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嬷嬷暗瞧青嬷嬷,心里琢磨着如何劝慰。

青嬷嬷只作没听见,垂手侍立在一边。

田嬷嬷道:“若是不然与三房一样,娶上两房妻,两房一般大。”

虞氏突地忆起去年就去了无色庵静修的大三太太孟氏来,“田嬷嬷不提还真忘了这岔。两房妻子,可不是江家男儿该有的。这么长时间,鹏儿也该想明白了,待他回府,传来见我。”略停了片刻,“得了机会,还真得给柳氏立立规矩,否则越发不知道轻重。”

到了让江书鹏休掉孟氏的时候,本就是孟氏做错了事,不休她,不成样子。

三太太何氏虽然有些时候胡乱,好歹是真心和江书鹏过日子的。到底年轻,虞氏也能忍受,更重要的是何氏虽然嘴不饶人,但胆子小,亦惹不出什么大祸。

田嬷嬷应答“是”,扶虞氏躺下,周遭一片宁静。

虞氏闭上双眸。不多时便睡着了。

展颜并没有回自己的冰清阁,而是折往沉香院。

站在院门外,令白藤通禀。

新房内,一色的红艳如火,大红的牡丹蝴蝶帐,绯色的绣彩鸳鸯、并蒂纱帐,层层红纱自梁上垂泄。缭绕如烟似梦。有微风从窗外拂入,纱帐翻浪轻舞。

素妍拿着银针,给柳飞飞施了保胎针。

柳飞飞面色苍白,下巴亦越现尖翘。低声央求道:“师姐…”

“飞飞,你还是唤我小姑子吧。你如今是江家妇,是我的六嫂。”

身份变化了,可她近来患得患失。

柳飞飞静躺着,只看着素妍熟悉的下针,“求求你,帮我保住孩子。”

素妍轻叹一声,“给你说了多少回,你得好好静养。偏要胡思乱想。你体质太弱。就算我帮你保住了这回,那下回呢?”

柳飞飞今日醒来就喊肚子疼,刚换了锦袍,就越发疼得厉害,准备出门时便去了茅屋。这一蹲下,才知动了红,吓得她立时告诉江书麟。

江书麟拦着她,再不让去如意堂花厅敬茶见礼。

施针完毕,素妍重新诊了脉,“最近几日都是卧床静养,六哥还得拿了候府牌子去宫里衣妇科圣手的太医来才好。”

柳飞飞忙摇头,“不,不要。”

素妍似能瞧进她的心底,“既做了,还怕旁人议论么?今日要敬新人茶…”

江书麟生怕素妍说得太多,忙忙咳嗽,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素妍住了话,“如果真要保住胎儿,还得请太医。”

柳飞飞不想让人知道,她婚前就与江书麟在一起,那时候光是人言就能淹死她。

今日又误了敬新人茶的仪式、礼节,早已惹恼了虞氏。心,像一面鼓,一直在不停敲打着。越想越心烦,如今开罪了虞氏,往后的日子如何,当真难说得紧。

难以平静,也无法平静。

“我信得小姑子的医术。”

如若一直信她,就该相信她这个当师姐的,会替她想法子。

人,到底是年轻,难免有不犯错的时候。

“回头若是保不住,你就该哭了。就你现在这身子,虚弱无力,气血两亏,又有滑胎之兆,不是我吓唬你,你若是保不住这个孩子,以你这身子,往后能不能再怀上尚且难说。看你以往是个健康的,这才多久,怎就亏损至此?”

初秋与白藤今儿才知柳飞飞有了身子。

江书麟不顾礼节,夜入别院与柳飞飞相见,过着如同夫妻般的生活,她们是知晓的。白藤还说过两回,反被柳飞飞训骂,再不敢过问主子的事,只睁只眼、闭只眼。自被训骂后,白藤就再不说了。

初秋低声道:“不瞒郡主,自从搬离文忠候府后,县主想得多,又睡不安稳,整日里就似失魂落魄了一般。”

