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跳着脚,虽挨上两脚,疼得钻心。一摇一晃的想找个躲避处。

宇文琰如影随行,追在后面近身就踹:“死奴才!敢给本世子出这种骚主意,本世子今儿在右相府把人丢大了!人人都知犯忌的事。你竟敢出,非踹死你这奴才不可。”

躲无可躲,小安子往下人堆里闪,宇文琰发了疯似地见人就踹,下人们顿时散开。不让小安子近身,小安子见无人相护,忍痛逃出院门。

待宇文琰出来,四下一看,哪里还有小安子的影子。

小安子此刻躲在万年青丛中,一动不动。生怕被他发现了。

“小安子,你给本世子听着,有本事就别出来。本世子见着一次揍一次。让本世子抬着椅子到处晃,今儿是过节懂不,哪有过节送椅的,这回可犯了大忌,本世子的脸面都丢尽了…死奴才…”

骂骂咧咧一阵。方才作罢。

小安子躲在花丛里,这才明白。是因送椅子的事,反复念叨着“送椅,送椅…”连念了五六遍,这才回过神来,大过节的送什么不好,送人椅子,这不是明摆着咒人家生病么。

惨了!惨了!

当时就听世子说,安西郡主是个坐不住爱动的女子,这才想到要送轱辘椅,这下好了,犯了大忌,世子指定轻饶不了他。

*

除夕夜。

素妍因身上有伤,被下人用肩舆抬到了聚客厅吃年夜饭。

虞氏令人将她安顿在聚客厅旁的休憩室暖榻上歇下。

江舜诚父子几个坐在一边下棋的、闲聊的,书字辈的三位奶奶及张双双在厅上张罗着安箸、摆碗碟。

聚客厅里,笑声朗朗,一片喜庆欢腾。

张双双的孩子与三房几个孩子,在屋子里追前追后,三房的小七不知怎的,就把大房的大哥儿奇峻一把给推到地上了。大哥儿爬起后,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小七两拳。二孙小姐眉姐儿要护着自家哥哥,也把大哥儿给挠了一把。

顿时,三个孩子哭了一团。

眉姐儿挠了人,自己的嗓门比大哥儿的还大,似有人掐了她一般,扯着嗓子高声大嚎。

何氏轻叹一声,拽过小七和眉姐儿,“你们俩个是长辈,你倒是让着些呀。”

眉姐儿用带着稚嫩的声音,指着大哥儿:“他打人,打哥哥…”

展颜瞧着这几个孩子好玩,笑着对小七道:“七弟,羞!羞!男子汉跟个姑娘似的。你使劲的哭,回头不给爱哭的小子发压岁钱。”

小七似懂非懂,但亦有五岁了,立时止住哭声。

大哥儿也不哭了,任是脸上被眉姐儿狠狠地挠了一把,都血浸了,瞧着似要出血一般。

张双双一阵心疼,可又不能发作。小孩子的事儿,你一下,我一下,偶尔也是有伤着的。连拉了大哥儿去休憩室,着了丫头小心看着。

展颜瞧着自己搭不上手,折身进了休憩室,坐在素妍躺的暖榻上,笑盈盈地看着。

素妍道:“飞飞与六爷订了亲,不便相见,这些日子你多去得月阁陪陪她。”

展颜很是羡慕素妍与飞飞之间的情意,道:“姑姑还真是瞎操心,今儿我都去两回了,她比谁都忙着呢,忙着绣嫁衣,还忙着教丫头们本事,一屋子的丫头全被她使唤得团团转。瞧着亦是和我娘一样要做女将军的。”

素妍这才忆起,以前她说过要给飞飞送块最好的衣料、丝线,好给她绣嫁衣。“可瞧过那衣料,好么?”

