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掌控皇帝手里,他是说想试探皇帝对江家的态度。

素妍双眸深邃,“爹想怎么做?”

江舜诚道:“过些日子,爹就上疏辞仕,看看皇上的态度,便能知晓答案。”

“那爹还是小心一些。且先看看二哥过完年会接手什么职务,六哥与飞飞完婚之后,怕是要去边关的。我现在担心的是五哥那边,就怕他不知轻重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江舜诚道:“他在扬州只是一介小官,非知州非知县,惹不出什么事。”

知州、知县都是拿事的官员,江书麒只是扬州学正,掌管的事务也都不大不小,就算再什么惹,出捅不出天大的祸事。

素妍也希望于此,就怕一个不注意招来灭门之祸。“小心行得万年船。”

江舜诚替她小心的盖着被子,转身加了些银炭,“我儿累了,早些歇下。想吃什么,告诉青嬷嬷,让厨房给你另做。”银炭入炉,哔啵作响,“皇上同意你请辞封地,赏了两块免死金牌,但每只牌子只能用一次,一次最多只能救五人。”

素妍请辞封地,为的也是给江家父兄保命留后退。

“这东西就先放到爹爹那里,但愿我江家永远用不到。”

他欣慰含笑:“你倒亦舍得,用世袭罔替的封地换两块免死金牌。”

“富贵荣华都是身外之物,对我来说,父兄家人的平安胜过世间所有。”

江舜诚灿然一笑,在他的笑容里,素妍依昔看到了自己。

他出了偏厅,唤了在耳房里歇下的白菲:“郡主醒了,把粥热上,服侍郡主用粥,过上大半个时辰,再服侍郡主服药。”

白菲躺在小榻上,第一次觉得相爷是这般体贴细心的长者。

在江书鸿兄弟眼里,江舜诚扮演着严父的形象,唯独在素妍的面前,他是一个慈和而宠溺女儿的父亲。

白菲披衣起床,服侍素妍吃粥喝药。

*

除夕日,清晨。

临近新年了,皇城各处焕然一新,大街上扫得一尘不染。

吴王令人整理了行装,一大早带着侍卫、太监往吴王府方向移去。

素妍不喜欢他的身份,而这却是他为之引为傲的东西。

他可以抛下身份,与她在一起。但他无法放弃自己梦寐以求的帝位,他从小就被舒太妃告知:阿轩,你是皇嫡长孙,是乾明太子唯一的儿子,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孙,你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颜面,你是要做皇帝的人…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做皇帝的,因为他的父亲是太子,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虽然英年早逝,可他是可以做皇帝的。

为了帝位,他得牺牲自己的感情,哪怕是最深爱的女人,他亦得放弃。其实,如果不是舒太妃背着他娶回两房侧妃,他与素妍又怎会越走越远。

吴王府。

许纤玉挺着大肚,在自己的院落里来回走动,一步又一步,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这几天每隔一日便有宫里的太监来请平安脉。

陪嫁丫头进了院子,如喜鹊般一路叫嚷:“许妃娘娘,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陪嫁嬷嬷打起布帘,“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殿下回府了!已过二门,正往交泰院去。”

交泰院是吴王所居庭院的名字。

正文 280 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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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嫁嬷嬷扶住许纤玉,“许妃小心些。”

许纤玉问:“另五位奉侍去哪儿了?”

奉侍,吴王姬妾的位份,是妾位里最低的,为正九品位。这五位奉侍是舒太妃弄纳进王府的,是各地搜罗来的美人,有的是商贾之女,亦有的是小吏之女。舒太妃以为吴王生气不肯回府,是嫌舒秀仪、许纤玉二位姿容不够美丽。

陪嫁丫头道:“殿下刚回府,各处院子都知道了,太妃也赶到殿下的交泰院去了。”

许纤玉捧着大肚,轻柔地抚摸,这孩子得来不易,他父王一早就不想要他,虽然怀上了子嗣,可吴王的冷落她独自品尝。“我亦有大半年没见到殿下了。”

陪嫁嬷嬷道:“殿下的脾性我们都了解一些,还是不要贸然前去,若是他想见你,自会派人通禀。”

她好恨,真的好恨江素妍,生生把吴王的心勾了去,既然相爱,为甚不嫁了吴王。要让她们受尽冷落,就连怀上这孩子,亦是算计得来。

门外,传来大丫头声音:“奉太妃娘娘之命,请许妃去交泰院拜见吴王殿下。”

许纤玉满心纠结,是去?还是不去?

