。”

虞氏奔了过来,指着江书鸿道:“原以为你是念手足的,他是你亲弟弟,没想到你这么狠心啊。你是不是想打死他啊?他能承得住那么大棍子…”

江书鸿不敢与虞氏理论,道:“娘,这是爹的意思,爹令我监刑,若是不依,连我一起罚。”

“你…我不跟你说,我找那老不死的理论!”

虞氏奔往清音轩,看到父子几人都坐在花厅上,气不打一处涌上来,如潮袭,如洪奔。

这还是骨肉亲人么?

哥哥、妹子都坐着,竟没一个说情的。

虞氏衣袖一挽,大呼:“江舜诚!你这个…”一扭头,发觉不对劲,她一向娇俏可人的女儿居然在学她,一举一动,很是刁悍。

素妍笑道:“娘,你继续,我一定要学会娘这招。将来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到时候,天大地大,我在家里最大。谁敢惹我,我就使娘这一招,刚才跟五哥刚学了一招撒泼。娘又来教我发威…”

“你…”虞氏一时语塞。

“爹,你也看看,刚才从五哥那里学得的,像是不像。娘,如果哪里不对,你可得指点,好让我在家时把这些都学全了。”

“扑通”一声,素妍跪在地上,开始表演之前江书麒的把戏,一抬手,一哭泣,再一阵大嚎:“呜哇哇…我就拿了那画,你们把我这样吧…呜哇哇…我这儿子还比不那画值钱,哇哇…”

虞氏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这哪里大家小姐,分明就是大街上撒泼的粗俗女子。“成何体统,你还不给我起来。”

大奶奶沈氏将脸转向一边,偷偷地笑着,生怕被虞氏给发现,这小姑还真是古灵精怪,虞氏想护犊子,又要与江舜诚大闹,竟被她这一搅合,才不敢发作。如果虞氏大闹,素妍就要学,还说将来在家里是老大。

素妍这一通闹,还真把虞氏耍泼时学了个了*分,她自己不觉,旁人却瞧得真真的。

虞氏道:“快把小姐扶起来。”

“娘,你是不是要骂爹,我在山上学武学文,就是没学过骂人,正要请教娘呢。以后,也可以学以致用…”

“臭丫头,你是不是拐着弯的取笑娘?”

“娘,我哪有啊。刚才五哥可比我闹得厉害多了。你都不问怎么回事,就要护他。他居然把爹拿来装裱的《牛》给换走了,被我们发现,还玩横耍泼,这惹火了爹,说‘如今做家贼,来日做国贼’,爹身为人父,自然得管教他。”

这会儿虞氏直接没脾性了,在江舜诚身边坐下,心里暗想:自己过往真如素妍今儿这个样子,这也太难看了吧?跟个大街上的泼妇并无二样。

“就算如此,也不用下狠手。”

“可五哥听吗?在那儿嚎得厉害着呢。哪有些半分样子,就是耍泼。用五哥的话说,娘就是偏心,教会了五哥这招绝技,却不肯教我。”

虞氏一脸难堪,被自己女儿嘲讽一顿,却连半分脾气都没有。

江舜诚厉声道:“大胆!她是你娘,不许不敬!”

闻雅霜站在院外,不敢进去,一直听上里面的动静,没听到虞氏的声音,却听到素妍在那儿撒泼,心下迷糊。

江舜诚站起身,道:“夫人,这里的事,交给孩子们去做。我们回去!”

老夫妻二人出了清音轩。

闻雅霜想躲闪开来,正待开溜,江舜诚道:“把那幅画送到我书房来,想要附庸山人的画,就得拿一幅价值五千两银子的其他名画真迹来换。亲兄弟还明算账,我早就说过,这些画是要给妍儿留着做嫁妆的,哪有兄长贪妹妹东西的,没个样子。”

五奶奶垂着头,应答一声:“儿媳一会儿送过去。”

穿过花园,如意堂近在眼前。

虞氏低声问道:“舜诚,妍儿刚才学撒泼的样子,真是我以前…”

“她还没学到你火候,最多有七分像。”

原来她年轻时候耍泼时竟是那幅尊容,虞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泼了墨一样。

145招惹三更

江舜诚笑道:“不论你什么样子,都是我江舜诚的妻子。没有你,就没我的今日。”

“你从来没厌恶过我?”