展颜道:“接了赐婚圣旨后,我娘、杨姑姑就派人送了大红的缎子,都是极好的,我娘的那块,她做成新衣穿,杨姑姑的那块就绣成嫁衣。这回柳姑姑再不说她女红好了,杨姑姑从镇公府送来了一名帮忙的绣娘,人家那针线活才真真叫好呢。听说是杨姑姑跟六公主特意借的。”

素妍微微含笑,“年节上,吃的、用的也为她留上一份,不要让她心里难受。”柳飞飞无甚亲人,素妍拿她当作亲人一般,柳飞飞也视她为唯一的亲人,彼此怜惜,相携耐用这。

“柳姑姑和得月阁里几个丫头说好了,她们一处过节。都好着呢,人多热闹,她自不会多想。”

今儿是除夕,不值夜的下人们约上三五个交好的,或在自个屋里,或在朋友屋里聚在一处过节,倒也热闹。

素妍扫视屋内,除了江家男子,便是她与展颜。

“大哥,朱先生、张掌柜他们还在府里么?”

江书鸿道:“张掌柜的今儿下午就回家了,要等到初三上午再来。朱先生还在,我亦请他与我们一起过节,他喜欢清静,给拒了,说要留在清音轩里享受清静。”

素妍点头,家里人也都是考虑到这些,反觉自己是多操心了。家里人多,就算她想不到,自有细腻的人一早想到。

小七站一边看江书鹏与江舜诚下棋,一双乌黑的眸子转来转去。

江传嗣打趣道:“七弟,你瞧得懂么?”

小七指着棋子,对江书鹏道:“爹,下这儿,下这儿…”

江传远颇有些意外,瞧这样子,小七会些棋艺。

江书鹏才华过人,闲下来时教了小七。

江传业道:“三叔什么时候教会七弟下棋的?”伸手摸着七少爷的脑袋,“七弟,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你站在旁边看就行,不能说话。”

江书鹏笑道:“我和他父子加起来也下不过爹。”

小七不过是四五岁大的孩子,就算会些,也只是最浅易的棋艺。

小七歪着小脑袋,“爷爷和爹加起来下得过姑姑不?”

几人顿时笑了起来。

素妍道:“好久没下棋了,我的棋艺还是你爷爷教的呢。”

江书鲲道:“爹的棋艺高,亲自教我们兄妹六个,只老三和小妹下得最好。”

沈氏打起帘子,脸上带着她惯用的微笑,神态谦恭,“翁爹,可以入席了。”

江舜诚夫妇携儿子及儿媳妇们坐一桌,孙子辈的几个又自坐了一桌,说说笑笑,甚是热闹。

江书鸿挨着江舜诚,素妍挨着虞氏,还是在素妍幼时的记忆里家里的饭菜丰盛,今儿是年节,每桌都有近三十样菜肴。

孙子辈那桌,眉姐儿干嚎了两嗓子,每回一哭,颇有狮子功之效。

何氏刚坐下复又起身移到孙子辈桌上,娇骂道:“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别哭。一天哭几遍,倒可惜了那些金豆子。”

虞氏道:“老三媳妇就坐那桌,照应着孩子。眉姐儿亦有三岁了,过完年,你和书鹏再要个孩子吧,家里孩子多热闹。”这话仿佛生孩子就大街上买东西一样容易。

何氏涨红着脸,只低声哄着女儿。

江书鹏笑了一笑,意味深长。

江书鲲一阵莫名,“三弟笑得古怪。”

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到江书鹏身上。

何氏越发羞涩起来,垂首看着自己的腹部。

慕容氏道:“这还不明白,是三弟妹已经有了。未足三月,没好意思说出来。我瞧三弟妹的肚子,看上去不止三月,比我怀传达肚子还大。”

286 除夕夜

虞氏回头看着何氏,因是冬日,个个都穿得厚重。这么些日子了,她竟未瞧出来。“那你当心些,小心身子,看你今儿还将二姐儿抱来抱去,就不怕有个闪失。”因她抱眉姐儿,虞氏竟未往那方面想,哪里晓得已经怀上了。

何氏道:“婆母放心,又不是头胎。怀着眉儿那阵子,还不整日抱着小七,也无甚大事。”

