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老五江书麒两口子不皇城,如若他们俩,以他们性子,这府中又是一场风雨。

张双双惊呼一声,似恍然大悟,引得众人齐刷刷都看着她。“祖母、娘,今儿遇上这么大喜事,还没放鞭炮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江舜诚忙唤了大管家,右相府“文忠候”大门前、南门“平西候”府大门前挂放鞭炮,一时间两边鞭炮声起,噼噼啪啪甚是热闹。

邻里听到震耳鞭炮声,各府奴才出门观望。

胡长龄坐花厅上饮茶,小厮禀道:“老爷、太太是对面街江家放。”

胡刘氏舒了口气,一脸羡慕。

胡香兰愤然啐骂道:“都怪三姐,居然要害江小姐,也至我们两家关系闹得这么僵。江丞相春天时封了文忠候,现江二爷封了平西候,这是何等风光。”

胡长龄问:“可打听清楚,因何事放鞭炮?”

小厮低下头,道:“打听了,听江家下人与邻里讲,说皇上赐封江小姐为安西郡主,又赏两县封地,还允世袭罔替。二房孙小姐、柳小姐也晋为县主,各赐一县封地,就连着跟着服侍三位小姐丫头也晋为正八品女官,享受内务府女官俸禄,赐黄金、赏女官服…”

胡香兰眼睛瞪得大大,“连她家丫头都做女官了?”

胡长龄一脸深思,“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让侍女为女官,自来除了宫中,唯有各亲王府、郡王府才有事。”

胡刘氏搁下手里正剥着板栗,要将板栗剥出来研成粉末,备年节时做板栗糕用。道:“上回去七皇子府参加冬宴,听几位王妃、侧妃们讲过,说这几个丫头也跟着上阵杀敌,那个叫初秋丫头听说这大半年下来,杀了六十九个敌贼,是几个丫头里杀得多。”

胡长龄这才回过味来,“如此说来,皇上封她们为八品女官,也是该得此封赏。真没想到,连江府丫头都如此神勇。右相府不可小窥呀,文臣武将都出齐了。”

胡刘氏不紧不慢地道:“这有何好。连七皇子妃都说,江家风头太盛,可要遭来是非。不说旁,只怕这是非要落安西身上。”

胡长龄是听过耳闻,素妍与吴王似有些暧昧,而左肩王妃还盯着素妍呢。如若素妍真做了吴王妃,这可了不得了。

胡长龄微微一笑,“江舜诚是何需人也,就是他几个儿子,个个都成人精,旁人能想到,他一早就想到了。安西贵为郡主,又有封地,再加上一句世袭罔替,嫁入皇家是跑不掉。”

胡香兰听到这儿,心里暗想,当年与素妍好为什么不是自己。如果是她,绝不会去害素妍,只会和她好。“爹意思是说,江大姐儿做王妃、世子妃是铁定事实了?”

“皇上赐了两县,还允世袭罔替,怎么可能将这样厚封给人外姓人,自然得是他们皇家子孙方可享受。从这点看,皇上就是告诉旁人,江素妍只能做他们皇家女人。”胡长龄捧着茶盏,热度透过茶盏传递到掌心。

胡刘氏笑道:“老爷也不必羡慕江相爷,你是个有后福,四姐儿进了七皇子府,自中秋前夕入府,如今深得七皇子之心,盛宠正浓,就是各官员敬献孝顺礼物,侧妃没有,她都有一份。”

胡长龄想到这里,心稍微平静些,好歹他亦是七皇子岳父,要是将来静王登基,以七皇子与静王同胞兄弟情义,自不会亏了七皇子,自然,他也会跟着沾光。点头道:“下回见了菊儿,当得提醒她几句,无论是正妃、侧室,得有儿子才能安享受荣华。”

