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锦绣都气恼的声音:“气死我了,绣房那些个吃闲饭的,我要去找三舅母,让她把他们都打发掉,这都一天了,我的新衣服还没做好,这得等到什么时候?”絮絮叨叨,原是个小孩子,却气得一张小脸通红。

锦绢低声道:“今儿都跑六回了,她也不嫌累,过一会儿跑去瞧一回。吵得绣房的人先给她做上了,可她还嫌慢,只怕今晚绣房得连夜赶工。”

锦绣也不知从哪儿听说,给绣房打赏就快,她还真拿了一两银子打赏给绣娘,让她们买糖吃。

展颜低声道:“表妹,要不我陪你去找姑姑说说。”

锦瑟应声。

表姐妹起身,锦绢起身道:“表姐,我也去吧。”

展颜点头。

几人离了绣房,锦绣见她们三个出门,追了出来“你们去哪儿?”

展颜笑呵呵地道:“我们要过去看看小姑姑,你去么?”

她最怕素妍。要是碰到素妍,万一又把她丢到阵林里,想到那里藏有大蛇,还有吃人的大老虎,心里发怵,光是吓吓就怕,就连夜里做梦,她都梦见素妍身后有大蛇。还有奇大无比生得像恶犬的大老虎,张着大口,能一口把她给吞进去。锦绣连连摇头:“我不要去!”一溜烟进了屋子,生怕锦瑟拉了她也去。

三人近了得月阁,却被告知素妍领着白芷、白菲去清音轩了。

穿过花园,听到一阵优美的乐声,盘桓空中。道不出的清灵、悦耳。

清音轩的琴棋室内,素妍怀抱琵琶,两位侍女一个吹埙,一个吹箫,倒也和应得甚是精妙。

几人站在门外。讷讷的望着素妍,没想她身边的侍女都懂音律。

展颜唤声“小姑姑”,提裙迈入房门,“你到这儿习练音律,也不告诉我一声。”

“瞧你,就整日想着绣嫁衣了。你现在有锦绢、锦瑟做帮手。还挤不出一、半个时辰来习练么。我把新整理的乐谱放这儿都好几天了,看样子你也没翻看一页。”

素妍放下怀里的琵琶,对白芷、白菲道:“这支曲子。你们记熟了么?”

白芷微微点头。

白菲则是一脸愧色。

“就按照我教你们的哼唱法记曲,再反复练习即可。不要你们会上百首,但也得学会十首。你们现在已会三首了,很不错。白芷回去。得闲就教其他的丫头。”

白芷应声,告退离去。

白菲取了茶壶,为大家斟了茶水,几人一喝,带着淡淡的甜味。

锦瑟惊道:“这是杏花茶?”

白菲道:“这是郡主新做的杏花蜜茶,能养颜化瘀。”

展颜捧过,大饮几口。“小姑姑回头也给我一些杏花蜜茶。”

“我统共就做了一蛊,给老太太分了半蛊。我院里人手不够,丫头们将我院里的杏花都采下,才挑了一蛊上好的花出来。”

锦绢浅呷了一口,不浓不淡,味道刚好,清爽入口,点头道:“小姨,真好喝。”停了一下,道:“张府的丫头多,明儿我回去一趟,派几个丫头去庄子里采杏花,小姨也帮我们姐妹做一蛊。”

白菲忙道:“采花的时候,不能要全放的,要含苞待放,这种效果最好,在太阳出来前就采,最好是含露时采的。不能弄脏了花儿,脏了就不能用。挑选的时候更是严谨,得挑干净又含露的花苞来做杏花蜜茶。”她给素妍打下手,在一旁瞧着竟亦会了。

素妍做杏花蜜茶时,一边做一边细细地与白菲、白芷几人细说。

锦绢只听着就觉得繁琐,这样的好东西,只有心闲又细心的才能捣腾出来,且步步讲究,半点出不得差错。

素妍道:“你们几个找我有事?可不信你们是来找我闲聊的。”

锦绢听白菲说时,一脸意外,面露感佩。

锦瑟娇羞垂首,面色酡红。

展颜用手推了推,“白菲是姑姑的人,你说吧。”

锦瑟一张小脸涨得越发红了,“大舅母给我保媒了,说的是三表哥未过门的岳家、曹家的嫡幼子曹玉临,还有一个是礼部贾侍郎的嫡长子贾放。”

素妍微锁着眉头,“还有呢?”