如若不是慕容氏点破,沈氏还真没瞧出何氏有了双身子。看来三房当真是与二房亲近,不过书鹏与书鸿两兄弟的感情自来也是好的。“三弟妹还是小心些,现在细瞧,是有些显怀。”那肚子分明就是双身子的人,可这么明显,沈氏竟没察觉,到了年底,府里的诸事繁琐,她一颗心大半都搁在自己大房的儿孙身上。

素妍没瞧出来,抬手道:“三嫂,你过来,我给你诊诊脉。”

何氏将眉姐儿给了展颜,低声道:“你们姐妹好好玩。”起身走到素妍身边。江书麟让了座,素开细细地诊着,诊完一只手,又诊了一只,“快三月了吧?”

何钷垂头想了一阵,还差三五天就满三月了。

素妍是在推日子,“恭喜三嫂了,只怕这胎会很辛苦。”

一家人都在听着,不解素妍那话是什么意思。

虞氏反应快,道:“当年我怀老三、老四的时候,肚子出奇的大,很是辛苦。唉,可惜了老四,要是没染上天花,也和老三一样大了,长得亦和老三一般无二。”

江书鹏喜道:“莫不是两个?”

素妍不紧不慢,打量着何氏的体形、模样,“脉像上有六成像。再过半月再来找我把脉。三嫂还是小心些。”

虞氏心情大好,对左右的丫头:“你们奶奶有了身子,不许她再抱眉小姐,小心服侍着。想吃什么,只管给她吃。”

江书鹏不停地看着何氏的肚子,想到素妍可能是两个,乐得合不拢嘴。

用罢了年夜饭,虞氏领着三房媳妇打牌。慕容氏不会,展颜坐上,由张双双手把手负责教。三把下来,展颜和慕容氏亦都会了,母女争着要玩。

那边。江舜诚与江书鹏下棋,引得江书鸿等人在侧围观,竟比下棋的人还要用心,时而欢喜,时而摇头。时而温怒,急得江书鸿想出手打江书鹏;江书鲲一会儿站在江舜诚身后,时而又跑到江书鹏身后,表情丰富却不说话。

素妍坐在暖榻,笑盈盈地看着家人,她喜欢看家人欢聚一堂。热热闹闹的过节。瞧了他们大半个时辰,方捧了本《乐府》看,时不时望着那边下棋的诸人一眼。

一盘下完。江书鲲直骂江书鹏:“臭,下得真臭!摆明了爹在设局,你竟未瞧出来。”

江书鹏道:“大哥下一盘,我出去看看孩子。”

沈氏等人都想哄虞氏高兴,不忍糊她的牌。总是被点炮,三房都输了。只得虞氏一个人赢。虞氏乐呵呵地拿着牌,不知道该下哪一张。

乳娘抱着眉姐儿,小孩子熬不住夜,在乳娘怀里已经睡熟了,嘟着一张小嘴,时不时蠕动两下。。

小七正与峻哥儿在一边打陀螺,你敲一下,我再敲一下,峻哥儿一下敲偏,打在小七腿上。小七亦未哭,只是愣愣地瞪着峻哥儿,一副立时就要打人的样子。

峻哥儿反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喊了声:“七叔!”

他是长辈啊,虽然比峻哥儿大不了多少,小七道:“敲陀螺,可不许敲我。”

峻哥儿咧嘴笑。

两人在打斗之中又和好了,这让江书鹏忆起自己小时候,与两个哥哥也是如此,尤其和他孪生的四弟,最爱打架,只是小时候那场天花,书鹄去了,他亦少了一个兄弟。

虞氏问:“书鹏,你不在那边玩么?”