245死嫁

胡刘氏吃吃地捂嘴笑了,娇媚无限,瞧得胡长龄心下欢喜。

胡香兰坐在一边静静地聆听着。

胡刘氏笑罢,方道:“老爷还不知道呢,菊儿已有两个身孕了,因不满三月,才未传扬出去。过了正月初三,就满整整三月了。”

胡刘氏最初是打着要将胡香菊嫁给娘庶出侄子的,不曾想,偏有嫡出侄子瞧入了眼,不是一个,还是两个,彼此争得头破血流,为了娶到胡香菊大打出手。这事让胡长龄知晓了,狠狠地痛骂一场,幸而胡祥志出了主意,说有七皇子府的大管家愿意引荐帮忙,私下付重金请了画师,将胡香菊的画影递给七皇子。

七皇子见到画中女子,美貌动人,便问:“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

大管家借此便说了胡香菊,胡家挑了个时间,带着胡香菊去寺里上香,七皇子亦去了,在拜菩萨时瞥了一眼,当真就被迷住了,胡香菊的美丽竟赛过画影美人的姿色。

七皇子挑了个良辰吉日,将胡香菊抬入府中,虽是妾侍,可她美丽、温柔,又因是庶出女子,懂得进退,更得七皇子喜欢,便是七皇子妃也给她三分薄面。这令她入得七皇子府后,可谓盛宠一时。

因着女儿做了七皇子的宠妾,胡长龄在朝里的日子亦好过了一些,又被调回户部任职,七皇子还许诺,让他好好干,寻了机会就在皇上面前为他说话,还说后宅不可再生是非了。

当年,胡长龄就是因为占了胡刘氏寡姐为妾,才被御史弹劾连降两级,这几年就没有再提的迹象。

胡长龄若有所思地道:“兰儿的婚事也该早些订下了,她是嫡女。不能比菊儿差了。”

胡刘氏就这一个女儿,自然希望能寻门好亲,依旧不紧不慢地剥着板栗。

胡香兰埋着头,抓了几枚被砸过的板栗,剥起栗子来,眉眼里有几分羞涩。

“娘家大嫂、二嫂倒是提过几户人家,瞧着都没满意的。亦与菊儿说了,托她帮忙留意中,寻得好的,她们姐妹将来亦能手足相望。”

胡长龄长长地轻叹一声。“要是三姐儿也能懂事一些,我们一家的日子也不会变成这般。”胡香兰每每想到胡香灵,就恨不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胡香灵,她们姐妹也不会被要垢言,此刻咬着嘴唇,很想痛骂一场。

胡刘氏道:“门第好的,一提到是胡家的女儿。便说三姐儿是个不安分的,怕她的姐妹也如她一般。否则,咱们家菊儿多好的姑娘,因她的名气受碍,也只得为妾,若不是如此。菊儿得个侧妃也不在话下。”

胡长龄有些懊恼地道:“这曹玉臻不是说要抬她回府做贵妾么?都多长时日,怎没个动静。”

有个闺誉受损的女儿,胡长龄正巴不得早早地把胡香灵赶出娘家。可他又不能做得太过。好歹是瞧着胡香灵在眼皮底下长大的,况且又答应了第二位太太,会善待她生的几个孩子。

胡香兰冷声道:“只怕是糊弄她的吧。整日待在屋里,翻来覆去地绣嫁妆,真是可笑。之前绣的大红嫁衣,不就是做妾么。自个儿又用不上,让她挪给四姐穿,死活不肯,还说四姐也是做妾的,生生将嫁衣压在箱底也不拿出来。绣完大红的,又开始绣桃红的了,这个颜色倒也配她。前些日子还让娘给她几缕金丝银线,说要加在嫁衣上。”

就是给人做妾,在桃红嫁衣上亦能绣上金丝银线,真真是糟蹋了。

胡刘氏自然没给。胡香灵便自己花钱买了这些贵重物什,竟真在嫁衣上添绣了金丝银线。就算是做妾,她也要做个美丽的新娘子。

胡长龄道:“许多事你不便开口说她,就让祥志去说,他们是亲兄妹,祥志比你好说话。”

