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双双忌恨着早前何氏在背里抵毁绮姐儿的事,绮姐儿才多大的孩子,居然说绮姐儿克夫。还是素妍出面作保,才定了与陈王府世子的亲事。就连何氏嫡长女江湘眉与荣国公府世孙程少勇的婚事,也是素妍保媒。这才事半功倍。

素妍先是一阵愕然,上回她已经拒了。

张双双轻声道:“三婶还真是,小姑姑不是说了,她和云王妃不熟么。”

“云王府嫡长子的亲事,只怕云王妃也做不得主,这得贤太妃和云王说了算。云王与琰王爷是交好的,小姑子又能在贤太妃跟前能说上话…”

何氏的话没说完。张双双拍着手似恍然大悟般地道:“忘了说呢,闻妃有喜了。”

闻雅云的长子夭折后,云王宇文琯从云州归来,特意陪着闻雅云数月,就是想再给她一个孩子。

阿九咋舌道:“多久了?”她与闻雅云接触过几回,与闻雅云、石小文的关系都还不错。“中秋节时,我听说北安郡王府的石妃亦有喜了呢。北安郡王正欢喜着,希望这回能得个儿子。”

傅宜敏嫁给十王爷即现在的北安郡王宇文现后,头胎得了个女儿,正盼着石妃能生个儿子。

曹玉娥面露喜色。“还真是喜事呢,既然传出消息来,怕是不止三个月了吧?”看着一侧的张双双。

她们几个你一言、我一句,故意打岔,是真真烦了何氏那性子,三句不离本行,虞氏也是烦着的,见素妍不愿追问,想着素妍定然也猜出来了,用这种方式来给素妍解围。

张双双道:“闻妃怕有近四个月身孕,石妃刚过三个月,可不是大喜事么。”

阿九神色凝重,“听人说,闻妃早前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贤太妃着人彻查,之后云王就从云州回皇城了,虽说是领金吾卫副指挥使的差,只怕云王妃是真的失宠了。”

宇文琯徙封云王,照着北齐规矩被封为尊贵的亲王。

杜迎秋自来言语极为谨慎,此刻轻声道:“安家早前获罪剥夺爵位,降为罪臣,时间也不短了,云王妃却一直平安无事,倒也算她的本事。”

阿九轻叹一声,“五婶怎知她没事了?”她勾唇一笑,“虽是生了嫡子,那孩子也不小了,要是真得宠,只怕一满百日云王就上报礼部呈请皇上,请旨封为世子…”

各家正妻育有长子,都会早早地定下世子身份。不说旁的,就说素妍生的嫡长子耀东,百日宴那日就成了左肩王府世子。不仅是左肩王府,便是其他亲王府多是这样,早的满月就封为世子,像耀东这样百日宴那日封世子也不少。

曹玉娥歪身坐着,“之前云王府的大公子没得蹊跷,瑶芳道长是妇幼圣手,她下的方子治好多少孩子。大公子已发出痘来,眼瞧着就好了,竟被孩子溜到院里吹了风,这才没的。这事可不古怪么?”

张双双是刻意要替素妍解围,面露深思。

阿九着实烦了再三缠着素妍要去说合的何氏。

曹玉娥听听二人的话,也在一边敲着边鼓。

话都说这份上了,要是何氏还不明白轻重,那她当真是个不知事的。

闻雅云夭折的儿子去得突然,那孩子没了,可云王妃的儿子至今也没被封为世子。闻雅云的名讳入了皇家宗祠族谱。云王妃虽是正室,皇祠族谱里却没有载入名讳。

何氏的脸五彩斑斓,时而错愕,时而纠结,时而畏惧…全都在众人议论的时候变幻起来。

就在张双双见唬住何氏而暗松一口气时。何氏的又一句话,惊得她入嘴的茶水喷了出来。

“要是闻妃和石妃各生一个儿子,正好把月姐儿、君姐儿许过去!”