就这两个,二挑一,选个稍好的就要订亲。

锦绢只愿有个好的来给自己提亲,她就会高兴得睡不着,没想素妍竟问“还有呢?”,一个都是良缘,况有两个可供锦瑟选择。

展颜低声道:“小姑姑,大姑母要表妹自己挑一个,她哪知道好歹。你最有眼光了,消息最是灵通,你快说说,挑谁更好?当初可是你与我说罗公子文武兼备,他还真是如此,我们这段良缘,可是因小姑姑才成的。”

素妍努力地想着,在罗思源之后还有什么好男子,还有谁呢?

她闭上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想着。

关于曹玉临的事,关于贾放的事,都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

礼部曹尚书之女曹玉娥、又有幼子曹玉临…

曹玉娥毕竟是女子还好,这个曹玉临可是会不安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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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问根底

那些久远的记忆,那些被尘封的过往,此刻一古脑地溜了出来。

想着,想着,她睁开眼睛,露出几许惊慌:在庵堂的日子里,是入庵堂的第四年还是第五年,她依昔在官道上看到了风光无限的曹尚书父子,那时,他是静王为帝后的权臣。

静王为什么要重用他,乃是因为曹尚书父子是静王的人。

这世的曹尚书一家,比她预想的提前几年回皇城,曹家会不会与前世有不同的命运?

以前不曾注意,此刻因为锦瑟来问,她的记忆突地变成清晰起来。

她捧住胸口,展颜见她面容苍白,惊呼“姑姑”,将她扶住,“你身子不舒服吗?”

她定定心神,皇上已准备对付静王,恐怕曹家前程难料。“瑟儿,你若信我,就不要选曹玉临,他性子不好,不是个疼人的。至于这个贾放公子…”她的记忆里没有此人的讯息,皇城权贵、京官这么多,她不可能一一都记得,都知晓他们的消息。“瑟儿,其实山野郊外不乏有一些后起之秀,来日栋梁。”

这句话虽是无意,但听者有心,锦绢觉得素妍这话没有说完。

展颜道:“姑姑的话自有其道理。本有三个人选,还有一个是周大学士的堂侄周伦。”

“周伦?”她细细地想着,“他与你无缘。”

此人颇有胜名,然,天妒英才,不是个长寿的。

还记佑正二年冬,皇城内外瘟疫横行,周伦殁于此病。

临死前,只留身怀重孕的妻子,后来听闻周夫人产下一女,从此与女儿相依为命。

展颜立时笑道,面露喜色,“怎么样?姑姑是不是很厉害,居然知道周公子已经订亲的事儿。”

素妍只知道周伦娶过一妻,而且周伦是个短命之人,没想他已订亲。

就连白菲也是一脸诧色,又难掩敬重。

锦瑟低声问:“姑姑的意思,我选贾放公子最好么?”

“瑟儿,这只是我的意见。我的意思,你的夫婿未必一定要在名门世家、官家子弟里挑。想当年,我娘嫁我爹,我爹还是一介白身,患难情深,夫妻情重。几十年来,我爹唯我娘一人,这样的夫妻不是一样令人羡慕么?”

