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布下最后一个坑,是乾隆的仿明代掐丝珐琅龙纹多穆壶。结果朱文驰果然栽在了这东西上面,可惜,这群人试图死不认账。那好,来吧,看谁玩的过谁。提高了声音,从谢文湛的背后饶了出来:“既然如此,那当履行承诺了。”

说完,她拿起那一把清代的多穆壶,直接往火坑里一扔。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成了木桩子。连朱炎岐和顾亦泽都睁大了眼睛——就算是乾隆朝后仿的掐丝珐琅器,也是个罕见的宝物啊!这姑娘说毁就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份气魄…扪心自问,在场的人,还有谁能够做到?!

朱文驰站的最近,看的最清楚,也最震惊。白汐还挑衅地瞪回去…忍不住了,血气上涌。劈手夺下天子剑,也要往壁炉里面扔…

“住手!”顾老先生抢先一步拦住了朱文驰。几个朱家的保镖也围了上来。其中两人站在了壁炉前面,看样子是不会让朱文驰把东西往里面扔了。

但白汐才不会让他们这么好过,嘴角上扬,笑了出来:“赌输了,就毁了自己的宝物。这可是你们老四门百年前定下的规矩。怎么,顾老和朱老,今天当着晚辈的面,一起毁约是么?这可真是令人伤心呐,人心不古,连开封古董行也是如此。”

朱文驰气得脸色猪肝色,紧握着宝剑不语。

顾亦泽走到她面前:“孩子,你想要什么?”

她要什么?呵呵,要你们掠夺去的宝物。你们会交出来么?显然不会。要你们开封四门身败名裂,没有证据,做得到吗?显然不能。事情得一步步来。她才不着急。七十年,都等过来了。何惧再等个几天。反正,谁都跑不了了。

于是开了口:“公开道歉,你当初怎么对董教授说的。就在报纸上再说一遍。要不然…至尊行的少股东可在这里。”

谢文湛也面对众人:“各位,今天的事情,孰是孰非,已经昭然若揭。”又望向了朱炎岐:“我想,开封四门也不想至尊行介入此事吧?”

朱炎岐哑口无言,要只是至尊行介入倒好解决。但谢文湛所代表的势力,是至尊行背后的谢氏集团。开封四门出了河南,在全国的影响力有限。但人家谢氏,掌握着80%的古董交易脉络。如果硬碰硬,只怕彼此在河南市场都两败俱伤。

他终于服了一次软,看向了老友。而顾亦泽沉默半晌,吐出一字:“好。”

就这样,赌宝宴不欢而散,最后上的一桌桌菜。没有半个人动。朱文驰没跟着朱炎岐走,而是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酒店。

白汐知道,朱家这次有够受的了。

回到公寓之后,白汐冲了一个长长的澡。手指上的皮肤都渐渐发白了,她才拖拉着拖鞋出来。整了整贴身的保暖内衣,全部是谢文湛卖给她的牌子,昂贵,又足够奢侈。其实,这次她很抱歉。谢文湛替她出面,等于把谢氏拉下了水。

虽然谢文湛说可以对付开封四门。但她也明白,真犟起来。谢氏在河南就难混了。而河南是全国的古董商人最重要的货源地…擦去了水珠,她深吸一口热腾腾的水蒸气:白汐,报仇之事太过危险,不能再牵连更多人了。

穿上衣服,吹干了头发。戴上了腕表,时间已经指向了夜晚。

当她出来的时候,晚饭都凉了。虽然谢文湛加热了一遍,但皮肤还残留着水温的热。心里又冰凉凉的。两重天,胃口更不好:“你自己一个人吃吧,我先睡了。”

“这么早?”

“不算早,昨晚没睡好。”

但是这一睡就睡到了隔日的傍晚。七天的年假,被她延长到了九天。才不管会被辞职什么的,她需要休息了。就裹着被子,缠缠绵绵。谢文湛订的外卖,通通浪费了。她本来就是靠灵力维持身体运转的,又不是靠这些吃不出滋味的食物。

“哒哒哒——”是谢文湛在敲门:“白汐,还不吃饭吗?”看了下挂壁的钟,都是第二天晚上的八点了。她还是贪图被子下的温暖:“你自己吃,别喊我。”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好,对了,顾老先生刚才打了个电话来,我帮你回给他了。”

“什么?!”她这才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外面的谢文湛手上正拎着买好的外卖,围巾也没有脱掉:“顾老先生说什么了?”