曹玉娥捂嘴笑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事。

阿九更是哭笑不得。“三婶没去做官媒,当真可惜了。”

何氏不认为是讥讽,反倒认了真,“阿九也觉得是良配?”

杜迎秋想笑,却生怕惹恼了何氏,强行忍住。

沈氏扭头问杜迎秋:“中秋节前,听说韩媒婆来给你家小八说亲了?说的是哪家的小姐?”

杜迎秋微笑道:“这可是大事儿,我又做不了主,已经禀了婆母,又写信告诉了五老爷。正等着他的回音呢。”

何氏立时来了精神,望着杜迎秋道:“是哪家的小姐?”

杜迎秋又笑了一下。

沈氏安慰似地道:“两个孩子的年纪倒也相当,若是八字匹配,还真是良缘。”

何氏的话直接被人忽视了,急得她有些有脸红。到底是哪家的小姐,瞧杜迎秋的样子,只怕门第不俗。

素妍又吃了块芙蓉糕,将自己认识的小姑娘都想了个遍。不待她追问,张双双轻声道:“听说这回是镇国公府遣人来说合的,说的是镇国大长公主的嫡次女。上回在左肩王府,文雅郡主落了水。被小八给救了。镇国大长公主知晓后,一直想着这事。这不,节前就遣了韩媒婆来问。”

何氏一听,原想与镇国大长公主府结亲的是自己,可转眼就变成了五房的小八了,那孩子与小七同龄。只比小七小两三月,如今眼瞧就要订亲了。不,她不能羡慕!“小八才多大了,男儿订亲早了可不好。我家小七就得等他满了十五六再订亲不迟,到时候我就细细地挑。定要百里挑一的选个好的。我可不能误了小七的终生…”

她心里急,要是镇国大长公主来跟小七提亲,她亦是乐意。有杨云简那样的岳丈,有镇国大长公主那样的岳母,只怕小八的将来会得杨家人提携。

沈氏道:“镇国公府是千里挑一的好,杨家的门风严谨,家里的女儿个个都教养得好。我听说,文馨郡主年岁不大,如今都跟着大长公主学主持中馈、打理府邸了呢。”

江传堂与杨文馨订亲,颇有些高娶。而今,镇国大长公主倒似看中江家了,愿意把自家的两个女儿都许给江家。这其间最大的原因,就是江家的门第也算不低,两个孩子虽无爵可袭,但这两个孩子亦都是能干得体的。更重要的是,把闺女许给他们,自家女儿的日子过得安心,再则江家有亲情味,更看中了江家的门风,尤其是江舜诚写的《江氏祖训》皇城世家名门,都收藏了一本,作为自家教养子孙后代的范本。

几个女人扯到孩子们的婚事,曹玉娥一脸好奇地道:“听说北安郡王的嫡长女有意许给镇国大长公主的长子?”

杨文韬亦不过二岁多的孩子,北安郡王的嫡长女有一岁多的模样。

杨云简的舅舅是傅宜敏的父亲,也算是亲上加亲,再则杨文韬虽小,将来是要袭镇国公爵位的,而杨文略是要袭杨云简留下的‘神武候’爵位。

何氏坐在一边,此刻一脸懊悔,“我怎这么笨,杨家不就有两个极好的孩子么?杨家两位公子将来可都是有爵位的呢?怎就把他们俩给了忘了呢。”

阿九忍俊不住笑了起来了。

何氏一愣,“你笑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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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微蹙着眉头。何氏着急儿女婚事,总要提及,只是男孩倒罢,这女孩子大了总要脸面的。偏何氏也不忌讳,总爱在他们面前提到。幸而虞氏不在,若是虞氏在,只怕又要训斥一顿。

坐在一处闲聊了许久,说着家长里短的话,素妍与凌薇在江家用过暮食方乘车回府。

凌薇原对素妍给姚妃保胎的事不高兴,得了虞氏与田嬷嬷的宽慰,想着素妍与太后、皇后都是交好的,将来要是再多个孙子,定是有爵位的,也就不与她计较,由着素妍去给姚妃艾灸保胎。