素妍一直都觉得她爹是世上最好的丈夫,她娘亦是天下最好的妻子。有这样的父母,她觉得很安心。

锦瑟轻叹,“门当户对总得要的,我这就告诉我娘,说我选贾放公子。”

既然决定,就早作答复。

她起身告退,展颜陪她一同前往如意堂。

然,锦瑟终是晚了一步,待她到时,江素婷刚走不久。

田嬷嬷追问了几句,展颜将锦瑟决定先贾放公子的事说了。田嬷嬷笑道:“真与我老太太想到一块去了。既然表小姐想把这个决定告诉大姑太太,不如老奴跑一趟,把话捎到。”

锦瑟谢过。

清音轩里,锦绢却没有离去,而是坐在素妍的对面,看素妍怀抱琵琶,纤指如飞,如痴如醉的音律从指尖流泄,动人心弦,时而缠绵入骨,时而荡气回肠。

待她一曲弹完,锦绢起身斟了一杯茶,“小姨之前那话好似没有讲完。”

素妍回想之前,“你说的是哪一句。”

“小姨说山野郊外不乏有一些后起之秀,来日栋梁。”锦绢一脸谦恭,那是从眼底到面容都流露出的敬重。

素妍嘴角扯出一丝弧线,微微点头道:“你是知道的,我认识一些世外才子。”

锦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一磕,吓了白菲一跳,“大表小姐,你这是作甚?”说着便要扶她起来。锦绢固执地跪着,“小姨知晓,我亲娘是丫头出身,母亲虽然待我好,可我到底是庶女身份。便是婚事也由不得自己,还请小姨怜爱,给锦绢指点一二。”

素妍未动,在那一诧之后,转而平静。

白菲道:“大表小姐错了,你上有父母,下有兄长,哪里轮得郡主为你做主。你有什么事,要去求的应该是你父母才对。”

锦绢摇头,依旧不让白菲扶她,“小姨刚才那话,话里有话,锦绢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山野郊外有才子,不过现在是白身。他日定如姥爷一般,能得中功名,成为朝廷栋梁。”

素妍微微眯眼。她不过只说了一句,锦绢就能深晓里面藏有话意,当真不容小窥。

“请小姨明言,这藏于山野的才子是何人?身在何处?”

素妍微微一笑,“怎么?你想找个这样的男子为夫婿?”

安西郡主是何等聪明的女子,自小便能相助父兄,就是张德松提及幼年的素妍,也多有敬重之意。如今大了,她的话在两候府内都是极有份量的。

锦绢不想有半分隐瞒,肯定地点头。

素妍轻叹一声,“你真的主意已定?”

“是!”锦绢一脸真诚,“还望小姨指点明路,锦绢感激不尽。”

白菲轻呼“郡主”,似有阻意。

这毕竟是张家的小姐,不是素妍可以插手的事。

素妍扶起锦绢,陷入追思,但在锦绢的眼里却是多有为难,“你想寻皇城郊外的,还是旁处的?”

锦绢朗声道:“皇城郊外。”

江素婷回冀州,她在张府便是主子,只要她愿意,就能出府游玩。

素妍并未让白菲回避,而是低声道:“皇城东二十里地,石桥乡双河下庄有一个唤作祁栗的读书人,此人胸有丘壑,腹有才学。虽年过二十,假以时日定能成才。然,家徒四壁,上有瞎眼老母,又有待嫁长姐给人浆洗衣衫、缝补衣物为生。”

锦绢整个人僵在那儿,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衣衫不整,带着一群百姓到上庄来挖水渠的情形,她曾听乡邻说过,那人就叫祁栗。

“你认识此人?”

