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容和院,傅承仪领着婆子、丫头就忙碌开了,将自个儿的嫁妆等物收拾了六七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的。但凡是她自己的都收好。不是她的。她也不动分毫。收拾好东西,眼瞧着就近晌午了,竟没见老王爷起身。

傅承仪遣了丫头去静堂打听。

过了大半个时辰。丫头回禀道:“承仪,奴婢问过了。静堂的大丫头说,昨晚老王爷醉了才刚起床,凌敬妃正服侍老王爷用养胃汤。老王爷说今儿不动身了,明儿一早再走。”

傅承仪昨儿就开始收拾了,竟不急着走了,她吐了口气,吩咐了丫头守着收好的马车,一并将东西搁在二门外的石板路上停着,又令了小厮去看着东西,既然决定了要走,瞧这样子,姚妃也是个容易相处的,去了卫州王府,往后皇城这边就当是亲戚一般的走动了,要在那边长住的。要回卫州,有了时间也得回右相府与傅家伯父、伯母打声招呼,住在皇城时,也得了他们照应。

傅承仪又遣了丫头去向凌薇通禀:“禀敬妃,傅承仪想回傅府一趟,与傅右相夫妇道别,不知妥是不妥?”

傅承仪记得自己待字闺中时,家里的姨娘每每出门,总要与她母亲先说上一声,主母同意了,自会遣人备下马车或轿子。

老王爷刚醒来,头疼欲裂,见总有丫头来问,颇不耐烦地道:“让二管家备车轿就是,总来烦本王做甚?”

丫头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字。

凌薇对左右的丫头道,“与二管家说声,备好车轿送傅承仪去傅府。”

她身边的一名丫头原是郊外田庄上挑选来的。凌薇入王府后,素妍又让大管家的女人与青嬷嬷新挑了三名机警的大丫头送来服侍。其中一人得了令,飞野似地去通禀。

老王爷拍着头,一脸痛楚。

凌薇道:“下回别再喝那么多了,身子要紧。我让厨房备了清淡的小粥,你先吃些。”

老王爷坐起身,凌薇为他整好衣衫。

他一时有种错觉,似又回到了从前。他一把抓住凌薇的手,“随本王回卫州吧?”

凌薇迎视着他逼人的目光,那里面蓄着一团火,却不是为她跳动,而是因为另一个人。“王爷,妾曾说过,这下半辈子就与阿琰好好过。卫州有姚妃、傅承仪、珠承仪,还有昭训、奉侍们,王爷有人照顾。”

她不动声色地推开老王爷的手,“妍儿不容易,年纪轻轻的要打点这么大的府邸,名下的田庄、铺子又多,全都靠她一个人打点。阿琰不希望她搁下自己喜欢的书法丹青,上回朱先生在街上遇见阿琰,又给训斥了一通,说阿琰误了妍儿。我总得帮衬上一二,阿琰小时我没能亲自哺养长大,好歹帮着他们带大耀东。我留在皇城,总能替他们分担一些。”

她是一个没尽到母亲责任的人,如今有了机会,她自然得留在儿子、儿媳身边,对于宇文琰,她是他唯一的母亲、亲生母亲,谁也不能替代。

但,对于老王爷,她只是叶氏的替身,看着她时,他当她是叶氏。

凌薇不想做别人的替身。

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件事她想了二十多年,便是与自己的儿子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只要看着他笑,她就是快乐幸福的。

在凌薇的心里,宇文琰胜过了一切。

老王爷勾唇苦笑,她到底没能拿他当真正的夫君。“来人!把王妃请过来,本王有事与她商议。”

素妍正在小书房里练大字,只要得了空闲,她总会有时间练上一会儿,偏厅里传来耀东的哭声,她心头一紧,提着裙摆穿过内室,正要进偏厅,就见青嬷嬷坐在小榻上,伸手按着乳娘的乳\房,一下又一下的挤按,满是疑色地问:“你怎么弄的?生了孩子还不到半年呢,怎的没奶水了。这一整天的,世子都没吃饱过,一看到你就撩衣裳。”

白燕抱着耀东,看着耀东欲哭不哭的样子,道:“要不我再喂世子吃些糖水。”

青嬷嬷道:“昨儿世子就哭了三回,往常哪听他夜里哭过,这是饿了!葛奶娘,可别怪我把丑话说前头,你这没了奶水还做什么奶娘?总不能饿了世子!”

