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力行知晓新皇的用意,道:“启禀皇上,早前微臣与七王爷有过接触,是真的。”

白大人跟着附和道,“禀皇上,臣也以为是真的。”

有三个人说是真的了,陆续有官员附议,也认为是真的。

雷嘏升为左相不久,他对皇城中事不大了解,尤其是皇族中人接触过也不多,只不作声,静默地看着闹哄哄的朝堂。

新皇眼睛微眯,大喝一声“来人”,“宇文琮通敌判国,勾结大辽图鲁王子陷害朝臣,罪不容恕,打入天牢!”

替身浑身一颤,重新趴在地上,高声道:“皇上!皇上啊…”话没说完,已有大殿侍卫涌了过来,制住替身,将他带着大殿。

“着顾爱卿、白爱卿审理此案。傅右相、原户部、吏部尚书放出天牢,着刑部会同户部清退三位大臣部分家产。”

江舜诚抱拳道:“启禀皇上崔丛善的案子…”

可人,已经杀头了。

满门抄斩的旨意是新皇下的,难道是承认他杀错了人,就算错了,那也证据确凿。

新皇问:“江爱卿以为如何?”

江舜诚想了一阵,道:“大长公主并无大罪,请皇上念在她是皇家血脉,又是先帝长女的份上,宽恕大长公主母女。从轻发落!”

他原就不喜欢大长公主,也不喜欢崔珊,没有缘故,只因她们是贵太嫔之后。

崔家已经没了!

崔丛善祖孙三代都死了,就连几月大的男婴也都死了,真真是死了个干干净净的,留下来的都是妇人、女子。

新皇想了片刻,“判逆之罪不可不罚,先帝大公主赐封号云河,赐还公主府,其女珊瑚骄纵任性,降为珊瑚县主,另赐白银二万两,退朝!”

“吾皇圣明!”

云河,原是大长公主沐食邑的县名,位于德州最富庶的云河县,而今县名亦成了大长公主的封号。

素妍一早得了消息早早派人去庄子上接了翠嬷嬷等下人回城。

崔家名下的家业,早已经被官府拍卖,就连丫头、奴婢已经多得不在了,只得早前先帝送给大长公主的侍卫还在,而今又有了一半侍卫重回明河大长公主府任职。

翠嬷嬷带了丫头进下明河大长公主府,但见通往崔府的围墙栏杆门处,早有朝廷派来的工匠拆了栏杆门,将缺口处用石头、砖块给砌了。

银簪等人手忙脚乱地将大长公主府的几处院落都收拾了清扫出来,被子、床单都寻了干净的换上,又指使粗使丫头,该擦的擦,该扫的扫。

842 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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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库、大杂库房的物件早已搬了空荡荡,好在各院还有几件摆件,留下来的亦都是最寻常的东西,但凡值些钱的,一早就被刑部带御林军查抄时收没了去。

一些还没有卖完的下人,也陆续从官府回来,有婆子亦有侍女,剩下来的也不多,只得二三十人,个个庆幸还未来得及卖掉,否则就真去了下一家。

翠嬷嬷与银簪夫妇动作倒快,不多会儿就把上房、阁楼及会客厅收拾妥当。

近午时分,常侍卫从刑部大牢接回了大长公主与崔珊,母女二人顿似大梦一场,不过一月之间,早已经面目全非,崔家的男子都死了,只一院的女子,就连崔珊怀里也抱了个小女婴,这女婴原是崔瑶的庶妹,瘦得也不成样子,她的生母在十二那日被狱卒带走后,再没回来,每日里几个丫头婆子喂她喝水,不过是些白水,亦饿得哇哇大哭,竟没将她饿死,还熬到了出狱。

连云河大长公主都道:“当真是个命大的,既然上天让她活着,且带回去吧。”