锦绢回过神来,“怎么会?那人刁钻得很。”

“你都拿我当小姨,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搜寻出关于祁栗的点滴,他是本朝以来,三试夺魁的男子,在静王登基后是第一个,也是北齐建国以来的第二个连中三元的才子,一时振动朝野,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乃是齐高祖皇帝时一个宋姓男子,这可是百年才出一个的人物。

据说他的妻子是官宦之女,不惜与父兄吵闹也执意下嫁他为妻。为他敬孝母亲,照顾长姐,得他敬重。祁栗发达之后,不忘糟糠之情,对发妻敬重、疼爱,曾一度传为佳话。

“不瞒小姨。去年春后,种子刚播到地里,接连一月颗雨未下。我们家有座四百亩的田庄便在石桥乡双河上庄。我和大姨娘连夜赶到庄子里,带着庄头、村民筑了一条河渠,好不容易蓄了水,可以灌地浇苗,没想下庄有个叫祁栗的,带着三百多个村民生生把我们的河渠给掘了。那夜好生惊险,上庄的村民要找他们打架,大姨娘生怕闹出人命来,这才止住了上庄的村民。只是没想那个带头闹事的竟然会是他。早前,我听人说过,说他是个读书人。在下庄里做私塾先生,闲时收几个学生,教他们读书识字,收一点束脩接济家用。但更多时候,都是闭门不出,在家只读圣贤书。”

这,许就是张锦绢与祁栗之间的缘分。

只是那样的开始,未给张锦绢留下好印象,却不知祁栗对张锦绢的印象如何。

素妍悠悠说道:“此人性情孤傲,是个大孝子。其长姐至今未嫁,你若能助他长姐寻个好人家,他定会感念于你。此人的性子太过刚烈不阿,需得磨打圆润方好。”

“多谢小姨指点。”锦绢欠身告退。

出了清音轩,耳畔又响起了悦耳美妙的声乐,她的心里再无冰冷,脑海里掠过那个夜里尚未看得分明的年轻男子,凌乱着发丝,大半张脸都被发丝挡住了,身上衣衫不整,湿沱沱的贴在身上,与上庄的村民扭打在一处,嘴里不依不饶:“水是天下的水,你们上庄凭什么截水自用,不要以为修了条河渠就是你们的水。”

没想会是他,竟能被小姨夸赞“胸有丘壑、腹有才学”,莫不是与她当真有缘。

小时候,大姨娘抱着她笑说“大小姐是个有后福的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呢。”

展颜在神色里都是对素妍的敬重,就连两候府的老候爷、老爷们个个如此,没有一个会生怠慢之心。

他们信得,她张锦绢也信得。

大家都敬重素妍,她的身上自然有过人之处。

既然小姨说此人将来是栋梁之才,那么她就信。

上苍让她先一步结识了祁栗,她不会放手,定会好好的把握。

二月二十一早,张德松携次子返往冀州,此次为吃喜酒只得半月假期,不敢耽搁太久,必须在假期到来之前回到任上。

送走了丈夫、次子,江素婷搬到文忠候府暂住,与沈氏几人一道安排下人去李家下聘,这就意味着李家只有十天的时间来给女儿准备嫁妆。

原备了四十六抬,但展颜建议慕容氏礼让,当年江传嗣娶张双双也只得四十抬,不好越过江传嗣太多。最后慕容氏只用了四十二抬,当聘礼雁字而出,一时看花了围观百姓的眼。

374二房娶新妇

这边出了门,慕容氏舒了一口气,领沈氏太婆媳、江素婷到青林苑花厅吃茶。

江素婷想到儿女们的亲事,就不由得心下生闷:“大嫂、二嫂,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张家与徐家是有仇还是怎的?哎哟,之前瞧好的周公子,截足先登,先两日与徐家庶长女订了亲。便是这右都御史家的余小姐也与靖南候夫人娘家弟弟的嫡子换了庚帖,找的也是福媒婆。”

靖南候夫人的娘家弟媳妇替周公子与徐大姐儿保媒。靖南候夫人就就替娘家侄子与余小姐保媒。

靖南候夫人娘家的权势早不如前,门下子弟都不甚出息,倒也不算纨绔,只是资质平庸,他日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却能平安度过一生的人物。

给锦瑟说合了礼部侍郎贾伟嫡长子贾放,贾家一听说这是江书鹏大妹妹的女儿,满口应下了,当即给了福媒婆一个大封红,约好二月二十二两家聚到一起交换庚帖。

虞氏吃着茶,“我看昌兴配唐侍郎的嫡女甚好,唐小姐素有贤名。”

慕容氏笑道:“婆母放心,大嫂已请福媒婆去唐家,要把这事说下来。唐家与贾家一样,都是近年才入皇城的官家,在皇城认识的人不多,需要像咱们这样门第的亲家扶持,不会拒绝。”

慕容氏有些诧异,“昌隆的婚事暂时不订的么?”

