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感觉在这样的神器面前,有点无能为力。”

“嗨,它就是个死物。就算三千年前是什么神物又怎么样?到了现在还不是一堆废铁。”

她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你的性格适合贩卖古董。并不适合做古董研究。”

“那当然,迷古必穷。在我看来,古董好玩是好玩,但比不上金钱美女,lol,cs这些好玩。”

她竟然无言以对。宋琏倒是一向令人无言以对…

回到公寓,已经是傍晚。她将今天的见闻跟谢文湛说了,对方沉思良久,才道:“这么说来,明代天子剑的持有者,另有其人?”

“我不知道,或许宋家持有两件镇馆之宝也说不定。但青铜神树既然在他们手中,就能证明宋磊当年背叛了程璋,与外人勾结牟取了博物馆的文物。”她长舒一口气,虚空了思维:“不管怎样,我现在知道是谁害了他。”

谢文湛温柔地看着她,今天的白汐没有垂下长发。而是扎了个马尾辫。长长的刘海,斜在一边。别着一枚水晶发卡。不施粉黛,双颊氤氲着淡淡的粉。说这话时,整个身子都随着语气一起贪懒。少了几分疏离淡雅,多了几丝烟火之气。

陶瓷般的文雅内秀,内心却坚如磐石。

就是这份难得气质,让他着迷——知古玩古,口味如何能不古。

他安慰她:“真相可以迟到,却不会缺席。白汐,总有一天你会得偿所愿。”

她微笑了笑,却拿起一份报纸来

宋家先祖宋磊和前博物馆的失盗案之牵连,让程璋案露出真相一角。老伯那边,谢文湛替他调查。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转,或许离程璋昭雪之日不远了。吃了一颗定心丸,白汐也就能安心准备接下来的德胜门大酒店之战,让顾老先生服输。

她师从程璋七年。擅长高古瓷和高古玉鉴定。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万无一失。毕竟从民国到现在,后人在程璋等鉴定大师打下的基础上,不仅破解了大量古代的奇技淫巧。而且高仿技术一代比一代真切。很多民国时裁定古董真伪的特征,现在已经成熟应用到了高仿产品上,所以,鉴定真伪的手段也在更新换代。

从碳十四测量衰变年代,到做技术检验测量化学成分。现代技术可以帮助人们鉴定大量古董的真伪。但这一次,她只有靠这双手。

临战前三天,她跟昌荣阁请了一周的假期,和谢文湛一起去了一趟郑州。

郑州当一个“正”字,在地理位置上,不仅是河南的中心。也是中国的正中心。四海文物,从河南流进流出,必须经过此地。而郑州最大的古董交易市场和拍卖行,全部是谢家名下的产业。除此之外,谢家还在此地办了一家民间博物馆。

来的时候,谢文湛和她都很低调。要不然,光是迎接少股东的排场,就得排整条街了。谢文湛是金牌贵公子,至今单身。假如公众场合两人一起出面,显然会上某些杂志的头条。她不想刺激董明堂,所以选择尽量瞒着哥哥。

直到博物馆前,谢文湛才打了个电话给博物馆的负责人。不一会儿,两个胖胖的中年人跑了出来:“少,少东家?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来来来,快进来…小李,去香榭丽舍大酒店订酒宴!要最贵的菜!”

“万馆长客气了,酒宴不必办。来此处提一些东西。明日就要走了。”谢文湛总算拿起了少东家的架子,连说话的语气,都有几分高扬。那王馆长用力搓着手:“好好好!少东家一句话,博物馆的馆藏,随便进出。只要…跟董事长他打个借条。”

白汐笑了:“喂,你跟你爸说了吗?”

“没关系,我让思思去说。”

“…”

那她就恬不知耻地挑选宝物了。老实说,虽然谢文湛大方地表示任君挑选。但她并不打算用贵重的古董来参赛,而是选择冷门的古董实用器。万一赌输了,进了火化池,她也赔得起东西。总不能让谢文湛,因为自己亏掉百来万。

二十样宝贝,她还不知道顾老先生会从开封四大家中挑选哪个晚辈出战。也不知道对方是钻营哪一行的。只好每一类都挑选一点。选的都是门路邪的古董。挑选完毕,谢文湛打了个电话给奢侈品运输公司,过来搬运东西。

出了博物馆大门,她回头望了望,深吸一口气:“万一对方没猜出来,火化了。你可别急着跟我要钱。”说完,解下了脖子里的中统通宝:“这个先抵押给你。”

“忽必烈的古泉?我要这个做什么?”