谢文湛拉开了椅子:“先过来吃饭。”

“我不饿。”

“边吃边说。”

她这才过去吃了几口。

顾亦泽倒是真的兑现了承诺,联系了一家媒体,就前几个月古玩界闹得沸沸扬扬的董翊董教授跳楼事件,进行了说明。那一件程璋后期加窑变,其实是自己第一个打了眼。然后五百万转手给了董教授。董教授藏宝两年,东窗事发…

采访的全程,谢文湛都派了至尊行的人前去监督。顾亦泽就是想耍花招,也得面对至尊行的压力。所以只能全盘托出。最后,顾亦泽几乎是苦笑道:“程璋要是再活个十年…钧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高古瓷的秘密,早被他全部勘破了!”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伴随着程璋的枪决,很多秘密,都随之封了口。

“瞎说,”她插了一块牛肉:“程璋就搞不懂柴窑。雨过天晴云破处,比秘色瓷还青翠的柴窑,到底怎么来的,他就完全无法破解。”

“柴窑已经绝世了,后人也无法研究…”

“不,七十年前还没有绝世。”她喝了一小口咖啡:“七十年前,开封博物馆有半只柴窑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只柴窑器,就是世传袁世凯的管家、大收藏家郭葆昌以一处宅子、二十亩良田与人交换的那只世存唯一的柴窑。”

谢文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她。良久才问:“你怎么知道?”

她当然不能说,程璋就是她爹,而且卖了祖宅,用三十两黄金同郭葆昌交换了这一只柴窑器了。只是应付道:“当时我也在开封。”

谢文湛没再追问。她依旧保留着大部分的秘密。这些秘密,只有时间知道真相。而董家与顾亦泽之间的恩仇,就这样先告一段落了。相关的新闻媒体的报导几天之后就会出来。到时候真相大白,董家也就能摆脱打眼之辱。

到了第十天,养精蓄锐完毕。白汐才再次来到昌荣阁上班。孙姐,赵茜,周璐她们只以为她身体不好,关切地问这问那。她都只用感冒应付过去了。倒是宋琏,一进门就盯着她看。一直盯到中午的时候,才找了过来开门见山。

“你跟朱家那小子比试鉴定古董?!”宋琏的嘴巴都快掉下来了:“开封城的古玩界都传遍了,你跟朱家人打成了平手!”

“没错,”她头也不抬地盯着电脑看:“谁让他们家包庇顾亦泽,这可是害死我爸的大仇人。”

“这么说来,你真的是董家的女儿董青花?来开封是找顾亦泽报仇的?!”

“那么你以为呢?来这里跟你玩的啊?!”

“那白汐…啊不,董姑奶奶,我支持你干掉朱家!朱文驰那小子太嚣张了!”宋琏秒变她的脑残粉了:“让他看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们不都是开封四门当中的吗?”她还怕自己去赴约,也会一道得罪宋家呢。

“嗨,那都什么年头的事情了。天下大势还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呢。从前,开封四门关系是不错。现在,我们宋家已经不跟他们瞎搞什么文物保护性挖掘工程。那些人呐,分明是打着保护的幌子,到处找古墓,堂而皇之的挖人家的祖坟…”

“什么?!”她没听错吧:“宋家不跟开封四门干了?还盗人家祖坟?”

“早不干了,我爷爷上台之后就和他们闹过。都说开封四门是要维护古董市场秩序的,现在倒好,他们三家,分明是做着盗墓者的勾当…”

她觉得有点耸人听闻:“没人管吗?”

“怎么管,明面上都人模人样的。私底下…要不然,你以为这几年收藏业怎么兴旺起来的?河南的古董货源怎么来的?”

她点了点头:“明白了。”

“嗨,你也别管这个。总之呢,就和我一样。古董算个屁,活色生香的美女才是真实的享受。抱着一堆瓶瓶罐罐的,死了都带不走。”

她摇了摇头,真别说,别看现在宋琏不成器。真要让宋琏接手宋家的事业,指不定这是一根好苗子。玩古董,就得存个不吝啬心。要不然,手里的宝贝,不舍得卖出去。错过了一笔好生意,就得穷吃穷喝,再等几年。

打发走了宋琏,她打开邮箱,看到了十天前董事长办公室传来的讯息。

前段日子,宋家采办的工人下乡,回来的时候“鬼上身”了。这件事宋峥跟她提了一下,虽然警方也介入了调查,但一无所获。于情于理,这次她得去一趟。于是下了班之后,循着地址找打了开封的精神病医院,看到了昌荣阁的工人。

监护的护士一脸不可救药的表情:“哎,这是玩游戏玩多了,走火入魔了吧!”扭过头跟她吐槽:“现在的人呐,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病!”

