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飞记挂着与江书麟说事,江书麟许了她,要明媒正娶娶她过门。

她不再争辩,呶着小嘴,满目怨恨,“近一月,与他们一般,整日喝酒,瞧你成什么样子了。”

“我又没喝醉,果子酒喝得适量又不伤身。”

素妍说得振振有词,带她跟着,竟对她管东管西。

柳飞飞摇头轻叹,“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见天喝酒不是。传扬出去,堂堂大家小姐成什么样子了。便是我都看不下去,要是伯母瞧见…”

见素妍满心不自,柳飞飞轻叹一声,“我不说了,你好好睡吧。明儿可别再饮酒了,得空去庸居瞧瞧,以前茅草屋都拆了,用上就先摆屋里,用不上都搁到杂房里了。哑巴倒挺高兴,见到我直说要住房子里了,再也不怕风吹雨下。”

素妍虽是心烦,却亦明白,早晚都得回家。呢喃道:“明儿,我再与怪前辈要几幅丹青,我与他们提了想皇城开医馆事,到时候这钱就从售卖书画里出。”

柳飞飞道:“我听蝶师姐说了,你这医馆对穷苦百姓不收诊金、药费,对富人加倍收费。”

素妍道:“师妹有何建议?”

“我能有什么主意,你这想法挺好。”

素妍阖上双眸,不再说话,冥冥之中,觉得附庸山人那儿应该还有别画作,南长老、殷茂林、无名子都有好东西。这些日子,她倒是收了他们不少墨宝,都有观赏价值。她决定接下来日子,便是分别从这几个人那儿弄到多好东西。

此日,素妍拉了附庸山人回庸居看屋,正有村民用石灰抹墙,墙面一片素白,砖砌屋子,鱼鳞般青瓦,还有铺院中石板路面,厨房、杂屋,用来待客西厢房,很大书房、会客厅…

233 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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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内,连桌案都一并置备齐了,还摆放了几只花瓶,瓶里插着从山里摘来的红叶。

哑巴迎了出来,对着素妍抱拳打躬,一举一动全都是他对素妍的感谢。

素妍笑着回应了。

附庸山人却不见半分喜色,冷声道:“你谢她作甚?这丫头不知道将我的画买了多少钱咧?”

“前辈!”素妍娇喝一声,“你冤枉我,我是将你的画送过几幅给人,可是我一分钱也没卖。我卖出去的,都是我自己的画。前辈冤枉我,你得补偿我,要不再给我几幅你的画作,还有啊,在你的画上留上你的印鉴和大名,可好?”

附庸山人拿定主意,他要那些虚名作甚,当初见她虚心求学,他亦心下喜欢,这才教她一些画技、知识,除了《观音》是他要托她交给佛门的,其他的都是她自己索要拿走的。“我不会留下印鉴,更不会留名。”

“前辈,我可是信守承诺,没把你的身份说出去。知道你的,亦就那么几个人,就连飞飞都分辩不出,你、南长老、殷师叔、无名子师叔谁才是真正的附庸山人呢?”

不给好画,她不走。

不在画上留下印鉴、署下名号,她还是不走。

她就不信,今儿不能烦得附庸山人松口不成。

附庸山人回书房,她尾随其后,附庸山人绘画,她便安静地站在一边,还从竹筒里取出同幅出自附庸山人的大作:“怪前辈,帮帮忙,题个名号、留个印鉴呗!”

“臭丫头。你这是故意的?”

非得烦死他不可。

“怪人前辈,这些画作回皇城之后是真要卖的,卖了银子,就以大家的名义开家医馆,名儿都想好了,就叫‘四友慈善医馆’。你不留下名号,那画就不值钱,我拿什么开医馆,怪人前辈,你不是和南师祖都说这主意好么?帮帮忙!快。拿出你的印鉴!”

附庸山人看着她手里的画,“你真要拿这些画去卖?”

素妍很是认真地点头,“一幅就得几千两银子啊。为什么不呢?”