她无心关崔家的其他女儿,可崔家没了,她是大她们的伯母,总得管上一二。

崔瑶听说大长公主母女回府,早早在上房花厅里候着,待她们母女一到,领了崔璃迎了过去,欲语泪先流,豆大的眼泪就滑落下来。

崔璃到底年幼,瞧着崔珊怀里的小小的女婴。“这是…”

“是二叔五姨娘生的环儿。”

崔瑶接过孩子,看着那不到巴掌大的脸,瘦得只看到一双大眼睛。

翠嬷嬷扶了大长公主入上房,丫头们一早备了香汤,干净的换洗衣裳,值钱的东西虽然抄没,但家里还有几套像样的衣袍,只是首饰却是一件也没留下。

崔瑶令贴身丫头去买了白糖,兑成水,喂了崔环吃下。许是饿坏了。这孩子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

翠嬷嬷瞧了一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道:“还得给她寻个奶娘才好,二小姐好歹把六小姐养大成人。”

午后。新皇赏赐的纹银二万两就到了,一起到的还有给大长公主赏赐的封号,及降崔珊为郡主的旨意,除了这座公主府,也无旁的了。

大长公主取了几锭银子,约有二十两,打赏了宣旨的太监。

太监刚走,白芷与青嬷嬷就来了。

青嬷嬷递了个信封过来,看着清瘦许多的崔珊。还有瘦得妩媚、娇俏的大长公主,“这是早前郡主留在我家王妃那儿的田庄地契、铺子和一处别苑房契,老奴奉了王妃之令,特意给郡主送来。”

崔珊看着大长公主,推托道:“这…这是我送给素妍的。”

青嬷嬷道:“我家王妃一早就没要的意思。原想寻了机会还回来,可琐事缠身,一直走不开。县主收回去吧,崔家二小姐、三小姐瞧着大了,总得置办嫁妆的。我家王妃说了,是你自个留着,或者给她们备成嫁妆,全凭你的意思。”

云河大长公主看着崔珊,她也收回来的,毕竟家里只得这二万两白银,虽说节俭些能过些日子,可她们都不是节俭的人,以往都是奢侈惯的,好在大长公主一早就料到了,还余有后手,即便这老奴是江素妍的乳母,可大长公主也不能露了底。

道:“珊儿,难得你能交上这样一个朋友,你收下吧。”

崔珊应了一声,接过信封。

青嬷嬷欠了欠身,“大长公主与郡主将歇着,老奴告退!”

崔珊道:“改日,我请你家王妃在六福楼坐坐。”

青嬷嬷笑着应了,“县主只管令人送个帖子来。”

待青嬷嬷与白芷走远,崔珊这才打开信封,见正是昔日她给素妍的,没想她剩下的东西,也就这些了,一件不少,也不多的全都送还回来,另外还附了一封信,信中素妍说了这些店铺、田庄的收益情况,说至今也没有收去年的收益,但派了账房去核查,两家店铺有几千两银子,田庄上有两间库房的粮食,就算她们母女的日子不能大富大贵,但也饿不着、冷不着。

崔瑶原想给崔环寻个奶娘,可思来想去,现在她和崔璃都是寄居在大公主府,要不是有人助她们,连她们姐妹一个落脚处都没有。

她想到了外家,可她外家是监斩他祖父、父亲的官员,只怕也不会管她的。

思量一番,不敢找大长公主说话,却寻了崔珊,说要给崔环买只下过崽的奶羊,她曾听人说过,穷人家的妇人去富人家当奶娘,得了富人家的钱,若是家里宽裕,就买只奶羊给孩子喂奶;若是生活不宽裕有,每日只能给孩子喂米汤。

崔珊应了,同大长公主要了银子给崔瑶,虽只得一两银子,却足够在郊外买一头最好的奶羊。

黄昏时分,银簪的男人买了头奶羊回来。

崔瑶挤了羊奶,喂给崔环吃,与丫头一道照顾这个没了父亲,又失了母亲的可怜庶妹。

云河大长公主府的院落倒多,但大长公主让崔瑶和崔璃居于一处院子,又给池锐、穆林安排了一座,她和崔珊各住一座院子,各处又重新安排了一番,直忙碌了五日,公主府的日子才顺畅起来。

