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翻了个白眼:她还命苦了,一出生就跟泡在蜜罐里似的。

素妍道:“我得绘画卖钱,还得打理铺子赚钱…可不是最苦?父王要建卫河大码头了,要是钱不够,还得凑钱…”真是劳碌命呢,跟头牛似的,整天就想着赚钱了。

凌薇哭笑不得,抱着耀东,“乖孙子,叫奶奶!你叫奶奶!奶——奶——”

耀东愣了片刻,“啊!啊!”地叫了两声,那样子倒似真在学话。

凌薇又重复了几遍,很是认真地教耀东说话。

白茱进了花厅,欠身道:“禀王妃,税奶奶求见。”

素妍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一双眼睛都看着耀东学话呢,也亏得凌薇有这份耐心,不厌其烦地教着。

乔嬷嬷道:“是税大爷家的奶奶。”她笑了一下,“上个月晋陵大郡主府的冯嬷嬷在天牢买了五名罪臣之女。六月十八那天,将韩氏、曹氏、汪氏一并送往税宅为妾。这不,前些日子从秦豫传来消息,说韩将军与叛党英勇作战。好像是前日,税大爷禀告大郡主要扶韩氏做正房奶奶。”

老王爷听到这儿,多少理出个头绪来,扶韩氏为奶奶,定是与韩国梁有些关联,“莫不是韩绍的胞妹?”看来税长庚也并不是一个不知事。曹氏、汪家都没娘家人了,韩络好歹还有个叔父在,也算是保住了自己几分颜面,娘家亦还有份依靠。

乔嬷嬷答道:“正是这位韩氏!瞧来大郡主那儿是应了。”

下人禀报时。说的是“税奶奶”,韩氏一个没有父母依靠,又失了兄弟扶持的弱女子,能说服税长庚扶她为正室可见亦有些本事。

素妍问白茱,“她是来见我的?”着实想不出自己与韩络之间有甚交情。

白茱道:“正是,人已经进二门了,就等着要去琴瑟堂拜见呢。”

凌薇只想静心教耀东说话,“你且快去,莫要耽搁了。”

素妍起身告退。

老王爷念着工部那边的事,也出了静堂。

素妍在花厅坐了片刻。刚吃了几片削好的苹果,韩络携着丫头进了内院,谦恭地裣衽行礼:“民妇韩氏拜见王妃!”

素妍抬手,“快起来吧!”

韩络与身后的丫头道:“小兰,把礼物给王妃。”

叫小兰的丫头长得水灵。手捧站一只锦盒近了素妍,“这是我家奶奶送给王妃的礼物,还请王妃笑讷!”

素妍并没有接,“你们的日子过得也不易,来瞧我就是,不用送什么礼。”

青霞昔日算计兄嫂,那些得去的嫁妆。还不是被官府抄没了去。

紫霞亦是如此,他日归来,王府还得替她们再备份可以维持生计的家业。要真是不管,倒显得左肩王府当真是无情无义的。

韩络笑道:“原不是什么贵重的,只是民妇一点心意,还请王妃收下。”

素妍与白燕示意。白燕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一支价值不菲的南珠钗子,式样倒还算别致,南珠熠熠生辉,只怕得不少银子。素妍勾唇一笑。“这等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白燕捧了盒子,又塞回到小兰手里。

小兰惊慌,人家是亲王妃,什么样的好物什没见过。

韩络道:“民妇敬仰王妃,还请王妃收下。”

素妍勾唇一笑,“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突然送了件如此贵重的礼物给她,当真有些奇怪,转而又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朋友不送礼、不花钱亦会帮忙。”

她着实想不到要收韩络礼物的藉口。倘若不是朋友,她更不会平白无故地收人礼物,今儿又不是什么节庆,突兀地送出一份礼来,可不是让人奇怪么。

“税奶奶有事不妨直言。”

韩络支吾一阵,想说又咽下,要是收了礼,她许能壮着胆子说出来。

素妍看站一侧的白茱、白燕,“她们都是我屋里的丫头,嘴也严实,定不会传出闲话去。”