江书鹏道:“下棋累了,想歇会儿。”

“到了子时一刻,记得提醒我一声,还得发压岁钱呢?你没瞧着各处的管事、丫头都在外面转悠呢,就等着发了压岁钱大伙才好回去歇下。”

张双双抱着绮姐儿凑了过来,这孩子现下还不到一岁,取名雨绮,“雨”是奇字辈江家女孩子的字牌,原是要袭男孩的“奇”字牌,江舜诚嫌奇字不好吃,便统络改作“雨”字打头。张双双笑着道:“祖母今儿可是把几年的压岁钱都赢足了。”

虞氏笑着啐了一口,“哪年我有这么小家子气,就这么点零散银子,就能发几年。老大媳妇,瞧你这儿媳挑的,真是个抠门的。知道的,夸她会过日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江家这般对待媳妇们。”

沈氏看了眼张双双,并不责备,目光相对,彼此脸上挂着笑。

张双双道:“说到五婶,听说腊月二十那日,又填了一个男丁。”

虞氏挑着眉头,“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不知道?”

张双双哑然了,又捅漏子了,纠结着如何回答虞氏。

虞氏等不到回话,有些不高兴:“这话听谁说的?”

沈氏给了个“你知道就说”的眼神,双手依旧摸着叶子牌。

张双双见瞒混不过,失了底气,还以为大家都知晓,谁知原是不知道的。嗫嚅道:“前几日,在首饰铺子碰到十一皇子府的闻侧妃。听她说腊月二十五收到下人报喜,说又添了一个男丁,当日闻太太就备了两车食材、一车缎子,还有好些东西派下人送到扬州去了。就连她也跟着随了一份礼,给孩子打了一套赤金长命锁、一双脚上戴的铃铛,又另给了六套孩子穿的衣帽鞋袜。”

这是什么意思?

闻家人知道,江家人不知道,就连虞氏夫妇也不知道这事。

江书鹏神色一沉,看来江书麒夫妇当真是与家人、众兄弟离心了,以为让他去扬州任职,是家里人不要他了,哪里晓得父兄的一片苦心。如果不走,静王就饶不得他,敢窜掇着纨绔子弟勾引静王府在庵堂静修的姬妾,这就是静王戴绿帽,是在找死。

虞氏冷笑两声,“瞧瞧,这不是闻家把女儿嫁到江家了,是江家把儿子嫁到闻家。这一年,老五眼里只得闻家人,年前还送了几车的年礼,我们家却是连封家书都没有。”

沈氏打着牌,小心地问道:“娘,那…等过完了年,可要派人去扬州送份礼。”

好歹是给江家添了个男丁,这礼总得送的。不能让外人说了闲话,就说江书麒行事不妥,但他们自不能与江书麒一般计较。

“送什么礼?忘恩负义的东西,出了门就忘了爹娘、兄弟,哪家的儿子像他那样。这一年,家里托人捎了多少东西去?吃的、用的、银子,哪样少了,哼,每回收到,连封回信都没有。闻家才是他们正经的家人,我们算什么?既不告诉我们,便当作不知道。”

慕容氏对于公中的事,一般不插嘴,又是婆家兄弟的事,更不呛声,只作哑巴状。现在,因她和江书鲲做了二十年夫妻,虞氏不挑剔、厌恶她了,却亦没有表现出多少亲近。她现在是大事不问,自家的小事管一管就成。

何氏挣扎着打哪张,几房媳妇都输,就虞氏一个人赢了,她总觉得沈氏和慕容氏是故意给虞氏点炮,让虞氏糊牌,这分明就是在讨虞氏欢心,看着手里的牌,虞氏又点她的炮,沈氏、慕容氏不敢糊虞氏的牌,她是三房媳妇,就更不敢了。“已经知道了,若不送怕是说不过去。”终是另打了一张,末了,抬头看着虞氏:可别再给我点了,放你两回了。

沈氏轻叹一声,“添丁加口是喜事。娘,我看等爹的寿宴过了,还是送些东西过去。”

虞氏想到江书麒就心烦,儿子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与家人不是一条心的。“大孙儿媳妇添绮姐儿时,也没见他们补份礼。当初瞧着闻雅霜亦是个、大家闺秀,怎的一点人见识都没有。抠门、算计,整日就会四处扒拉到她手里。五房的家业,怕是比你们这三房加起来都多,可你们三个,哪像她那般?”