胡刘氏笑道:“祥志是个懂事的。前些日子,想要说服她推了曹家的亲事,给她寻个八品编撰人家,做个正室。她竟不肯,只说就认定曹公子了。”

曹玉臻虽是状元郎,赐了官位,也不过是礼部七品笔帖式,皇城之中,达官贵人比比皆是,哪家没有个门道。

“你派个人去曹家,让他们早些抬了她过府。翻了年,兰儿也大了,莫要因她累了兰儿的终身。”

胡香兰眼里有了些许喜色,抿嘴偷乐着,小心地看着母亲。

胡刘氏道:“听说曹公子的亲事至今也未订下来呢,原本中了状元郎,这提亲的人该多才是,可不知怎的,硬是没见一位。”

胡香兰将几枚剥过的栗子放到盘子里。

胡长龄低声道:“听说左相府的珊瑚郡主瞧上他了,可不知怎的,大公主、大驸马还有崔相都不同意,大公主原说只要他高中三甲,就订下这门亲,可后来竟又变卦了。”

大公主女儿看上的人,其他官宦人家哪敢去说?就算曹家上门提亲,为不得罪大公主也是不敢应的。大公主乃是宫中贵妃娘娘的长女,深得皇上喜爱,因是公主又生就一副泼辣、霸道性子,满朝文武,谁不忌惮三分。

胡长龄夫妇在为胡香兰的亲事忧心,胡香兰更在心里暗恨着胡香灵累坏了自己的名声。左相府里,珊瑚郡主又与父母扛上了,直闹得大公主一阵头疼。

崔珊居于左相府内最高、最华丽的明珠阁。

明珠阁,名符其实,崔珊便是左相府内的明珠。大公主生下崔珊后,便再未怀孕,说生孩子太痛苦,生崔珊就要了她的半条命,再不肯生,又不许大驸马纳妾。好在大驸马还有三个兄弟,其中一位嫡弟、两位庶弟。并不担心崔家无后,其他三位倒是儿女皆全。

嬷嬷一路快奔,风风火火地穿过左相府至大公主府的回风长廊,越过大公主府的后花园,往大公主的闺房奔去。

到了冬天大公主越发慵懒,依在暖榻上,跟前烧着银炭炉子,手里抱着个汤婆子,歪着身子拿着本闲书。

当年皇上赐婚,让她下嫁崔家嫡长子崔稹。崔家感皇恩浩荡,小心地敬着、重着大公主。特意买了左相府附近的几座府邸,拆了房屋,重新建造大公主府。两府之间虽有围墙,却又有一条专门的通道。

嬷嬷站在门外,双手垂立,小心翼翼地道:“禀大公主,郡主又闹开了,把闺阁里的花瓶、摆件全都砸了一个遍。她遣老奴来问,大公主和大驸马的话还算不算数?”

这大半年,大公主早已习以为常。每隔三两日,崔珊就闹上这么一场,把屋里的东西砸个稀烂,然后大公主再令人摆上新的,最初砸掉的都是些东西,后面大公主也懒予给她好的,只摆上寻常的,让她砸去。

“她爱砸便砸,左相爷和她爹都说了,曹玉臻此人攀龙附凤之心太甚,来过府里几回,他看珊儿的眼神都带着寒意,他不会真心待珊儿的。”

大公主拿定主意,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是当年她舍了自己的性命生下来的,说什么也不能看着她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子。

嬷嬷浑身颤了一颤,重重跪在门外,磕了两个头,道:“大公主还是去瞧瞧吧。郡主说,这回她说到做到,若是大公主不同意,她…她就要…”

后面的话,被两个神色慌张,支吾不清,吓得极甚的宫娥给打断了,“大公主,大公主,不好了!郡主…郡主她悬梁自尽了!”

大公主手里的书,“啪”的一声跌落到地上,呆怔片刻,一张敷粉白脸上只瞧见一双乌黑的眼睛变得空洞,转瞬,她怆惶着好绣鞋,“来人,去明珠阁!快!”