柳飞飞还是担心江书麟不要她,万一不要她,她和孩子就真没个去处。

素妍将柳飞飞的手放到被褥里,“身子是你自个儿的,你若是不想好好过、好好活,我亦没有法子。现在想着,不请太医是顾面子了,柳飞飞、六嫂,你今儿没去如意堂敬新人茶,不需一个时辰,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怀了身孕的事。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请太医来瞧,你当真是害了孩子的命。孩子是你和六哥的,要不要保你们自个拿主意。”

她神色愠怒,语调微冷,话也说得重些,起身就往外面移去。

柳飞飞泪水涟涟,许是因为有了身子,心情不好,想的亦多:“师姐当真生我的气了?以前你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你如今成了亲便是大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的主意比我还多,需要我说什么?我虽懂医术,但远不及太医院的妇科圣手,请不请在你,你今儿若不请,也许难熬到天黑。”

她扭头走了,身后传来柳飞飞那低低的抽泣声。

江书麟跟出门,不解地怒斥:“你非得这样与她说话吗?她现在正怀上孩子,又因体弱有了滑胎之状,她心里害怕,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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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到了,祝各位读友周末愉快,快乐阅文!进入三九严寒天气了,大家出门时刻是保暖,要过年了,请过个健康快乐的春节。

356 医书

她这几日还气着柳飞飞行了逾越之事,转而又想,但凡青春年少的,谁不曾做过几桩错事,便就是她,不与招惹了吴王,又惹上了琰世子。故而,才没继续计较。

既然怀了孩子,自得拿孩子为先,这会子却顾忌到颜面了。

“什么是好听的?是不是由着她,不请太医来,死要面子便是好的。今日知道要面子,早前做什么去了?你们终是要结为夫妻的,为甚要做出荒唐事,被人轻视,遭人议论。六哥还是好好想想,今儿她没给长辈敬新人茶还算不得是真正的江家妇。

娘那里还窝着一肚子火,念着你们是皇上赐婚,一大早就起来了,便是大嫂、二嫂她们一早也去了如意堂候着,一大家子的人上如意堂等着你们,偏你们不去了。好生想想如何让娘消了这口气。”

江书麟脸色难看,素妍言词犀厉,没有同情,亦无心疼。

“你到底是生气了?就因为我们瞒着你…在一起…”

素妍不语,瞪了一眼,到了今日生气又有何用,只恨他们俩年纪也不算小的,竟做出这些荒唐事,后面的烂摊子且由他们收拾去。

她扭头出了沉香院,正碰到展颜。

展颜面带忧色:“姑姑,六婶怎样了?”

如何告诉展颜呢?展颜可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子。

江书麟看着素妍的背影,对白藤道:“去找二太太…”却看到一边的展颜,二房的宅务多由展颜在打理。奔出院门,追上二人。

素妍拉着展颜的手:“她没事,只是太累,身子太虚。调理些日子就会康复。”

江书麟唤声“展颜”,她回过头来,神色里讷讷的。江书麟急切地道:“把平西候府的入宫牌给我,我入宫请太医。”

展颜应声。吩咐了笑笑去取。

想到柳飞飞今儿误了敬新人茶,展颜忍不住面露忧色。

昨日是婚宴,柳飞飞独坐新房,早上四更二刻就被人唤了起来,梳妆打扮,只吃了碗银耳燕窝羹,一直饿到了夜里江书麟回屋。便是健康的女子,也会饿得双眼发花,况且这些日子柳飞飞的身子本就不大好。今晨就有了滑胎之状。吓得她不敢再去如意堂。

虞氏不满柳飞飞失了礼节。就连素妍言辞间也比以前还要犀厉。

白芷站在屋里,看着躺在榻上的柳飞飞。

“郡主处处为你设想,你可为郡主想过。要是你在婚前有孕的事传出去。还是在与郡主住的日子怀上的,旁人如何看她。你自己不顾名声便罢。却累及了郡主的名声。现在还怪郡主说话犀厉、不通情理。长平县主,你真的太让人寒心了。”

郡主说过的,会帮她,可柳飞飞只信江书麟,这才有了今日这般的局面。

白芷不想说这些,柳飞飞因为怀有身孕,越发娇弱,越发变得古怪起来,她容忍不了。“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你命好,早年遇到郡主相助,只怕也与我的命差不多,注定是个做丫头、下人的命。成了主子,反倒娇气了。我和青嬷嬷替你隐瞒有身子的事,不是为你,而是怕你累了郡主的名声。你只想着嫁给六老爷做你的六太太,哪里有为郡主想过?你且好好想想吧。”