“有时候虽然很生气,可你到底是我的结发妻子,这么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过来,早已经是骨肉相连的至亲之人。妍儿顽皮,故意学给你看。”

虞氏想到素妍说是学江书麒的,苦笑道:“没想到,老五这孩子,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能跟个女人似的撒泼呢。”

“也许跟他近两年交往的朋友有关。当初,真应该让他和老三一样,考中之后先做三年的地方官员,磨练一番再回皇城。且再看看,实在不行,就让他外任去,也好过在皇城招惹是非。”

夫妻二人缓步回了如意堂,虞氏不再提江书麒被罚的事,反而变得越发体贴。

清音轩花厅内,江书鹏含笑看着自己这个妹妹,这招先发制人还真是管用,她这一闹腾,虞氏再不好意思怒责江舜诚,反而一脸的不好意思。

全家人都不敢用素妍这招,也只能是素妍用,因为她是最小的女儿,自小就被宠惯坏了。

“三哥这样看我做什么?”

“天大地大,这个家里我最大…”

素妍脸色一红,笑道:“这不是担心娘怪爹么。娘护短,护起来的时候,一点道理都不讲。可这样会害了五哥,他怎么可以偷自己家的东西,自偷之家必亡,因为大家的私心都太重,只有团结一心的家族,才能越来越兴旺。”

江书鹏戏谑道:“爹曾说过,你就是我们家的宝。”

“我去看看那幅彩绘《渔村》拼接得怎么样了。”

兄妹二人进了装裱室,周老和张老二人将《观音》连接在金帛上。又配上了金光灿灿的画轴,看上去异常华丽,倒与色彩鲜艳的《观音》相得益彰。

在一旁学习的小三奶奶何氏,学得很是认真,时不时给他们打个下手。

不多会儿,金帛接好了,就是涂裱浆,裱浆的要求很高,不能成颗粒,必须如水又不是水地均匀涂抹在画上。一遍又一遍地涂,但必须等上一遍已干,才能涂下一遍。

素妍轻声问道:“张老先生。以你之见这幅彩绘《渔村》好些,还是水墨《渔村》更好?”

张老先生是看过两幅的差别,笑道:“各有其妙处。水墨贵在其画风、神韵和意境上。彩绘太过细腻,反而受了束缚,若是给人留作纪念。最是好的。若是观赏,意境上欠缺太多。”

说得比较委婉,素妍亦能接受他的评价。

周老先生道:“你家那幅水墨《渔村》贵在意境,胜在玄妙,听说那画中的大伞天晴时会自动收合,若遇下雨天。就会撑开。还有老鼠和猫,都让整幅画增色不少,再加上得配的《追思》令人回味。”

张老先生见素妍虚心求教。道:“江小姐小小年纪,能有此造诣,已属不易。世人多会扬长避短,待着江小姐在水墨画上更上一层,彩绘自会更好。”

“江小姐不必刻意模仿谁。就如你的水墨《渔村》、《追思》自成一派,也是雅俗共赏的好画。朱大先生是朱大先生。附庸山人是附庸山人,他们各有各的风格,朱大先生的画多有洒脱之风,附庸山人的画贵在神韵和细腻,意境不同,风格亦有不同。”

素妍行礼,道:“多谢二位老先生指点。”又问道:“三哥,我先回得月阁了。还得回去给五哥配些治伤的药。”

让江舜诚动刑的人是她,要配治伤药的还是她。

江书鹏理解。

素妍是为江书麒心痛,到底也是兄妹,骨肉至亲,罚老五,是为他好;配药给老五,还是为他好。

她从山上带回的药膏不少,挑了治伤的药膏,又寻了一只瓶子,用手抠了一瓶,盖好,领了白芷往祠堂去。

刚进去,就听到一个说话声,“你怎么不理我,我说了这么久,你连吭都不吭一声。这事能怪我吗?不让你去换画,你偏不听,父亲、两个哥哥、还有你那个宝贝小妹,哪个不是懂画的,这能不被发现吗?”

可是,附庸山人的画值钱啊,一幅能卖不少钱,如果是《牛》就卖得更多了。

江书麒张大嘴,五奶奶闻雅霜不明所以,看他又比又划,喝问:“你什么意思?是在骂我多事吗?父亲把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能不把画送去。你放心,我挑了自己嫁妆里的一幅名画换了幅附庸山人的画回来。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在帮你,你反而怪我。不管了,老娘再不管你的破事…”

闻雅霜骂骂咧咧地出了屋子。

素妍退出,装成还在小径上走的样子,见闻雅霜出来,唤了声:“五嫂!”