这个死丫头,和她闹腾了大半年,还不肯罢休,之前只是说说,可近两个月越发地厉害,三天两头的砸自己的闺阁,打骂宫娥丫头便罢了,这回居然闹出悬梁自尽来。

大公主被太监、宫娥搀扶着,再也顾不得室外的寒意,一路快奔。

“死奴才,要是郡主出了个差错,本宫活剥你们的皮。这么多人连个人都看不住,竟让她干出傻事来,一个个全都是废物!”大公主骂骂咧咧,赶到了明珠阁里,亦不知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一看明珠阁外站了数十名丫头、仆人,再看其间几个正是大驸马的人,悬着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阁楼里传出崔珊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不管,你和娘答应过的。说等他高中三甲,就同意我与他的亲事。可这都多久了,你们不点头不说,还总挑他的不是。”

大驸马道:“珊儿,我和你娘就你一个女儿,自然希望你好。那个曹玉臻你祖父也瞧过,派人细细打探过的,虽有些才华,可人品差了些。为父观察过,他看着你时,眼里是冷的,对你没有情意。”

“你胡说!我哪里不好了?他连胡香灵那种贱货都能接纳,怎么会不喜欢我?他喜欢我的,他亲口说过,说我雍荣华贵,端庄美丽。他看着我时,眼里都是痴情,偏你和娘、还有祖父就会挑他的不是。我喜欢他,我就喜欢他!

你们都是大骗子,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你们骗我,说好待他高中,就将我许配给他。可你们现在返悔了。呜呜,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你们不同意,我便死给你们看,我要让你们过不好年节!我这就死,不让我上吊我便投井,我还能服砒霜,总之我就是要死给你们看…”

246训爹斥娘

崔珊想到曹玉臻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还有那好听的声音,就快要发狂了。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是得不到的。身边的人讨好她、巴结她,唯独曹玉臻,没有讨好、巴结的意思,见到她时,是平静的,淡然的。这样的人,在她眼里才是最正常的,可偏偏一个不曾讨好她的男子,在她父母眼里就成了对她无心。

大公主提着裙子,进了闺阁,看着满地狼藉,被砸坏的花瓶、杯碟,还有推倒的桌案、凳椅。“珊儿…”

崔珊暴跳起来,伸手指着大公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心狠?当年你看上我爹,便能嫁他。为什么到了我这儿就不成了,曹玉臻哪里不好,才华过人,相貌不俗,又是皇城世家之后,哪里配不上我,你偏偏要挑他的不是。”

大驸马低喝一声:“休得无理,这是你亲娘!”

“她哪里像我亲娘了?她这是要活活逼死我啊!你们都想我死,哇哇…我只嫁给曹玉臻,这一辈子,我崔珊就认定曹玉臻了。”

嚎啕大哭之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乱蹬,比大街上撒泼的女娃还要刁蛮几分。

他们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他们好过,大家都别这新年了。

她喜欢上一个人,为嘛这么难。

崔珊此刻要仪容没仪容,要样子没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坐在地上又哭又蹬,活脱脱就是一泼妇。

要是旁人这样对她,大公主立时就下狠手,可这个指责自己,怒骂着的是她的亲女儿。不怒,反而安慰道:“珊儿,你不是喜欢琰世子么?娘明儿就进宫…”

“我不要,琰世子就是个娘娘腔!”

真不想好了,居然敢说宇文琰是娘娘腔,是,宇文琰长得是阴柔了一些,性子又飞拔跋扈,曾经何时,崔珊不就是痴迷于宇文琰那张比女子生得还美的脸么。瞧上曹玉臻也是因为对方长得英俊无双。

大驸马道:“我瞧琰世子挺好。曹玉臻是有才华。可正妻未定,就先有一个贵妾等着入门。胡香灵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知道。以后有那么一个妾室在旁边,有你的好日子过么?”