若一个不小心,又触怒了吴王,他的无情,她是领教到的。

陪嫁嬷嬷道:“就去吧,这回是太妃娘娘来请的。”

一干下人簇拥着行动笨拙的许纤玉,一步一步近了交泰院,尚未入院门,便听得里面笑语连连。

花厅上方,端坐着一身材魁梧的男子,头戴束发雕花镂空金冠。横插白玉无花簪,金冠两侧各有一根红色宫绦,汇于颌下,结成漂亮的蝴蝶结。腰束金丝攒花红宫绦,外罩大红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红缎玄底朝靴。剑眉朗目,举手投足间透出硬朗的冷颜,这让人一望生畏,冷颜之中带着威严,令人不该忽视。

“臣妾拜见吴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许纤玉正要下拜,舒太妃招呼左右:“身子要紧,来人。扶许妃坐下。”

吴王手里捧着茶盏,淡淡地问:“就要过年了,府里年节物什可都置备齐全了?”

没看许纤玉,只盯着案上那盆开得正妍的月季。

五名姬妾,或一袭粉衣。或一袭蓝衫,或一袭橙黄,或一袭碧翠,环肥瘦燕,各有其美,或妩媚动人的。或娇俏可人的,或水灵清透的,或美丽诱人的。落在他的眼里。却不由自己的忆起素妍。

昨日的她,那一袭素颜,却美过人间所有的脂粉。

而这些女人,个个打扮得娇艳,却远没有她身上的那份气质。

舒太妃道:“你没在府里的日子。秀仪可帮了大忙,里里外外都是她在主持。”

到底是舒太妃的娘家亲侄女。舒太妃早早把打理吴王府内宅事务之权交给了侧妃舒秀仪。

吴王转着手里的茶盏,自打许、舒二妃进来,他连正眼都没瞧过,倒是扫了五名姬妾一眼,这令姬妾们满心欢喜,却连大胆抛个媚眼的勇气都没有。“很快就不会是她主持了,皇上下的赐婚圣旨到了吧?”

舒太妃道:“到了!到了。宁西郡主是个极好的。”

舒妃心里暗道:还好呢,二十几岁的老姑娘,一直嫁不出去,居然还是好的。嫁不出去的女人都塞到吴王府了,也只舒太妃一个劲地说好。

吴王神色淡淡,“母妃,本殿有些累了,两名侧妃散去,几名姬妾留下。”

舒太妃见他回来,自是高兴的,马上就要过年了,要是吴王年节都不在府里,这府里亦太冷清了一些。

许、舒二妃起身,虽有些不甘,但又不敢留。

吴王看着五名姬妾,一一扫过。

舒太妃指着穿橙黄衣的,“她是马奉侍,是青州人氏,父亲是县令,最是温柔。”款款欠身,柔媚动人地道:“婢妾拜见殿下!”

下一位蓝衣女子已经站在花厅中央,等待着吴王的打量,“这是蓝奉侍,姓蓝也爱穿蓝色的衣衫,气质高贵,会唱曲弹琴,是扬州人氏,家里是开绸缎庄里,是扬州城里出名的美人。”

此女生得极美,眉似远黛,唇有梅花之艳,莹雪脸庞面泛红润,黑眸秋潭清亮,令桃羞杏惭、莺妒燕怨,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眸光流转,夺人眼眸。

吴王不由得多高了一眼,虽只一眼,看到此女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正在暗想,却猛然醒过神来,蓝奉侍的一张鹅蛋脸不正与素妍有三四分相似。这一发现,目光游离,落在碧衣女子身上,她们二人,越瞧越神似。

舒太妃见他打量碧衣姬妾,道:“那是玉奉侍,你还真是有眼力,她和蓝奉侍是一对姑表姐妹,是不是长得像,最像的便是她们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玉奉侍善于舞蹈,在扬州城里亦是出名的美女。”

他不喜欢许、舒二位侧妃,舒太妃就设法收罗了各式绝色美人来,所求只是想留住吴王,缓和母子关系。

玉奉侍起身,盈盈一拜,与蓝奉侍同声道:“婢妾参见王爷!”

舒太妃指着粉衣女子,“这是林奉侍,益州人氏,棋下得好,人也机灵。”

“婢妾拜见王爷!”