“输了,就给你了。”她笑了笑:“借用你们现代人的说法,有压力才有动力。”

谢文湛这才收下了:“那行,这古泉先在我这里保管。白汐,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如果顾老先生不答应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这件事必须我来做。”她咬了咬牙:“否则我觉得自己对不起董家。”

董教授之死,她算是想明白了。所谓没有开头,就没有结局。再怎么否认,她,程璋,还有顾老先生,都要负担起责任。既然如此,不如一次性解决问题。让顾老先生道歉,同时公开程璋二次烧窑的秘密,彻底为董家洗刷冤屈。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董教授所做的事情了。为了良心能安。

回到开封的隔日,她就去了德胜门大酒店。本来想一个人迎战就好,但谢文湛非要跟着去。美其名曰,为董家讨回公道。虽然嘴上说的这么好,其实她明白,这男人只是不放心自己。既然他的感情这么泛滥,不妨让他挥霍挥霍。

所以就一起去了。

在迎宾小姐的接引下,上到了四楼的总统包厢。一进门,她还没找到顾老先生在哪里,张阳和七八个男人就迎了过来,然后全部瞪大了眼睛。当然,他们的目光不是放在自己身上的。张阳几乎是瞪目结舌:“你是谢文湛,谢先生?”

“不错,张先生的记性很好。五年前的郑州艺术品博览会上见过一面,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谢文湛笑了笑,这笑让她觉得挺猫腻。其余的陪同人员,一听到谢文湛这个名字。都不自觉心怀激动地打量起来——谢氏集团的大公子,至尊行的少东家。难道,今日迎战开封四门的,就是这个后生翘楚谢文湛?

被抢了风头的白汐很不爽,不爽归不爽。她很乐意别人以为是谢文湛出战,这样才有戏剧效果。而且,她终于看到了顾老先生——坐在对面的包厢当中。和一个国字脸的老先生谈着话。二人的身边,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

“谢文湛”三字响起时,那年轻人望了过来。眼中满是挑衅。明白了,这才是今天的参战对象。张阳虽然是玉器张氏的后代掌门人,但这个踌躇满志的小子,估计比张阳的鉴定眼力更好。不出所料的话,该是朱家人。

毕竟,顾家,宋家,张家的代表她全部见过。只剩下杂项朱家。

等主客全部到齐。顾亦泽才和那老人从包厢走了出来。周围七八个保镖围着,那老人器宇轩昂。步伐从容,给人一种老当益壮的感觉。旁边那少年,眼光从未离开过谢文湛。这倒让白汐觉得好笑——喂,你的敌人是我。

老人走了过去,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他:“这人是谁?”

谢文湛道:“朱炎岐,开封十七行古董商店的店主,人称开封古董之王。也就是朱家现任家主…旁边那位,我猜是他孙子。”

朱炎岐和顾亦泽很快坐上主席。然后朱炎岐宣布了比赛的规则。说话的尺度恰如其分,只用了后辈切磋,长辈赏脸这样的字眼。

第一场开局的时候,她才从谢文湛的身边走了过来。而那朱家少年,终于认清了敌人是谁。脸色一变,低声了一句:“妈的!女的!”

女的又怎么了?!她不服气了,伸出了手:“我叫董青花,是你今天的对手。”

“幸会,我叫朱文驰,今日居然是和董小姐较量鉴定技术。还真是意想不到。”他打了个响指,一辆蒙着白布的餐车就被推了出来。

白汐摘下白手套,露出白生生的一双手。似乎连一点老茧都没有。她把双手伸进了白布——东西不大,上尖下圆。冰冰凉的,有穹顶。三段结构。形制是舍利塔,材料是水晶。这样的舍利塔常见于唐代,高僧大德肉身火化之后结出舍利子,就用这样的水晶舍利塔供奉,以便信徒朝拜。包浆,皮壳的氧化,都达到了唐代。

