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单位,梅景铉进了公寓,茶水都是凉的。还得自己烧一炉子的开水。

他把煤气点燃,淡蓝色的火苗就舔舐着黑黢黢的锅底。趁着这会儿功夫,他把桌上的一件明代万历的青花乳足炉进行了修补。但刚刚把熔化的铜条置于钢铁制成的筛格上,手机就响了。他接到了电话,不是关于节日的废话问候语。

“大少爷。”

电话那头的人叫做吴墉,是他外公以前的得力干将。鼎盛时期,这个吴墉在江苏有数百间古玩商铺。

这不,吴墉又是老生常谈的话:“少爷,我到上海来了。荣叔,复卿,还有张广发他们也到了上海。咱们的意思,还是以少爷您马首是瞻。现在二少爷把持着内地的古玩市场…这不要紧,只要大少爷你说一句,兄弟几个再为你拼个二十年!”

“吴叔。”梅景铉带着几分客气,但也不失少爷风度:“老爷子现在不让我碰上海的生意,你们的热心未免用错了地方,还不如联系我弟弟去。”

“大少爷…”那边吴墉叹了一口气,却也是无奈:“你不知道,二少爷他向来排挤我们这些孙家留下来的古玩商人。和盛拍卖,别的古董商收取10%的佣金,却收我们20%的佣金!而且二少爷动不动就把我们的参拍品撤下,或者造谣说我们言而无信提供的是高仿品…这不,老东家留下来的古玩店都关了一大半了。都是被二少爷排挤的!”

梅景铉沉默了,弟弟做的这些事他也都知道。只是没料到影响这么坏。

“还有上海的福佑楼。”吴墉继续诉苦道:“福佑楼可是大小姐出嫁的时候老东家给的陪嫁!可是现在你去看看,福佑楼上上下下都是二少爷的人!”

这个梅景铉更知道——去年,他亲自去了福佑楼考察。结果,除了那个周主任,福佑楼里的人都不认他这个大少爷了。也忘了,他们的主子排行第几。

“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梅景铉走到了火炉边关掉了煤气。里面的水早已经沸腾不已。

端着热水走到了沙发前,他订了去上海的机票——

看样子,那个“福佑楼”他还是不能善罢甘休。

五日后,上海。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初五的时候福佑楼下发了年终奖金。

本来大家的奖金都是按照工龄分配的。可小五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刚刚入职不到半年的新人,居然拿到了八万还多的奖金!

周围的人都羡慕的不得了,个个都说她是下一代的周师傅了,一级古董修复师的职称也快要收入囊中。

今儿心情特别好,她就想去买东西。但问孟昕要不要一起出门,孟昕果断拒绝了她:“我还要学习。”

厚厚一叠古董鉴定的书垒在了面前,孟昕好像跟她耀武扬威一样。小五叹了口气,彼此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她也不是故意贬低孟昕。眼力劲儿相差太大,这就是最大的实力差距。于是道:“那好,孟姐姐,我待会儿给你带桂花鸭。”

大过年的一个人买衣服甚是无聊,路过济源斋她便进去坐了坐。

一名服务员引着她进入了古董修复室,沈老师傅正在里面工作。

“沈爷爷,这是我给你买的正山小种红茶,武夷山产的,您喝喝看。”

“好孩子。”沈遇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他洗干净了手,过来泡茶的时候又细细打量了一眼她:“小姑娘长大啦,漂亮的爷爷都快认不得了。”

她赧然一笑:最近好多人都夸她长漂亮了,这还多亏了最近一段时间伙食好。这不,本来小五面黄肌瘦的,经过这半年的调理,如今皮肤白了,个子长高了,连五官都精致了不少。加上她新弄的长直发造型,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喝完了茶,小五忽然想到一事,搁在心里想问如今一吐为快。

“沈爷爷,我听我爷爷说他还有几个师兄弟。那爷爷的师兄弟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沈遇安叹息了一声:“哎,这事…除了你爷爷以外,这些年我就没见过其他几位师兄了。”

小五吃了一惊,看沈遇安面有悲戚之色,知道触动了老人家的心事,于是换了一个话题:“我常常听爷爷说,陈老师傅在文物修复方面出神入化…那陈师傅她修复的那些古董现在摆在什么地方?”