崔珊又说服大长公主,为崔丛善父子收尸,请了郊外的百姓挖开大坑,重新收敛了崔丛善父子诸人,一律运到十里外的庄子上,着人看了风水,挑地安葬。

直忙到三月底,才终于得了闲。

金钗从江南回来,人瘦了一大圈,见着崔珊。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原来她是被胡香灵给卖到江南一个从宫里出去的老太监。崔珊托了人寻她,老太监听说是大长公主府的丫头,因他不熟悉皇城的事,不敢不放人,就让金钗跟着商人一道回皇城,路上走走停就用了近两月。金钗没出过门,不敢一个人上路,只得等了商人同行。

崔珊说了胡香灵在一家暗娼馆,遣了常侍卫带金钗过去。

老鸨见着他们。听说是云河大长公主府的。哪敢得罪。又听说大长公主因是皇族,放出刑部大牢,还得了封号,带着他们去见了胡香灵。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金钗想到那些被卖日子里所受的耻辱,恨得牙痒,看着胡香灵挺着大肚,不由得大笑起来:“胡姨娘,你也有今日呢?你若生了女儿,与你一样,只能做暗娼。要是生个儿子,养到十二三岁便可高价卖到郎倌馆里去,曹状元和你的儿女。想来也是不丑的。哈哈…”

胡香灵咬牙切齿,“恶魔,不得好死!”

“到底谁是恶魔,如今尚且难论,我瞧你比我们都更像恶魔!曹状元该死。你也该死,不妨告诉你,曹状元不要你了,带着他母亲逃出皇城,勾结大辽王子,罪证确凿,再不敢回来!你就在这暗娼馆里乖乖地呆着吧,最好能瞧着你的儿子、女儿出世,看着他们是怎样做了风尘中人。”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金钗都不会放过。

胡香灵给她的耻辱,她要加倍的奉还,不,是十倍、百倍的奉还。

金钗临离开时,特意叮嘱老鸨,让胡香灵多多地接客。

老鸨道:“我说姑娘,并不是所有客人都喜欢大肚子女人,这三两天才有一个愿意碰她的。你们又要留着她肚里的孩子,如今才七个月呢,还得两个多月才生,真够难等的。”

金钗冷笑一声,“要是你不乐意养闲人,我可以带她回府养着,就当是养了一头猪,等她生了孩子,再给你送来,如何?”

老鸨想着三两天才有一桩生意,她还要吃,可不是赔本生意么,当即就应了。

金钗领了胡香灵回府,将胡香灵关到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里面只得一张破旧的小榻,一床破被子,旁的什么都没有,四面漏风,是府中最僻远的一处杂院。

金钗变着方儿地报复胡香灵,今儿送发馊的饭菜,明儿送上一碗难以下咽下的米糠,更有言辞的奚落,崔珊睁只眼、闭只眼,由得她去。

三月二十,素妍派了白芷去镇江候给石小文送添妆礼。

白芷在外面打探了一番消息,这才回到王府。

凌薇帮着带耀东,素妍有了更多的时间习练书法丹青。

“傅大人昨儿放出来了,只是韩大人没放出来,因为韩大人与七王爷勾结,御林军的韩统领也被夺了官职,正等着刑部细查韩大人的案子。听说傅家退还了田庄、铺子,有田庄一千亩,又有店铺五家,至于旁的却没了消息。其他两位大人府里也是如此,但他们也不敢多问,各自流放一千里,又去不同的地方任职。”

傅翔兴致勃勃地来,没想最后还被连降三级,全家人的命是保住了,却收没了家财。他原不是皇城人氏,大部分的产业都在家乡,那里的倒还在,家业虽受了重创,但没有伤及根基。

白芷灿然一笑,“王妃,回来的时候,奴婢去了趟拍卖行,正卖王妃的《百花图》呢,今儿可真热闹,原以为能卖五十万两就是天价,不想都叫卖到九十万两银子了。”

“九…九十万两银子?”