许是早前姚妃中毒太深,一直都是滑脉之兆,佐怒天亦留下话,要是过了五月这胎像便算真的安稳了。

艾灸完毕,素妍离去。

姚嬷嬷取了个绣锦靠背给她支着。

姚妃一脸慵懒,这是第三次怀上了,再保不住只怕她就再不能生了,这几日都是卧床静养,生怕有个不测。

姚嬷嬷笑道:“这王妃还真是热心,竟按时期过来艾灸保胎。”

姚妃冷冷一笑,“你当她是好心么?她是在寻找保胎的法子,可别忘了,她中的是与我一样的毒。我的胎儿保住了,将来她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世上哪有什么好心,任何人行事都是目的和原由的,姚妃认定素妍不是为了给她保胎,而是素妍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早前,素妍也落胎了一个。

琴瑟堂内,乔嬷嬷来寻青嬷嬷拉话常。

乔嬷嬷一脸沉思,“王妃又去给姚妃保胎了?”

青嬷嬷亦知凌薇的意思,她和乔嬷嬷都是素妍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在江家就是认识的,话也投缘。轻声道:“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乔嬷嬷审视四下,神秘兮兮地道:“听说王妃会看人面相,能辩别生男生女。莫不是姚妃此胎怀的是女娃儿。”

青嬷嬷一怔,“我倒是听王妃说过,说是怀孕三月后,诊脉时能辩男女。只是这姚妃…”怀的时日并不长,还不到三月,也辩不出男女,定是如乔嬷嬷所言,幸许素妍知道姚妃怀的是女娃儿,这才去保胎的。

乔嬷嬷呵呵一笑,“镇国大长公主连生两女,杨家都急得要纳妾了,要不是王妃说了吉话,说大长公主命里有三子。你瞧瞧,这一下连生了两个儿子,可不是口出吉言的人么。”她歪着头,吃着青嬷嬷沏的茶水,“我看呀。姚妃怀的指定是个女娃儿。”

青嬷嬷一脸茫色,她亦与素妍说过凌薇的想法,想让素妍莫管姚妃的事,可素妍还是去给姚妃保胎。

正说话,田荷站在屋外大声禀道:“娘,二门上的婆子递来一张拜帖,是要求见王妃的。”

青嬷嬷应答一声打开房门。正要接过,只见素妍与白莺迈入内院门,母女二人迎了过去。

素妍接过田荷手里的拜帖,启开一看,脸上含着笑:“是郑小姐送来的。”

她神色微凝,郑晗一去大半年。去年到了年关才回皇城,今年倒回来得早。拜帖上清楚地写着,八月二十二日郑晗将登门拜访。

“二十二…”

青嬷嬷低头道:“明儿就是二十二。”

素妍看着手里的拜帖,笔迹还有些潮湿,按理入了秋。天气干燥应该很易晾干,“她莫不是有什么急切事,只怕是刚写好就令人送来的。”

其实,郑晗已经到了左肩王府的偏门,想要进来,想着亲王府规矩大,这才在马车里写好拜帖,令丫头自偏门呈递,强捺住万千的不忍,调头离了左肩王府附近。

是什么事让郑晗放下手头的生意赶回皇城?

素妍拿着拜帖,回到小书房,继续练起字来,她不由得忆起,郑晗心仪宇文辕,而此刻宇文辕父兄妻儿都一并关押在诏狱中,生死未卜,近来刑部会同大理寺,又有陈王宇文珉亲自会审此案。

秋后问斩…

至今还有一些人未能定罪,而牵连到“宇文琮谋反案”的皇族众人还关押其间。坊间早有传言,说九月十一将有许多钦犯、重犯于菜市口问斩。

想到菜市口,她阖眸时就能瞧见前世亲眼目睹父兄被斩杀时的绝望,还有她想大声呐喊却呼之不出的压抑。

白莺捧了羹汤进来,近了珠帘,而双手不得空,看了眼一侧的白芷。

白芷一脸发呆状,心不在蔫,竟似未瞧见白莺一般。

白莺咬了咬唇,“白芷,帮我揭一下帘子。”

“莲子!”白芷惊呼,回过神时,却见白莺一脸怪异的看着她,“白芷,你哪儿不舒服么?”