沈遇安想了想:“师父她修复的古董数以千计,大多收纳在江西博物馆里头,还有一些国宝级的文物送去了北京和沈阳的故宫。我们上海这边的博物馆里有一件古月轩的乾隆官窑珐琅彩玉壶春瓶就是师父在1977年初的时候修复的。”

“古月轩?”她来了兴趣:所谓的古月轩是瓷器装饰技法的一种。又称“瓷胎画珐琅”,后人称“古月轩”,国外称“蔷薇彩”。盛于清代康熙、雍正、乾隆时期。说白了,古月轩就是当时宫廷内的高级瓷器观赏品。

现在能看到的古月轩瓷器都是文物级别的古董,拍卖价也少说百万以上了。

不过更稀奇的是,居然有一件古月轩是陈归宁亲手修复的。

离开了沈家,小五就打车去了上海博物馆去看看这件古月轩。

很快到了上海博物馆,进入明清瓷器专项馆,她就看到了那一件清乾隆款的玉壶春瓶。只见这玉壶春瓶细颈鼓腹,小巧玲珑,造型高雅端庄,简洁而优美。果然是一件古月轩的真品。

周围的人流如织,她悄悄把背包里的阴阳尺拿了出来,偷偷比划了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难道这阴阳尺是概率性连接阴阳吗?她有点气馁。

“陈师傅。”

却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呼唤。她吓了一跳,手一滑,阴阳尺“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周围熙熙攘攘,反倒是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声音最大,咳咳咳,她赶紧弯下腰捡起阴阳尺。

“陈师傅。”那个声音又陆陆续续响了起来:“好久不见了。”

小五等周围人走了,才问玉壶春瓶道:“是你跟我说话吗?你怎么知道我是陈师傅?”

玉壶春瓶告诉她:“阴间的东西看的也是阴间的魂魄,我看你,就是陈归宁的一缕冤魂。”

“嗯…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我在1980年的时候就到了上海博物馆。”

“那你知道这一把阴阳尺吴青梁怎么得到它的吗?”

“这一把阴阳尺…是四十多年前,你收的那几个徒弟盗墓的时候从一座王陵中挖掘出来的。中途,吴青梁被一个姓孙的人所骗,丢了阳尺只剩下阴尺。又把尺子交由他的师弟张云坤保管。后来你把这一把尺子从张云坤手上要去了。”

“是吗?那阳尺现在在什么人手上?”

“阳尺在姓孙的那个人手上…对方也是个盗墓贼,后来好像去了上海…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之前我听说:阴阳尺里面有个阴界之门,这是真的吗?这个阴界之门是什么东西?”

“是真的…你能跟我说话,这就是打开了阴界之门的一个小角落。不过通灵阴阳只是一小部分,如果你能好好使用这一把阴阳尺,还可以让活物下阴间,这就是大的阴界之门…大的阴界之门开启之日,势必也会引起另一轮动荡。”

“什么意思?!”

但这古月轩忽然答非所问:“啊!我看到了你的身后有个影子…那是谁的影子?!”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后面空空荡荡的。

就在这时,古董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小五连忙举起阴阳尺靠近了玻璃展柜,但这一件玉壶春瓶始终再也没有开过口。她还有许多想问的——什么身后的影子?影子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张云坤杀了陈归宁?!然而,阴阳尺和玉壶春瓶就再也没有回应过。

出了博物馆的时候,小五茫然地走到了大街上。街上有许多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种认真积极的表情。只有她,顶着一张惨白的脸。

想到刚才那古董的话语,她不禁看向了地面——孤孤单单的,地面上只有自己的影子而已,背后哪里还有什么影子?!

不想了不想了。

她打算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掉,反正现在自己是孟小五,而不是陈归宁!

第20章 清晰

隔日到了单位上班,公司正好召开了员工大会。

大会上,王经理宣布了一件消息: “再过几周,上海和盛春拍就要开始了。我们福佑楼的东家梅氏的两位少爷现在到了上海。两位少爷随时可能会来福佑楼检查大家的工作情况。所以这几天大家要注意纪律,注意仪表…”

孟昕小声说了句:“他要来了?”

她看向了她,孟昕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腕,手腕上绑着那一串千眼菩提手串。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刚刚吃过午饭,小五就看到了公司外面排着好几辆轿车。走廊上有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叨咕什么。

她不爱管闲事,直接去储物室领了鱼鳔胶。

回头的时候,她看到楼道上簇拥着不少人。过去打了个招呼:“王师兄,张师姐你们在看什么?”张师姐告诉她:“小五,你看!那个人!梅家的大少爷!”她定睛一眼——呦呵,梅景铉站在楼上巡视下面的古董修复室,还蛮有架子的嘛!

现在一看他的确蛮帅的,然而这件事她也没什么兴趣。

小五下了楼,这时隔壁瓷器室的张师傅跑了过来:“你们这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吗…那个,小五你过来!”