素妍面露惊色,这也太多了,当年她卖了多少名家字画,才攒足了一百万两银子,为了卖个好价,一早就打出了名声去,更有昔日的大长公主为得好画,给出天价献给先帝。

843 叛逆

想到这事,素妍惊觉,新皇拿崔家下手,虽然也猜到崔家许是被人陷害,却没有半分手软,从查抄到定罪、再到菜市口斩首,都在短短二十天内完成。

他为什么不等到秋后问斩?

许到那时,案子会大白。

其实新皇用他的怒极,借了此事,随手除去崔家。

崔丛善父子是静王宇文理一党的人,是除静王以外最大的“叛逆”者,只要留着他,新皇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他需要一个藉由,而有人却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理由。

除了崔家,国库充盈,竟然突然有二千万两的白银收没至朝廷。

用宇文琰的话说,这只是对外的数目,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些。

不止这些…

北齐朝廷一年的税银才多少,而崔家落,新皇却一下得了等同几年的税银,何乐而不为。

他以为崔丛善如此,傅翔等几个大臣也是如此,一次突袭,拿下几位重臣,肥了他的腰包,却不想尽数退还几位大的臣家产。

虽未退,倒也不至让大臣们难以维持生计。

白茱静立门外,禀道:“王妃,文忠候来了。”

素妍猛然忆起,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江舜诚了,虽然其间来过两回,都是来瞧耀东的,每回都带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快请!”

她搁下笔,整整衣袍,穿过内室、偏厅到了花厅上。

白茱、紫鹊已经摆上了茶点。

江舜诚喝了几口,面露深思,长长地轻叹一声。

素妍笑道:“爹有心思?”

江舜诚搁下茶盏,“今晨,朝廷收到八百里加急文书禀奏,七王在洛阳反了,召集了五万人马占据长安等地。”

“什么时候的事?”

“三月十八。”

今儿是三月二十,也是最近发生的事。

江舜诚道:“皇上与群臣一口咬定,打入诏狱的宇文琮是个替身。”

她的记忆里,造反登基的是宇文理。

宇文理因“囤兵、私造兵器”东窗事发。于宫中畏罪自尽。没有宇文理,这次造反的竟是七王宇文琮、宇文理的同母弟弟。

素妍道:“皇上这么说,是想让他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他是先帝七子,那又如何,先帝传位的乃是当今皇上。”

江舜诚吐了口气,“皇上今儿召为父入宫商议,皇上想擢升你大姐夫为右相,为父拒绝了。”

素妍面露深思,并不未话。听江舜诚的语气。这后面还有话。

“昨儿未时。良嫔顺遂产下二公主,皇上大喜,赐名‘惜’。”

素妍道:“早前在宫里见过锦绢,听她的语气。是一早就知道怀的是公主。生的是公主,于她倒是好的,免得卷入后宫争斗之中。爹为大姐夫辞去丞相,倒也妥当。”

见素妍赞同,江舜诚心里好受了些。

张德松到底不是他儿子,他可以替自己儿子辞相位,却不能替张德松辞相。

“为父举荐顾力行担任右相一职,皇上似有顾虑。”

新皇行事越发雷厉风行,果决快捷。这与素妍前世记忆里的他倒有些不同,前世的新皇优柔寡断,也至错过一次次的良机,竟被宇文理抢占先机,这一次能在短短二十天抓崔家、定罪、杀人。并非顾力行与大理寺白大人二人之功,只怕他们也是得了他的指示,才会如此狠厉。

江舜诚抬手,示意左右下人退去。用一个父亲的慈爱,定定地打量着素妍,瞧罢之后,微微蹙眉,“怎又见清瘦了?”