“臭丫头,从现在开始,我吃、穿、用、喝全由你管了。”

拿他的钱卖钱,中饱私囊。

不过,这丫头倒也讲信义。承诺不说他们的身份,下山一趟,硬是没对世人吐露一人。年纪不大,就这一点,倒让他们喜欢和欣赏。

“怪人前辈放心,瑶芳师姐已经学会如何酿果子酒。还有我会留足够多的银子在小蝶师姐那儿,她会定期让人送来米面。若没了衣物,只管去县城成衣铺。已经与他们说好了,你只需挂账,自有我去结。”

虽非修道人,更似世外仙。

附庸山人接过素妍的画,摇头道:“这几幅残作不可拿出去丢人现眼。我这儿倒有几幅还算不错的。”

说着。在书房了寻了个遍,也没瞧见那只羊皮箱子。本是木头的,因之前的茅草屋漏水,他就在木箱上裹了一层羊皮。

素妍阴谋得逞,拍掌欢喜,但见附庸山人出了书房,寻到哑巴追问自己的箱子。哑巴指了杂房,两个人将箱子搬到书房,打开时,素妍只瞧见满满一箱的书籍、画作。

素妍俯身,随手取了一幅画,展开来瞧,《峨眉月》,一轮明月清明,峨眉山峰叠叠,宁静致远,雅俗共赏。

看着双眼放光,一脸喜色的素妍,附庸山人皱了皱眉:这丫头怎么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他的学生,还好,没让她拜自己为师,她只是唤自己为前辈。可这丫头,在丹青书画肯下功夫,又有几分天赋,他还是喜欢的。

“嘿嘿…那个…怪人前辈啊,多给我几幅行不行?你搁在箱子里,万一被雨水淋着也怪可惜的,不如给我。我想,等我的医馆办起来,皇城的百姓也会感谢你的。”

附庸山人微微皱眉,只片刻,又舒展开来,“四友慈善这名太难听,既是义富济贫,就叫义济医馆。”

素妍听着这名,“也太拗口了。不如叫仁济医馆如何?”

也就是她,总是能反驳他,便是南长老亦敬他、重他,对于这小丫头,他是瞧着长大的,却是半分脾性也没了。附庸山人还记得那年,他在月夜下作画,偶遇刚学阵法的她,她竟在夜里静静地看他绘画,看了许久,许久,亦是这一点,深深地打动了他。

“仁济,仁心济世,这样的医馆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家。就叫义济,拗口一些,没有重名。”

素妍觉得有理,笑道:“回头,还得请前辈写个馆名。”

“你请殷道长或无名子来写,他们二位的字在我之上。”

言下之意,我的画还是不错的。

素妍不再争辩,想着方儿从附庸山人那儿多拿几幅,不带看的,直接取了就收好。

昔日,附庸山人亦说“我有幅《观音》绘得不错,历时三年,你帮我带入尘世,转与佛门。”哪里是不错,简直就是神人之作。

没写“义济医馆”,却写了“义富济贫”四个字,大笔一搁,道:“拿去吧!”

“谢谢怪人前辈,怪人前辈太可爱了!”素妍又发挥着自己讨了便宜又卖乖的优势,抱住附庸山人“叭叽”一口,接过大字,看着上面的印鉴,心里乐开了花。

附庸山人心头一震,他被小丫头轻薄了啊,这张老脸,多少年没人碰过,竟被她亲了一口。“臭丫头,越发没个长幼,亲起本山人来了啊…”

素妍笑得灿烂如花,“怪人前辈,庸居你想怎么弄都成,我已经与村长说好了,到时候让他找我拿钱。要是你觉得这几间屋子不够住,还可以再建几间。”

附庸山人摆了摆手,“这屋子可比以前好多了。罢了,罢了,先就这样吧。院子前面不要用石头,叫他们改用柳条篱笆。省得围墙挡了上好的美景。”

“想怎么弄都成。”素妍欠了欠身,“多谢前辈!”

附庸山人收住笑意,问:“弱水,你要下山了?”