奶娘看着吊在胸前干瘪瘪的乳\房,连她自个瞧着都似比前几日小了一些,世子抱着吸了半天,也不像以前那样的喷射出来,吃的还是以前的那样,因她是奶娘,王府每日让她吃五顿,辰时二刻、申时二刻都要再吃的,为的就是让她有充足的奶水喂耀东。

青嬷嬷直切的话说得奶娘想哭,用手按着胸部,“嬷嬷,我吃的还和以前一样,我也不知怎的,从昨儿开始竟少了许多,今晨起来,竟…竟吸不出来了。”

白燕与白芷已经调了糖水,白芷拿着调羹喂世子,许是饿了,耀东竟顾不得许多,张嘴喝着糖水。

素妍蹙着眉头,没了奶水,耀东就得饿肚子。“把手给我,让我给你诊诊脉。”

奶娘伸出手来,素妍诊了片刻,面露憾色地道:“回奶了!”

青嬷嬷大着嗓门:“没了?”看着奶娘,“你背着我吃什么了,好好的奶水怎就没了。”

素妍平静如初,她曾在医书上看过一些相关的介绍,“回奶有几种情况,一种是胀得回了,还有一种是误吃了东西回了奶。”

奶娘忙忙摆手,“奴婢吃的都是大厨房送来的吃食,这几个月,一直都是这些吃食,奴婢更不敢乱吃。”她急得挤压着胸部,想要再挤出一些奶水来,可那奶水,竟如凝露一般,只得一滴,哪像前些日子,一撩开衣袍,不用挤也能滴出来,常常是亵衣都要湿上几回。

素妍道:“受了惊吓,也是要回奶的。”

奶娘顿时忆起,前日叶氏与叶海月伤害世子,她当时就被吓得不轻,左肩王府的世子,这可是尊贵人,要是耀东出了事,便是陪上她全家的性命也不为过。

没了奶水,她就不能留下来。

江家可是给她家修了砖瓦房,那可是多少山野人家拼一辈子也挣不来的。

奶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你快想想法子吧!好歹让奴婢下奶喂世子。”

已经回奶了,就算是催,效果也不明显。

素妍吐了口气,她不能心软,瞧这样子,是乳不成耀东了,“我给你开两幅药,你拿回家吃吃看。许能下些奶,怕是不能和之前一样了。”

耀东是男孩,又能吃,要是奶少了,指定吃不饱。

素妍是母亲,她不能亏了自己的儿子。

奶水不够吃,自得换个奶水充足的来。

青嬷嬷道:“我与大管家的商量一下,看府里还能不能寻出好奶娘。”她看了眼外面,唤了紫鹊来,“你回江家一趟,奶娘受了惊吓,回奶了。世子都饿了一天了呢,总不能还喂糖水。让老太太、大太太留留心,再帮忙选个奶娘来。”

奶娘一听这话,就知要送她回乡下了,先是一怔,立马就哭了起来,刚嚎出半声,白芷就愤愤地瞪了一眼。

白燕道:“敢情是回奶了!你可不要怪青嬷嬷,谁让你自个不争气,那么好的奶水竟没了,难不成要我们天天儿的用糖水喂世子。”

素妍进了小书房,拿笔写了方子,再递给奶娘道:“我给你十两银子,派人通知你男人,让他来接你。再让田壮实给你抓两副下奶的药,喂你女儿许是够的。”

816 回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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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派人接葛奶娘来皇城时,特意给她家送了一只刚下过崽儿的山羊,葛奶娘的女儿每日喝羊奶,听说也养得白白胖胖的。

奶娘没奶了,觉得天都要塌了,她来王府前,婆母、丈夫都夸她,说她是家里的福星。她一到王府,江家给她家四间砖瓦房,这在庄子里可最最抢眼的。娘家父母都是江家的家仆,连她兄嫂也在江家当差。