“火,好大的火…杀,杀呀…有珍珠、玛瑙、玉石等还需掺入黄金…”

小护士又骂起来了:“做什么白日梦呐,还黄金,珍珠!连小便都要人照看!”

另一人道:“女儿…红,漂亮的红…”

白汐站了半晌,直到这喋喋不休的小护士走了,才松了一口气。上前试图和两人沟通一下,但二人上串下跳,根本不听她说话。无奈之下,只好动用法术。给两人施了一个定身术。才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二人的印堂。

隐隐约约,有黑气冒出。她一掌覆盖过去,“刺啦——!”一声,灼热的缩了回来。

这是…什么窑子的炉火?

作者有话要说:

鉴宝小常识~

关于柴窑L。柴窑的名气太大了…中国最神秘的一种陶瓷,瓷器的最高成就。创建于五代后周显德初年河南郑州(一说 开封),为周世宗柴荣的御窑。柴窑至今未发现实物及窑址。这个后周本来就存在的时间很短,因此柴窑存世也极少。

听闻,柴窑的烧制不是窑里面烧的,怎么个烧法,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牛逼就是了。

周世宗柴荣,曾御定御窑瓷,“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就是拿这句话来为难工匠,你得烧出来这样的瓷器。结果呢,烧出来了。但是很薄,所以难以保存。宋代都很难得了。到了明代,清代,真的是一片难求了。民国的最后有关于柴窑最后的记载,第一是民国赵汝珍《古玩指南》书中说到:“柴窑传世极少,故宫中尚可见之。”第二,就是文中提到的,袁世凯的管家、大收藏家郭葆昌以一处宅子、二十亩良田与人交换了一件柴窑。

下面附上百度百科上关于柴窑的一些文献记载——

1、明宣德三年(公元1428年),吕震编写的《宣德鼎彝谱》记载:“…内府收藏柴、汝、官、哥、钧、定名窑器皿,款式典雅者,写图进呈…其柴、汝、官、哥、钧、定中并选二十九种。”

2、据传,明朝权相严嵩父子,借皇帝之名,举全国之力,穷其一生搜罗到十数件柴窑瓷器。

3、《清稗类钞》记载,周竹卿藏柴窑小水盂;又记,清人徐应香收藏一柴窑小盂,色鲜碧,质莹薄,人间罕有。

4、清汪启淑《水曹清暇录》记载,有柴窑茶盏。

5、清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记载,清人何梦华为阮元购得柴窑一片,镶作墨床,色亦葱倩可爱。而光彩殊晦,疑为均窑混真。

6、清代刘体仁《七颂堂识小录》中,记其亲眼所见:“柴窑无完器,近复稍稍出焉,布庵见示一洗,圆而椭,面径七寸,黝然深沉,光色不定,‘雨过天青’未足形容,布庵曰:‘予目之为绛青’。”

7、清宫内府曾有收藏记载,《清高宗御制咏瓷诗》中,有四首咏柴窑器的诗:《咏柴窑碗》两首,《咏柴窑枕》、《咏柴窑如意枕》各一首。

第39章 祭红

瓷器烧窑的时候,要经过三个时期——从900℃一直升到1350℃左右。在这个温度下,火焰的余热,会在陶瓷内部流窜,经久不息。

都说哥窑瓷器中尤以冰裂纹最为难得,因为冰裂纹的开片时间持续千年。不断不断地分裂,直到余温消失,龟裂痕迹爬满每个角落。

宋代的冰裂纹瓷器,清代的人都能听到开裂的声音,直到现代,都在不断地延伸每一道裂痕。

白汐确信,自己刚才感受到的,就是窑火的余温灼热。很显然,这两个人招惹了什么古怪的瓷器。要是不知道倒好了,既然是同类在作怪。就不能坐视不管。发了条短信给宋峥,询问了下两人去的地方,然后离开了医院。

晚上回家吃饭,谢文湛问了她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宋家也真够倒霉的,先是死了人,现在又是疯了人,说没人捣鬼我都不信。”

“问题是,老伯的对手是宋家,有必要对两个采办员下手吗?”谢文湛倒是很明智:“就算血债血偿,拿两个员工出气算什么意思?我猜,这只是另一桩意外罢了。他们也许招惹了煞,但和老伯的组织没有关系。”

“说的也是,”她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到时候去看看就明白了。宋家的意外也未免太多了…还摇钱树,我看是招晦树还差不多。”

“青铜神树在宋家,天子剑在朱家。这挺有意思的,”谢文湛笑道:“那,假如程璋的那只柴窑碗也被他们瓜分了,会落在谁手里?”

她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就珍惜度而言,柴窑肯定也排的上前几。那么当初分赃物,开封四家谁会对柴窑感兴趣呢,毫无疑问:“顾老先生家?”