江素婷顿时有些来气,“就是瑟儿的婚事,那坏东西都想插上一手,我还与他吵了一夜,他才松口。昌隆的婚事说要由他做主,哼,快把人都气死了,半点都听不进去呢?说是早年,在他老家有个交好的鲁姓同窗,屡试不中。在老家做了私塾先生,答应了要结儿女亲家的。还说让庶子女结亲没有诚意,非得由他来决定昌隆的亲事。”

慕容氏最反对的便是这个,昔日江书鲲也说要与韩国梁结亲,韩家的那个独生子在皇城是甚名声,哪里比得罗思源半分,气岔道:“男人最是不懂这些。你二哥险些把展颜许给韩家。后来又说让韩小姐配传达,他们竟不乐意了。没多久,就听说韩小姐攀上了静王世子的高枝儿。可见这结亲,都是挑你最好的儿女配他不好的。岂能干这种傻事?”

若是人家好的儿女。人家不乐意了,却想用他不成器的儿女来配别人优秀的儿女。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江素婷愣了一下,厉声道:“要是姓鲁的女儿配不上昌隆,我是打死也不同意的。我的儿女,个个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想打他们的主意,且要过了我这关。”

不惹怒便罢。惹怒了江素婷,得虞氏真传,绝对能让张德松兜着走。

张双双吹着茶叶,“我觉得大姑母还是该寻个老家人打听打听,看那鲁秀才的女儿究竟如何。若是个贤惠的,家世差些也无妨。”

虞氏摇头。颇不看好张德松的此举,就是庶子娶了那家的姑娘,那也是抬举,只怕张昌隆自个儿也不乐意。

张双双道:“鲁家的门第着实太差。鲁小姐配庶子倒也得当,哪家嫡子娶的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还不得配体面的官宦小姐…”

江素婷道:“鲁小姐不仅得贤惠,相貌要不是千里挑一的,我自有话拒绝。”反正她是想好了,见了那鲁小姐才定,自得挑一堆话来拒,若是张德松不松口,她自请江舜诚父兄去劝。

沈氏轻咳一声,“有时候因为两个人感情好,难免会一时冲动。便是昔日,我还琢磨在孩子身上来段亲上加亲,幸而没这么做,要是这么做了,指不定如何怪我呢。你们看现在,诗宁配的婆家,婆婆贤惠,长嫂也疼她,也是段良缘;传业与曹家小姐订亲,也是段好姻缘,这可不是两好么?所以说,要对娘家侄女好,我们做长辈的,就多费费心给她寻个好的。”

这事儿,一直是沈氏最得意的事,她没有因私心而毁了两个好孩子的良缘。

沈氏如此一说,还真点醒了一边的何氏,她倏地忆起娘家大侄女至今还没许人家呢。

曹家的嫡幼子曹玉临就是性子差些,旁的不是很好,一个嫡长女,一个嫡幼子,真真是大好的良缘。

“大嫂,不知道曹玉临公子可说成亲事了?”