眼瞧着到手的好房子就要没了,怎不让她着急。

奶娘疯了一般的挤压着胸部,“怎么就没奶了,怎么说没就没了…”一边挤,一边发狠似地发泄着,急得泪珠子就滴落下来。

有丫头站在院子里,禀道:“王妃,老王爷请你去静堂,要与王妃议事。”

素妍瞧了一眼,不是她冷漠,而是葛奶娘原就原是来做奶娘的。没了奶自然就做不成奶娘了。她一早说过,帮她把耀东带到三岁就放她离开。三岁后,她是准备自己带的。

她曾听人说过,许多太太、奶奶把孩子交给奶娘后就不大过问了。结果孩子们大了,待奶娘比对亲娘好,她可不想犯同样的错。

素妍见白燕喂的糖水也差不多,抱起耀东。耀东不满地“咔”了两声,往素妍怀里趁着,似在寻奶吃。素妍道:“白燕回头帮奶娘收拾一下,待她家里人到了,送她出门。记得给她十两银子。”

就算没了江家许诺的砖瓦房,这十两银子对她家来说,也能做不少事了。

大丫头一月才一两银子的月例,近四个月的奶娘,她给十两银子。算是恩厚了。

江家有钱。那是江家的。

江家给奶娘家的砖瓦房。原是说好,让她侍候耀东满三年就送的。如今还不四个月,素妍给了十两银子。也算是最大方的了。

她抱了耀东,携了白芷、青嬷嬷往静堂去。

时近晌午。静堂的丫头们摆上了一桌午膳。

凌薇又唤了凌老爷父子过来一起吃用。

一见到耀东,凌薇拍着巴掌,耀东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扁着嘴贴在素妍怀里。

凌薇道:“这是怎了?”

青嬷嬷见素妍不答,瞧了眼老王爷。

耀东“咔”了两声,一副要哭的样子。

青嬷嬷道:“本来身上有伤就不大舒服。没想奶娘因前儿的事儿受了惊吓,竟回奶了,如今一滴也没了。这大半日,世子也没吃上一口,丫头们喂了三回糖水,正饿着呢,见谁都蹭。”

凌薇面露诧色,“受伤了?好好的…怎么连奶也没了?”

老王爷坐在那儿,看着小小的耀东,这么大的孩子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可现下居然面露不悦。

凌薇道:“耀东,来,奶奶抱抱。”

凌老爷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这孩子是凌薇的亲孙儿,算得与他是亲近的,“世子怎会受伤了?”

老王爷一脸窘色。

青嬷嬷简单干练地把叶氏和叶海月做的事给说了。

凌大爷惊道:“也太狠了,这才多大的孩子,就往孩子身上扎绣花针,这…”

许多事也是闻所未闻的,倒听说乡下有虐待孩子的后娘,却没听说还有这等事的,不过几月大的孩子,就往人后背扎绣花针。

青嬷嬷道:“出这等事,老奴是琴瑟堂的管事嬷嬷,自要处罚白莺,没想奶娘被吓着了,昨儿奶水就见少,不曾想今儿干脆没了。世子身上有伤,原就没往日瞧着欢喜,如今越发黏人了。”

凌薇见耀东不欢喜,也不强行抱他过来,“还得尽快找个奶娘才行,便是大人也经不住饿,何况是这么大点的孩子。”

青嬷嬷欠了欠身,“遣了丫头与大管家的打招呼,老奴去问问,家生奴婢里可能寻出奶娘来。”

素妍抱着孩子,怀里的耀东饿得不轻,这会子含住素妍的衣裳“叭叽”,小嘴不停地蠕动着。瞧得凌薇也跟着皱眉头,虽是小孩子,这奶头与衣裳还是分得开,这会儿连衣裳都给吃上了。

素妍问:“父王叫我过来商量什么事?”