谢文湛点了点头:“我也是听了顾亦泽的话想到的。顾亦泽的父亲也是个瓷痴,为了瓷器,宁愿倾家荡产。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用钱是收买不了。那么他们为什么对程璋下手?我猜,一件举世无双的柴窑瓷器,可以是动机。”

“为了得到柴窑,对程璋下手?!”她吃不下去了。

“不错,假如真的是四家联手瓜分了馆藏国宝,顾家最有可能接手柴窑,不是吗?”他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还有,上次朱炎岐当众为难你,后来我派人查了他们朱家的底细,结果有个意外收获。你猜猜,朱家和什么人有联系?”

“猜不出来。”她把肉塞到嘴里。

谢文湛也不介意:“开封朱家是前明遗老。这个“遗”字,不只说他们家从明代开始兴盛。而是指朱家是明朝皇室的旁支后人。事实上,朱家是朱元璋第五子,明成祖朱棣的胞弟,河南开封周王朱橚的旁支后人。”

“啪嗒!”她筷子都惊掉了。

谢文湛不疾不徐给她换了一双:“而一把明代天子剑,毫无疑问,对朱家来说是莫大的诱惑。为了这个诱惑,铤而走险也是可能的。

被谢文湛这么一说,白汐忽然觉得,眼前的道路明亮许多了——朱家,天子剑。内在联系是朱家是明代皇室后裔。顾家,可能是柴窑器,内在联系是顾家痴迷于陶瓷。而宋家,张家,说不定也和某件宝物有什么联系。

杀人,需要动机,收买人心,需要足够的诱惑。如果一件案子,不知道理由和动机,那么都是无头悬案。谢文湛知道这点,所以他调查的出发点不同。

努力扒饭,白汐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谢文湛——这个男人,果然聪明绝顶。幸好,他不是对手。要不然,就是她遇到过的最难缠的敌人。

第二天上班,她就去问了宋琏:“上次那个青铜神树…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什么?就是我家的摇钱树嘛。”

“为什么是你家的摇钱树?”

“嘿,放在我家当然是我家的摇钱树。难不成还是至尊行的摇钱树啊?”宋琏整了整衣冠:“再说了,我宋家的祖先是四川广安人。这青铜神树也是四川广安一带出土的,就是和我家老祖宗是一脉相承嘛,当然保佑我宋家。”

她怎么没听说过:“宋家不是清代就在开封城里头显名的吗?怎么成了四川人?”

“搬来四川的呗。明末清初张献忠屠川知道吧?那家伙留下了七杀碑:“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七天杀光了整个四川的百姓。我家祖先也差点惨死在那场浩劫里头,后来就带着全家逃到了开封。”

“原来如此。”她颓然坐了下来,明白了。果然青铜神树和宋家之间有联系。谢文湛啊谢文湛,枉我活了一千年,真不如你洞察世事。要不是你指明了这一点,或许我永远不知道,开封四门截杀火车的真正原因。

现在,贪婪已经解释不了他们的下手动机了。得往更深处剖析。 那就得往开封四门,甚至整个开封古玩市场的内部渗透。当然,其余三家她通通进不去。最容易的,还是从宋家下手。那首先得取得宋老爷子的信任才行。

下了班,宋峥的回复到了:那两位员工,是在一个叫做“清屏村”的地方中了邪的。

第二天是周六,她和谢文湛一起来到了清屏山。一路上的风景秀美,如诗如画。若不是怀着心事,还真以为是郊游来着。

苏瑜就坐在她身边,说自己也要跟着来帮忙。虽然觉得略碍事,但白汐也同意了。毕竟苏瑜才二十二岁出头,让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整天因为害怕龟缩在屋子里。也是蛮残酷的。出来透一透气,也对身心有好处。

苏瑜倒是真心想帮他们找出老伯的踪迹:“白汐,我也想通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有尽快找出老伯,才能救得了我自己。”

“不用怕。有我在。”她可是千年妖怪。

“白汐,谢谢你。”苏瑜握紧了她的手。

谢文湛在开车,反光镜里看到两个女孩手牵手,白汐还温柔地安慰苏瑜,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意涌了上来,换了一档,提速到五十码。作为一个男人,他没在谁的面前这么失败过:“前面是窄桥,小心抓稳了。”

语气冰冷,不带感情。不待二人反应过来,挂挡、加油、抬离合、松刹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这辆越野车就贴着窄桥的两边木制栅栏,飞了过去。经过桥中央时,白汐看到车窗下面那望不到底的悬崖,也是吓了一大跳。