沈氏一脸错愕。

何氏笑了笑,“我看娘家大侄女配他也不错,正想当这个冰人呢。”

原是这样。

沈氏道:“人长得清秀、端正,武能骑马拉弓,文能诗词歌赋,偏那性子急燥了一些。”

这几回江素婷要给儿女张罗亲事,何氏在一旁也听得多了,只因为曹玉临脾气不大好,这才被锦瑟给放弃了,选择了贾家的嫡长公子。

几房太太闲聊一阵,打着叶子牌。从李家送聘礼回来的江传嗣与大管家来回话。今儿为了下聘,因江书鲲病着,这去送聘礼的事就落在了长兄身上,亦有由大管家去的,但通常由有身份的人出面,更能得女方欢喜、感动。

为示慎重,沈氏让江传嗣告了一日假,专程与大管家去李家送聘礼。

聘礼数量,早在一月前就是订好的,这是为了方便女方准备嫁妆。

*

李府上下看着这四十二抬风风光光、喜庆惹人的聘礼,再看了单子,个个啧啧称奇。

李府亦是四世同堂,李老太太是李碧菱八十高龄的太祖母,此刻也由丫头扶着来瞧热闹。

李二奶奶这回犯愁了:“大嫂,四十二抬,你看这单子,比大姐儿出阁的时候都风光多了,全是上等好东西。”

李碧莲虽嫁了靖南候府徐家的嫡次子,可徐家给的聘礼也没江家的体面,光是那本簿子,就能瞧花眼。

李老太太眯着一双老眼昏花的眼睛,看得乐呵得合不拢嘴。重孙女们个个嫁得好婆家,将来也能帮衬着娘家兄弟,尤其是这三重孙女嫁的可是新贵平西候世子。

李太太道:“听说江家六老爷娶长平县主,也是四十二抬,嫁妆便有整整五十抬。那是个没娘家的,人家都能这么陪奁,咱们府可不能少了。三孙姑爷不比寻常人,人家是袭爵的正二品世子,碧菱一过门,就是有诰封的夫人,可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李老太太缺着牙齿,说话漏风,身子颤颤微微,两侧各有一名下人搀扶着,“陪嫁五十二台。”

李大奶奶拧了拧眉头,“加起来是九十四,这…也太不好听了,要么少两抬,要么再加两抬。”

几人面面相窥,照着那边送来的聘礼,李家很难凑出来,便是五十四抬也够吃力了。

李二奶奶道:“我们何必跟江六老爷比,长平县主的嫁妆瞧着好,可没多少田庄、店铺。我打听了一下,听说田庄才一座,也只三四百亩的田地,店铺只一家胭脂铺子。我们之前出阁的两位小姐,哪个不是六家铺子,三座田庄。我看也凑五十抬,按照以前的例,给三姐儿六家铺子、四座田庄,这也不差了…“

李老太太不高兴了,三个重孙女里头,就这个寻的婆家最好,面子不要要留在里子,李家可是里子、面子都要的。“就五十四抬,铺子里头我再添两家,平西候府是什么地儿,三丫头嫁过去就是嫡长媳,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你们这样小家子莫要被人小窥了去。”

李老太太发了话,儿媳、孙媳个个都不再支声。

唯有李二奶奶在那儿干叫,“这可怎么是好,我只准备了五十抬。”

李老太太气不打一处上来,“我拿三千两银子出来,再给置备四抬,成不?”用手点了点李二奶奶,“真是个不长心的。你也不替三丫头的兄弟们想想,还指望着将来三孙姑爷拉扯一把帮衬李家呢,一个个都不想得长远些。两家结亲,你给三丫头办得风光,她去了婆家才伸得直腰杆。”

骂了两句,李老太太这才由下人扶着回了屋,不免又生了一场闷气。

晚上,李二爷回府,看了江家送来了聘礼清单,又要了自家备了嫁妆单子。都说江家的聘礼厚重,虽然抬数不是出挑的,但这些东西件件都是好的,每匹绸缎,每套头面,哪个不是好的,几位奶奶一瞧,就大为观止。