沈氏轻叹一声,“儿子挑媳妇,就得瞪大眼睛好好的挑,不仅是门第,这媳妇的性子、处事、品行都得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不说旁的,便说昔日,我娘家侄女沈诗宁也算是个好的,可我不也没相中,这结坏一门亲,就害了几辈人。

你们说说,曹小姐且不是要比诗宁好上许多。模样且不说,就是性子、能力就比沈诗宁强。诗宁的性子太绵软,要是嫁了传业,怕是撑不起一个家。嫡长媳妇就得寻个知进退,能辩轻重,晓大局、通大义的女子。”

慕容氏听着挺好,就凭沈氏能够舍掉亲侄女,另结好亲,不是图门第,只是寻个更贤惠的,要娶个能撑起一家人的女主人。笑道:“我家传远能结李家那门好亲,多亏了大嫂和婆母拿主意。”

虞氏看了眼慕容氏,又眯着眼睛盯手里的牌,“选嫡子媳妇,可不如同皇子一妃一样,慎之又慎,尤其是江家的媳妇,江家儿郎不纳妾,这就更重要了。我就喜欢老大媳妇这份顾全大局,行事磊落的性子。就说我,儿子们大了,我也没存心思把我娘家侄女、姐妹家的女儿说来,这是为甚?只因有更好的,为什么要委屈了自家的儿子。孩子们没有通房、不纳妾,自得寻个好的给他们,不能委屈了他们。”

287 夜闯

慕容氏一脸诧色,虞氏与沈氏婆媳俩这话倒似故意说的。听者只有一个,是何氏。何氏嫁到江家后,整日打着主意,要把她娘家的侄女说入江家来。

虞氏的意思若是姑娘确实很好,江家长辈只不会说什么,但若是比不过旁人,江家只会选更好的。不会讲究所谓的亲戚情分,因为江家不会委屈自己儿子的一生。

何氏虽然听着,面上故作没听进去,心里却多少有些忌讳。

慕容氏笑道:“娘、大嫂,等翻了年,我家传达的亲事,还得劳你们多费费心,帮忙寻个好的。”

虞氏笑道:“你大嫂在这方面最有经验,你让她帮忙。待你们商量着订好之后,把几个人选说给我听,我再替你们拿主意。李三姐儿是个好的,你且瞧着,待你翁爹过寿时,她定会随她父母过来贺寿,这丫头说话行事都极沉稳。”

沈氏看着桌的牌,又看手里的牌:“今儿有老太太这福星在,把我们几个都给压住,瞧我这手烂牌。”在犹豫之中打了一张牌,真真是左右为难,拆了搭子牌让虞氏糊牌,三个儿媳都在讨虞氏欢心,“二弟妹与李二奶奶定然合得来,我瞧着她的性子和你差不多,那回宴会上,竟自个说出要与江家结亲的话。”

慕容氏听说过这事。笑道:“我可不敢给自己儿女提亲,大嫂这话好似我也干过一样?”想想李二奶奶的性子,还真和她相似,一样的直脾性。一这些日子与大房、三房接触下来,多少也知晓一些,

这种事,是何氏干过的。

何氏听着她们说话,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却又不敢发作,心里暗自嘀咕,她们莫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是给娘家侄女说媒,又不是给自家儿女。

沈氏道:“你和李二奶奶都是有福气的,你虽然不会主持中馈,但生了个好女儿,展颜是个懂事的。李二奶奶的女儿极懂事,等她过了门,指定能替你将二房支撑起来,你就做好平西候夫人。享享清福,过过闲散日子。”

一名小厮神色慌张地进了聚客厅,对着江书鹏打千儿。折近休憩室,低声道:“大爷,有事需要你出面处理。”

江书鸿愣了一下,让江书鲲替自己补上下棋。

展颜道:“大过节的,大伯还这么忙。”

江传远有些好奇。跟着江书鸿出来,江书鹏也一并跟随,到了南花园一带,远远地就看到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在明亮的灯光下,几人方瞧见。是一袭白袍少年正与府里的护院打起来了。

“死奴才!一个个拦我作甚?我是你们的姑爷,姑爷,你们的郡马爷。懂不懂?”