素妍点了点头,“此次上山,本就是要找师父商量皇城开医馆,想找几个鬼谷弟子去坐诊看病,可师父、邱师叔都闭关了。我托了南师祖、西师祖二位,也不晓得他们能不能帮上忙。但我回去,总得先准备起来,等人到了,就有去处。

鬼谷医术,是先祖智慧、医术的结晶,理应造福于民。前辈的丹青,亦不是一个人的才华,是积数代画界前人的技艺累积而成,所以怪前辈的才华应该成为后来者学习的榜样。否则,后来者的画作会越来越差,既然前辈超越了前人,有着自己的风格,理应让画界学子们观募画作,学习体味…”

附庸山人笑骂一声“臭丫头”,却不得不同意素妍的这番话。拿着手里的笔,练着书法,漫不经心地道:“无名子在外游历数载,有诗词一本,他的诗词以热情、奔放、豪迈为主,又不乏清新、温婉之作。”

素妍明白他的意思,“前辈放心,回头我便寻了无名子师叔,磨着他交出诗词。我不远千里回来,总不能让我没请到最好的郎中,连这个也落了空吧。”

他很想再骂声“臭丫头”,却越发喜欢素妍这种性子,有什么,她会说出来,任是旁人同不同意,而她亦会为了最终的结果而努力,不放弃,不怕被拒绝。

附庸山人道:“南长老一生偏爱音律,他新整理了一套《乐府十二册》。”

素妍比划了一个拿下的动作,意思便是,她要了。

附庸山人又道:“茂林的字画亦是一绝,风格自成一派,超旷飘逸,情感放纵奔腾,错综复杂的画面变化中,呈现出和谐完整之美,又清丽婉约,情真意切,是雅俗共赏之作。懂画之人,越品越有意味。不懂之人,越瞧越是逼真。茂林的字比画更好,他的书法远在我之上。”

她看过南长老的画,就是那幅《醉酒图》,唯殷茂林的画并未有收藏,倒是看过他写的字,也是近来才看到他动笔,只觉很不错,至少在这之前,素妍没有见比殷茂林的字写得更好。

素妍道:“西长老可有得意之作?”

附庸山人伸出指头,这丫头又盯上西长老了,“几年前,他也曾绘过一幅《蜀山新雨图》倒也清新潇洒,风流蕴藉。”

“北长老呢?”

附庸山人道:“他是个武痴。”

素妍在庸居坐了一阵,听附庸山人对这处新屋挑了一堆的毛病,但总体他还是满意的,至少这座砖瓦小院,比之前那几间茅草屋看上去稳妥得多。

离开的时候,素妍又磨着多讨了几幅,附庸山人连连摇头,想着自己留着这些画也无用,任由素妍一并讨了去。

素妍这才作罢,宝贝一样地收好画作,与附庸山人说了好久的话,这才离了庸居。

小心地将画作收好,搁到竹筒里,与柳飞飞搬到了五谷观居住。

柳飞飞闲来没事,领着师姐妹把酿酒用的大锅、石磨都一并移到了谷中。小蝶与师姐妹们商议,索性也建座酒坊,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以后酿了果子酒还能换些钱,让师姐妹们过得更好些。

素妍自个儿依旧早出晚归,今天磨南长老,明儿磨西长老,但凡是被附庸山人提到的东西,都被她索要了来。

234归朝

素妍与柳飞飞离开了茅屋,众人又到庸居相聚,附庸山人有了新屋子、新书房,颇是得意,正与他们几个讨几本好书回去。素妍将酿造的好酒都送到了庸居,被附庸山人埋在地下,甚至还为此新挖了一座地窖藏酒。

今儿,素妍一大早就粘上殷茂林了,跟着他屁股后面乱转,发挥着不得手不罢手的风格。

“殷师叔,殷师叔,你的字儿画儿的赏我几幅呗。”

南长老微眯着眼睛,连西长老都颇是无奈,“指定是老怪透的口风,不然这丫头怎么知道我平生就只得《蜀山新雨图》能拿得出手,竟被她讨要了去。”

南长老捻着胡须,他花了几年整理出来的《乐府十二册》也被讨了一套去,幸而他当时多抄了一套,以这丫头的磨人功夫,不得手都是不成的。“我的乐府都拿出一套,茂林,你索性给她几幅好的。”

素妍笑嘻嘻地抱拳,“还是南师祖疼我,我又不落自家腰包,是要凑建医馆的。殷师叔,有钱出钱,无钱出墨宝,赏几幅呗!”