正想说:“唐代水晶舍利塔。”指尖往下一滑,划过了塔底部的一道云纹——不对!唐代的云纹都是有长而缥缈的尾巴的。这云纹的尾巴,太短了点…但也比明代的长。那么就是宋辽时候的?不对,宋代的话,纹饰要更加繁复一点。

明白了:“辽代水晶舍利塔。产地云南。”

对面那朱文驰本来还趾高气扬地站着,一听这话,不可思议地沉下了脸。

她,答对了。

第37章 德胜

白布摘去,答案揭晓。一尊品相完好的舍利塔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确是辽代的,工艺是云南。在场的几位开封的古玩前辈,原本还看不起这董教授之女,没想到董青花说的又准又快。而那朱文驰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教授之女也有如此眼力。

礼尚往来,接下来轮到朱文驰上台。同样推过来一辆餐车,朱文驰摸了一摸。眉头蹙起,但五秒过后,便伸出了手:“明代玉勒子。料子是和田玉,龙纹无角,属于螭龙纹,扬州工。”说完,挑衅似的看了她一眼,白汐点了点头。

玉勒子又名玉蜡子,是古代男性系扎在腰带上的一种饰物。可以配合玉珩、玉璜、玉琚、玉瑀、冲牙等玉构件,成为组合玉饰。这一件明代玉勒子,造型为橄榄形。纹饰也不多见。难为朱文驰能回答的如此之快。

看来,不可大意。

接下来,战局越来越火。四大家掌握着整个开封的古玩市场,稀奇古怪,罕见无匹的东西,那是层出不穷。分明是想刁难她到底,白汐只能沉下心来。用自己的手,去感应纹理,年代,款识,做工,胚胎,包浆,皮壳——

她答:“元代,白玉春水连珠纹玉带饰。料子是和田籽料,做工是北京。”

“战国中期,凤形钮錞于,风格是南方。出土地点不外于吴越两地。”朱文驰也对答如流。

她不紧不慢抽出了手:“西晋,越窑青瓷狮形辟邪。出自浙江上虞、余姚、慈溪、宁波这些地方的古窑口。”

“唐中期,双鱼蔓草纹银盘。出产地是西域一带。”朱文驰也当仁不让。

她渐渐感觉压力在增大:“西汉,新莽“大布黄千”阴文大铜范。王莽建立新朝之后,定都长安。所以出产地是长安。”

对手朱文驰也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元年所铸大明四铢钱,出产地是首都建康,也就是今天的南京。”

“元代,老虎洞窑粉青釉盘,窑址在如今的杭州凤凰山。”

“南宋,龙泉窑簋式炉,龙泉窑的窑址在在浙江西南部的龙泉。”

…台上,比试鉴定的气氛正火热。朱文驰已经冷汗涟涟,白汐还在不紧不慢地打压着对手。台下,围观的众人也开始骚动起来:“这董青花是谁啊?哪个鉴定大师门下的?怎么这么厉害!”“不知道,小朱的鉴定能力你也知道。河南就没四十岁以下的鉴定师比他厉害的。这董小姐怎么看起来…比他还厉害?!”

“她跟至尊行的谢大少过来的,是不是至尊行的人?”

“也说不定,但这么年轻,鉴定手法又这么好,怎么没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号?”

“可能是人家低调嘛。”

“这手艺还用低调?不是我说,开封四门当中,也就朱家还能出个小少爷和这董青花比。要不然,找遍整个河南还有比她牛的吗?”

还有人瞥了一眼谢文湛:“我猜,也许是谢文湛的女朋友。你没看到,谢文湛从坐下到现在,眼睛都盯在这姑娘的身上…”

“不对,我听说她好像是前段日子自杀的那个董翊董教授的女儿…”

气氛随着白汐只用十秒鉴定出一件“元枢府釉龙纹高足杯”为高仿品而进入白热化。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鉴定会,不仅要鉴定真品,也要鉴定出仿品。须知,高仿品只凭手感,更难和真品分得出区别。她能极快地辨认出为高仿品,还多亏了高仿品的身上通通没有灵力。只要心知肚明是高仿了,再摸出形制,年代就得了。