这个小姑子,就会捣乱,她还一心想要帮着呢,不就是一幅画,给个小孩子可以,硬是不给他们。

素妍微笑着,“五嫂这是生我气呢?”

“你可是江家大小姐,谁敢生你的气。”

“五嫂,咱们是一家人,我知道因为画的事,你心里不痛快。五哥的私心是重了一些,这过日子来来去去,谁没有一个难处,你为别人想,别人才会为你想。

前几日,我听爹娘的意思,等二哥、六哥从边城回来,与爹娘、兄弟不一条心的人,怕就要搬出去了。我当时便想,难不成五哥、五嫂一早就想出去单过,所以这两年故意做出伤手足兄弟情分的事来。

五哥说我偏心,把画给传礼也不给他。可是传礼也是他的亲侄子,小小年纪就患了心疾,我们大家不是都该多疼几分么?对大哥、三哥、五哥我也是一样的心,而三位哥哥对我是不是一样的心,我们能感受到,长辈也能瞧见?

虽说是一家人不论得失,不讲谁付得多与少,可是大体总是拿得过去。如今府里,就三房哥哥在,若是他日二哥、六哥再回来,妯娌多了,独有那么一个、两个不合群的,这是该说是大家讨厌他呢?还是说他疏远了大家?

五哥的嘴这几年是学得毒了、刁了些,他以为这是个性,这是正直,却不晓得背地里得罪了多少人。他对我如此,我不计较,那是因为他是我亲哥哥。可是旁人呢?

如今父亲尚在任上,旁人多少忌惮几分,要是父亲致仕,他又当如何?世上捧高踩低,本是常见,五嫂为了孩子,为了五哥的前程,也当劝着他些。”

闻雅霜不甘心地抬头,在娘家时,她就曾听父亲说过,江家的素妍不是寻常女子。当年她还是个孩子,江舜诚就将她带入书房,让她在一旁听大人们说话。

“小姑子这是在教训我?”

“素妍怎敢,不过是和五嫂闲聊几句。”

“不敢就好!别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似的,我走过的路可比你过的桥还多。哼——还有,上次胡香灵的事,也是我在暗处帮你,否则…”

“五嫂帮的是自己吧。胡长龄在朝中一直和闻叔父不合,你是在为父报仇呢。十分里你有三分为我,素妍多谢五嫂!”动作优雅,举止得体,眼神真切,并不是敷衍。

闻雅霜道:“你若真谢我,就也给我一幅像《渔村》那样的画。”

素妍笑了起来:“我记得回家之时,给哥哥和嫂嫂们送过见面礼,按理,我是小的,你是大的,我若不送,也没人能说说什么。

五嫂若是介意,我爹那儿的好画很多,你寻他要去。五嫂,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抠了些,真是只进不出的性子!离了江家、闻家的照应,你和五哥这个样子,可是要吃亏的。”

直言不说的说她抠,说得贪和刮!

是又如何?

到了她的手,自然是她的东西,她就是不乐意给别人了,那又如何。

“你不就是送了我几件首饰,给你五哥送了幅不知从哪儿买来的画么?你给三房的可是孤本字帖…”

素妍笑嘻嘻地道:“所以,我应该对你们好。”

“你给了传礼一幅画,那你也得我的孩子一幅好画做见面礼。”

她算是领教了,难怪书麒会变成这样,难道得益于闻雅霜。

还真是夫妻呢。

只因为闻其贵与江家交好,便娶了他的女儿,可这女儿行事也吝惜了一些,素妍着实有些受不了。

“五嫂,难道我对你们大方是理所应当的?还是说,我欠了你的。我可告诉你,我没欠你的!我愿意对你们好,那是我念着手足情。我不搭理你们,那也不是我错的。我对你们九十九次大方,第一百次不大方,你也会嫌我小气,既是如此,我为什么要大方。还不如换个人对待。”

居然一幅她欠了五房的样子,什么时候这家里居然出了这样的兄嫂,素妍依昔看到了胡香灵的影子。

“我就偏三房、大房了,那又如何,因为大嫂待我好!回家以后,大嫂给我做了多少身衣服,除了每季该做的新衣,她还拿了贴己的绸缎给我做新衣。你还管着绣房呢,也没瞧你对我如何?”

闻雅霜没想她直接说出来,“你是嫌我小气?”

PS:

加更说明:粉红票30加更,打赏和氏璧以上加更!