吴王故作漫不经心,可目光还是被蓝、玉二姐妹给吸引住了,虽是表姐妹,长得有些相似,但风情却各不相同。玉奉侍的身上,依昔能看到素妍的轻盈体态,而在蓝奉侍的笑靥里,隐约能看素妍的盈盈浅笑。

还有一位桃红衣裙的女子,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道:“方奉侍,是户部编撰家的小姐,字写得漂亮。”

吴王冷声道:“都下去吧!本殿与太妃有事商议。”

舒太妃道。“最后那位便是袁奉侍,亦是皇城人氏。”

虽多看了两眼,可一想到素妍,他的心就似被压上了一块石子,郁郁难解。

几名姬妾退出花厅,吴王越发不耐烦:“你找回府的,便是这种女子?”

“阿轩!”舒太妃轻呼一声,“她们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

这五名姬妾,哪个的容貌不是绝色的,又各有风情。或娇柔的,或俏丽的,或妩媚。百媚千娇,但凡是男人都会喜欢的。偏吴王冷声道:“母妃亦是女子,有时我不懂你,觉得你活得很虚伪、很假!”就算回了吴王府,对于舒太妃早前自作主张迎娶二位侧妃。他还是心上不悦。

就算他孝顺,但好歹也是提前与他说一声。未与他打招呼,就把人塞给他。

他宇文轩贵为皇嫡长孙,对女人亦是有要求的,并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看入眼。

他心下承认这五名姬妾长得好,可面上依旧带着挑剔。

舒太妃倏地起身。没想吴王会直接这么说,过往还有些隐忍,现在他连忍也懒得忍了。

“阿轩。母亲这么做还是希望你好?”

“希望我好?”吴王想到宇文琰,左肩王妃知晓宇文琰喜欢素妍,便会不停的央求皇上赐婚,同样是母亲,一个能体谅儿子的心意。一个却完全颠覆儿子的心意。“皇上不喜欢沉迷女色之人,你却偏偏要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弄到王府。到底想做什么?是想毁掉我么?”

舒太妃忘了这岔。

“真正的好女子,不需要太多,一个足矣。”

说到底,他还是忘不了素妍。

舒太妃摇了摇头:“她已经许给琰世子了。”

吴王笑道:“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宁西要进门,我不想再生事端,叫她们休来打扰我。”

乾明太子去得早,就留下吴王这一点血脉,吴王身上担负着繁衍子嗣、开枝散叶的重责。

吴王不是寻常的皇子、皇孙,是要做皇帝的人,身边有三五个姬妾再是随常不过。

舒太妃被他暗讽了几句,原想生气,想着这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问:“可要今晚让蓝奉侍服侍?”就算再气,也是他儿子,打小就是这性子,舒太妃也懒与他计较。

他眼神凌厉,带着责备,刚说过不要打扰他。

什么时候起,她独自带大的儿子离了心,舒太妃自认这些年做得很好,她只是冷清的吴王府能够更热闹一些。

吴王道:“宁西入门前,我不会再碰任何女人。你想抱孙子,许妃已有孕在身。”

这哪里是儿子对母亲说话的语调,分明就视为外人,冰冷的、淡漠的,舒太妃突地觉得吴王变得很陌生。她越来越瞧不清他的心思。

舒太妃赔着笑脸,想到许妃、舒妃都是自己做主弄入府的人,虽然亦是放鞭炮抬入府中,可到底不比迎娶正妃,就连其他王府娶侧妃的礼节都减少许我。“阿轩,太医瞧过了,说许妃肚子里怀的乃是男胎。”

吴王道:“如若你心里真为本王设想,当知道该怎么做。”

舒太妃笑意渐去,陡地起身,她是他的母亲,不是下人,这说话的语调冷便罢了,居然拿他对待下人一般。

他只垂眸饮茶,脑子里想的都是昨日在宫里的事,皇帝语重心长地道“身为帝王不可和女情长”,皇帝年轻时,最爱的只有先皇后;乾明太子迎娶太子妃舒氏,也对她宠爱有加,在生前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生。

到了他这儿,他们却阻止他喜欢素妍,各有各的法子来应对他的儿女情长。

舒太妃带着怒容出了花厅,门外候着贴身随从。

“李嬷嬷,吴王越来越不拿我当回事,我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成人,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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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联姻

李嬷嬷是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穿着得体,打扮干练,低声宽慰道:“吴王还是吴王,而太妃却已变了。”

“我变了?”舒太妃颇是不解,她只是一个爱极了自己儿子的母亲。

今儿李嬷嬷与吴王的乳娘花氏在外面说了好久的话,花氏每每提到舒太妃神色隐有憾色,许是离得太近,近得如同舒太妃的影子,李嬷嬷竟未有半分觉察,若非乳娘的点拨,她不会觉得舒太妃这一年来变了许多。

李嬷嬷道:“太妃可还记得皇贵妃?”