“哦。何师傅…”

“去吧。”何师傅仔细叮嘱了句:“多跟人家张师傅学学。”

“好的。”

原来瓷器室刚刚来了一批咸丰瓷碗,说是从某个湖南总督后裔的家中收购过来的,主任要三天后修复完毕交货。瓷器室人手不够,就跑到他们漆器修复室来借人了。

到了瓷器室,张师傅就把她带到了一对咸丰粉彩大瓶面前,桌上还有一摊碎瓷片。

“先把这些瓷片挑选出来,标上序号。”

“好。”

她戴上手套开始挑选碎瓷片。

这个活儿难倒也不难,瓷器修复就是要有耐心。就跟拼图似的,一开头最难,到了后面反而好办了。而且瓷器修复向来讲究的是“天衣无缝”,要保证瓷碗的光滑度、色泽的一致。有时一个位置粘错了,就会影响整体,又得一片片取下重新再来。

所以先头的挑选辨认就格外重要。

站了半个小时,她才陆陆续续把碎瓷片拼凑好。抹了一把额头,全部是汗。

刚想跟张师傅说:“拼好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孟小五,你怎么跑来修瓷器了?”

“…”

转过身,她看到了一袭黑色西服。梅景铉挨着她很近,他的眉眼很淡,身上有古龙香水味。愣了一会儿,她才收回了目光,回答也十分随意:“瓷器组这边忙,我过来帮帮张师傅。”一边说,她一边把剩下来的碎瓷片全部收拾起来。

她的心思还放在古董上面。

听说,这一对咸丰粉彩大瓶摆在人家地窖里百八十年才被发现。当时现场鱼龙混杂,这些碎瓷片,有的属于这一对咸丰粉彩大瓶,有的根本不属于这玩意。

她太熟悉瓷器修复了,三下五除二,她把挑选剩下来的碎瓷片也分门别类分为了三小堆。

梅景铉就看着她在工作,细嫩的一双小手上沾满了泥土。

他也是行家,已经看出了门道:“这是属于三件瓷器?”

“具体来说应该是四件…但第四件只有这么一小片瓦砾了。”她把剩下来的那一片搁在一边。上面画了一副形单影只的青花八宝纹。

梅景铉绕过了她站立的地方,站在她的对面。也仔细瞧桌上的三堆瓷片。

她有点紧张,倒不是因为梅景铉忽然下来“视察”她的工作,而是因为那些师兄,师姐们都偷偷看着他们。就连张师傅,都站得离他们远远的…张师傅你这不人道啊!我过来帮忙,人家大少爷过来了,怎么成了我在接待梅大少爷?!

小五在心里哀嚎,希望这大少爷早走早好。

“一件竹石芭蕉纹玉壶春瓶,一件绿地粉彩开光花鸟纹方瓶。还有这一件…”

小五呆住了——梅景铉居然在认这些碎瓷片!这,这第一件的确是竹石芭蕉纹玉壶春瓶。但这碎瓷片只剩下瓶颈一部分。还,还有这绿地粉彩开光花鸟纹方瓶只剩下瓶身一块。就是她认出来这些种类还有些难度。结果人家往面前这么一站就认了出来!

不过…还有最后一件。她相信这一片才是最最难鉴定出来的。

梅景铉顿了顿却是道:“这不是咸丰的青花…细沙平底,旋削痕…顺治的青花碗。”

对,这是一件顺治年间的青花瓷大碗。可惜了,这碗已经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瓦砾。

不过比起这个,梅景铉这等鉴定古董的眼光,她也真心佩服。于是笑了笑道:“梅先生,你不来我们部门做事可惜了。”

梅景铉却是道: “你刚才上手就知道属于哪一件。能做到这一点,到底对古陶瓷有多熟悉?”

“我也不是太熟…这些碎瓷片大多是有釉色的。按照颜色分一分也不是很难。”

说完,她把收拾好的碎瓷片送到了张师傅修补处。

张师傅却叮嘱道:“梅先生过来跟你说话。你就跟他说说我们这里的工作情况。”

“…”她能赶紧请个假吗?

回到了工作台,这梅景铉还没走,她已经热出了一身汗:“梅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梅景铉打量了一眼她,小姑娘急的额头上,鼻子上都是汗。他本是来跟她商量事情的,现在看来,忽然造访却是唐突了。但,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可造之材,也不想被别人捷足先登。尤其是自己的弟弟梅景铄。于是轻描淡写道:“上海光艺博物馆招聘古董鉴定师,小五,你在福佑楼当修复师屈了才。想不想换个岗位?”

她知道上海光艺博物馆,梅家名下的一家大型民营博物馆。但是:“我在这里工作挺好的。”

梅景铉淡淡道:“小五,你的工作态度我很欣赏。不过,太过谦虚也不是好事。”

“谦虚使人进步。”她瞄了他一眼:“骄傲使人落后。”

说完,她抬起头跟梅景铉平视:“你还有事吗?”