146枪法

素妍道:“谁不知道五嫂的嫁妆,在几位嫂嫂里是最丰厚的,可你行事却比所有嫂嫂都小家子气。几位嫂嫂、哥哥,有谁贪妹妹的东西了,也就你们夫妻俩这样。你们且这样吧,回头你的孩儿长大了,到时候也只给你们每日吃半碗饭,因为他舍不得你们多吃。这便是有样学样!”

闻雅霜在娘家时也是个泼辣性子,被素妍这么一说,大声道:“你…太过分了!还有小姑子的样?”

“我当着你如此说,回头见到闻叔父,我还这么说。我要问他,为什么把家里最抠门的女儿嫁到我家,可害苦我们江家了。”

闻雅霜骂道:“你这个毒舌小姑!有你这般说话的么?你这张嘴也太厉害了,回头谁敢娶你。”

“不劳五嫂担心,我还要多留几年,把五嫂气足了,解恨了,我才找婆家。”

闻雅霜被她一气,伸手拽了朵月季花,丢在地上,狠狠地蹂躏。片刻的工夫,漂亮的月季花化成了一堆烂泥,殷红一片,宛如血迹。

素妍惹火了闻雅霜,大摇大摆进了祠堂。

白芷一早就知道五奶奶闻雅霜抠,可这两年连五爷也跟着抠门,且两个人越来越抠。闻雅霜每月都要回一趟娘家,一个劲地诉苦,说自己过得有多节俭,右相府的菜食有多清淡,诸如此类,有时甚至还埋怨父母将她嫁入江家为妇。

闻太太疼她,总拿了贴己银子给她,有时是一件首饰,有时是一张银票,但凡回趟娘家,闻雅霜总能得点什么回来。

“五哥,可好些了。我配了上好的药膏,抹在伤口,破皮处七天就好,红肿一夜就消…”素妍进了屋,搁下药膏,从白芷手里接过盒子,一启开就见上面是两排银针,根根都有五寸长,甚是吓人。

江书麒连连闪躲,一脸惊恐。

“五哥想不想说话。如果想,我四根银针扎下去,你就能开口了。”她笑容动人。带着一种蛊惑,“今日爹爹罚你,是要告诉你,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即便是一家人。也得有所顾忌,就像今儿,五哥是想当家贼吗?你在都察院当差,应该明白这件事的轻重,要是被那帮老御史知道了,这有何后果?”

江书麒扒在床上。又不停地往里面移动,忍住疼痛,呲牙裂嘴。想叫却出不了声。

“五哥真不想说话?好!很好!那你就躺着吧。”

在心里,他早将这个妹妹骂了五百遍,骂她心狠手辣,残害同胞兄长;骂她冷心冷肺,更骂她挑唆父亲杖责自己。

“五哥。今日父亲罚你是为你好,让你长个记性。”如果他不能正确对待。她着急又有何用。

素妍轻叹着出了房门,刚出来,就听到“砰啷”一声,药膏击在门上,摔了个粉碎,空气里都是一股药膏的气味。

“五哥,你不领情就算了。下次想说话时,再派人来找我。我不会再来看你!我只一句话,有朝一日,你若错得离谱,可别连累了江家人…”

素妍扭头离去,出了祠堂,她努力地回忆,前世的五哥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也和今世的无甚差别,可最后的结局她知道,与父亲、哥哥们一道推至菜市口斩头,还有年满十五的侄儿们也一并被杀,十五以下的侄儿没入官奴,在菜市口拍卖,一人才卖二、三两银子。

江书麒一生都未能离开过皇城,六哥的命运在她的命运发生转折时也有了改变,但江书麒的没变,和前世一样的抠门;闻雅霜亦是如此,后来江家被抄,闻雅霜一房的银钱、财产竟当大房、二房、三房那么多。他们夫妇省吃俭用,东刮西贪一阵子,最后都给了朝廷。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看开呢?

非得对自己的亲人这般斤斤计较,闻雅霜刮娘家,江书麒刮父母兄弟。

远处,行来一个可爱的孩子,手里抱着几本书,停下了脚步,甜甜地唤了声:“姑姑!”

“礼儿!”素妍走近传礼,蹲下身子,用手理了理他的头发。

“姑姑,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门学艺呀?”

素妍道:“你爹已经给你二伯父写信了,要把你送到二伯母娘家学艺去呢,你别急,算算时间,应该不会太久,等有了你二伯母亲手写的家书,你就可以出门了。”

江传礼问:“为什么不是姑姑学艺的地方?”