到了这个时候,才想着要顾名声,死活不肯请太医,到时候保不住胎儿,各房的人还不是得知晓实情。只怕那时候,虞氏的脸会更难看,更无法善待她。

本是下人命,奈何命好做了主子,反而要仗起自己有多尊贵的身份。

就算披了凤凰的袍子,还是只麻雀,永远也成不了凤凰。

初秋微愣,没想白芷的胆子不小,竟敢留下来训斥长平县主。

白芷先开口训道:“主子不懂事,你在候府多少年了,也不知府里的规矩么?回头还是让六爷想法子哄了老太太高兴,原谅了你们的主子。”扭头出了喜房。

柳飞飞讷讷地看着窗外,想到白芷说的话,心下酸楚。

是呀,她怎么就变得这样娇气起来。

江书麟从宫里请来了妇产千金科的太医,细细地给柳飞飞诊了脉,太医交代了一翻,开了药,“两碗熬成一碗,这几日吃些清淡的食物。先吃两日药,第三日我再来诊脉。”

江书麟打千儿道:“还请太医想想法子,替我娘子保住胎儿。”

太医道:“且卧床休养,两日后若不得好转,再想别法。看她的脉像,是刚动了胎气,出现滑脉之状,有人施灸保胎?”

江书麟应答“安西略懂医术。”

鬼谷宫有数种绝技独步天下,而其间之一便是医术。

近来,关于安西郡主收集齐全前朝的《八部全书》已经传遍皇城。

太医抱拳道:“敢问江六爷,郡主手里可有医书?”

柳飞飞虽然懊恼,可想到素妍说的话,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孩子,她身子太弱,这个时候若是落胎,对身子的损伤极大,真有可能再也怀不上。“要是太医帮我保住胎儿,我便设法说服郡主拿出绝世医书给你抄写?”

太医双眼放光,望着喜帐内的妇人,虽病恹恹的,却说得极是认真。“不知郡主那儿是什么医书?”

“前朝名医华凤、华雏父子所著的《百病方》。”

前朝为南卫朝,齐太祖一统天下,南卫京城城破之时,宫中大火映天,许多传世名典毁于战火。

曾有传言,华氏父子乃是三国名医华佗之后。

“安西郡主手里真有《百病方》?”

除了华氏后人有此书,前朝藏于深宫太医院的书籍只怕早已焚于大火,没想柳飞飞道出书名。太医满是欢喜。“县主此言当真?”

“当真,只要你保住我腹中胎儿,我自会说服郡主借你《百病方》中的“妇科千金篇”给你抄阅,此书根据不同的病诊。分为疗伤篇、内病篇、少儿病症篇、妇科千金篇。”

太医虽没有看过此书,可是听同僚们曾提及过,此书确实分为四篇,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病诊的症状特点。以及如何治疗法。但凡是入门郎中,只要潜心学习,熟读此书,背熟处方,就能成为名医。

如若能得幸一观,那他就能成为太医院不倒的妇科圣手,得到宫中贵人的赏识,离医正、院使之位便不远了。说不好,亦能成为一代名医。如前卫朝的华氏父子一般。名留千古。就算不呆太医院。还可以做地方上的一代名医。但凡是名医,天下人为治各种病,总会不远千里寻来。

太医从白藤手里取过药方。细细地看了一遍,“贵府不差珍贵药材。在下换个方子。”

很快,就写了新的方子。

看来,这太医真未用心,现在有药书相诱,方才写了最合适的方子。

太医躬手道:“县主安心养胎,在下明日再来请脉。若是此方有所不适,县主可得提前相告。”

飞飞相信他不敢糊弄自己,“我信太医。”

太医退出内室。想到医书,他就觉热血贲张,一定要得到,更不能让人知晓此事,否则他在太医院的前途就真真毁了。他复又回到沉香院,对江书麟毕恭毕敬地道:“江六爷,今日县主所言,还请六爷莫要传扬出去。”

太医是靠医术谋求前程,不同其他官员,而几乎所有的郎中绝技,都会只传最亲近之人,若是外家弟子求取,最深奥、绝妙之处皆不外传。

这位太医亦是如此,想到要是能得到此物,真真是前程光明。

江书麟道:“只要太医能保住我娘子腹中胎儿,必不失言。”

太医得了话,欢喜地离了文忠候府,回到太医院就开始琢磨起如何保胎,如何减轻柳飞飞妊娠反应的诸多法子。

坐在太医院无甚事,无非是被按例去后宫与几位宫人请了平安脉,回来便继续在医书里查寻更好的保胎方子。

一位年轻太医折入屋中,看着坐班的太医少有的认真、凝重,不由问道:“陶太医,今儿怎么这么认真?”