崔珊又哭又说:“琰世子好。让我娘嫁去。我就瞧上曹玉臻了,我只嫁给他。你们今儿要是不同意,我就从这阁楼上跳下去,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你们变成无儿无女的孤家寡人!”

让大公主嫁琰世子。这传扬出去,大公主也别做人了。厉喝道:“你给我住嘴!我是你娘,让我嫁人,天底下有这等事么?”

崔珊起身就往窗户奔去,嘴里继续哭闹着,“嫁不了喜欢的人。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我现在就死,我这就死给你们看。”

金钗和嬷嬷吓得立时拽拉住崔珊。不让她走近窗户,崔珊拼命挣扎着。

“让我死,你们让我死!嫁不了他,我活着也没意思。呜呜,就让我死了好啦!”

这两月。崔珊是花样百出,为了逼大公主夫妇同意这门亲事。先是央求,再是说情。最近一个多月索性就是一哭二闹,今儿连上吊自杀的事儿都闹出来了。

崔珊疯狂地用力推攘开金钗和嬷嬷,转身奔近窗户,手里拿着块破碎的瓷片:“站住,不许过来!”

金钗想抓住崔珊,虽只隔了三步之遥,却不想轻易移步。

崔珊恶狠狠地拿着瓷片,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她嫁不了喜欢的人,她不要这样,为什么都说曹玉臻不好,他哪里不好?他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待她又温文尔雅,有礼有节,这样的他,在她眼里是完美的。

“不许过来!”崔珊看了看白皙如藕的手腕,狠狠心肠,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干点特别的事出来,大公主就不同意她嫁给曹玉臻,在大公主的一声尖叫声中,崔珊狠狠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时如泉喷涌,看着红红的血,崔珊厉声道:“爹、娘,女儿知道你们养我不易。可是,没有曹玉臻,女儿活着也没意思。没有他,女儿宁可去死!”

她猛一转身,就要从窗上跳下。

这是明珠阁,虽是两层,可下面是草坪,万一有个好歹…

大公主不敢想下去,脱口呼道:“我同意!我同意…”

即便心下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甘心、不愿意,但她必须得同意。这是她唯一的女儿,要是没了,大公主亦生不如死。

崔珊厉声指着大驸马:“爹,你呢?同不同意?”

大公主一脸惊慌,原以为崔珊闹腾一阵子便会作罢,哪里晓得,居然拿着瓷片划破自己的手腕,这是如何的狠绝,直瞧得大公主胆颤心惊,仿佛那道淌血的伤口比自己的更甚。大公主一脸央求地看着大驸马。

大驸马恨铁不成钢,都是打小太过纵容崔珊所至,竟养成了这等刁蛮的的性子。“我同意!”

能不同意么,万一真跳下去,孩子没了,整个崔家都别想过好日子,以大公主的性子一定能掀了崔家。

崔珊还是有些不信,“你们俩的话我不信,叫祖父来,叫他来,我信他的话。只有祖父应了,我才不跳。,否则我还是会跳。就算不跳,我也让自己身体里的血流个干净…”

女子是流泪不流血,这血可珍贵着呢。

大公主直看得一阵惊慌心痛,忙对左右道:“快请相爷!”

崔左相夫妇俩听说崔珊在明珠阁闹自杀,老夫妻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跟着下人就到了明珠阁。

大公主道:“珊儿,听话,让娘给你包扎伤口。”

“不!到时候,你拉着我,祖父一来,又不同意了。你们便可说,是祖父不同意。这一回,我非得让你们都同意了!”

就是要让大家看到血,看到她是当真的,否则个人都以为她是小孩子,是任性闹腾一阵子。

她是真的喜欢曹玉臻,从春天时在右相府的宴会上一见,她就再也忘了不了。就连琰世子也比不过他,她只喜欢他。

崔左相上了阁楼,只见崔珊的衣裙都是斑斑血迹,地上还撒落着如梅盛开的血花。

左相夫人惊呼一声,“我的乖孙女儿,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祖母,我喜欢曹玉臻,我要嫁给他!”简单干练,崔珊含着泪,切切地看着崔左相,“祖父同意么?”