至于出产地,瓷器的高仿,现代只有景德镇一家独秀。

而对面的朱文驰,不久之后也遭遇了她埋伏下的一件高仿品。这一次,朱文驰几乎摩挲了半个小时,才确定了东西的真伪:“清代,银胎画珐琅朝珠,有御珍堂款。但这是一件高仿品,仿的是清代养心殿造办处的东西。”

白汐不禁对这个小子刮目相看,难为一个普通人的手感如此之好。能把现代的珐琅和清代的珐琅之区别,靠手感摸出来。

但是底下的宾客已经沸腾起来。就是朱炎岐和顾亦泽此刻也坐不住了。都是走南闯北多年的老收藏家了,都心知肚明这两位晚辈厉害到了什么程度。朱文驰也就罢了,朱家下一代掌门人,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三岁开始在古玩堆里打磨历练。七岁开始上前台实战。十八岁就已经取得国家文物一级鉴定师的从业资格证——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名门高足”,河南第一鉴定才俊。

须知道古玩行,也讲究个出生门第。不是家学渊源,有的人死啃书本一辈子,也不得入古董法门。

而董翊教授也就是个书香门第出生,学的虽然是文物研究。但更加专注于历史考古方面。自身的鉴定高仿,古玩的水平,都谈不上是个收藏家。这一点,顾亦泽也心知肚明。没想到,他倒是生出了个天资高的可怕的女儿,一鸣惊人。

“老顾,这董教授的女儿…是跟谁学的鉴定?”朱炎岐都开始猜疑了:“国内古玩行的大师我都认识,没听说过谁收了她啊。”

“不知道,”顾亦泽抹了一把冷汗:“但这小姑娘的水平,比她父亲厉害多了。”

“那,假如…”

“再等等。”顾亦泽闭目养神:“她还没有全部鉴定出来。”

三个小时过后。前面十九件古董,全部鉴定完毕。朱文驰和她,打成了一个平手。现在,白汐只剩下最后一件古董了,而对面的朱文驰,此时此刻也恢复了冷静。现在,双方都只剩下一张牌,就看谁打得精彩,打得漂亮。

同样,先鉴定的人是她。

当最后一辆餐车推上来的时候,白汐先感受到了一股子帝王之气。黄澄澄的,好似蛰伏着一条巨龙。明代的东西,皇家的东西。她先明白了,然后脱下了手套,把手伸进了餐车。一模,顿时就愣住了——底下是一把天子剑!

对面的朱文驰,欣赏着她几乎是错愕的表情。还小声道:“怎么样,董小姐?什么年代的?什么造的?产地是什么地方?”

台下的顾亦泽也凑过来问朱炎岐:“老朱,你孙子选中的最后一件古董是什么?”

“不知道,我把库房的钥匙给了他,让他随便挑几样应付应付。以为七八件就可以打败对手,哪里会知道一直战到最后一件。”

白汐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直跳,这跳,倒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而是知道了——明代天子剑居然在朱家!而青铜神树在宋家!这,是不是意味着,七十年前的那一起案子,开封四大家族,都见者有份呢?

她错了,一直都忘记了。能调遣一个组织暗杀掉一火车皮的人,而不引起任何社会反响。能够污蔑程璋为叛国罪,并且在沈阳截下他灭口…就算是那时候的宋家,也做不到。这是一个团伙犯罪,而罪人的后代,就在身边…

可能,整个大厅的人都是!

手,是颤抖的。她抬眼看了一下朱文驰。对方似乎确信她无法说出剑的出处。这也难怪,因为中国国内,根本没有一把能够引为参照的明代天子剑!世存唯一一把永乐大帝天子剑,也被珍藏在英国军械博物馆。极少展出,国内除了寥寥几张图片,也没有任何关于那把剑的资料!而且,这剑的规格,太像是清代的贵族配剑了!