苏瑜因为车子的惯性,撞到了天花板。喘息刚定,谢文湛就轻描淡写地开了口:“不想撞到头,就分开坐,别挤在一个地方。”

苏瑜算是反应过来了:“谢先生,借用了一下你的女朋友,实在不好意思。”

“我才不是他的女朋友。”白汐很淡定。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但她的心情就是如此,当初,是她先对谢文湛动了心。这个不可置否。但是,谢文湛没有珍惜。让她的心扉关上了,那么就不要再奢侈信任第二次。能安然活到这个岁数,也多亏她从不存什么侥幸心理。

到了地方,苏瑜留在了车里吹暖气。她和谢文湛先下了车。周围的地势很崎岖,几座山头连绵不绝地坐落在村子的四周。千百条小溪,全部都汇聚于村子当中的池塘里。沿着小溪徒步走进村子,一两个村民挑着扁担路过。

还是谢文湛先开了口:“白汐,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不想信任这个时代的任何人,你们都太刁钻了。比古代人厉害了不只一星半点。”

“当初我第一次带你出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

“是啊,”路过一座老祠堂,看槐木看老,她也很老了:“谢文湛,我承认你很优秀。但是不适合我,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但下一秒,身后的人忽然冲了过来。在她毫无防备的当下,抱住了自己。白汐吃了一惊,想问你干什么,他先开了口,压抑而冰冷的声音响在耳边:“白汐,鬼才只是想和你做朋友!”他紧紧收起了双臂:“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放开我!——”她不想弄出更大的动静,四周可是有人住的屋子:“谢文湛,你听好了,我都死了一千年了!没法和你谈恋爱!”

“喜欢一具白骨还是一片陶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咬足了字眼,似乎在暗示自己决不后退。

“…无理取闹。”白汐挣脱开他的怀抱,走进一旁的小巷子里面。谢文湛沉默了一会儿,更沉默地跟了上来。

按照宋峥提供的地址,她终于找到了出事的人家。但不走运,这家已经人去楼空。听村子里的老人说,他家儿子不知什么地方发了财。把老人接到城里住了。但同村的还有一位他本家的三伯,就在村口的田地里务农。

下了田,她很快找到了那人的三伯。四十多岁的黑汉子,带着河南人特有的粗犷:“啥?你找二崽子?人家早干发了,上城里去了!”

“干什么干发了?”

“嗯,这个…”许三伯的眼光停留在谢文湛的上衣口袋里,贼溜溜的。谢文湛一笑,掏出皮夹子,先送了五张毛爷爷:“三伯,一点小意思,孝敬您的。”

“哈哈哈,还是城里来的人懂礼貌。”那三叔收了钱,也不客气了:“来,都来我家喝杯酒。别客气,我让我家婆娘给你们做猪头肉吃!”

白汐对猪头肉不感兴趣,但看出事的那一家人,一夜暴富,消失无踪。实在有点诡异。寻思着到底怎么回事,谢文湛这边和许三伯已经套上了近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谢文湛喝酒,大有千杯不醉的架势,只得发条短信给苏瑜,让她耐心等等。

酒过三巡,许三伯开了口:“你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清屏山,靠近洛阳。”

“错了,咱们这里是家家白天干活,夜里去挖山吃山。”许三伯直言不讳道:“要不然,城里头那些个卖古董的,怎么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盗墓?”

“怎么能说是盗墓呢?”许三伯不满意了:“听说过一句诗没有?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旧墓人家归葬多,堆着黄金无买处。咱们这是祖辈的手艺,传承下来,去吃更老的老祖宗的东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她恭维道:“三伯是个读书人呐。”

“读个屁,这不,认几个字,省的做古董生意的时候,把好宝贝给贱卖了。”许三伯喝了一杯:“还是主席说得好,知识就是钱呐。”

她算是有点明白了:“怎么说来,您侄子一夜暴富,是因为挖到了好宝贝?”

“不错,他小子穷了三十年,连媳妇都没娶。结果呢,年头撞了大运。在湖边撒尿,你猜怎么着?撒着撒着就撒出一片红瓷来。但咱们农村说路边见红,不吉利。这小子胆子又小,就在夜里喊我去跟他挖了出来,乖乖不得了。这么红,这么大的东西。我说平分钱吧,这兔崽子倒好,卖了那红罐子,就带着老子娘跑了!”

“什么红罐子?”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那地方看看。”

许三伯所说的湖,就是村子后面的大池塘。来到河岸那头。白汐果然感觉到了一股沧桑的灵力。灵力的来源在于河中央,她打发谢文湛把许三伯给支开。然后捏起一点火诀,冉冉的火苗从掌心窜到了河中央,腾起一片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