她扬起脸蛋,白炽灯光下,嫩嫩的皮肤莹白如玉,脖颈曲线优美。新长出来的头发柔柔地贴着头皮,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半边脸…刚刚长开的小姑娘,眼角眉梢都带着纯纯的风情,仿佛一尘不染的自然风景。

梅景铉忽然感到——她长大了。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长漂亮了不少。身形更是抽了条的成长。如果之前问这个问题,还显得老牛吃嫩草。而现在,她的风情与才华具备,他如果再不问,就不是那个“求贤若渴”的梅景铉了。

“小五,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个饭。”

但小姑娘的睫毛闭上又张开,几乎不假思索就丢出一句:“没时间。”

下班的时候,人流如织。门口已经没了那一排豪华轿车。

回去的路上,小五还在纠结“这梅景铉怎么又来找我了?”“他就这么想挖墙脚吗?”不过想一想也能理解:这梅景铉听说是个十分爱才的主子,招了不少有才能的属下帮自己的忙。她在古董修复,古董鉴定上的才华,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然而,她跟梅景铄约定好了:以后去他身边。毕竟是救命恩人嘛!

到了宿舍,孟昕已经在做晚饭了。客厅里放着MP3,扩声器里放着梁静茹的:“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她回来了,孟昕也一声不吭。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小五才试探开了口:“孟姐姐,今天梅大少爷来了我们单位。你看到他了吗?”

“他根本没下楼来。”孟昕的声音很冷:“说不定已经忘了我。”

“…”小五吃饭,这档子事还是不要管了。

但是孟昕这一次受到的打击不小。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简直魂不守舍。现在换了一个新手跟孟昕搭档做鱼鳔胶。吃中午饭的时候,小五听到孟昕的搭档跟别的同事抱怨:“那个孟昕就跟鬼一样。喊她的名字半天都不回应。”“她是不是失恋了啊?”

真相了,她猜孟昕也是失恋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已经把张师傅交代的工作做好了。张师傅还私下塞了一个小红包给她:“乖孩子,拿去买吃的。”

她有点囧,正要拒绝,漆器组那边忽然叫嚷开了——

“啊!!”“怎么回事?!啊!你,你怎么流血了?!”“快把那边的纱布拿过来!”

赶过去一看,小五也差点晕倒:原来孟昕的右手被锤子砸到了。何师傅她拿着纱布按住了她的五根手指,可是血已经浸透了层层纱布。手腕上的那一串千眼菩提手串上也沾染了血污。眼下,孟昕闭着眼睛,似乎痛的就要立即昏死了过去。

大家七手八脚把孟昕送到了医院去。

一个CT拍下来,医生给出了报告:两根手指的指骨粉碎性骨折。

“我,我不是故意的!孟昕她这几天老是走神。我们在砸鱼鳔胶,我让她把手拿出来了。我,我在抡锤子,我没,没注意到她还把手按在黄鱼肚子上…”始作俑者,这个叫陈莎的新员工站在病房外面哭哭啼啼的。

小五坐在椅子上,从刚才主治医生出来宣布结果的时候,她就在发呆。

她明白了,这就是爱上一个人忘却所以的结果。

第21章 立场

孟昕的手术要开始了,护士忽然出来道:“你是孟小五吧?病人说要见一见你。”

小五进入了病房,只见孟昕的手上插着管子。而那一串她爱若性命的千眼菩提手串摆在枕头边。

“小五,小五…”

她不敢看孟昕血肉模糊的手指,轻轻道:“孟姐姐,我在这里。”

“你把…这一串千眼菩提手串交给,交给他。让他过来见我。我,我问问他…”说到这里,孟昕已经潸然泪下:“我要问问他,为什么给了我这一串手串,为什么要我好好工作好好努力…后来却对我那么那么冷漠。”

她接过了这一串千眼菩提手串,已经无法拒绝:“好,我带他来见你。”

出了病房,“手术中”的红灯就亮了起来。医生说,手术会持续三个小时。

现在,小五心中的那一把火已经燎原。她愤怒了,真的怒了。

打了个电话给老傅,得知梅景铉现在在国际酒店里。于是她打了个车。

外面,夜幕已经降临。大街上,霓虹灯潋滟流光,车辆来来去。她无心欣赏上海都市的夜景。

进入国际酒店内部,只见璀璨的灯光高悬在头顶,走廊的旋梯上别了数朵蓝色玫瑰。

电梯上的数字闪烁——“七”“八”…“二十六”“二十七”。

到了。

司仪小姐就把她送到了这里:“大少爷在前面大厅里看乐队表演。”

“好。”她深吸一口气——

一个爱他爱的要死的女孩在医院断了手指做手术,这梅景铉倒好,还悠哉游债看什么乐队表演?!她真的恼火,手指握紧了千眼菩提手串,连骨节都发白。很快,转过了一个走廊,她就看到了装饰豪华的乐队大厅。

梅景铉很好找,因为他的周围有几个举着香槟的女子,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淡紫色衬衫的男子相陪。这画面简直就是一副纨绔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