白芷苦笑着摇头,府里的下人都在瞧她笑话呢。今儿出去,见着相识的丫头,打趣道“哟,将军夫人,怎的没见人来娶你呀?”字字都是讥讽,她恨死多嘴的小安子了,如今整个王府谁不知道她攀上副将赵克的事儿,个个都拿这事取笑她。

那日在运河码头上,赵克不是说了要来迎娶她的,如今偏生没了下落。

素妍道:“你们都进来!”

白芷应声,紧随白莺身后进了小书房。

素妍搁下手里的笔,“白芷,这两日你不是第一回了,怎的总是失魂落魄模样?”

白莺搁下托盘,将小菜摆好,又盛了碗羹汤递给素妍,“王妃,白芷挂着赵家的事。这些日子,府里丫头的议论得很难听,便是我听了都生气。”

白芷低垂着头,她一个丫头,就算是丫头也不好腆着脸去问赵克:你自己说要遣官媒来提亲,为甚不提了?

想到这里,白芷的心好不纠结。

她是丫头,连个说话主事的人都没有。

父母早逝,族人阴狠,霸占了家里的田屋不说,还把她给贱买了,那样的族人不要也罢。

素妍吐了口气,“你了解赵将军么?”

白芷一张脸憋得通红,“原是他自个说的,一回皇城就遣官媒来说…”可这都多少日子了,硬是没见到一个人。早知如此,她就不和赵克好了,也免了这诸多的闲言碎语,而今整个王府的下人都说她想攀龙附凤。

她没有!

只是赵克在徐州时,对她真的很好,就似曾经的王爷待王妃那般好。她亦是血肉之躯,血肉之心,怎会不感动。她一个丫头,求的不就是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么。

素妍对白莺道:“把青嬷嬷唤进来。”

白莺欠身退去。

青嬷嬷进了书房,白芷还低垂着头一脸心事。

素妍令白莺给青嬷嬷盛了羹汤,示意她坐在对面吃些,“嬷嬷,以你之见,赵家为何现在都未使人来提亲?”

青嬷嬷一脸茫然,想了片刻,“赵将军好歹是从五品的副将军,便是寻个官家小姐也使得。”既然是这样,人家为什么要娶个丫头为妻。

白芷的脸色越发红了,一脸娇羞。

素妍对白莺道:“田壮实行事机警,明儿遣他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何缘故?”抬头看着白芷,“如若他是因为你的侍女身份而不娶你,难不成你还想做他的侍妾?”

白芷忙道:“不!奴婢才不要做妾。哪怕是寻个山野莽夫也不要给人做妾。”

素妍的眼里掠过一丝赞赏,微微点头,“看你这副样子,今晚就不让你值夜了,还让白莺值夜。”

“王妃,我…”昨晚才是白莺,按理今儿该是她了。

白莺忙道:“今晚我来服侍王妃,这几日你都瘦了呢。”

白芷对赵克一直抱有希望,那是因为曾经的柳飞飞也是贫苦百姓这的女儿,后来得遇素妍,才嫁了江书麟。柳飞飞与江书麟的故事,其实她也可以怀揣希望,也能嫁入有身份的男子为妻,而不是做妾。

她宁可嫁个贫苦百姓家,也不愿嫁人为妾。

青嬷嬷望着白芷离开的方向,轻叹一声,“身份有别,就算她是先帝御赐的八品女官,可到底还是侍女、是丫头,赵家是什么门第,就算赵家在皇城无甚根基,若是有门更合适的又怎会娶她…”