韩络咬咬唇,正要下跪,素妍道:“别跪了!”吐了口气,“说吧。”

韩络想到这些日子与税长庚结为夫妻后的点滴,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她们三位妾室时手段高明,她和税长庚不过是同命相连罢了。税长庚从兴陵候成为一个无官无爵小富人家的当家人,犹似从云端跌落。而韩络原是威远候府的嫡出小姐,因父兄一朝获罪,沦为侍妾。两个感叹命运,感叹曾经的荣华,现在的寂寥,竟越聊越投缘。

韩络懂得税长庚,税长庚喜欢与她倾诉苦楚,几日下来,税长庚对她竟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感,虽都是同一日到的税府,可税长庚只住在韩络屋里,曹、汪二位姨娘倒似成了装点。

韩络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听王府的丫头说过,想讨好素妍的皇城太太、奶奶们多了,一些没门道的,想见素妍一面都难。“王妃,民妇斗胆,想求王妃助我夫君再得大郡主的欢心。”

素妍继续吃站水果片,用牙签优雅的挑了一块,慢慢地放到嘴里,“税奶奶且说说,你是怎么看这事的?”

白茱捧了一碟水果片递给韩络,她学着素妍的样,连吃了两块,“我夫君糊涂,为了叶家人,竟再三伤了大郡主婆母的心。他该知道,皇上封赐大郡主。那是念着大郡主乃是皇家金枝玉叶的贵重身份,早前的爵位因大郡主而有,没想他听信了叶家人的谗言,这才…”

素妍听着这话。韩络倒真是明白人。“你既知晓症结所在,就该讨好大郡主才是,而不是来见我。”

韩络垂下眼帘,“昨儿民妇去过大郡主府,大郡主并没有与民妇多说话,只叮嘱民妇好生打理税宅,旁的什么也不说。”

自韩络与税长庚入大郡主府,晋陵一直就在应付。而晋陵对税长庚却是连应付的心都没了,只说了几句面子话,按照新人拜见长辈的礼。赏赐了他们礼物,留他们吃了一盏茶,就淡淡地道:“我近来身子乏,你们告退回家!往后好生过日,不用来向我请安。逢年过节,高兴了捎句问候话,不高兴了不捎也罢。”

鸣凤新嫁了一个体贴入微,待她有礼有节的夫婿,在她心里如今的吴广久才是她的夫君。

韩络面露愁容,“大郡主对我夫君芥蒂已深,我着实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他们母子消了误会。”

鸣凤原不喜欢税长庚。因他的身上流着她最厌恶、最痛恨之人的血,却又是她的儿子,早前诸多的忍让。而今撕破了脸面,她是连应付也不愿了。

韩络一直以为,在晋陵的身上还有做过姨娘的胆怯,那日瞧见的却是一个高高在上、雍荣华贵的金枝玉叶。甚至连正眼都没瞧税长庚都一眼,也没认真细瞧韩络一眼,就连说话都是懒懒的。

就在他们夫妻拜见后,晋陵大郡主赏了新人礼物,便有吴广久的结发妻所生的二小姐携了庶长子来请安。她正襟端坐一脸期盼,与二小姐有说有笑起来,甚至亲自指点二小姐的刺绣功夫。

素妍道:“既然消不了,彼此各自生活,互不打扰,逢年过节送份节礼过去,就当是亲戚。”

韩络一脸错愕,“可他们是母子?”

“这是你看到的?”素妍一脸淡然,“如果你纠结于此,对你、对税大爷都不会有好处,只是替彼此徒惹烦恼。与其想着操心这些事,倒不如劝税大爷安心回皇城书院读书,准备明年的大考。”

世袭有封地的兴陵候爵位,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

韩络是想助税长庚重新赢回候爵!