素妍伸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她可没觉着自己瘦了。

江舜诚道:“你与为父说说,宇文琮叛逆与皇上相争,这最后的赢家…”

素妍不想瞒江舜诚,“在我梦里,起兵的是宇文理,确实是他胜了,夺了皇上的帝位、江山。梦里的皇上,也不是如今这样,当今皇上父亲以为他优柔寡断么?”

江舜诚摇头。

新皇虽然年轻,早前他还在担心,会不会受朱武影响太大,是个儒家才子,没想行事倒真有帝王之风,性情也越来越像先帝,遇大事,先召大臣商议,听大臣说话,却未必会照大臣的建议行事,他有自己的看法,甚至会有奇巧的思维。

就说宇文琮这事,宇文琮用替身呆在皇城,新皇却说替身是真的,洛阳起兵的乃是假的。

又借“叛逆”案进行一番大展拳脚,崔家被灭门,如今就剩了几个正值妙龄的小姐,就连尚在襁褓的男婴都没放过,其手段可谓狠毒,这一招也是历代帝王惯使的“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素妍一时怔忡,在她记忆里,新皇对江家进行满门抄斩时,年满十五的男子被样,十五以下贬为官奴,于菜市拍卖。可今世的他,竟是如此的狠决,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雷厉风行。

“皇上对宇文琮起兵的事如何应对?”

江舜诚道:“封杨秉忠为平叛大元帅,点陆康、程小勇为将,共同平叛。拨禁军五万兵马星夜赶抵豫地,沿途各州的守将更是配合平叛,若有不从者,有先斩后奏之权。”

素妍颔首,他的动作倒也快,一知发生叛乱,立马封元帅,遣将军前往平叛。

禁军五万,宇文琮那儿也不过五万人马。

新皇借崔家的案子,逼宇文琮露了马脚,宇文琮到底没有准备充分,只怕这一局胜败已定。只是宇文琮的手里还有宇文理留得近千慕僚、门客,有这些人在,想要速战速决倒也不易。

宇文理造反,杨秉忠父子袖手旁观,用人之际,杨秉忠却突然上递奏折告病在家,紧接着杨云简在郊外骑马,“摔断”了腿,父子二人远离了平叛诸事。那时因为杨云屏在后宫暴毙,死时腹中已有三月身孕,而新皇宠爱姐妹花美人,迟迟未能给杨家一个说法。也至杨秉忠心寒意冷。当时新皇不敢擅用左肩王父子,只因崔珊嫁给宇文琰为妻,想着崔珊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宇文理的亲外甥女,猜疑连连。

那一世,宇文理带着十万人马,一路上横扫朝廷千军,而新皇却没有能放心调用的武将,也至迟迟定不下平叛元帅的人选,用谁都不放心。一再延误。壮大了宇文理的声势。当他终于拜得程大勇为帅时。才发现,程大勇有勇无谋,难与杨秉忠相毗,虽领有二十万人马。却连连败退…

最终,宇文理兵困皇城,不待他入城,先有静王党的大臣私下密会,领了家奴、护院,杀了八门侍卫,打开城门,恭迎宇文理入城,也至新皇慌不择路。怆惶而逃,从此浪迹天涯。临走前,新皇放了一把大火,宇文理借此宣布,新皇于火中殒命。将其厚葬。

素妍在庵堂听到传言,说收敛的尸首是一个落了牙齿,下体无阳物之人,可见这是一个年迈的老太监。

既是太监,那定不是新皇。

自此,北齐天下再没了新皇这个人。

有儒生、文人后来撰写了野史小传,说新皇确实未死,而是开始了浪迹天涯,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逃往何处。

新皇宠到极致的姐妹花嫔妃,在他“去”后,竟相继做了宇文理的宠妃,双双赐封为嫔,后来又有人说,她们原就是宇文理的人。但猜测终究是猜测,后来宇文理为了收拢杨秉忠父子为己所用,杀了二嫔为杨云屏报仇,也赢得了杨秉忠父子的忠心。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即便过了很久,素妍还能想到不一样的结局。

这一回,封杨秉忠为平叛大元帅,杨秉忠也是个忠厚之人,你待他好,他自忠心耿耿,再则便是看在他女儿、外孙的情面上,也不会推托,自会十分用心。

素妍垂着头,“爹怎么看雷大人拜为左相,皇上近来器重顾大人的事?”