素妍只觉这话里有话,“嬷嬷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青嬷嬷面露难色,“老奴知道王妃最是厚待身边服侍的下人,前儿就使了壮实去打听。昨儿黄昏才有了确切的消息…”她又长叹一声,不无可惜。

白莺给青嬷嬷添了羹汤,小心地侍立在侧。

因着青嬷嬷是素妍的乳娘,她在王府颇有些地位,尤其是琴瑟堂上下亦都敬重着。

青嬷嬷又吃了两口,方道:“赵克将军在徐州时,大约是七月底,赵家太太就给他一门亲,两家换了庚帖,问名、讷吉又合了八字,原是般配的,大约是八月初二就订下了亲事。听说那女子是雷右相堂弟家的女儿,这雷大人虽是礼部七品笔帖式,官不大,但因与雷右相是亲戚,又是同宗,只怕前途无量。壮实买通了赵府的两个小厮,从他们那儿知道,赵克将军倒是念着白芷的,可赵太太不允,还寻死觅活地放出话来,要是赵克将军敢与雷小姐退亲,她就上吊死了,去见赵老爷…”

赵太太如此逼迫赵克,而赵家就赵克一个独子,哪有再提的道理。任赵克再喜欢白芷,也不敢违背赵太太之令,万一真有个好歹,他后悔莫及。

青嬷嬷摇头连叹:“不成了!只怕不成了!听田壮实说,赵克将军这么一闹,赵太太遣了媒婆去雷家商议婚事,婚期定在十月初六。”

942

942 情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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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莺心下一惊,白芷还一心等着赵家上门求亲,没想这事竟就此作罢了。如若白芷知晓实情还不知如何难过呢。万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赵克与雷小姐订亲在前,而白芷又是一介丫头身份。

素妍扭头看着白莺,“白菲行事沉稳,你去探她的时候,把这事儿说给白菲,让白菲劝劝白芷。”

白莺应答一声“是”,心下隐隐替白芷难过着,这事儿已经传得王府人人皆知,只怕往后还得不少人拿这事取笑白芷。

白芷是个怎样骄傲的女子,哪里会受得这等取笑。

她们又是在一处几年的,白莺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让白芷心里好受些。

夜,静寂无声。

素妍又绘了一幅花鸟图,这几日宇文琰在宫里当值,得到日曜日才会回家。孤枕难眠,却又给了她太多宁静的时候,她绘画,她习字。

她总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希望郑晗能和她前世一样,与宇文辕结为夫妻,无论过程有多艰辛,到底能喜结良缘。

希望白芷能有一个良好的归宿,能觅得幸福。

她是何其有幸,得遇宇文琰,得遇一份真心。世间,还有那么多的女子难与喜欢的人共结莲理,她应该知足了,更应学会珍惜。

珍惜眼下,便是珍惜将来,亦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翌日,素妍陪凌薇在静苑用罢早膳,陪耀东玩耍了一阵。

耀东越发顽皮了,被丫头、婆子们扶着,能站上片刻,凌薇令人在他腰上系了条彩绸。拽着彩绸教他走路。

每日略走一会儿,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不能走久了,这才多大的孩子,走久了对骨头不好。”凌薇如此说。

凌修洁、凌修婉姐妹俩每日过来帮凌薇打理一些府里的琐事。或是绣房,或是大厨房的事务,经常陪耀东玩耍一阵,耀东一见到她们时,就乐得手舞足蹈。

素妍还想多坐一阵儿,白芷来报:“王妃,郑小姐快到二门了。”

素妍“哎哟”一声,笑道:“我可得去瞧瞧。”

凌修洁一脸惊色,“王妃,是那个名动北齐的女商贾郑小姐?”

素妍道:“除了她还有谁呢?”

凌修洁听凌修贤提过几回。言谈之中对这位郑小姐很是敬重,“我能见见她么?”