“王妃,我夫君是大郡主唯一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素妍愣愣地看着韩络,她曾想这是一个不俗的女子,怎么那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任何一个慈母都经不住儿子再三的伤害。税大爷与叶大老爷携手逼迫大郡主就范在前,又毒害大郡主在后,在大郡主心里,税大爷早已不视她为母,伤透心后,她亦不视税大爷为子。大郡主给税大爷一份家业,替他娶妻纳妾,她身为一个母亲,该作的已经做了。既然大郡主不想多见你们,你们就不要去打扰她的安宁。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早前,在税长庚的心里,鸣凤不及章氏重要。走到这一步,又如何说鸣凤无情?叶家和税大爷伤她太深,再不能回头。

鸣凤与税长庚是有母子之名,早无母子之情。

而今,鸣凤心里再无税长庚,他方才想到如何挽回,早已无力回天。

韩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还是想不明白,“就算我夫君早前做错了,与她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要是有人在你身上狠狠地捅上一刀,过些日子对你说,自己做错了,你能无视身上的伤痕么?”素妍停了一下,“只怕每每看到这伤痕,就会忆起曾经的伤害。火,虽能让人觉得温暖,可若挨得太近,也会灼伤人的。税奶奶,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要是你还想挽回,只会给自己徒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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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友大人,预计八月上旬上传大结局,之后会有番外和后续内容章节,预计八月中旬全文传结。感谢一路走来支持的朋友们,谢谢!

921 拒收美人

韩络想到了自己,亦想到自己的兄长,曾经无论做错了什么,母亲最后还是会原谅孩子。既然是这样,为什么鸣凤不能原谅自己的儿子,如同发誓般地道:“我会用心替他们挽回母子感情。”

素妍颇是无语,虽然韩络的话有些道理,但鸣凤与税长庚之间情况特殊。

韩络以为她不信,认真地道:“王妃,民妇说的是真的。我一定会倾尽一切这么做。”

素妍嘴角掠过一丝讥诮的笑,“你很傻!你这么做,只会让大郡主连你一起厌恶!”

“不,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定可以挽回大郡主的心,让他们母子重归于好。”

韩络又送了一回南珠钗,素妍依旧没收,陪韩络用了盏茶,令下人将她送出二门。

青嬷嬷见韩络远去,方问:“王妃何以肯定,税奶奶若执意挽回,会反引起大郡主的厌恶?”

素妍轻声道:“韩络只知税长庚伤了晋陵的心,却没寻出症结所在。”

青嬷嬷轻声道,“他们母子的症结,是不是早前税大爷合着叶大老爷算计晋陵、税大爷给晋陵下毒的事?”

素妍摇头,“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原因是晋陵在叶家的二十年过得痛苦,还因为税长庚的身世。”

青嬷嬷静待解惑。

“晋陵是如何怀上税长庚的?”

青嬷嬷回过味来。

税长庚是叶大老爷强占晋陵怀上的,后来迫不及得已又做了叶大老爷的侍妾,对于晋陵来说,那是一段耻辱而艰难的日子,更是她人生里本不该有的污印。

“晋陵原对税长庚就无多少母子情分,相反的,在她记忆深处更多的是痛苦的印记。税长庚一再伤她,出于本能,她就会保护好自己不再被人伤。税长庚越是讨好。她越是会将自己包裹着严实,生怕再给了他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税长庚不单单是晋陵的儿子,更是叶大老爷带给她的痛苦印记。没有人愿意时时去面对自己的痛苦,见得多了。反而会生出厌恶…

对于一个处处高度防备的人,只要那人行事但凡有半点过分,她就会立时受到刺激,甚至回以十二分的反抗与不甘。这就是我说,为什么他们越讨好晋陵,反而会换来晋陵的反感之故。”

青嬷嬷颔首点头,“老奴虽是过来人,竟不如王妃看得通透。”

素妍道:“太医们替晋陵诊过脉,说她还能生。吴大人正值壮年,他们拥有自己的孩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晋陵他日越疼爱与吴大人所生的孩子。就会越发厌恶税长庚。他们若不懂与晋陵保持距离,以后受伤的就不是晋陵,而是税长庚自己。”

一个心里有对方,一个心里早无对方。

心里无对方的,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让她心意动摇,更不会令她伤心。

心里有对方的,处处以对方为先,反会受到伤害。

心不动,心不痛!