主仆二人说话间进了花园,除夕之日,园子里十步一对灯笼,凉亭、径畔的树木皆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灯笼上写着“吴王府”三个大字,装饰得一片喜庆。

皇贵妃,当今皇帝的结发妻子,却在皇帝登基之后错失后位,皇帝一反常态将后位留给潜邸时的侧妃。即便如此,皇贵妃于后宫安养育自己的几个儿女,对先皇后面上倒还算恭敬有礼。

“皇贵妃给三、七皇子挑选的正妃、侧妃,哪个不是名门望族,哪一个不能襄助他们。在他们三十五岁前,入府的姬妾,就算是小小的奉侍,哪个又不是权贵之女?”

不比不知道,如此一比,舒太妃的所为与皇贵妃相比,岂止差了一大截,而是根本就让人心生厌恶,也难怪吴王会对舒太妃越来越远。

舒太妃回过神来,“这…我以为这么做便是为阿轩好。你这话还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

吴王的两名侧妃,虽都是嫡出名门女,可娘家父兄并无实权,这五名姬妾更是襄助不了吴王半分。

李嬷嬷说罢,又道:“若舒老太太在,许能提点你一二。老奴只是个下人。难怪花氏与吴王比您与吴王更近。”

舒太妃秀眉横立,“你是在说,我竟不如一个乳娘能为吴王设想。”

花氏尚且处处以吴王为先,为甚舒太妃就能真正为吴王设想。

李嬷嬷悠悠轻叹,“若是吴王这一生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王爷,无甚不可。若然不是,太妃每行一步都应三思而后行。吴王年幼时,舒太妃就盼他成材,不与旁的皇孙一般学成纨绔,可近两年瞧来。在许多事上太妃专横了些。”

“啪”的一声,舒太妃怒不可遏的巴掌击在李嬷嬷的脸上。

一干随从虽是惊愕,个个都快速地低头。

李嬷嬷一脸错愕。先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下手又快又恨,只觉被打的地方一阵火辣辣地刺痛,脑子嗡嗡作响。

“不要脸的老虔婆。竟敢指责本妃?别以为你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就能非议本妃与吴王之事。来人,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杖毙!”

李嬷嬷当年于舒太妃与乾明太子大婚前入府,专服侍乾明太子,乾明太子没了,她留在舒太妃身边。吴王二十岁,她便呆了二十一年。舒太妃一句话,便要她的性命。“老奴虽是奴才。却是皇上亲封的从七品嬷嬷,打杀有品阶的奴才,按照规矩得上报礼部。”

“好!好!好得很!仗着自己是宫里的老人,本妃就拿你没有办法。来人,将她关入柴房。没有本妃的命令,不许给水、给食物。”

不能打杀。便活活饿死她。

难怪吴王与她母子情分越来越生疏,便是被这几个老婆子给挑唆的。

舒太妃发作了一场,回到自己的院里,生了一阵闷气,心平之后,忆起嬷嬷的那番话亦不无道理。

昔日,在金殿上为吴王选妃,就想到善待先皇后娘家、自己娘家,竟忘了挑个挑个权臣之女。十一皇子虽然年幼,却亦是个聪明的,竟一下就挑了安国公家的嫡女,就连侧妃亦是闻其贵大人的嫡女。听闻近月又抬了两位姬妾入府,个个都是皇城权贵的金枝玉叶。

“来人,问问李嬷嬷可知错了,若是知错,便放她出来!”