陶济搁下医书,“反正要到酉时方能回家,不如看会儿医术。”

年轻太医看看周围,另一边的桌案前亦坐着两名太医,一位是副院使太医,已有一大把年纪,还有一名是副院使的弟子,也是一名较为年轻的太医。

太院来了个太监,扫视四周,道:“我是吴王府的,许侧妃略有不适,要请千金科的太医去瞧瞧。”

陶济起身,打着躬道:“小公公,在下是千金科太医。”

包括副院使在内的太医都好奇的看着他。

往常,陶济生怕出了差错,但凡有人来,就躲闪不及,如果是请平安脉跑得比兔子快,听说是瞧病,就推三阻四。

太监审视着陶济:不过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对于太年轻的太医,他总是有些不信。“没有别人了么?”

副院使道:“今儿坐班的千金科太医就他了。”

太监冷声道:“走吧,去吴王府。”

陶济离了太医院,几个人便小声议论起来。

“奇了,真是奇了,陶济胆小怕事,可今儿也太反常了,居然抢着要去吴王府。”

年轻太医乙道:“可不就是,今晨平西候府的江六爷拿着牌子来请太医,他便不肯去。回来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之前大家不在,我瞧他一个人捧在医书在那偷乐…”

副院正若有所思,捻着胡须,“还真是奇了,好好儿的,他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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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滑脉

太医甲反复地回忆,今日陶济着实太过反常了,热心得有些过火。

陶济先去了吴王府,给许侧妃请了脉,下了方子,反复审视一番,这才递给了王府的下人。

太医院给王府、候府开方,皆是两份,一份由病患拿着,一份交回太医院备案。

出了吴王府,陶济并没有回太医院,而是再去了平西候府,在下人引领下到了沉香院,给柳飞飞诊了脉,道:“虽还有滑脉之兆,亦比早上瞧上去好多了。这个方子可行,县主再吃一日,明日下午我再来瞧瞧,待保好了胎,在下给县主开一剂治妊娠反应的方子。”

医书的引诱,令陶济不请自到。

白藤奉命送陶济离开。

青林院内,几位太太陪江素婷打完叶子牌,正待散去。

见有沉香院的大丫头送太医离开,议论起来。

何氏不屑一顿地道:“听说是给累着了,瞧她平日里壮得像头牛,如今刚做了六太太,就学得娇气起来。”

慕容氏知柳飞飞是害喜的缘故,因娘家无人,只任由旁人议论。竟是连慕容氏也不能帮她解说两句,想到事关素妍的名节,也不敢轻易提及,只希望过上两月,许能告诉众人柳飞飞怀孕的事。

江素婷想到柳飞飞没敬新人茶,冷声道:“她现在还不算江家六太太?”虞氏是拿她视为亲生女儿般教养大的,就连江素婷的名字亦是江舜诚给取的。儿子们照了“书”字辈取名,素妍和素婷都改作了谐音的“素”。在江舜诚看来,这个“素”字更合女儿家。“伯母还是该给她立立规矩,没的把我们江家的规矩都给乱了。”

张双双见白藤送太医自平西候府大门方向离去,“今儿这事儿古怪得很。换作是我,只要有口气便要敬了孝道,全了认亲礼,她今日这般算什么。”

不仅是张双双这般看。就是何氏、江素婷亦是这样看的。今日不赶早敬了新人茶,他日虞氏翻脸不认,说你不是江家妇,柳飞飞也不能说甚。

江素婷对身后的大丫头道:“少爷、小姐们在哪儿呢?”