给一幅就不错,还要几幅?

他与素妍不算太熟,现下居然似与他相熟已久。

殷茂林前儿见她跟着西长老身后转,被西长老当成宝贝的画,硬是被素妍给抢了去。不拿出几幅来,怕是过不了关,道:“且等我回宫再说。”

素妍谢过殷茂林,调头看着无名子。

无名子道:“我这儿可没字儿画儿的好东西。”

“听说师叔可有本诗词集,一并给我吧!也让世人知晓,真才子不在俗世。”

无名子愤然看向附庸山人,但见他云淡风轻,“你们瞧我作甚,这丫头拿走我八幅画作。是我所有喜欢的。开办义济医馆,这是为民谋福的好事,岂有不支持之理。”

附庸山人非鬼谷门人,他们这些身为鬼谷长老、道长的人,只会聊表心意。

无名子道:“就我那本诗词集,只怕误了世人。”

南长老微微一笑,“以你之言,我那套《乐府十二册》且不成了误人子弟的东西。”

无名子的脸微微一红,“南师叔严重,我哪敢。”

“不敢便好。拿出一本给这丫头。既然写出了东西,就与世人共享,我等都不是追名逐利之人。相信这丫头也不会将我们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众。你法号无名子,索性用回俗家名讳。”

有人帮着说话,无名子再想推托亦不可能,当日就令人将他的诗词集送到五谷观外。素妍收了,但见诗词集上。署名“谢文杰”,又有一行小字,“谢文杰,字少贤,生于建德十五年九月,年三岁。因身染天花被父母所弃,得恩师收养教导,自幼读书识字。喜诗词…”

原来,无名子的俗家名字叫谢文杰。

素妍一时心潮奔涌,他下山几年方归,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最初几年是有西长老、北长老相伴。后来三年他自己游历四方,集数年之历。才汇了这本《诗词集》。

建德十五年,不正是先帝爷齐德宗时期,而今皇帝登基亦有二十余年了,也就是说,其实谢文杰不足四十,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但看上去也只二十*。

素妍手捧《诗词集》其间多有豪情万丈之作,有感叹命运的,有写景喻情的,或清丽,或凄婉,确如附庸山人所说,每首都是佳作。

小蝶与瑶芳等人进了素妍所居的客房,正见柳飞飞在收拾包袱,道:“弱水师妹要走了?”

素妍将《诗词集》搁放到铁盒里,道:“师姐,就要过年节了,我去岁回去晚了,今年得尽快赶到家中。师姐,我与你们说的事,待邱师叔出关之后,还劳你们与他说说。若是挑好了人选,记得与我来封信。”

柳飞飞悠悠轻叹,“以前还有小晴师姐在,要是请她帮忙,她一定肯的。可是咱们师姐妹了,现在就属你和瑶芳师姐的医术最好了。南师祖虽然答应了年后挑人过来帮忙,可哪里有咱们打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妹好…”

素妍点头。虽然不大赞同柳飞飞的意思,可如果真有一位懂医的师姐妹去皇城坐诊,这亦是好的。也许,能尽快化解将来皇城漫延的瘟疫。

瑶芳自是愿意去,不用呆在这闷闷的五谷观内,自己学得医术,就是想为更多问诊治病。

滴翠道:“要是师父出关,我们会尽快告诉她的。相信师父会替师妹想办法的。”

“既是如此,那我就在皇城等着师姐们的回音。有了消息,一定要送信给我。”

这一夜师姐妹们又说了许久的话,直至过了三更,方才散去。

次日,素妍起了大早,小蝶早令主理厨房的师姐妹备了干粮,送柳飞飞与素妍离去。

素妍道:“蝶师姐,半年后,有劳你派人每月给怪前辈送十五坛酒过去。村长那边帮忙建的新屋钱已经结过了,该交托的,我都安排好了。”

小蝶温和地看着素妍,忆起当年在钱塘得遇素妍,她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她是一路陪着素妍长大的,教她习武,教她医术、阵法,点点滴滴有着太多关于素妍的记忆。

“弱水,一路小心!”