青嬷嬷想到了别一件事,道:“听说宫里的玉嫔娘娘,前几日在皇上面前替叶大老爷说情。结果刚说一半,皇上就拂袖而去。”

素妍骂了句“真笨!”,“税长庚是如何与晋陵离心的,是因为他不顾晋陵所想,一意与叶家走得太近,甚至要认章氏为母。玉嫔若是聪敏的。就该看清情势,如今瞧来,她能做到嫔位,也算到头了。”

“但叶大老爷到底是玉嫔的生父,听说玉嫔一出生也是由章氏哺养的。也难怪他们兄妹对章氏胜过了晋陵。”

只怕玉嫔在宫里与素妍说的那些话,想护生母,想同胞兄长出息的话也非真心,而是为了打动素妍所说。

“玉嫔若是有心,就该站在晋陵的立场多思多想,化解了晋陵的心结再让晋陵去求皇上。如此,比她自己求皇上更要事半功倍。皇上封她为嫔,不是因她比其他嫔妃更貌美、更尊贵,仅仅是因为她的生母是晋陵。”素妍想到叶大老爷一家,“叶家大房被发配何处?”

“白塔口!”

白塔口,与大辽接壤之处的关口,亦是苦寒之地。

青嬷嬷道:“听说六月二十日定的罪,亦有七八条罪名:欺男霸女,逼良为娼,为恶一方,害人性命等,收没叶家大房一干家财。早前我与税奶奶同来的婆子闲聊,税家昨儿黄昏接到官府递来的消息,章氏和叶大老爷在发配途中染了恶疾,说前几日一天走不了十里路,只怕…”话题一转,青嬷嬷道:“税大爷派了得力的家奴携了银子前往北边,也不知能不能追赶得上,想要寻了郎中给他们瞧病。”

人都走了十几日,这几日没走多远,可早前一日还是走了不少,要这样一步一步走到白塔口,这得许久之后。正值盛夏,有多少人在发配途中丢了命,瞧来叶大老爷与章氏是凶多吉少。

青嬷嬷一脸认真地道:“白莺上回去街上买丝线,无意间遇到了胡氏。”

“胡香灵?”

青嬷嬷点头,胡香灵小时候也算清秀可人,没想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被翠嬷嬷和金钗贱卖给地头蛇为婢,没想这地头蛇竟将她转卖给一个无赖为妻,成亲不到半月,那无赖就腻了,竟逼着她卖身赚银子还债,说买她时欠了巨债。胡氏不肯,他竟在街上对胡氏大打出手,两个巴掌下去,连牙齿都被打落了两颗…”

素妍想过放过有香灵,可她做不到,竟无法放过,就索性借着崔珊的手让胡香灵沉陷地狱。“可知胡家的案子怎样了?”

“胡四姐儿是叛贼的爱妾,这是众人皆知的事,胡长龄父子下了诏狱,胡五姐儿正想法子要替母亲、弟弟赎身,又不得法。前几日,胡五姐儿被诊出有了身孕,唐太太再不许她出门,责令她在家中养胎,听说唐公子还念着崔家二小姐呢,珊瑚县主倒是个有骨气的,退还了唐家的聘礼,又放出话来,服孝期间崔家三姐妹不谈婚嫁。”

孝期一满,崔瑶已是双十年华。一个女子最美的年纪里,却满是辛酸与苦难的记忆。

唐公子早前相中的原就是崔瑶,素妍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否有缘,在她的记忆里,崔瑶的夫君姓唐,亦是官宦子弟。

*

佑正三年的夏天,在北齐的历史上,发生一件大事:七王宇文琮起兵造反!