崔左相把自己拒绝的原因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了大驸马。

大驸马最初不觉,后来也是用了心的,一打听、了解,也认为曹玉臻并非崔珊的良人。

大公主央求道:“翁爹,你就答应了她。这孩子固执得紧,要是有个万一,呜呜,媳妇也别活了。”

崔珊是大公主的命根,是她的宝贝,此刻闹成这般,看到崔珊手腕上的血,大公主的心便一阵胜过一阵的揪痛。

总不能真的闹出人命来,宫时的贵妃娘娘亦是很疼崔珊的。

崔左相左右权衡、为难,长叹一口气:“珊儿,你这孩子…皇城那么多的少年才俊,怎么就看中那人…”

“祖父只管给句话,是同意还是拒绝。你若拒绝,我立马从这楼上跳下去,从今往后,再没人吵嚷你们,你们个个都能过着安宁日子…”崔珊后移几步,一副立时就要跳楼的样子。

崔左相一张老脸全无血色,朗声道:“好!祖父同意!”

崔珊见目的达成,笑了一下,高声道:“你们都听见了!祖父、爹娘都同意我嫁给曹玉臻了!”敛住笑容,带着要胁的语调,“你们可是大人,尤其是祖父,堂堂当朝丞相,可不许言而无信。”

崔左相瞧明白了,崔珊这是故意的,就是要逼家人同意她嫁给曹玉臻,居然会心狠地在自己手腕划上一刀。若是不同意,只怕她会真的从楼上跳下去,崔左相是一点主意也没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崔珊放下手里的破碎瓷片。

崔左相无奈的长叹一声,拉着张老脸,转身离了明珠阁。

左相夫人道:“相爷,你怎么能答应她呢。不是说那个曹玉臻不是珊儿的良人…”

“那等情势,我能不应么?万一真从楼上跳下去,第一个饶不得我们的就是宫里的贵人。大公主是贵妃娘娘最疼爱的公主,珊儿又是大公主的宝贝…”

得罪不得啊!

弄个不好,折损崔珊一人事小,到时候在贵妃那里埋下了种子,三皇子、七皇子知晓他们同母公主过得不好,也不会饶了崔家上下。

大公主拽住崔珊,手忙脚乱地招呼着宫娥、嬷嬷:“快取布条来,再把金创药膏拿来。”

崔珊若无其事,看着血,若不是这些血,只怕大公主、大驸马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就是她祖父也不点头同意,早知如此,就早些用上这一招,逼得他们应下。“娘,我没事!”

“你是不是想折腾掉你娘这条命,啊?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干吗要伤及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系于父母,你真想要了我这条命啊?”

大公主一面处理着伤口,一面指挥着众人,整个明珠阁上下十几人,都因为崔珊这一番闹腾,忙得前仰后翻,而当事人却一副目的达成,无比欢悦的表情。

PS:

各位读友,求粉红票!求全订!求关注…你的支持,是该文成长的动力!

247娶无喜

包扎好伤口,大公主坐在贵妃椅上面露倦容,满是无奈。

崔珊则是颇有兴致地瞧着被大公主包扎过的地方,如同鉴赏珍宝一般,偶尔带着几许挑剔。

大驸马坐在一边,颇是无语,看着满屋狼藉,再看着若无其事的女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钗!”崔珊搁下手腕,“你去趟曹家,一定要亲自见到曹公子,告诉他,我祖父、父母同意这门婚事了,叫他早些派人过来提亲。”

大驸马很想痛骂一顿,可他的妻子是当朝大公主,在他尚公主那日开始,就一直在隐忍,忍妻子,忍女儿。“珊儿,你如此胡闹,将来可别后悔。唉…”他起身出了闺阁,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见崔珊确实冷静下来,大公主舒了口气,就算当年她看中大驸马,也没闹腾这般厉害,虽然也扬言说要上吊自杀,可那根本就是做样子,今日崔珊居然能划破手腕,就不止是吓唬人了。