不能让吴王落后于人,既然旁的皇子、皇孙身边的女子个个都来历不凡,她便不能让旁人得了势。

这边关押了李嬷嬷,吴王与花氏亦得了消息。

舒太妃坐了一阵,想到吴王,心里不大踏实。只携了一名贴身侍女,前往交泰院,院中的下人要禀报,被她止住。

交泰院的书房里,传来几人的对话。

吴王问:“李嬷嬷如何惹得太妃发火了,竟要打杀了她。”

李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又是昔日皇帝选送入府服侍的人。

花氏忆起自己今儿与李嬷嬷的那番长谈,轻叹一声,“殿下,你瞧各皇子府内,哪位皇子的妻妾不是权贵之女?除了皇上为你赐婚的宁西郡主,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兄长是六驸马,手握兵权,旁的…”

吴王轻笑一声,舒太妃竟连花氏都不及,就会给他添乱。“母妃这二十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一直是王府最尊贵的女主子,说一不二,因在内院守节,到底不如其他母亲。本殿不怪她,却无法不对她失望。本殿心仪弱水,除了她的才华,还有她的身份,她的父兄乃当朝权贵,若能迎娶她为妻,便能为本殿增添羽翼。从小到大,本殿被人毒害、行刺、谋杀,每次能逢凶化吉,皆是因为皇祖父暗里派人保护。”

花氏道:“老奴知道殿下心里的苦楚。六岁那年,你去太学院,竟被一个太监冲出来刺杀,伤了胳膊,回到府里,太妃追问,他怕她担心,骗她说是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

吴王双手负后,墙上挂着一幅出自素妍之手的画作,那是一幅《荷花图》,最精妙的是画中的蝴蝶。“现下想来,本殿自小保护母妃,瞒下她许多事,竟亦错了。才有了今日,母妃越发不晓如何从大局设想。”

舒太妃的心一阵莫名的疼痛,原来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吴王从小到大,都是在默默地保护着她,而她就会给吴王惹麻烦。

二十年的深居简出,二十年的内宅生活,二十年没有女人与她争夺权势,她当真是变傻了、呆了,竟不晓得其间的厉害。

“殿下,太妃是疼爱你的,她只是想你过得快不。她没想过,那么做是给你惹了来麻烦。府里进来的这些姬妾,除了将来的王妃,哪一个能与皇子妃们的姬妾比。有时候,比的不是美貌,美貌的女人要找多少没有。有了权势,便能有拥有一切。可是,若是失了势,一切都是惘然。”

这是吴王府大管家石开的声音。

连大管家都明白的道理,舒太妃竟给忘记了。她想到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舒家的利益。

吴王道:“弱水虽有缺点,但她身上有几样让本王欣赏。”

石开道:“殿下是说安西郡主请辞封地换免死金牌的事儿?”

“是。这便是她的取舍,看起来显得很傻,她却想到很长远。她固执地求要免死金牌是在给她留后路,亦在给江家留后路。这样懂得取舍,看得长远的女人,便是最可贵的。”

舒太妃心下微沉,一直以来,她以为吴王倾心江素妍,皆是被素妍的美色所诱,故而挑选了五名个个都远胜江素妍容貌的女子服侍在侧。

原来不是!

是她误会了,江素妍身上有太多的优势,江氏父子的权势,江家在皇城的影响,江舜诚在朝廷的实力…还有江素妍本身的才华,而这些才是吴王真正动心的原因。

花氏捧了茶水递给吴王,“安西郡主是当世奇女子,宁西郡主亦有过人之处。只是现下,安西郡主已经许配给琰世子,殿下也该放下了。”

吴王不无遗憾,饮了口茶水,道:“本殿昨日做了件激动之事,现在想来,才明白安西为何弃了本殿选琰世子。”

石开道:“殿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提也罢。”

“安西真心为我,她要我从天牢里救出西歧国的瘸军师,为己所用,说此人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虽有幕僚、门客十余人,但都无旷世之才。你与余寿说一声,让他想想法子,把此人救出来。”

花氏灿然笑道:“没想到安西郡主竟未忌恨殿下。”

“就算娶不了安西为妻,我想可以与她做师兄妹,我亦愿意与琰世子好好相处。”

石开道:“老奴听说,近来静王府、顺王府蠢蠢欲动,想要借机拉拢左肩王与江右相。”乳娘轻叹一声,“皇上老了,身体大不如前,而殿下你羽翼未丰,几位皇子真让人忧心。”

花氏与石开本是夫妻,两人是看着吴王长大的。早年石开是乾明太子的贴身侍卫,乳娘花氏是太子宫中的宫娥。后,乾明太子做主,将花氏许给石开为妻,二人成亲之后,育有两个儿子,便是石福、石禄。一家四口皆在府里效命,