老王爷也没了心情,可该说的还得说,“卫州那边修渠铺路的银子快没了,你再帮我凑些银两来。还有三个月,那边修渠的事儿就要结了。各县都欠了款项,我再让人梳理一下,还差多少钱再与你说。”

素妍起身,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凌薇,“婆母,我回去取银票,你抱会儿耀东。”

凌薇抱着耀东,起身来回迈着步子,还没走几步,耀东扯开嗓子开始大哭起来,凌薇怎么哄都不管用,他依旧是哭。

凌老爷道:“许是饿了,要不遣个人出去,先寻个有奶的女人乳上再说。”

白芷道:“王妃已经遣了丫头回江家,江家大房两位奶奶的小少爷比我家世子稍大些,老太太最疼世子,许能先挪借一个来。”

凌薇看着哇哇哭的耀东,“真是可怜!身上还有伤呢,如今连奶也没得吃。”仿佛她的心也跟着碎了,宇文琰小时候就受了叶氏不少冷眼。连件衣服都不给他做,而今耀东这么小,就被人使坏伤害。

素妍取了银票,清点了一番。看也差不多,折回静堂花厅,递给了老王妃,又从凌薇手里接了孩子。耀东哭得沉了,素妍低声宽慰了几句,他哭得轻了些。

老王爷接了银票,却见有块布幡,面露探究。

素妍不紧不慢地道:“父王,这是一百万两银票,有些是郑晗捐的,一并兑换成银票。布幡上写的是‘皇城义商郑晗捐黄金五万两!’五万两黄金,是名妓李雪姬的赎身银子。”

凌大爷道:“当真稀奇。”

素妍瞧了眼老王爷。“父王可别多想。这些钱干净着呢。这天下开青楼、歌舞坊的人多了。有谁捐了银子给卫州修渠铺路的,郑晗原开了一家歌舞坊的,她还给坊里的姑娘们开月例银子。从五两到五十两银不等,这能是寻常青楼可比的么?她坊里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对于提出买身贪欢的客人,是能用棍棒赶走的…”

凌薇听慧娘提过郑晗的事,说是个奇女子。

此刻又听素妍说这些,凌家父子只觉稀奇非常。

老王爷道:“卫州正缺银子呢,虽是女子,倒当真担得‘义商’二字,这钱我收了。妍儿回头再替我备些银两,等到五月末、六月初,还得花笔银子。还有卖官田的事,你也得替我拿个章程出来。”

素妍轻轻摇摆着,尽量让怀里的耀东躺得舒服些,“这事儿我一直想着呢。只是琐事太多,也没时间静下心来细想。”

她吞了口唾沫,“家里是再没银子了,《百花图》还能卖些钱,阿琰和我手里还有早前买下的私田,可以高价售卖出去,能变卖些银子。卖官田的事儿,我迟迟拿不出章程,事关重大,我又不能以一己之见就定夺下来,总得了解卫州百姓的民生,早前让大管家和白菲、童英留心着那边的事,好歹让我见着他们几个才能定下。”

她不能闭门造车,卖官田的事可大可小,关连着卫州的安宁、百姓生计,正因如此,她虽有一些想法,却不能贸然做出决定。

丫头们鱼贯进入花厅,不多会儿就在案上摆了一桌子丰盛菜肴。

老王爷见凌老爷与自己的年岁相当,唤了声“凌舅兄”,“坐下一起用膳!”

凌薇瞧着不当,对素妍道:“把孩子给我,你先吃些。”

素妍垂头看着怀里昏昏欲睡,即便睡着还时不时抽泣一两下的耀东,“婆母先吃,我再抱他会儿。”

白芷道:“王妃,把世子给奴婢抱会儿。”

素妍小心地将孩子交给白芷,现在连她身边的大丫头都学会如何抱孩子了、哄孩子,侍候孩子泡澡、换尿布。连青嬷嬷也常打趣她们“待你们当了娘,也不用学了,如今王妃生了世子,你们正好都学学。”羞得大丫头们一个个脸泛红霞。

素妍刚坐下,紫鹊带着江家三少爷的乳娘就到了。

一进院子,紫鹊笑道:“老太太一听葛奶娘的奶回了就着急,立马与大奶奶打了招呼,让三少爷的奶娘过来乳几日世子。老太太说,这一时半会儿要挑个好奶娘怕是不易,让先用着牛奶娘。回头老太太、大太太挑了好的再让人送来。”

紫鹊身后跟着个妇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打扮倒也光鲜、干净,一看就是利索人。

白芷道:“奶娘快随我去偏厅,世子都饿坏了呢。”