婆家的聘礼厚,说明看中这个儿媳,也是新娘子的面子。

召了嫡出的三房人团聚一堂,又商量了一下李碧菱的嫁妆一事,到底是按了李老太太的意思,再备了四抬,两抬布料绸缎,又一抬屋中摆件,还有一抬为贵重吃食,如人参、燕窝等,忙了一阵,补齐四抬,众人还是不敢看江家的聘礼单,这一对比,还是显得李家的略为单薄。

如李二奶奶说,有八间铺子、四座田庄,加起来也算不差了。

李二奶奶连连叫苦,嫁了两个女儿,把她近二十年攒的积蓄,当初娘家给的嫁妆全都搭进去了。这还不够,连老太太、太太、嫁出门的姑奶奶都添了箱笼,这才勉强凑够了五十四抬。

375气派

凑够了数,李二奶奶到了碧菱的闺阁,嫁衣早就绣好了,可碧菱总觉不够漂亮,买了银线,又在袖口裙摆补了一些花饰进去。

“女儿啊,这回为娘把所有值钱都给你了,办得比你姐还好呢?”

碧菱笑而不语,只继续绣着嫁衣。

李二奶奶又道:“你可得长良心啊,别跟你姐似的,一嫁出门就不管娘家。你两个弟弟还小,还指望你拉扯一把呢。”

碧菱羞答答地道:“我省得。”

母亲在这儿与女儿说话,李二爷也进来了,轻咳一声。

碧菱起身见了礼。

李二爷道:“给你办了五十四抬嫁妆。八家铺子,四座庄子,你祖母亲自为你挑了十二户陪房,陪嫁丫头都是你身边的三个大丫头。十二户陪房有的留在庄子上,还有的在铺子里做管事。明日去你祖母那里,让她与你细说。”

碧菱在长姐待字闺中时,就在打理二房的家务琐事,对于母亲的那些田庄、铺子甚是知晓,“是早前娘的那些庄子、铺子么?”

李二奶奶应声“是”,“还有你祖母、太祖母各陪嫁了一处庄子。”

李二爷道:“听说三姑爷是个成器的,又开了家最大的拍卖行,生意好得很,一月就能赚不少钱。”轻叹一声,“亲家公染了风寒告病在家,亦不知好些了没有?”

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好好儿的,说病就病了,这病还是好些日子都没去上朝。

李二奶奶叮嘱道:“赚了钱,别糟蹋了去。过了门,要把姑爷的钱管起来,多置一些铺子、庄子,回头生了女儿,可别像我。自己那点嫁妆都不够使…”

一边的嬷嬷忙道:“二奶奶这话太不吉利,三小姐过门,一定是先生儿子后生女儿。”

李二奶奶口直嘴快,立时哑然,这在婚前最该说好话。

要总是说错话,还是不要说了,免得犯了忌。

对于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江家宴会上惹了是非,又有碧菱出面代她给大家认了不是,进退得宜。这才入了江家老太太和大太太的眼,要不然。谁知道李家有个李碧菱是个贤惠得体的女子。

李、江两家的婚事迫在眉睫,平西候府又开始与上回那番忙碌起来。

*

二月二十一日,江南慕容家来了人,与江家素未谋面的慕容氏娘家兄弟三人,带着几个慕容家公子及离家快一年的小六传礼进皇城。因是慕容氏的长子,又少有见面。几个兄弟如今在江南一带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各人都带了一两车的贺礼,更有皇城少见的海外摆件,或透明如水般明亮的镜子,或滴答行走的摆钟,更有香气扑鼻的香露…

慕容氏领着儿女,陪着娘家兄弟团聚在花厅,想到幼时点滴,这一离家便是二十年。那眼泪叭嗒着就下来了。

慕容大舅皱了皱眉:“哭甚?咱们兄妹不是见面了么。娘也想来,可娘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听说传远、展颜都要成亲,亲自选了贺礼。”

传礼到了江南后,拜在慕容二舅门下学武,抱拳道:“师父,我想过府东瞧瞧祖父、祖母,还有我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