江舜诚道:“皇上这么做,是平衡前朝、后宫的势力。”

他能猜出来,以素妍的敏锐,也能猜新皇的用意。

杨秉忠父子可是拼着性命,建立军功,这才有了公候爵位,便是先帝也是器重杨家的。杨家手握兵权,可左右丞相之位,如今瞧来,新皇是打算让他的岳丈来做了,有了他们的女儿在身边,又有他们女儿生的皇子,一个个虽想求更多的荣华,也得为他拼命。

江舜诚停了一下,道:“端妃娘娘再度怀上龙脉。雷左相有个皇子外孙,如今瞧来,华妃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听说前儿皇上又晋封了雅嫔、禧嫔。禧嫔父亲乃是太常寺少卿董立人,这两日也是上窜下蹦,不肯安分,使了银子上下打点着,倒似与雷左相颇为交好。”

短短几日,新皇就晋了雅嫔、禧嫔的位份。

张锦绢也并非是六嫔中的唯一一嫔,而今已经又添了两嫔。

素妍莞尔一笑,“禧嫔亦有数月身孕,要是再生个儿子,董家也跟着蹦跶起来。董家想与雷家联手,那是现下禧嫔还没儿子,如果有了儿子,哪会甘心屈于雷家之下,只怕禧嫔也不甘被华妃压着。”

父女二人云淡风轻,闲聊着新皇的后宫诸事。

后宫就是一台戏,宫女、太监、嫔妃都能在那戏台上表演一番。

雅嫔,曾经的雅贵人,在经历了得宠、失宠之后,人倒越发沉稳了,而今每日服侍太后,太后少不得在新皇面前夸雅嫔举止得体,孝顺谦恭。只是丽贵人,如今是彻彻底底地失宠了,看着后入宫的,一个个生皇子、公主,还爬得比她还要高,每每相对铜镜,容颜还在,只是恩宠却已没了。

844 有难大家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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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贵人心有怨言,见着皇帝时一个没忍住,说了几句不冷不热的讥讽话,气得皇帝拂袖而去,再不肯理她。如花年纪,只能对镜嗟叹,自怨自艾。

江舜诚问:“卫州建渠还差多少银两?”

素妍静心想了一会儿,“各县卖掉三成官田后,工程款还差些,王府还得凑上五百万两银子。王府几十年的积蓄都用在卫州河渠的工程上,只得卖了店铺、田庄和我的画凑足银子。”

江舜诚轻叹一声,对于卫州建渠的事,宇文谦倒是递了一封又一封的奏折,向户部讨要银子,可皇帝将那些奏折看罢之后,直接就抛到一边,一个字不批,不管不问了。

江书鸿如今在户部任侍郎一职,少不得在朝廷催问了两回。

宇文轩直接回了句“户部没钱”。

可满朝文武,谁也不信这话,收没崔丛善的家业,国库就得了二千万两银子,还有了些直接入了内务府皇帝的私库。

江舜诚道:“日子还得过,家业也不能全都卖了。你能凑出多少银子来?”

素妍想了一阵,“卖些田庄、铺子,还有早前我和阿琰在卫州买下的私田,许能有一百万两银子,我再买些字画什么的,好歹凑足二百万两送到卫州去。眼瞧河渠工程就要竣工,可不能欠了百姓们的工钱。”

这是他的宝贝女儿,在家时,哪会用钱的事犯过愁,嫁作人妇,也替婆家封地的事谋划着,好歹这些是他丈夫、儿子的,打理好封地,也算是他们的本分。

江舜诚道:“你二哥的舅兄到了皇城,他们认识的富商多。我与传达说说,让他出面从富商那儿募些捐款来,就算把整个王府的家业卖了,你也凑不足五百万两。我想办法让传达替你募足三百万两银子。”