但,她闭上了眼睛——广袤寂寥的大草原,无数个孤身一人的夜晚。还有血流成河的战场——这天子剑,不是一开始猜想的洪武大帝朱元璋的配剑。而是明英宗朱祁镇的配剑。再确切点说,是朱祁镇在“土木堡之变”中,丢失在外的配剑。

公元1449年(明正统十四年)明英宗朱祁镇听信了宦官王振的话,御驾亲征,结果和瓦剌的战争惨败。被瓦刺人俘虏做了阶下囚。而这把天子剑,随他深入大草原,做一个投降的皇帝。一个双手双脚上了锁链的皇帝。

一年后,当他的弟弟朱祁钰登基为帝,自己这个毫无用处“太上皇”被瓦刺放回去的时候。朱祁镇遭遇了“解剑”的羞辱和讽刺。

“呦,还带着天子剑呐,皇帝都不是你了。还威风什么?!”一个瓦刺军官从穿着囚服的朱祁镇的手上,夺下了这把天子剑:“就给哥们割肉烤火吃吧!哈哈哈!”

朱祁镇眼含泪水,一步一晃地回到了那个已经陌生的朝廷去…

许多年以后,瓦刺灭。天子剑随着这位瓦刺军官,深埋地底…

回到现在,白汐站在这把天子剑的面前。徒然有一种悲切之情,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遥远的烽火已经不见,但剑,从未沉冤昭雪。深吸一口气,她淡淡开了口:“明代,明英宗朱祁镇天子剑。产地北京,内务府造办处。”

字字清晰,如珠玉掷地。

此言一出,大厅里静的落针可闻。她不等礼仪小姐上前来,自己摘下了餐车上的白布。顿时,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她用双手托起了这一把天子剑:“这是土木堡之变中,朱祁镇流落在塞外大草原的天子剑。有火烧的痕迹,还有土埋的沁色,属于陪葬之物。上面还刻有英宗的年号。真品无疑。”

台下的朱炎岐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一沉到底。他向左边一个亲信耳语了两句,那人就冲到台子上,拿过白布盖住了天子剑:“董小姐,话不能信口开河,这明明是我家少爷弄来的龙泉宝剑仿制品。您怎么能说是真品。”

“这就是真品。”她盯着此人:“我没有说错。”

“不错,是真的。”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朱文驰也开了口:“小赵,退下去。少爷我还不至于连这点愿赌服输的骨气都没有。”

那小赵还在陪着笑:“少爷,您当然不愿意说这是高仿,毕竟这是馆藏的东西。但,事实就是事实,这只是一件高仿品罢了。”但朱文驰还是没反应过来:“难道少爷我的眼睛瞎了吗?好端端的明代天子剑都认不出来?!”

朱炎岐气得差点背过去。倒是谢文湛,不急不慢地开了口:“慢着。”说完站了起来,来到台子上:“英国军械博物馆的那把永乐天子剑,五年前我随父亲访问英国时曾亲眼见到过。既然这东西有疑问。不妨给我看一看。”

“谢,谢公子,这一点小事不劳您…”

“去伪存真,是我们鉴定师的本分。何况,今日是董小姐请我来主持公道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他淡淡地说出这话,不怒自威。

谢文湛的底气之足,语气之强硬,让那小赵居然一时间哑口无言。这时候,朱家家主朱炎岐亲自出马了:“谢先生,请听我说…”

但白汐已经揭开了白布,脸别到了一边去。她还不至于在这时候失态。但刚才看到的那个“475——001”的标号,让心情实在不能平静下来。没有错,这才是河南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啊!这就是程璋想保护到战争结束,呈给人民的镇国之宝天子剑!但是,但是…这样尊贵无匹的东西。就被几个居心叵测的人给…

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哭。程璋死的时候,无法哭。现在,能哭。却不可以哭出来。所以抬起手,掩饰滚落的东西。

“东西没有错,是明代前期的天子剑。和永乐天子剑有异曲同工之妙。”谢文湛面对着众人,宣布了这个结果,仿佛就在谈什么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但只要是个人,此时此刻,都无法平静了——怎么,朱家有明代天子剑?!怎么没听说过?!这,这可是镇国之宝啊!

而台上,含着金勺子长大的朱文驰并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在他看来,古董多如牛毛。这什么永乐大帝的宝剑,也就是所见的许多国宝中,比较稀罕的一件罢了。再说,自己从小就认识这玩意。也并不当什么石破天惊的秘密。

还问白汐:“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呢?”