“姑姑呆的地方,只有两种人可以去。一种,是他们本门后人;还有一种,就是有缘之人。”

江传礼点头道:“我明白了,姑姑就是与他们有缘之人。如果这么容易,就不是世外之人了。不过,能去二伯母的娘家学艺,我很高兴了。”

“不管怎样,这些日子你还是用心读书。一有了消息,你爹会及时告诉你。只是在未定之前,你还不能告诉你娘,免得让她伤心,到时候她万一不许你去怎么办。”

“当年,姑姑出门,也是瞒着祖母的。若祖母知道,姑姑就出不了门。”

素妍笑着:“你这个小机灵,明晚记得来找姑姑,让姑姑看看你的字有没有长进。”

“好!”

彩绘《渔村》画好了,素妍轻松下来,看了会书,怀抱琵琶,一声声优扬的曲子飘荡在空中,柳飞飞吹箫和乐,很是别样。

初秋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们。

铜铃响了一下,柳飞飞放下竹箫:“那家伙又来了,真是可恶!一晚上要变换四种阵法,他不嫌烦…”

素妍平静如常:“我一会儿试试,再摆另一种阵法看看。”

吴王立在阵法,听到熟悉的音律:是她吗?苏研、素妍…

这是多么亲近的名字,难道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不待细想,吴王转身往院门方向奔去,今儿来得早。院门敞开着,他站在窗前,凝望着她的倩影,熟悉,不能再熟悉,仿佛一切都似从梦里走来。

赏花会那日,在南花园弹琵琶的人是她!

他应该想到,以为只是同为琵琶曲而已,没想会是一个人。

柳飞飞出门就是一惊,悖然大怒:“你快出去!你不是要闯阵么?我这就给你变换阵法。你只管闯去。”

吴王退出院门,站在阵法中,心潮起伏。再不能静,他这两月念念不忘的女子,居然会是右丞相江舜诚的女儿江素妍!“柳小姐,今晚若闯阵成功,我要见你家师姐。”

柳飞、柳飞飞。她们是同一个人。

每一次,柳飞飞都在夜里出来换阵法,他只能看到一个身影,并未认出她就是昔日在长安城偶遇的人。

柳飞飞道:“等你成功再说!”

吴王调整好心绪,无论如何,今晚他一定要见素妍。

在江南遍寻不着。是因她根本不是江南人氏,人近在眼前,闯阵这么久。他竟没有认出她来。

他被自己这个重大的发现,惊得再也无法平静。行走在阵法中,他几乎越来越知晓这些阵法的变换,万本不离其宗,只要掌握了其间的规律。并不算难。

两刻钟后,又传来一阵铜铃声。

素妍看着棋盘上摆下的阵法。黑、白、泥三种棋子,柳飞飞拿着笔,正在按着摆放的法子标注描绘阵法图示。

“我去!”

柳飞飞道:“师姐,这次的阵法好像和往常不同。”

“没按过往的规律,第一个三道机关是顺,第二个三道是前三道的倒;第三个三道机关是重复第一个三道机关的最后一个数为起始数,往后延两个数,第四个是第三个的倒…”

“这样会不会很难寻找规律?”

“如果他是布阵和破阵的高手,这个规律就不会太难,最迟闯过十二道机关就会寻出规律。”

柳飞飞记熟于心,随素妍出院,再次换阵,两个忙了半个时辰才好。

吴王立在阵法,投石问路,虚实之间,很难找寻规律。

一刻钟、两刻钟…

一个时辰后,墙上的铜铃依然未响。

柳飞飞道:“师姐,这回他找不出规律了。这么久都没进展。”

素妍的心也微微一凝,“今晚之后,我不想他再来。师妹,早些睡,无论他是破亦或不能破,我都不想与他纠缠了。”

“师姐是因为我吗?这十多天着实是烦透了他。”

“我不想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让你连睡都睡不好。”素妍拉着柳飞飞的手,“瞧瞧,这才一个多月,怎么手又糙了这么多。”

“师姐,我得教丫头们练枪法,不过现在长枪十六式式,他们都学得很好。现在每个丫头都会认四百多个字了,就是写得歪歪扭扭不成个样子。”

“你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多练练就好。等她们会认一千二百个字,就不用教了,会识最常用的字,她们将来出去,也没人骗得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