宇文琰一边打着,一边叫嚷着,可那几个人,就是不让开,只缠着他。他不敢伤人,好歹是右相府邸。大过节的见了血不吉利。

江书鸿喝令一声:“都退下!”

宇文琰微微一愣,这也太快了吧,自己这才刚动手,人就到了。抱拳笑道:“大舅兄!”

“胡叫些什么?”江书鸿皱着眉头,“琰世子,三更半夜的,你不在左肩王府呆着跑来大闹右相府,这成什么样子?”

这是多少次溜进右相府,还每次都被抓住,哥哥多真好,有人保护,而且每次他都近不了素妍的人,连人的面都没见着,直接就被赶出去了。

“江大爷,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让我进去,我就和弱水说说话,看她好些了没有。”

很是丢脸,每次被抓,他还依旧进来。

有护院拦,他不惧,还能跟人动手。

江书鹏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想竟是宇文琰进府了,显然不是从门上过来的,直接翻围墙入的院子。“琰世子,你且回去,三更半夜来见我小妹,传扬出去,有损她的闺誉。”

宇文琰道:“我娶她就是,我和她都是订亲的人了,还怕别人说甚。如果你们江家怕,索性过两日就把她嫁给我。”

江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听宇文琰说话,仿佛素妍嫁不出去一样。这让江书鹏有些不痛快,有女儿的父亲,最是疼爱女儿,不希望有人轻贱女儿。

江书鸿道:“回去吧,上回皇上赐婚的是六爷和长平县主,贵府的求亲我父母还未应下。还请琰世子不要信口开合,小妹的名声、闺誉,你不当回事,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可都计较得很。”

江书鹏双手负后,少有的傲然之气,“这回是最后一次了,琰世子再有下回,我们江家可就不客气了。”上回,他好似也说了同样的话。

明明皇上赐婚,现在却说成是江书麟和柳飞飞,也对,皇上虽赐了婚,却特意恩准了素妍可以有拒婚之权,这不等于是没有赐婚么。

江书鸿对左右道:“送琰世子出府,再别走错了。”

江传远走近,抱拳道:“琰世子,请!”

带了两名下人,将宇文琰送到二门外。

宇文琰借着灯笼的光芒,看着江传远,“你几个叔伯也太不通情理了,我就见你小姑姑一面…”

江传远都不知道怎么与他说,今儿晌午时,便听到母亲在对父亲轻叹“只怕妹妹与琰世子的亲事成不了。”江书鲲追求原由。

慕容氏有些郁郁不乐地道“今儿大嫂带着我和三弟妹特意去了天龙寺,高僧批命,说琰世子是克妻命,妹妹生于三月,琰世子生于十月,乃是辣手摧花的命格。”

二房不是全信的,但虞氏和大房都很相信。

十月为初冬,三月为盛春,而素妍又生在百花诞这日,高僧居然说“辣手摧花”,沈氏听到这话时,吓得脸色苍白,而何氏竟有些悻悻然的表情。

现在,他们都认为昨日发生的意外,全都是因为宇文琰是克妻命之故。

大过节的,江传远不想提及此事坏了宇文琰的兴致。道:“不是让你见不见的事,小姑姑身上有伤,一日十二个时辰,时时身边都有几个下人服侍着,且全是我祖父、祖母屋里的下人,这些个下人,最是忠心。容你见了小姑姑,祖父、祖母能同意?指定连放你见人的都得被罚。你亦别为难我,还是尽快离开!”

宇文琰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见素妍,一面就好了。

从昨儿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呢。

昨日她昏迷不醒,如今醒来了,却见不着。

见一面,知她平安无碍,他的心亦能放下。

宇文琰出了右相府大门,正待回头,大门已合,感觉像是在赶狗。

不让他见,他就不见了?