白汐叫人上了最后一样古董,朱文驰片刻就说了出来:“明掐丝珐琅龙纹多穆壶。这是一件法器,是蒙古贵族所用的…”

但是已经没人关心这个了,朱炎岐感觉头在胀大…

想不到,朱家的不传之秘。被个糊涂的小孙子,为了争强好胜,拿出来示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鉴宝小常识~

文中提到的“錞于”是我国古代铜制打击军中乐器。现发现最早的作于春秋时期,盛行于汉代。《国语·吴语》:“鼓丁宁、錞于、振铎”。《周礼·地官·鼓人》:“以金錞和鼓”。錞于常与鼓配合,用于战争中指挥进退。比较常见的是龙钮錞于。

内务府造办处。是明清两代,专门为皇家制作东西的机构。主要制作1、皇家需求的孤本创作,比如玉雕、金器、宫廷绘画等;2、皇家用品的开发,例如大部分皇室用度,包括亲王所用补服、用品等均在养心殿造办处确定纹饰、型制等,甚至制成样品,然后下发到相应的官办机构进行生产;3、先进科技的研发,什么砝琅彩、正黄瓷、三釉瓷(正红、正黄、影青)、皇家琉璃器等很多传世的工艺颠峰之作,均是在养心殿造办处创造出来的。

附图 青铜神树和永乐天子剑。

第38章 澄清

白汐很想拿起这把宝剑,问问朱家,问问赵家,问问顾老先生,问问在场的所有人——这一把明代天子剑,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你们家的先人,截断了那辆南下的火车。与程璋的好友谭秋子合作,灭掉一车的旅客,将文物占为己有…

她明白古董行业是什么个情况。《资本论》里说过,“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包括人的生命!”

那么古董的利润呢?转手就是千万倍,甚至几百万倍的身价!

人性在这个行业,能够扭曲成什么样子。她总算明白了。还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掌握了去伪存真的本事,就能够主持正义。但是,怎么管得住贪无止境的人心?手头没有好的古董,就去偷,去抢,去伤害百来条人命…丧心病狂!

但会场上的非议声渐渐小了下去,一丛保镖从门内涌了进来。整齐划一地站在人们的背后。

白汐冷笑,顾老先生和朱家联手办了这场“释仇宴”。却在门外安置了大量的保镖,是怕她董家来砸场子呢,还是这些人心中有鬼,所以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心呢?她放下了白布,而谢文湛挡在了她的面前:“朱老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朱炎岐慢慢站了起来,与刚才的气度从容相比。此刻他才有了一丝老态:“这天子剑是假的,希望各位不要以假乱真了。”

“爷爷!这天子剑是…”

“你跟我闭嘴!”

朱炎岐怒吼一声,朱文驰立即不吭声了。而朱炎岐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董小姐,谢先生。希望你们明白形势,在开封的地盘上,所有的仿品,都逃不过我们朱家的眼睛。朱家没有天子剑,这一把,是龙泉定制的赝品…”

她对上老人的眼睛,笑了:“朱老先生,自欺欺人真不好啊。”

“董家丫头,你的鉴定眼力的确很令人佩服,但见识太少。龙泉宝剑企业的董事长徐先生,正是明代内务府造办处的总管后裔。他们家掌握了明代天子剑的制作工艺。所以,做出来的天子剑,确实到了真假莫测的地步…”

底下有人纷纷点头,她收起了目光,不吭声了:这是人家的地盘,就算硬闯又如何?!不拿出证据,这帮老不死的不会认账…

顾亦泽也走了过来,大概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来息事宁人:“董姑娘,刚才那一场鉴定比赛确实精彩。”又拿起最后一把明掐丝珐琅龙纹多穆壶。开了口:“这掐丝珐琅也不是明代的,两位都错了一件,正好不赢不输…”

那朱文驰不服气了:“这怎么是赝品?难道包浆还错得了吗?!”

“包浆是老的,难怪你摸不出来…这是乾隆后仿的。光靠手感很难区分出,但是看掐丝的末端卷成圆圈,这是明代早期的处理方式。还有颜色,这花瓣是单色釉。但是宣德珐琅器常常在一片叶内常施用两三种釉色…”

她冷笑道:“顾先生,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