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了?

象这般无拘无束地开怀大笑,似乎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不知不觉,他一下气全消了。

她的声音清脆,有如黄鹂,真好听诶!

唐意笑够了,歪倒在床上,偏着头看他,温柔地道:“我姓唐,与唐笑无关。”

澹台凤鸣不语,满脸阴鸷地瞪着她。

“真的~”唐意靠过去,把头倚在他肩上,轻轻地道:“我本来就,姓唐。”

他依旧不吭声,只伸手轻抚她的发,等着她下一步的解释。

唐意却闭了眼睛,低低地道:“小凤,你还活着,还在我身边,真好~”

“我是天子,没这么容易死。”他轻哼一声,轻轻地环了环她的肩。

啧啧啧,经历九死一生,他还是这么狂妄,死性不改。

她低眉而笑:“得了吧,塌方的时候可没有因为你是天子,就放你一马。”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他气结,做势欲呵她痒。

唐意大笑着,蜷着身子躲避,却不慎碰到他的腿。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小凤?”唐意一惊,爬起来,掀开被褥瞧着他被木板夹着的断腿,眼泪瞬间涌进眼眶:“你,你怎么……”

她真是笨,那么大的石头压下来,怎么可能只受轻伤?

“没事,”澹台凤鸣漫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伤到要害,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腿都断了,还说没事?”唐意直着喉咙嚷,泪水簌簌地滚落眼眶:“是不是非要送了命,才叫有事?”

“意意~”澹台凤鸣心生感动,伸手轻拭她的泪珠,笑着安慰:“我这不是很好嘛?不信的话,我上山打只老虎给你看?”

还打老虎呢!能打死猫就不错了!

唐意狠狠地剜他一眼:“你当我三岁孩子呢?”

说完,到底没崩得住,笑了。

“不生气了?”他斜睨着她,宠溺地去捏她的鼻尖。

“反正又不是我疼,我干嘛生气?”唐意瞪他一眼,却没有避让,乖乖地让他捏。

静静地凝视他俊美的容颜,感觉到他的抚触,他的温度,一颗心被幸福涨得满满的。

当灾难来临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将与他决别,永远看不到他的那份的恐惧竟远远胜过灾难本身!

当尘埃落定,死里逃生,她发现,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他还活着更珍贵的礼物!

这个事实已足够抵销她所承受的一切伤痛。

“意意~”他叹气。

她难道不知道,当她用这种眼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多诱人吗?

“什么?”唐意茫茫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绕在他脸上。

“别这么看我~”他再次叹息,倾身过去,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为什么?”她闭上眼。

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药香,令她安心而舒适。

他不吭声,舌尖隔着薄薄的眼睑,轻轻地描摩着,感觉到受到惊吓的眼球,在轻轻地颤动。

她柔顺地偎在他怀里,小心地不让自己的体重落在他身上。

他叹气,低哑地声音贴在她耳畔:“你想我死吗?”

“皇上~”咚咚咚地脚步声传来,小安子推门而入。

唐意又羞又窘,慌慌张张地坐直了身子,低着头玩弄手指。

“奴才该死!”小安子比她更紧张,倒退着弹了出去,怦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澹台凤鸣倒是气定神闲,还有心情调侃她:“你又没做贼,慌什么?”

“讨厌!”唐意捶他一记。

“哎呀~”他捧胸呼痛。

唐意根本不理他,从他身上跨过去,跳下床,趿上鞋子,吧嗒吧嗒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小安子在外面听到脚步声,这才敢敲下房门,小心地探问:“皇上,早餐准备好了。”

“进来吧~”

四名小丫头,分别捧着洗漱用具和精致的早点鱼贯而入。

食物的清香瞬间弥漫在般舱之内,惹得唐意食指大动,深吸一口气,垂涎欲滴地道:“好香~”

小安子不禁笑了:“还不快侍候唐姑娘?”