崔珊坐了会儿,褪下外袍,躲到绣榻上睡觉,任由丫头、嬷嬷们清扫闺阁,将一大堆的碎片抬出明月阁,又去库房新领了一批摆件,就连库房的主事嬷嬷也无奈轻叹,只盼着崔珊不会再闹腾。

金钗奉命前往曹家,禀明来意,曹家家仆禀了曹玉臻,又等了一刻钟,才见曹玉臻身着得体的银灰色长袍出来,在金钗的影响里,曹玉臻似乎就只得这么一件袍子,可稍微用心就会发现,这件银灰长袍又不是上次所见,因为这次是件冬袍。

“金钗姑娘!”曹玉臻温文尔雅地抱拳。

金钗跳下马车,走近曹玉臻,欠身道:“公子。奴婢今儿奉郡主之命捎句话与你。崔相爷、大公主、大驸马同意你们俩的亲事,还望公子早些派人去左相府提亲。”

曹家没落,这五六十年来,就没出过一位人才,许多皇城世家早已忘了曹氏这一家族。直至他高中状元,在皇城才颇有些声名,加之他是六公子之一,有人这才忆及曹家来。

他一脸疑惑,金钗以为他不信:“奴婢不敢欺瞒,崔家长辈们确实应了。郡主为了与你在一起。可费了不少心思。”

“这是…”曹玉臻有些好奇,崔珊喜欢他,他是知晓的。今年端午节前在一次赏花宴上,崔珊得了机会,亲口告诉了他。

被一位年轻的贵女喜欢着,这是男子的骄傲,更能满足身为男儿的虚荣心。只是。听说崔家长辈同意了,曹玉臻却没有更多的欢喜,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如果这个人不是崔珊,是另外一个女子,他兴许是欢喜若狂的。

他拥有着绝世的才华,就应得配才貌双绝的女子。崔珊虽有容貌,可是这才德却不敢恭维。即便最近半年,崔珊写出了几首应景的诗词。着实不错,在皇城也搏得一些声名,可他对她真的无意。他的心里有一个人,那个女子才是皇城当之无愧的才女。

金钗笑道:“郡主为了让长辈们同意婚事,上吊、跳楼都使上了。还把自己的手腕都伤了呢。她一片真心待公子的,还望公子莫要辜负她的一片痴情。公子。还是早些派人去左相府提亲,也好安了郡主之心。”

他竟感觉不到欢喜,反而有些压抑。

是的,他其实不喜欢珊瑚郡主,在这当口,他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个女子。

但他,不能就此得罪了崔府。

曹玉臻道:“眼瞧着就要当年关了,家中的诸事繁琐,还劳姑娘与郡主说一声,待过了年再作计较。”

金钗虽有些不乐意,但想到如不是曹玉臻对崔珊表露了什么,崔珊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回头又想,到了年关,各家各府都有忙不完的事,就是左相府与大公主府也是如此,便又释然了。“我会转告郡主的,长辈们好不容易应了,公子可别久拖。”

曹玉臻抱拳应声。

金钗转身跳上马车,曹玉臻站在风口里,讷讷地望着远去的马车,眼前浮现出一张清丽的容颜,那亭亭净植的如荷身姿,那不染纤尘的清冷眼眸…

她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呢?