耀东终于有奶吃,被牛奶娘抱在怀里,咕噜噜地吞着奶汁,睁着大眼睛看牛奶娘,许是心里还好奇着,怎么这个人变了。

素妍与凌薇都搁下碗筷,随了耀东到偏厅。

看着吃得香的耀东,凌薇道:“这孩子当真是饿坏了,听听那声儿,吞得这么响。”她瞧了一眼,想到耀东竟因着宇文琰不是叶氏亲生子的缘故也跟着被虐待,心头就升起一股子怜惜,要是早日说破这事,耀东也不至被人伤害。

素妍问紫鹊:“牛奶娘来我们这儿,三少爷怎么办?”

817 奶娘无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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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双双所生的三少爷比曹玉娥生的二少爷略小半个月,取名奇岩,这名是江书鸿给取的。牛奶娘是大太太在江家名下一处店铺里挑出来的,原是某店铺管事娘子,瞧着人也机警,人又干净,让她做了奇岩的奶娘。

“大太太说了,先紧着三少爷与二少爷用一个奶娘,二少爷的奶娘是曹家送来的,奶水最足,二少爷都吃不完。回头寻了好的,再让牛奶娘回去也不迟。”

凌薇道:“还得尽快寻上奶娘才好。老换奶娘,对耀东的身子也不好。换回奶娘,孩子就要换回肚。”

有些孩子体质弱的,换回奶娘就拉回肚子,一拉就是两三天,这样一来,孩子非但长不壮,还会瘦下去。

凌薇瞧着这个奶娘比上一个更显得得体,虽然不如葛奶娘长得圆润,一瞧就是个奶多的,光是那两团肉就知奶水充足。江家寻来的定也是精挑细选的,这大户人家挑奶娘,首先得挑干净的、会带孩子的,还得健康、模样周正,看着得顺眼,不能有不良习惯,光这几条就很不易。

她也听说江家原是规矩重的,看这奶娘虽比葛奶娘瞧着年长几岁,但行事说话更得体,竟是越看越满意。

凌薇有心留下牛奶娘,“牛奶娘就留在王府,待耀东满了三岁,就让你回家与丈夫、孩子团聚。”

左肩王府与文忠候府相比。牛奶娘自然愿留在王府,再则,她也听江家的下人们说过,素妍是个宽厚的。对身边的丫头、婆子也多有打赏,否则青嬷嬷一介妇人也置不下六十亩良田和一座院子。

牛奶娘笑道:“这事得大太太说了才算。”

凌薇道:“回头我与江家大太太说。”

耀东吃饱了奶,也有些乏了,在奶娘怀里睡得沉稳。

奶娘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偏厅小榻上。凌薇取了被子给他盖上,这才转身回了花厅,又赐了奶娘一道用膳,奶娘不敢,凌薇挑了几样吃了奶多的吃食,让她去厢房小厅里吃用。

凌薇似了结一桩大事一般,“这下好了,总算让耀东吃饱了,瞧那孩子。饿得不轻呢。吃了好一阵才吃饱。一吃饱就睡觉,倒也省心。”

凌老爷道:“可能寻上奶娘?实在不行,我让修贤找皇城几处铺子的管事帮忙寻寻。”

凌薇深知。这钟鼎之家选奶娘讲究极多,既然江家老太太愿意管这事。就让江家来挑更好,她在皇城认识的人不多,对王府名下田庄、店铺的婆子、管事们也不熟。“我瞧这牛奶娘就是极好的,回头与江家大太太说说,就留她在我们王府。待耀东会说话、走路、断了奶,我亲自带孩子。”

素妍见耀东吃饱,她自个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凌薇吃一顿饭,往偏厅跑了三趟,生怕耀东从小榻上跌下来。

凌大爷笑道:“他现在还小,不会翻身不会爬,哪里会掉下来?”