素妍心头一暖,眼睛发热,泪水盈眶,唤声“爹”,就要哭出声来。

江舜诚含着笑:“瞧你们有难处,做爹的哪能不管。再说,也不是拿家里的钱。”

他站起身来。一到王府就听下人说了。耀东如今由凌薇带着。素妍上回回娘家照顾小九,凌薇就把耀东带身边,这些日子下来,凌薇竟带上了手。耀东似也愿意让凌薇带着。以素妍的性子,定是不愿意把孩子交给旁人带,可因照顾娘家侄儿,竟失了自己带孩子的机会。想到这里,江舜诚越发心疼。

他是她的爹,她有难处,他当爹岂能不管,便是江家的兄弟、侄儿们也不能不管。

江舜诚道:“今儿倒是奇了,雷左相派了管事去拍卖行买你的画。连老曹也跟着去凑趣,还有御林军前统领韩国梁也抢画,唉…”

他实在没看明白。

老曹,礼部曹尚书,曹玉娥娘家的父亲。

昨儿午后。曹尚书就买《百花图》的事找过江舜诚和江传达,想让他们帮忙周圜标到这画。

江舜诚露过拍卖行,听到里面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城叫喊,竟是曹大爷在那儿喊价,又有韩国梁的嫡长子韩五爷坐在其间,还有雷左相府的大管家,三个竟是喊红了眼,谁也不肯让了谁。

素妍早前正听白芷说过这事,九十万两银子,这可真是天价,“他们…都想要这画?”

江舜诚道:“我也讷闷着呢。”想了一阵,“老曹的事儿,我是知道的,他这回倒是势在必得,花一百万两银子买几幅画挂在家里…这不像是他行事的风格,难不成他买画是为了送人。”

巴结雷右相?

不像!

这天下最大的官莫过于新皇,曹大爷抢得脸红脖子粗,为的就是要竞得那画。

早前还有几家欲得,喊价一过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再没有人跟了,就只剩三家人在那儿夺,这一夺竟就夺了大半日。

素妍惊道:“莫不是要献给皇上的?”

一口道破,江舜诚也是这般认为的。

父女俩目光相对,江舜诚点了点头,“韩国柱全家下狱,案子未定。韩国梁因与他是堂兄弟,因韩国柱的案子受了连累,被夺官员,闲赋在家,而今在御林军任副统领的是程大勇,瞧这意思,皇上有意要让程大勇统领一职,又似还有什么顾虑…”

“御林军统领可不是寻常武将就能担任的,手底下可都是出身行武的侍卫,更有的自小就在接受训练。”

江舜诚觉得素妍这话在理,侍卫出身的,皇帝身边倒有这么一号人,那便是江南大都督、镇江候石开,这个人可是与乾明太子一起长大的,又一路协助皇帝,对皇帝最为忠心,他的两个儿子也在御林军任职,都是六品官员。

江舜诚道:“皇上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妍儿,你好好歇着,为父回去了。”

“爹既来了,用了午膳再回去。”

“不了,你娘还在家等着呢。昨晚,又梦到你了,说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站在花园子里,一脸愁容的样子。今晨一醒来,就催我过来瞧瞧,见你安好,为父放心,你娘也可以放心了。”

素妍吃吃地笑了起来,她已经是大人了,有了丈夫孩子,还有自己的一家人,偏虞氏还在那儿担心着,“娘还真是,不就是一个梦。派田嬷嬷就成,哪能劳爹亲自走一趟。”

“田嬷嬷来,你能与她说实话?好了,不要送了,为父回去了。”

田嬷嬷才得虞氏的心,到底是个下人,以素妍的性子,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给下人,只会说她啥得好,就算真有不好的,也不愿虞氏知道。

这也是虞氏让江舜诚走一趟的原因,这会儿江舜诚听说素妍为卫州工程款的事犯愁,就想到要为她除忧解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