花氏道:“不如趁早派人去镇国公府,议定大婚佳期。要是有镇国公、六驸马站在殿下这边,殿下也能如虎添翼。”

吴王没有拒绝皇帝的赐婚,更大的原因便是宁西郡主杨云屏的父亲乃是兵马大元帅,

石开道:“老奴觉得与镇国公拉好关系最为重要。镇国公乃是两朝元老,在先帝时颇受重用,又是三军元帅,可比安国公都要位高权重。”

282 狠心

镇国公杨秉忠是先帝齐德宗皇帝器重的臣子,到了当今皇上时,从一名副将做上三军元帅,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前程。

十一皇子娶安国公安家嫡长女为正妃,宁西郡主可不比安大小姐还有尊贵两分。

吴王点了点头,“皇上的良苦用心本殿明白。”

石开隐约听到一阵声响,几人顿时怔住,频住呼吸,小心留意外面的动静。石开打了手势,大喝:“谁在外面?”

舒太妃想到自己这个母亲竟给儿子添了烦心事,心头一阵愧疚,“是我。”推开书房门,泪光颤颤,似随时都要流泄出泪来。

她看着吴王,到底是生疏了,却怪不得旁人,是她这个母亲忽视了儿子的想法。“轩儿,你还喜欢安西么?要是喜欢,为娘这便入宫,就是苦求皇上,也为你求来。”

吴王道:“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舒太妃应“听见了”。

三个面面相窥,花氏跪于地上,深深一磕,“请太妃责罚!”

错的人是她,怎能责罚于他们。

舒太妃道:“免礼”虚扶乳娘一把,“我立马派人放了李嬷嬷。”对贴身侍女吩咐了两句,复又看着吴王,“轩儿,下次你与人议事,也让为娘听听。你说得都对,二十年来,我是这王府唯一的女主子,无争斗,平静如水,让我忘了这是皇家,有许多的阴谋算计。”

早前,她以为吴王迷恋安西,皆是因安西郡主的貌美。现在方知晓,不全是这样,这里有看中江右相的权势,有看中安西的才华。真正迷恋安西本人的原由少之又少,或者说是安西拒不接受吴王,身为皇族男子的霸道、不甘都被她诱了出来。

舒太妃明白了所有,恍然间,仿佛明白了过往她不曾知晓的道理。“为娘不是柔弱女子,。那五名姬妾不适合,除了蓝、玉二奉侍,为娘这便令人打发掉。”

得晓实情的舒太妃,不用相劝,便能想明白其间的关节。

吴王对她的冷漠又轻减了几分。“大管家,抓紧将瘸军师营救出来。不能让旁人揭足先登。”

既然素妍说瘸军师此人可用,那他就收为己用。

舒太妃定心想了想。“这事儿为娘来做。为娘记得,安西、琰世子都是同门师兄妹,二人通晓医术,此人定也不差。我午后就入宫,求皇上放人。”

吴王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的母妃,要为他设想,亦要为他做事。

舒太妃笑道:“为娘只一个希望,便是往后你有事不要再瞒我。你是为娘今生唯一的希望,我们母子命系一处。你不喜欢秀仪,可她已入府了。为娘已劝了她。让她主动让贤,贬为姬妾。”

虽不喜欢舒秀仪,对于向来偏护娘家舒氏的太妃来说。能做到这点已属不易。

有时候要的是一个态度,一句真诚的话,能不能做到都不介意,重要的是对方的心意,对方也曾用心过。

吴王道:“母妃。既已上报礼部和内务府,她就是侧妃。我会好好待她们。只盼她们与吴王府一条心。唉…”他轻叹一声,双眼望着外面。

原不喜欢她们,只要她们真心为他,他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善待她们。

舒太妃挥手示意门外的侍女退去,只余了吴王的贴身侍卫在旁。

吴王道:“昨晚入宫,看皇上的气色不大好,专程去了趟了太医院,找了为皇上主诊的太医。皇上从夏天时就染上了咳疾,吃了数月的药也不见好,每至三更后,咳得睡不着觉。”

他一心想做皇帝,可现下羽翼未丰,在这个时候皇帝万不能有事。

舒太妃愤然,皇帝是他们母子最大的盾牌,斥骂:“太医院养了那么多人,是做什么的?连点咳疾都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