素妍对着滴翠等人道:“我在布庄留了一些银子,要过年了,观里的姐妹、师侄们都做身新衣裳吧。你们要保重!”

翻身上马,素妍与来时一样,只背了个不大的包袱,还有一个模样看起来很寻常的竹筒,而柳飞飞那儿则是多了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的都是书。

别了五谷观,一路过了*阵,听说自打北齐、西歧交战以来,关于西歧四皇子、琰世子、安西县主出自鬼谷宫门下的事传遍天下,有许多人意欲拜入鬼谷宫门下,却被这*阵困在其间,难入鬼谷门。

*

腊月二十四,皇城下了场大雪。天亮之后,到处一片洁白,皇城已是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红幔耀天,漆亮金彩,处处锦绣,连那漫天的雪花亦染上喜气似的轻盈飞舞。琼庭寂寂,金瓦覆雪,寒气逼人。

皇帝遣静王宇文理、吴王宇文轩前往城外迎接凯旋归朝的三军,百姓们早早将街道两侧打扫得干干净净,将积雪用马车运出城去。

昨晚,三军抵达皇城,未得圣谕,不敢擅入皇城,只得驻扎城外。偏夜里下了场大雪,许多人因为天寒也未敢入睡。

天亮之后,杨秉忠便一直在等着皇帝的旨意,派了好几拨信差在营门外候着,却久久未听到回音。辰时分,听得一声高呼“皇帝口谕,着有功将士入朝受封!”

一干将士早已整装待发,此刻个个神采飞扬,即便赶了两月余的路,却依旧瞧不出半分倦意,尤其最近数日,杨秉忠见能如期抵达皇城,销了急行令,每日正常赶路,满足将士们每日四个时辰的休憩时间。

右相府、文忠候内,众人昨儿就忙碌开了,得了二爷一家、六爷、县主回府的消息,虞氏与大奶奶便吩咐众人清扫各处。

尤其是虞氏,坐在如意堂内,一遍遍地想着哪里还有何不妥当之处,时不时再问上几句。

沈氏道:“母亲安心,儿媳都安排好了。县主的闺阁内,备下了上好的银炭。二弟一家住的院子也都清扫干净了,府南、府北的几处院子都置备妥帖。”

大少奶奶张双双满脸是笑,自打江舜诚被封为文忠候,她就越发会讨虞氏的欢心,更得沈氏喜欢,捧着一个汤婆子,“二叔父这回立有大功,只怕要封候晋爵了?”张双双这胎生了个女儿,更是乐坏了沈氏,直说自己没女儿,总算得了个孙女儿。

沈氏道:“二弟的一切,可都是用命换来的。皇上最是仁厚,怕是少不得赐封的。”

虞氏的心没在老二、老六身上,只一心念着素妍,“我那可怜的妍儿,昨晚下了那么大一场雪,也不准回家,可让我担心好一阵子。我要派人去接,老东西硬是不许。”

她嘴里的老东西是江舜诚,说素妍既然入了军营,便是军中之人,没有皇帝恩许,不得擅自归家。只害得虞氏一晚听到风雪飘落的声音,生怕素妍冷了、饿了,好几回起夜来看天色,而昨夜仿佛故意与她作对,起了四五回夜,硬是不见天亮。

何氏坐在一边,道:“有二伯、六叔在呢,他们会照顾好小姑。”

虞氏面容上写满了担心,“两个大男人,照顾好他们自个就算不错,哪个是会照顾人的。便说老二媳妇,虽是女儿身,却活脱脱生了副男儿性子。说起来,我这妍儿也是个苦命,打小离了父母身边,好不容易能承欢膝下,却又要沙场奔忙…”

想到这些,虞氏的心一阵揪痛,指点着媳妇道,“你们是做嫂子的人,得用些心。老三媳妇,你再去得月阁瞧瞧,看青嬷嬷、白菲她们把屋子打扫好了没有?”