凌薇很是认真地道:“小孩子长得快呢。这孩子原比别的孩子要聪明,满百日就会笑了,万一啥时候会爬了,可不就摔坏了。”

凌老爷一听这话就想笑,凌薇年纪轻轻当了祖母,竟跟她自个生了个宝贝儿子一样,比素妍还要紧张。

用过午膳,凌老爷父子要去凌家在皇城的铺子里查看生意,还要清点这次从德州运来的货物卖了多少。

凌薇对老王爷和素妍道:“我想与你们商量个事。”

老王爷在心下暗自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

凌薇与叶氏长得相似的容貌,让他总有一种错觉,偏凌薇又有一种别样的风情,那是经历风霜后的妩媚,他心生好感,偏凌薇却对他心生敬意,并无儿女情长之心。

素妍看了眼老王爷,笑道:“婆母这话说的,有甚事说出来便是。”

凌薇道:“妍儿是知道的,辛氏是我结义姐姐,这二十多年,要不是她一直关照着我,我早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她只收了慧娘一个养女,慧娘也是个命苦的,我想接她们来与我们同住,就让他们住在一处小院子就好,服侍的人挑个婆子、两个丫头就成。”

好歹她与辛氏是同甘共苦,过了命的姐妹,如今她有好日子过了,亦不能忘了辛氏。辛氏如今的年纪不小,也该过些安稳日子,不枉她们相识一场,患难二十多年。

素妍笑着。

老王爷却是第一次听凌薇提辛氏这个人,连带着慧娘这个名字也很是陌生。

素妍面露深思,“要是辛姨来王府,也能陪婆母说话解闷,慧娘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她还帮我打理着三处铺子呢,说起来也是亲戚。”

她笑得坦然而灿烂,“回头我吩咐了大管家的,让他挑三个婆子、几个丫头来,娘帮着挑上。府里最清幽安静的当属新梦小筑,我瞧辛姨和慧娘都是喜欢清静的,就让她们住哪儿。”

素妍唤了白芷,让她与青嬷嬷说声,带丫头、婆子拾掇新梦小筑。

凌薇道:“婆子、丫头就让你辛姨和慧娘自个挑,是她们要用的人,得让她们挑称心的。”

素妍应答一声,因琴瑟堂里还有其他事,起身告退。

静堂就留下凌薇与老王爷,老王爷看着凌薇,越瞧越觉得喜欢,像凌薇这样的年纪,原是沉静的人,偏又长得显年轻,身上散发出独特的韵味。

凌薇似感觉到什么,起身道:“要不妾令人请傅承仪过来服侍?”

还是拒人千里,老王爷微眯着眼睛,他想与她好好呆着,可凌薇面露不安。

老王爷道:“时辰还早,本王今儿要去拜访几位好友。”

他站起身,唤了侍卫、小厮,换了身衣袍,骑马出了王府。

白芷领了牛奶娘去琴瑟堂。

牛奶娘进院门,葛奶娘离去。

葛奶娘的男人得了消息了,与庄头家借了马车,说是马车,不过是木板车上带着四个轱辘,没有车棚,就一个木板子,三侧有一尺多高的护栏,近马那头是平的。

葛奶娘,娘家姓田,听说祖上原是随江舜诚夫妇自晋阳来的,与虞氏身边的田嬷嬷还是亲戚。她婆家姓葛,因江家下人里姓田的多,大家唤她葛奶娘,便是为了区分那几位姓田的家仆。

葛奶娘的男人在家排行老大,乳名大柱,得了消息让他进城接人时,正忙着在地里干农活,而今是三月,要育种油菜、还得插种玉米,忙得不可开交,正忙着呢,就有庄头家的长工来报信“葛大柱,你家女人要回来了,让你去左肩王府西门上接人呢。”

葛大柱甩了把汗水,离开的时候,与江家一个姓田的婆子说好的,让葛奶娘去乳喂三年,给葛家四间瓦房为酬谢。想到葛奶娘胸前那两团胀鼓鼓的乳袋子,别说一个孩子,便是两个孩子也能乳的,听说这王府的贵人待人宽厚,许是有了打赏,让他去拿接济家里的银子呢。

这般一想,葛大柱当即搁下锄头,与庄头家借了马车。

在西边偏门上等了一阵,葛大柱就见葛奶娘娘穿着一身光鲜的紫色茧绸衣袍出来了,早前就知她长得清秀,如今有了好衣裳,越发显得她是个富贵人家的女人。葛大柱傻傻地笑了一笑,见她背着两个包袱就乐了,在王府才呆几个月,就给家里这么多东西。

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干练、漂亮的年轻丫头,竟比葛大柱在乡下瞧见的小姐还要抢眼,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皮。

白燕近了跟前,笑道:“你就是葛奶娘的男人吧?”