然,一过七月,这件来得突然,去得快速,天下人很快发现,这事就要落下帷幕。

七月二十日,朝廷又清拿了一批“私通叛党”的臣子,有八品的小吏,亦有正二品的朝廷大员。

洛阳龙虎山庄。

宇文琰与杨秉忠坐在议政大厅内,这里曾经是叛党诸人的聚集地。

杨秉忠面露愁苦:“所有人都散了!一干叛党,在徐州一役中或身亡,或失踪没了下落…”

宇文琰微眯着双眼,“宇文琮还没抓住…”他究竟逃到哪儿去了,整个人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杨氏一族的后生三人,领着一万人马团团围住龙虎山庄,还是没抓到宇文琮,却抓到了宇文琮的爱妾、孩子。

杨秉忠觉得近来的宇文琰有些陌生,对这事似乎非要追究到底不可。

宇文琰拳头紧握:他要向天下人证明,自己配得上素妍,更要向那个人证明,他和素妍才是最配的夫妻。素妍能做到的事,他也能做到!他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他要清除叛贼,还天下一个太平。那等优秀的妻子,就应该有一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儿!

新皇会谋划不假,可他宇文琰也会的。

新皇谋的是天下太平。而他宇文琰谋的只是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实力: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他要做素妍的好夫君,也要做皇族中最优秀的亲王。

杨秉忠道:“洛阳等地又进行了一番细查,济候、庆候的家眷妻小已押往皇城,一些与叛贼勾结的世家亦都获罪…”

刑部派人来彻查秦豫两地的叛党案,各家之中除了当家人、直接涉案者被订为主犯外,又有从犯、重犯之别,主犯一律待秋后问斩,其女眷家小发配边陲苦寒地,刑部的官员奉了顾力行之令,行事雷厉风行,通常是三两天就审结案子,主犯、从犯押送皇城,其他人等派官并发配边陲。

小安子一路快奔,哈腰道:“禀王爷、杨元帅,洛阳、咸阳等的乡绅为感谢你们清除叛党,特意登门求见!”

白芷嘟着一张嘴,似有人借了她银子没还一般。

杨秉忠指着白芷哈哈大笑起来。

白芷瞪了眼宇文琰,“王妃的性子,奴婢不说,王爷也是知道的。”

小安子尖着嗓子,“你不告密,王妃就不会知道。”

白芷挑着眉头,“不用我告密,咱们王妃的精明人人皆知。哼——”扭头出了议事大厅。

杨秉忠道:“一看丫头的脸色,本帅就知道,这回送的又是美人,哈哈…”

宇文琰笑呵呵的抱拳道:“本王惧内,杨元帅乃平叛元帅,这等事就劳杨元帅来处理。”

这些个乡绅,美其名曰是感谢,实则是害怕他们深查,卷入“叛党案”而累了一家的平安。

922 讨辱

待乡绅们鞭炮、锣鼓齐鸣地进了龙虎山庄,议政大厅上瞧见的便是程大勇、陆康及杨家的几个年轻后生。

众人一一扫过,在人群里寻觅着一夜成名的英雄王爷——宇文琰。

乡绅们抱拳自报家门:

“在下洛阳谢文博,拜见杨元帅,见过左肩王!”说到后面“左肩王”三字时,竟似对着一袭华衣少年英俊的杨家后生行礼。

那少年忙道:“你弄错了,在下杨云泰。”

谢文博惊疑地看着议政大事上诸人,目光移向陆康,陆康抱拳道:“本将陆康!”

原是来拜见杨秉忠与宇文琰的,居然连人都认错了。

一侧又有位华衣男子:“敢问各位,哪位是大名鼎鼎的左肩王?”

孙嬷嬷看着进来的诸人,有的是洛阳当地的乡绅、名士,还有的是咸阳赶过来的,再看人群里,站着几个面蒙轻纱的少女,或一袭水红色的夏裳,行动如杨柳拂槛;还有的一袭额黄衣裙,妩媚动人;其间更有一袭翠绿纱裙的少女,站在五人中间更显风姿卓绝。

翠纱少女移出人群,目光定格在议政大厅上方的那道绣屏上,隐隐显出一个男子轮廓,重重一拜,“民女谢小鸾,仰慕左肩王已久,盼左肩王不弃!”