如若江书麒还在皇城,许能弄个明白。

他与她未曾有过任何交集,他记住她,只是因为她踏波而来,在右相府的荷花池里救起胡香灵。

那一天,胡香灵、崔珊爱上了他,而他却只一眼,便对她念念不忘。

任多少个日夜,任身边走近多少女子,唯有她才是特别的。

曹玉臻转身进入曹府大门,一个丫头禀道:“二爷,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曾经繁极一时的曹府,如今家道没落,不大的三进院曹府里住着三房人,颇有些挤挤挨挨之感,靠着祖上留下来的田地、庄子、租赁皇城几处店铺过活。

大房曹德兴夫妇及五个儿女,嫡长子比曹玉臻年长三岁,嫡次子又比他略小三月,二人皆已成家立业。大房又纳了两房妾室,两位姨娘又各育庶长子、庶长女。大房统络住在东边的三处庭院里,曹德兴夫妇携两个女儿住一处,两位嫡子住一座院子,另外一处院子里住了二房妾室和庶出儿女,颇是拥挤。

二房住着曹玉臻与寡居多年的母亲,曹二太太年轻丧夫,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曹玉臻之下还有一个妹子,翻年就满十五,却不是曹二太太所生,而是一位妾室生的,这妾室当年随着曹二老爷(曹德才)也一并去了,留下个女儿曹玉媚与曹二太太母子相伴度日。

因二房人口较少,曹老太太、曹玉臻的祖父便住在二房南院单独一处院子,曹二太太与玉媚住一处,曹玉臻单独拥有一座自己的院落。这曾让大房、二房的堂兄弟羡慕不已。

三房曹德旺夫妇膝下有四个嫡出儿女,又纳有两房妾室,虽亦有三处院落,可依是不够住,众多人都挤在一处院子里。

曹玉臻穿过小径,到了南院一处不大的院子,径直进了一座府中最华丽、清雅的院子,三间正房,又有东西厢房,东边有个小厨房、杂房和一间下人房。西边三间全是库房,因曹家家业凋零,这库房的钥匙,一直是老太太拿着的。

老太太正坐在暖榻上,两侧的贵妃椅上分别坐着三位太太。

大太太笑问:“玉臻,听说珊瑚郡主派的丫头来了?”

是来探消息的?

他刚见了崔珊的贴身侍女,她们就听说了这事。

二太太抱着汤婆子,神态安祥,身后站着曹玉媚。

曹玉媚一脸沉吟,似在猜测,只抿嘴含笑。

三太太眼里蓄满探究,小心地审视着曹玉臻,时而又看看坐在花厅正中的老太太。

曹玉臻见了礼,老太太赐了座。

他在二太太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缓声道:“是奉命与我捎句话来的。”

三太太忙问道:“什么话?且与我们都说说?”

曹玉臻颇有些为难,却经不住三太太的追问,道:“说…崔家长辈同意我与她的婚事。”

老太太微闭着眼睛,手里转动着一串菩提佛珠,嘴唇一合一张,似在无声地诵“阿弥陀佛”。

三太太满脸喜色,“这可是好事呢?大公主膝下就得这一个宝贝女儿,若我曹家有幸娶得珊瑚郡主,可不愁往后的日子了,嫁妆只怕丰厚得很。”

曹家现在日子紧巴,大老爷活了一大把年纪,只在朝廷谋了一个闲差,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官职。三老爷根本就是一介白衣,连个三榜同进士也未中过。

曹玉臻七岁时,大老爷便觉得曹家的兴旺都系在他身上,自己的几个儿子没有读书的天赋,三老爷的几个儿子亦是如此,偏偏个个又无一技之长,只靠着祖业过活。

大老爷的长子早年倒想做生意,却连赔了两回老本,数百两银子都折损在里面,这几年就不敢再提经商的事儿,学了其他几个兄弟的样,安安分分地读书,倒也用心,却是屡考不中。

大太太小心审视着老太太,又见二太太并无甚喜色,按说这是件天大的好事,怎的就不见笑意呢。道:“我瞧着珊瑚郡主也是个好女子。”

好女子?

老太太睁开双眸,觉得大太太这话说得奇巧。

二太太若有所思,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和,“左相府亦是当朝权贵,又是大公主的女儿,当真是富贵非凡。”然,话锋一转,“右相府未借裙带、姻亲,便有今日体面,更让人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