葛大柱笑着应了声“是”。

白燕道:“葛奶娘回了奶,再也乳不成我家世子。王妃恩厚,赏了十两银子。年节时做的几身衣服也赏给她了。你今儿就把人领回家去,好好过日子。至于旁的,江家那边自有婆子来安排。”

葛大柱笑着接过白燕递来的小袋子,沉甸甸地,打开袋子一瞧,竟是两枚五两一锭的银子,这对于山野人家来说,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葛奶娘耷拉着脑袋,没了奶水,还做什么奶娘?

葛大柱笑容满面。

白燕道:“我可是把人都交给你了,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还有那两副药,记得熬水喝了,回家还能乳你女儿呢。”

葛大柱哈着腰,学着庄头家的管家模样,管家每回见着庄头一家就是这样子,见着庄上的佃户们则是另一副样子。“劳丫环姐姐操心了!姐姐好走!”

白燕想笑,瞧着是个老实的,偏学着哈巴狗儿的样,调头回了琴瑟堂。

葛大柱见白燕走远,敛住笑意,冷冷地瞪着葛奶娘:“好好儿的,怎就没奶了?不是说在王府过的可是神仙日子,一天五顿,顿顿都跟过年过节一样吃好的?”

这些话,是葛奶娘到王府后不久,葛大柱来瞧她,她第一次穿上茧绸衣料,与他炫耀着说在王府过得如何气派,如何舒适。她嗫嚅着道:“我…我也不知道咋的,突然就没了…”

“没了?你当自己是富贵命么?长着那两个东西就是喂孩子的,春妞才多大,你倒没奶了?田婆子可是说让要你做三年奶娘,给咱家四间砖瓦房,都住进好房子了,你却没奶,叫我怎么和田婆子说!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好好的盘算都被你毁了…”

818 挑下人

葛奶娘听他训斥自己,当即在马车上跺了一脚,“葛大柱,你他妈的能耐了,敢训老娘!要不是老娘嫁给你,你他妈的还娶不上女人呢。

我做几个月奶娘怎了,王妃可赏了十两银子,还有那三身茧绸衣裳,也得好几两银子,另又赏了我几根银簪、银钗的,还不得十两银子。四个月奶娘怎了,得了二十多两银子的赏赐。这可都是我自个挣来的,我离开几个月,你挣了多少家当,你他妈的敢骂老娘。

老娘现在后悔了,那时候干嘛不听我娘的,不嫁管事儿子,偏嫁你这个土脚鳖、泥腿子,好歹嫁了管事儿子一年四季有绸缎衣裳穿,天天有肉吃…”

葛奶娘被葛大柱骂了几句,此刻惹毛了,跳脚在马车上破口大骂。

葛大柱再不敢说话。

想她葛奶娘田山杏昔日在娘家时,父亲也是分茶铺子上的管事、掌柜,也算是风光的了。原是要将她许给同样做管事的人家为妇,但田山杏总觉得她祖父、父亲、哥哥都是给江家做下人的,死活不肯,宁愿找个山野佃户嫁了。

说好歹是寻常百姓,不是谁家的家奴。

因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小也是娇纵的,没服侍过人,也没做过丫头,是在乡下庄子长大的。

而今,她倒真有些后悔了。

嫁了个佃户百姓为夫,除了种田还是种田,她被田婆子选来当奶娘,如今回了奶。她也不想这样的,反被葛大柱能骂上了。

几个月不在家里,葛大柱能耐了,居然敢骂她。

葛奶娘气得不轻。一路上骂骂咧咧。

葛大柱大气不敢出,闷头赶着车。

葛奶娘拿了王府给的十两银子,自个揣着,心里盘算着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好好儿的,怎的就没奶了,要是再呆得久些,许得的赏赐更多。

这一下子得了二十多两的东西,按着皇城的行情,便是买四五个丫头也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