宇文琰心头一沉,整个大厅上的人,都看着他,他大踏步走了出来,一袭天蓝色绣白蟠龙袍,道不出的清爽出俗,加上他过人的容貌,一时间看呆了大厅上所有人。

谢小鸾只觉呼吸紊乱,愣愣地看着移来的宇文琰,他灿然一笑,笑得魅惑,“你说仰慕本王,且把你的面纱摘下来让本王瞧瞧。看你有没有仰慕的资本。”

谢小鸾抬起手臂。

谢文博打着千儿,“启禀王爷,这是在下的爱女,打小就被家人宠坏了。”

谢小鸾摘下面纱。这一回又有惊呆了,一张素脸映在眼前:莹肌如雪,青黛远山,顾盼生辉,面似三春娇花犹丽,眼似秋水还清,惊世容颜发出逼人的淡淡光辉,任谁也地无法忽视她的美。

宇文琰大唤一声:“白芷!”

白芷就答一声,从偏厅奔了过来。

宇文琰指着谢小鸾道:“你且说说,她与我家王妃相比如何?”

“哼!王妃是天上的星辰。她不过是地上的萤火,岂能相比?”白芷扬着头,大胆地审视着谢小鸾,“脸上略瘦了些,少了份娇俏水灵;眼睛太大了些。双眸大而无神…”白芷歪着再看,“人也太瘦了些,欠缺婀娜多姿!”

宇文琰没心没肺,一脸不满意地看着谢文博,“就这等庸脂俗粉也想送与本王?”是个美人,他心下承认,可是不敢多看。白芷和孙嬷嬷都是素妍的人,要是在素妍面前多说几句,他可惨了,“本王的眼光可高着呢,这等姿色,赏给百夫长们玩玩还不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本王的妻子乃是当世第一才女、绝色美人,往后这类姿容别送到本王面前碍眼!”他摆了摆手,调头往偏厅珠帘移去。

谢小鸾自认姿容出挑,才艺不凡。没想宇文琰向边的丫头竟将她说得一无是处,还拿她与宇文琰的妻子相比。

江素妍…

传说是绝世美人,她拥有着过人的才华。

在他将挑珠帘而去时,谢小鸾朗声道:“小女愿为奴为婢侍奉王爷!”

宇文琰摇了摇头,“各位将军,本王身边又有侍女、内侍,你们若需侍女,只管带去,本王虽不喜,你们领去暖床叠被倒也不错。”没心没肺,将谢小鸾一脸惊愕的痴迷视若无睹,摆手离去。

陆康没想这世间还有这等美人,惊问:“王爷这话可是当真?”

“当真!当真!”

陆康心下欢喜,平叛以来,好几月了,他还真没碰过女人,家中虽有两妻,可封氏一直无孕,恪靖候府需要一个男孩,但他又不想再碰马氏。

谢文博忙抱拳道:“陆将军,那几位才是洛阳、咸阳二地给平叛将士敬献的美人,小女小鸾乃是幕左肩王英雄之名而来。”

陆康一听这话,厉问:“难道你是说本将军配不得你女儿?”

谢文博抱了抱拳,一脸歉色,这些人他可一个都不敢得罪,要在背后使个坏,谢家就能满门获罪。

谢小鸾已经起身,“我亦是堂堂世族嫡女,非正妻而不嫁。”

宇文琰进了偏厅,此刻立在门侧,听到这话不由得勾出讥讽的笑意。早前仰慕他,这会儿又提非正妻不嫁的话,当真虚妄得紧,说到底还是想谋个荣华富贵。

白芷控制不住,想到这些日子赵克总是如影随行的目光,朗声道:“赵将军,你家中无妻,这位谢小姐倒还凑合,不如娶她为妻?”