不,今儿,他还非见不可。

宇文琰骑马回了躺王府,正赶上王妃、王爷发压岁钱,有钱拿自是欢喜,领了钱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屋了。

右相府的聚客厅里,亦是一片热闹,江舜诚与虞氏坐在上座,儿子、孙子、媳妇们站成两列,开始领红包了。

这是江家特有的传统,只要父母高堂在,儿子就算四十岁、五十岁…都还是孩子,父母亦会给他发份红包,图个吉利。

田嬷嬷抱了个盒子过来,大丫头放了串鞭炮。“噼噼叭叭”一响,整个府里的下人都蜂涌而至,听到这响声就知聚客厅里要派压岁钱,发红包了,早有一早就候在聚客厅周围的管事、丫头、小厮奔至过来,只听一阵潮水般的脚步声,还有他们的嬉笑推攘声,竟似赶集一般。

展颜觉得好玩,跟着田嬷嬷一起撒银锞子,全是都是一钱、半钱的零碎银锞子,或必定如意,或马上疯猴,或状元及第,下人们如疯了一般,有的仰头看天,伸手接锞子;有的低头看地,拿着灯笼在地上寻觅。

素妍因身上有伤,坐在贵妃椅上不动,自有兄嫂过来给她红包。

江书鸿给了一个,素妍伸手道:“大哥,还有飞飞呢?多给一个!”飞飞虽要嫁给江书麟了,但她的那份素妍也不想少了。

展颜调头看叔伯们开始发红包,大嚷道:“大伯,还有我,还有我呢!”

一时间,红包乱飞,屋里屋外都是嬉笑声。

沈氏令身边大丫头又撒了一盒子铜钱,府中上下的家奴、下人都齐聚到聚友厅前,笑着抢钱。

慕容氏一早跟何氏打听了府里年节的事儿,特意也备了一盒子铜钱,令江传远兄弟两个到撒发。

鞭炮声声辞旧岁,笑语朗朗迎新年。

素妍数着红包,正算着分几个给柳飞飞,却见江传嗣带着孩子站在自个儿面前。一个个等着她发红包。

正懊恼着,她是未嫁女子还是孩子,都是等着收红包的,居然跟她要。

只见青嬷嬷抱了个盒子出来,里面全是一早备好的红包。

目光交替,原来这红包竟是虞氏一早令田嬷嬷备下的。

反正不是她的钱,她一个又一个地发着。

“大哥,这不公平,我就一个,你们家人太多了,哇,你给我一个红包,我就得拿出去七个,七个红包呀!你真能赚,一下子赚了六个回去。”

江书鸿双手环抱,沈氏乐呵呵地笑着,江传嗣、江传业的年纪原比素妍还大,这会子只图有趣,也站在队列里伸手要红包。

江传良道:“小姑姑一幅画就能卖不少银子,就算再多二十个人,你也拿得出。”

敢情他们是来吃大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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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年节

素妍笑着:“来,大吉大利,早生贵子!我们家四少爷明年许要订亲了。等你成亲,姑姑再送份厚礼!”

江传业道:“姑姑给他送厚礼,可别忘了我。”他明年可是要成亲的,与曹家的完婚吉日都商定好了。

江传嗣道:“姑姑给他们俩都送,是不是把我的也补起来。”

“好啊,你和大少奶奶再成一回亲,我就补回来。”

张双双连“呸”两声,自不敢说素妍,调头对江传嗣:“也不害臊,都孩子他爹了,还跟弟弟们争,真丢人!”

正骂得起劲,素妍令青嬷嬷递了个红包给张双双,张双双后面的话骂不出来,愣了一下,化成了笑颜。每人一个,红包里的银子不多,但过节就图个热闹喜庆。

子时一到,右相府各院鞭炮声声,皇城处处都洋溢在喜庆之中,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