大丫头垂首答道:“二位少爷在睦元堂与三爷、四爷讨论学问。小姐们去寻仁和县主了。”稍顿了一下,“今儿老爷说,让四爷赶早回冀州呢,不能误了学业。”

江素婷与江书鸿、书鲲、书鹏兄弟的感情最好,只比书鹏小几岁,感情还算不错。小时候。她就爱跟在书鹏后面玩儿。她轻舒口气。“本是说过几日就要过冀州的。赶上二房大侄子的婚事,也得等我们娘几个吃了喜酒再回去。”

慕容氏笑道:“这敢情好,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在一块打叶子牌。婆母也是喜欢的。大姑子可得多回来,陪她老人家多打几把。”

江素婷想到飞飞。心里堵得慌,“伯母最爱面子、讲规矩,只怕这心里还憋着一口怒火呢。我且先回张府瞧瞧,待得明儿得空再过来,陪你们说话。”

慕容氏道:“大姑子是知道的,我不大会打理家务,还得请你来帮我一把才好。我常听婆母说,当年大姑子在娘家时,那可是能干的巧人儿,就是大嫂也多有夸赞。”

这些日子,慕容氏旁的没学到,学会见人就先夸赞三分。没人不喜欢听好话,便是江素婷亦是如此,此刻正笑眼眯眯的,“二嫂放心,我回府安顿好几个猴孩儿就过府帮衬。”

慕容氏道:“日子紧着呢,照着皇城的规矩,提前十日就得把聘礼备好,再选了日子过聘礼。”

对于江素婷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当年,大房、三房娶太太,她尚在闺阁,亦是帮了虞氏大忙的。虽然过了多年,可她嫁入张家,也帮着娶了一房弟媳,嫁了一位小姑子,也算是宅务上的好手。给慕容氏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江素婷道:“今儿还没与小妹说上话来,我得去得月阁瞧瞧。一转眼,竟长成大姑娘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分开。

张双双与何氏少有的走到了一处,一路上都在说六房的柳氏是个不懂事的。

何氏道:“渔村女就是渔村女,今儿这事儿,她做的真叫人生气。双双,你认她是六房主母么?”

何氏虽是三房主母,比张双双还要年幼一岁,又比张氏晚入江家大门。

张双双心下跟明镜似的,笑道:“唉,虽说行事不妥贴,到底是六叔娶进门的。真叫人为难…”

没说认,也没说不认。

她才不是傻子,要说不认的话,可这是皇帝赐婚。一棍打死了,回头见面可怎么说,进了一家门,便是一家人。但也不能轻易就说认,老太太还生着气呢,以老太太的性子,忍得住暂不支声,一旦暴发出来,那可是让人难以承受。

何氏轻叹一声:“只怕是故意的,弄不好啊,跟五房的闻氏一个样儿,也是个只进不出的。从老太太、郡主那儿搜刮了那么多东西去,听说我们孩子多,生怕多给了礼物,又有大姑子带了四个孩子回娘家,怕是借病藏起来。”

张双双笑而不语。

就算柳氏再傻,也不会在此时盘算,要是虞氏不认她,她在府里的身份尴尬,虽是入了府,可虞氏不认是江家妇,那便入不得祠堂。

何氏想套张双双的话,“我是不会让孩子叫她六婶的。哪有当六婶连个见面礼都不给的,自古改口,亦是要给赏钱的。”

张双双依是不言。

何氏又说了许多发牢骚的话,“记得当年我过门,起了大早,还亲手给婆母备晨食。可她倒好,竟让一大家子人等她一个。”

不知不觉间,二人到了分路口,彼此客套了两句。

这边江素婷近了得月阁。却并未进去,而是令下人通禀。

白芷得了音儿,出来迎接,领着江素婷主仆进入院门。

素妍在楼下花厅待客。白芷领着丫头上了茶点。

江素婷当年出阁前,也住在得月阁里,对这里一砖一瓦都倍感熟悉和亲切。那时候的江府还没这么大,至少没平国公府的那片屋子、花园。当年除了二层楼的主阁,只有东边有两间厢房,如今西边不仅新建了厢房,而且还是三间。小厨房设在东厢房一侧,院子里的桃花、杏树还在,比她在这里时更大了。小心地打量着得月阁的变化。仿佛还是老样子。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院子里一如记忆里的干净、整洁,就连从院门通往花厅处的小径两侧都种满了月季。