凌薇启口道:“你见她作甚?她来见你表嫂议事。”一句话就拒了凌修洁,凌修洁亦不敢坚持,生怕惹得凌薇不高兴,老老实实地在呆在一边继续陪耀东玩耍。

琴瑟堂内。郑晗立在花厅中央,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牌匾,这是素妍的笔迹,但那块“琴瑟在御”四字写得刚劲有力,一侧有枚印鉴,篆体如灵蛇般地印着“附庸山人”四个大字。

丫头们奉上了茶点。

郑晗瞧着守内院门的是两个十一二岁的机警丫头,面目清秀。一双乌黑的眸子闪着光亮,一瞧就是灵敏的。“几月没来,早前的几个大丫头呢?”

白茱沏茶,田荷摆果点。

田荷笑道:“白菲姐姐、紫鸢姐姐去岁九月就嫁人了。紫鹊自赎回乡。白燕姐姐也要嫁人了,如今住在喜雨斋陪着白菲姐姐她们。”

白菲原比素妍要大好几岁,紫鸢的年纪也不小。白燕、紫鹊似与素妍同龄的。素妍的孩子都快一岁了,她们也到了嫁人的时候。

素妍到时,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袭玫红锦缎的郑晗,还有她身侧的一个大筐子,一股海腥味扑鼻而来。她先是一愣。不待她说话,郑晗迎了过来:“昨儿刚从福州回来,一抵皇城就来见你了。这一箱子都是上等的海货,你也尝尝,这可是旁处都买不到的。”

那是一只很大的竹筐子,空气里都是一股浓浓的海腥味。

素妍看了一眼,闻着有些恶心,但这东西却是极好的,“谢谢你还挂念着我!挺多的!”顿了一下,吩咐白茱道:“你各样分出两成来,与江家送去。再挑上两成装好,让窦勇带给王爷,是送给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镇国公府、凌府、云王府、北安郡王亦都送些去…莫要搁久了,要是坏了就不好吃。”

郑晗笑道:“就这么一些,哪经得你这么送。还好我带了不少回来。”与身后的丫头道,“再令人送一箱子过来。”

素妍忙道:“可别再送了!我瞧着新鲜,怕吃不了搁坏了。”她敛住笑意,“看这海货怪新鲜的。”

郑晗呷了口茶,“从福州到皇城运河大码头,只用了七天。”

“七天?”素妍似听到最有趣的事儿,这不是得半个多月的么,“你也太赶了…”

“人命关天,能不赶吗?”这是反问,也静默地诉说着郑晗放下手头的生意从福州归来的用意,她低下头,“我在福州是从一个商人口里知道,淮阳王府出事了…”

素妍半垂着头,态度坦诚,“你想问什么?”她抬了抬手,花厅里只余下白芷与郑晗的贴身心腹丫头。

郑晗道:“那商人也说不清,我只有问你。淮阳王府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素妍搁下茶盏,“淮阳王私通叛贼宇文琮,为其提供钱粮,而宇文辕更是暗中襄助宇文琮,做其门客、幕僚…”

郑晗面容平静,仿佛一早就预料到似的,“阿辕的才学、智谋远胜其兄,可最后袭郡王爵的却是他大哥。他一直都说,想凭自己的本事挣一个王爵,我没想到,他竟会…”

她曾想宇文辕说的凭本事挣王爵,而是另有一番用意,竟是做了叛党。

怎会是私通叛贼,怎会是做了叛党…

历朝历代,对于这样的重罪,朝廷的皇帝都不会轻饶,都是亡家弃命的结局。

素妍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朝廷既订罪,便有确凿的证据。”

郑晗握住素妍的手,眼神急迫,“素妍。我求你!你设法救救宇文辕一命。你救救他,我不想他死!你亦救救他的妻子方氏,我听人说,朝廷抓她的时候,方氏刚坐满月子,怀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那是宇文辕与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可郑晗却想一起救。

面对素妍一脸愕然,郑晗凄苦一笑,看着杯里的茶水,慢慢地摇晃着。仿佛那不是茶,而是她穿越前坐在饮吧里,摇动的柠檬水,那如血的红葡萄酒…

“素妍,宇文辕是我来在这世上第一次爱过的男人。就算后来他娶了旁人。就算后来他又有了其他的姬妾,可我曾经真心爱过他…”

真爱过就足够了!