今晨一早,虞氏叮嘱了沈氏一回,这回又让何氏去看。

要不是知道虞氏一切正常,沈氏真要怀疑虞氏是不是患了痴呆病。

何氏道:“回婆母话,过来的时候媳妇特意去瞧了,县主的闺阁里有两个银炭炉子,都烧得旺旺的,比你这儿还暖和呢。”

235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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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面容缓和了几分,一门心思都记挂着将要归家的小女儿。“新做的冬袍让青嬷嬷暖热了,待人一回府就得换上。还有香汤也得备好了,妍儿最爱干净,不沐浴更衣怕是不肯来见我。”

沈氏与何氏一一应下。

沈氏遣了得力的小厮去二门上候着。等了大早上,才传来话:“禀太太,二爷、六爷派人传信回来。皇上有旨,要先入朝觐见,稍后才回府。”

这江家只怕还得出个国公、候爷的,江书鲲在西北二十年,立功无数,就连他妻子如今也是将军封号,长子亦得了个“游骑将军”,就连只得十五六岁的次子,也是“游骑将”。江家虽是科举出身,可有次子做大将军,这让江家显得与众不同,可谓一门文武皆有。

沈氏道:“再探!”

辰时三刻,只听有小厮再禀:“禀太太,慕容氏携孙小姐、丫头们回府了。”

人人喜颜展露,一副百般期待的模样。

江家二爷、六爷还家,建立军功,搬师回朝,可谓荣归皇城。

虞氏道:“可瞧见县主了?”

小厮小心地看着沈氏,再看何氏,露出几许苦相。

张双双催道:“太太问话呢,倒是快说。”

不光是虞氏急,其他几个也跟着急。在江家,最为紧要的人物是虞氏,虞氏上管江舜诚,下管儿孙,将一家大小都压得住。唯独她就偏疼着最幼的素妍,而虞氏唯一怕的人也是素妍。

小厮道:“门丁只瞧见慕容氏携着孙小姐和几个丫头,并未瞧见县主。”

虞氏脸色刷牙的一下变得苍白。抬手指着小厮,厉声道:“你这话何意?什么叫没瞧见县主。让你们在二门候着,便是迎接县主的。”

张双双帮衬着虞氏,啐骂着:“瞧这些没用的奴才,都办的什么事。去探个人,也弄不清。快去,瞧仔细再来回话。”

素妍可是虞氏心坎上的宝贝,她昨儿一宿未睡安稳,等的就是自家女儿,这会子居然打听不到素妍的事。怎不让她懊恼。

小厮扒腿就跑,不多会儿,换了个小厮。道:“二奶奶携孙小姐到二门了。”

一家子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沈氏与何氏起身,伸长脖颈望着如意堂院门方向。

张双双抱着汤婆子,急得来回踱步,江家有人回来,这原是喜事。她想着如何做好嫡长孙媳妇的事。

虞氏一脸凝重,手紧紧的拽握着丝帕,指节发白,嘴唇微蠕。

又过了一会儿,小厮近了花厅,跪在门口。朗声道:“回太太话,小的打听清楚了。说是县主与柳小姐行至阳城,县主要赶去拜见附庸先生。与他们分开了。临走时说,会赶在大军入皇城前会合,可一直等到今晨都没瞧见县主与柳小姐。”

虞氏整个人浑身一软,嘴唇颤栗着:“这些个没心没肺的,妍儿何等听话。怎会离开?”

她巴巴儿地等了这许久,可原来素妍并没有与慕容氏他们在一处。

素妍固执的性子。沈氏、何氏都是见过的,耍起泼来,比虞氏还厉害,谁敢拦她,这会儿在虞氏口里就成了乖乖女,宝贝疙瘩。

小厮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小心道:“小的问过同去的白芷,她是这么回小的。当时县主离开,只得六爷和孙小姐知晓,便是二爷夫妇也被瞒着。”

虞氏厉声道:“回头见了书麟,我只管向他要人。这个混账东西,不照料妹子便罢,竟还挑唆起妍儿由着她性子来,我与他没完…”随时都要大哭大闹一场,虞氏紧咬着牙齿,“这大冷的天儿,妍儿去哪儿了,她一个年轻女孩子,万一落下了病根,这可如何是好?”