赵克回过神来,双目怨怪地看着白芷,一脸涨得通红,“你…休要胡说!我早有意中人,除了她万不会娶旁人。”

美丽的女子很多,而能拥有一个意中人却极为不易。

大厅上的一干武将,谁不知道赵克喜欢白芷。

程大勇哈哈大笑,“谢小姐非正妻不嫁,我们这个早有妻室,倒是杨家的几位小将军有两个尚未订亲。”

谢小鸾的目光定格在杨云泰身上,这少年生得俊朗,三个同龄人里显得尤其醒目,杨云泰道:“娶妻娶贤,我早有婚约,谢小姐当着众人说正妻不嫁的话来…还真让在下刮目相看。”

虽未说明,言下却说谢小鸾不贤,哪有待字闺阁的小姐,就这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任她如何美丽,在杨云泰只觉大为不妥。

一侧的少年笑对杨云泰道:“四哥这话说得好!”神色里露出几分不屑,仗着自己貌美,便连女儿家的矜持也放下,居然还当着众人说出仰慕宇文琰的话,只怕早前有了胜算,以为凭她的容貌,就能引得宇文琰的青睐。

左肩王妃是什么样的人物,但凡见过的,谁不说好!

大厅上,唯剩下杨文才,他此刻涨红着脸颊,“你…你们…”该不要他娶这个女子吧,这女子确实很美,可是他自己的婚事还得父母长辈说了算。

笑脸少年扯了杨文才,“文才,这里没我们什么事,找左肩王说话去。”

三位少年结伴离去。

杨秉忠看着送来的几位美人,道:“各位的话说完了,请把美人带走!”

谢小鸾跺了一下脚,低呼“爹”。

谢文博愤愤地瞪了一眼:这丫头信心百倍,还说一定会引起左肩王的注意,说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左肩王妃就是千里挑一的人物,还当人被个丫头羞辱了一番,这一回算是丢脸了,讨好巴结不成,反自讨了没趣。

谢文博道:“杨元帅,这些美人原是两地乡绅孝敬众位将士的,岂有领走之理?”

陆康就看上谢小鸾了,这样的美人便是在皇城也极难遇到,早前以为封氏便是大美人,与她一比,还真是云泥之别。“谢爷为示诚意,该让谢小姐留下!”

杨秉忠不想就此事与谢文博争辩,抱拳道:“本帅得去军营瞧瞧!”音落,大踏步出了议政大厅。

龙虎山庄很大,后山有一大块空地,可供将士们操练。

一干同来的乡绅讨了个没趣,有人退出大厅,只留了带来的美人于厅中候站。

大厅上,谢文博骑虎难下,愿想让谢小鸾靠上左肩王,没想却招惹了陆康,与左肩王为妾,能与一个将军为妾要比么,那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康咄咄逼人:“难道在下堂堂恪靖候世子、定远将军还不能娶她?”

他说的是娶,而不是纳。

谢文博想着谢家要是得了陆康这样的女婿,许也是个助力,惊道:“将军要娶小女为妻?”

“是平妻!”陆康重申道,“本将军家中亦有妻子却不能生养,再娶位平妻难道还委屈小姐不成?若不乐意,本将军在美人里挑上一个为妾。”

谢家对陆康的事知晓不多,听他一说,又不像是骗人,不能生养的原配,要是谢小鸾嫁过去,育下一男半女,这不是比原配还风光。

封氏嫁给陆康已有两载有余,至今也未能生养,封氏为此吃了不少的药,却依旧没个音讯,早前嫁过的那家也是怀过两回的,偏嫁了陆康后就没动静。

陆平安常逼着陆康去马氏那儿,陆康却再不肯去,想着马氏的粗鄙心下就厌烦,但封氏又不许他纳妾,整个陆家都由封氏把持着。

谢文博心下一动,“陆将军,此事在下回家还得与内人商议。”

陆康直切了当地问:“谢小姐,你意下如何?”

谢小鸾不乐意,她才貌出挑,为甚要与人为平妻,虽说是妻,可上面还有个原配。

谢文博道:“小女自是乐意的!陆将军可派官媒上门。”

既是许了平妻,谢小鸾经今儿一闹只怕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会上门求娶,有才有貌,难免骄傲,有时亦显得自负。

谢文博拽上谢小鸾,将她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