爱过,放下过,逃离过…

郑晗很庆幸那样真挚地爱过一个人,即便是分离的收梢,可依旧无法淡去她对宇文辕真挚的感情。

“阿晗,你救宇文辕我能理解。可你怎么连方氏母子也要救,我…”

“他们才是一家人啊!”郑晗笑着,笑却比任何一种哭更让素妍心动,“我在淮阳见过方氏一次,那时候我得到宇文辕娶妻的消息,连夜赶到了淮阳。想要与他问过明白,方氏来见我,那是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女子,她甚至愿意降为妾侍,尊我为妻…”

郑晗忘了不那晚。

她坐在淮阳最出名的酒楼里。面对着一桌丰盛的菜肴,那是她最爱的菜式,还有宇文辕最喜欢的菜肴。时近正午,她亦没等来宇文辕,等来的却是一个玲珑娇俏的年轻妇人,穿着一袭额黄色绣粉牡丹花的袍子,只携了一名贴身丫头。

她轻轻地说,“你是郑小姐?我是方氏!”那声音似怕惊跑了酒楼外树上歇着的小鸟,听到耳里,却有道不出的舒畅怡人,虽然个子不高,却身材匀称,眉眼如画,郑晗见过不少的美人,各式各样的都有,却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纯净的眼睛,还有那样一张带着诚意的脸庞。

郑晗迟疑地问“你…”

她提着裙摆,重重一跪,“郑小姐,我是淮安候的妻妾方氏。我与他成亲三月,他时时念着的还是郑小姐!方氏斗胆,恳请郑小姐委屈下嫁给淮安候!妾甘降为贵妾,永远奉郑小姐为嫡妻…”

郑晗似被人泼了盆冰水,她要为自己讨个说法,并不想见宇文辕的什么妻妾。“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是淮安候?”

“郑小姐送的信,被我婆母拿到了,当时妾就在旁边,婆母是绝意不会让淮安候知晓此事的。可是妾想着郑小姐许会在这里继续等下去,就来了…我知道你和淮安候是真心对待彼此,妾无心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只求降为贵妾,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这里是古代啊!

方氏是大家闺秀,从小读的是《女德》、《女诫》这样的书籍,她所会的,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能放下嫡妻身份便是她最大的退让,她甘愿降为贵妾。

郑晗不是那种夺人夫君的人,她只想讨个说法,没想要别的,她扶起了方氏。

两人彼此对座,方氏没吃多少,郑晗亦是心事重重。

临分别时,郑晗对方氏道:“你永远是淮安候的嫡妻!”

郑晗此刻悲怆的、平静地与素妍讲叙着往事。

素妍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懂得郑晗,“你是放弃了宇文辕,那你现在又想要救他?”

“是!我要救他!”她轻轻的沉吟着,重复着,“我救他,只是因为我与他相爱之时,他曾问过我,有朝一日,他若落难,我将如何?”她抬起头来,目光陷入沉思中,“我回他,必尽最大努力救他一命!”

943 另觅意中人

素妍忆起了自己与曹玉臻的那段,“相爱时的誓言,分开后就成戏言。你不必当真。”曹玉臻说了不知多少甜言蜜语,可最后一旦翻脸,还是那样的干净俐落,无情无义。

郑晗轻声道:“我救他,只是因为爱过,亦是因为曾经承诺过。”她微微含笑,“素妍,我知道你有法子,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救他?救淮阳王府一人得多少银子,宇文辕我得救,方氏我想救,他们的儿子我也要救?他是至孝之人,淮阳王夫妇亦得救!”

素妍咬咬唇,“你要救五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