沈氏想要安慰几句,却又生怕一个劝不好,反惹得虞氏自此发作。

何氏低垂着头,思谅对策。

张双双起身,走近虞氏,道:“祖母息怒,小姑姑性子活泼,又有一身的本事,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虞氏气得峨眉倒蹙,凤目圆瞪,一张布着深深浅浅皱纹的脸,全无往昔的平和、慈爱,只有怒容。吓得张双双立时住了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虞氏。

几人正赔着小心,有大丫头来禀:“太太,得月阁的青嬷嬷求见。”

青嬷嬷进了如意堂,行了礼,面含忧色地道:“白芷回得月阁了,听说白芫那丫头被县主给了杨小姐,如今是杨小姐的贴身大丫头。”

沈氏道:“人是县主的,她爱给谁只管给谁就是。”

青嬷嬷苦笑了两下,小心地审视着虞氏的冰块脸,再看沈氏一脸凝重,何氏则是胆颤心惊的模样,再看张双双也是小心谨慎的样子。“太太,白芷说县主要去拜见世外高人,许是误了行程,过几日就到。”

虞氏气得不再说话,任谁与她说话,都拿眼瞪着对方。

外面,有江书鸿去差任上的随从回来禀话:“太太、大奶奶,大爷说今晚皇上要在宫中设宴,二爷、六爷、大爷、三爷和候爷都不回府用午食、暮食了。”

虞氏冷着脸,看着想乐又不敢乐的儿媳、孙媳,愤愤道:“你们倒是个个欢喜了,偏我的妍儿还在外面挨饿受冻。我倒要瞧瞧,你们如何吃得下去。”

谁要用食,就是与她过不去。

虞氏霸道起来,半点道理都没有。

沈氏暖声道:“婆母哪里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虞氏拿眼冷冷的睃着她,沈氏赔了个笑脸,“小姑子最是孝顺,要是知道你不吃饭,指不定会难过成什么样子。这就要到年关了,许明、后两日就抵家。”

说到素妍孝顺,虞氏的脸上有了两分笑容,虞氏最爱听的,便是有人夸素妍好,这一夸,比有人夸她还要高兴几分。

虞氏轻叹道:“亦不知这两个丫头今儿到何处了?”

何氏附和道:“大嫂说得是,明儿幸许就抵家了呢。”

虞氏闷闷的心情又回复了几分喜色,道:“老大媳妇让厨房多做几样好菜。他们爷几个在宫里参宴,咱们也不能苦了自个。老二媳妇带着孩子们回来,你们亦得高兴一些。”

“是!”

各自忙碌开去,张双双张罗着厨房的事,沈氏与何氏则派人前往问候。

大丫头站在二房青林苑外,看着慕容氏领着展颜与丫头整理着行李,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被下人们抬到院子里。

“奴婢是大奶奶房里的大丫头,特来向二奶奶、孙小姐请安。大奶奶说,还需什么只管吩咐了下人通禀一声。各院的摆设、物件,都是按照各房的标准来备的。二奶奶院里暂时安置了四名大丫头,六名二等丫头,另有四名粗使丫头,一名管事嬷嬷。

三少爷、五少爷屋里亦安排了两名通房丫头,两名大丫头,三名二等丫头,三名粗使丫头,再各有一名管事婆子。孙小姐屋里配了两名大丫头,四名二等丫头,四名粗使丫头…”

展颜听罢,她自己的院里亦有十名丫头服侍自己,顿时愕然,便是听这丫头回禀就说了好一阵儿。

慕容氏道:“三少爷、五少爷屋里的通房丫头就免了。丫头么,各处留上两名大丫头,他们打小都有自己的服侍小厮,要与他们一起住的。三少爷、五少爷暂时不用分开住,且让他们住一处吧…”

展颜听白芫说过,右相府的规矩大,低声道:“娘,通房丫头不要便罢。其他的还是照府里的规矩来。”

展颜冲她眨了眨眼睛,要是一回家就惹得虞氏个不痛快,这可不好,往后说不准就不回西北,要长住皇城的。

慕容氏忍了又忍,终是按捺不住,道:“就那么一个人,却要十来个人服侍,不就是清扫、洗衣的事么,三五个人就够了。”

展颜见自己说不动慕容氏,面露无奈,江家是望门之家,规矩又重,只道:“就按慕容氏说的,各处下人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