正值二月,杏花开得正妍。粉白色的花瓣散发出醉的馨香。深吸一口,似要将她带回待字闺中的日子。

素妍亦不急。没有话,只静静地喝着茶。

江素婷回过神时,抬手示意,白菲令两个服侍的二等丫头下去。“附庸山人的画,珍贵无比,也不敢开口求取,想讨两幅妹妹的墨宝,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看来,连江素妍也知道自己是岭雪居士的事。

“倒有两幅绘月季、杏花的,姐姐若是不弃就带回去,因新近才画的,还不曾装裱。”

江素婷见她没有回拒,立时笑道:“我听二嫂她们说了,你的画得找张记字画铺掌柜装裱,否则弄不好就失了丹青颜色。”裱不好画,反倒毁了画。

素妍吩咐白菲取了画来。

江素婷接过,看到一侧的题跋,没想几年不见,素妍的字写得这样的好,就连画也是极好的。挑眉笑了起来,“妹妹给的,我可就不客气了。听说等传远的婚事办了你和伯父就要回晋阳省亲?”

“爹离开晋阳三十多年,亦近三十年没回去。是该回去瞧瞧,祖坟在那儿,二叔一家也在那儿呢。”江舜诚做了三年知县,方奔赴千里回乡接虞氏母子。回到家里,方知寡母病亡近半年,生怕误了他的前程,只留了一封遗书给他,不免到寡母坟前大哭一场。

江舜诚看罢遗书,知母亲担心他高中做官后弃了虞氏,在坟前发过毒誓,今生今世都会善待虞氏母子。

那时,老四江书鹄因染了天花病亡,只得带了虞氏与三个儿子奔往任。在任上又呆了一任,才因在地方官声不错,又被提拔至皇城当差。江书麒、江书麟都是在皇城出生的。

对于父母,江素婷反而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她亦有二十多年没回去了,在她印象里,总是母亲的斤斤计较,日日盘算。她不喜欢自己的亲生母亲,觉得她太过小家子气,原本母亲就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哪里比得世家出生的虞氏。

“要不是我有猴孩儿缠着,还真想回晋阳老家看看。”

素妍依是含着笑,“具体起身日子还未定,只怕到时候还得唤上个侄儿跟着。”

江素婷很快就想到了传字辈的侄儿们,“是传业还是传达?”

“还不知道呢。得近了动身日子才能定。”

姐妹二人寒喧了一阵,江素婷道:“在冀州时,我得了两套上好的头面,式样倒也别致,明儿送来,妹妹戴上指定好看。”

今日素妍出手大方,给了她四个儿女人人一份价值不菲的见面礼,江素婷也不是小气的,想着都是自家姐妹,也得回份礼才好。

“姐姐客气了。”

“你可别嫌弃,冀州不比大地方,许是不及皇城的,但那两套头面好在倒也雅致别样。”

素妍将她送出院门,看江素婷满心欢喜地离了得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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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作者的第一本书,虽然有很多不足,但是沐焱晶会很认真地来写好它。

358讨画

江素婷唤了大丫头,寻四个孩子回府。

张昌兴、张昌隆兄弟俩自幼便往江府走动得多,就是张锦瑟也常来这里玩,他们在父母的言谈中,早已根深蒂固地将江家视作母舅家。

慕容氏与素妍都给兄妹四人见面礼。二房的有了拍卖行的生意,出手也较阔绰。

张家兄妹越发觉得江家的人好,待他们热情不说,更是大方。

张德松与江舜诚呆在书房里,江舜诚正很是得意地与他品评《三江诗词集》,这让张德松大赞一番,直说“虎父无犬子”,一会儿唤伯父大人,一会儿又叫老师。

江素婷领了几个孩子,又让丫头去大书房传话,在马车上等了良久,才见张德松捧着本《三江诗词集》出来,一脸笑容。

“瞧你们父子几个,一个个都呆得不想回家了。”

江素婷带着儿女随张德松去了冀州赴任,皇城张府就留了大姨娘打理,大姨娘原是江素婷的陪嫁丫头,当时江素婷心想,与其寻个不知根抬为侍妾,不如就挑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