正文 只此一次

-

-

-

洗漱完毕,唐意在桌前坐下,笨拙地去拿勺子。

“小姐,让我来~”翠萍转身瞧见了,急忙赶过来,从她手里接过碗和勺子,试图喂她。

“别,我自己来。”唐意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忙不迭地偏头避过。

“可是,你的手不方便~”翠萍笑着劝道。

看“这些事,我自己能做。”唐意态度坚决。

翠萍有些无措,拿眼睛去瞄小安子。

小安子哪敢做主?他去瞧澹台凤鸣。

渗“你看他干嘛?”唐意恼了。

“反正也不着急,就让她慢慢来吧。”澹台凤鸣莞尔。

“是~”小安子挥手命几个丫头出去,自己端了碗去侍候澹台凤鸣:“唐姑娘也不要太勉强,实在不行,还是让她们侍候几天吧。”

“嗯~”唐意已伸出十根胡萝卜似的手指去抓勺子。

好几次到了指间又溜了出去,折腾出了一身汗才好容易让勺子在指间夹住了,颤颤地舀了一勺粥,还没送到嘴边,勺子就掉到地上啪地碎成几掰。

“唐姑娘,你没事吧?”小安子放下碗,走过来察看。

“没事,”澹台凤鸣双手环胸,懒懒地道:“再拿一百支汤匙来。”

刘大夫也说过,适当地运动有助恢复,就让她玩玩好了。

“不用这么多,”唐意抬起头,恨恨地瞪他:“五十支就够了!”

“是~”小安子憋着笑走出去。

不一会他折回来,手里端着一只铜盆,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一盆的汤匙,一水的白底蓝花。

“呀~”唐意瞪他:“你故意看我笑话呢?”

“我哪敢呀~”小安子欠了欠身,帮她拿了十支汤匙出来在面前一字排开后,仍回到床边去侍候主子用餐。

“哼!”唐意轻哼一声,咬牙再次投入跟汤匙的战斗之中。

澹台凤鸣用完了早餐,擦了手脸,斜靠在床柱上看她表演摔汤匙。

唐意吃了几勺粥,脆萝卜是一块也没弄进嘴,地上碎了一地的汤匙。

没有一百支,却也早超过了五十支了。

“今天算了,先让丫头侍候着,明天再练吧。”澹台凤鸣见她折腾得满头大汗,不禁大为心疼。

“不!”唐意倔强地道:“我就不信了!这么点小伤,生活还不能自理了?”

她倔脾气一上来,索性用牙齿咬着,解开布条。

“意意!”澹台凤鸣低叱:“别胡闹!”

自强是好事,太过了就变得冥顽不化了!

只这会功夫,唐意口手并用,已成功地解开了右手。

“唐姑娘~”小安子本来站在一旁笑,见了她这种蛮劲,不禁吓了一跳:“这可使不得,还是奴才侍候你吧~”

唐意伸手抓了一支汤匙在手,成功地舀了一勺粥到嘴里,胜利地笑道:“怎么样?我说了可以做到!”

“唐姑娘,你的手……”小安子变了颜色。

因为频繁的活动及用力过度,伤口不可避免地迸开,鲜血渗了出来。

“快去叫刘大夫!”澹台凤鸣喝道。

唐意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口齿不清地道:“不疼,别大惊小怪~”

小安子不等吩咐,已仓惶地奔了出去:“刘大夫,刘大夫!”

乱轰轰地闹了一阵,终于重新包扎好了,再三确定并无大碍,澹台凤鸣这才放过吓得半死的刘大夫。

唐意不得已,只得让翠萍侍候自己。

好容易用完早餐,已经快晌午了。

唐意看了眼气哼哼地澹台凤鸣,小心翼翼地问:“小凤,你是不是饿了?”

这话把澹台凤鸣给逗笑了,虽然气她的顽固,却也不得不心疼:“你也知道折腾了多久?”

唐意侧着头,赖皮地笑,聪明地不吱声了。

澹台凤鸣没辙,叹:“没有第二次了,知道吗?”

“小凤,”唐意不答,却转了话题:“有件事我忘了问,你怎么到了萦州?”

“哼!”澹台凤鸣把脸一板:“若不是我刚好在,你这条小命还有吗?”

“若不是我误打误撞进了这个矿场,你恐怕还一直蒙在鼓里呢!”唐意气呼呼地反驳。

她替他揭露了一桩密谋造反的大案,他就算不感激,也不该责备她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澹台凤鸣心有余悸,崩着脸训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唐意嘻皮笑脸。

“就你这本事,还想捉虎子?”他瞪她。

“你是怎么处置这个矿场的?”唐意不接他的茬,只一迭声地追问:“是罚没收归朝廷,还是全部炸毁?”

他们走得这么匆忙,恐怕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事吧?

他既然已亲临现场,应该已经明白了席家的阴谋,并且为此想出应对之策。

“炸毁?”澹台凤鸣摇头:“你以为这矿场是谁的?”

唐意愣了一会,傻傻地问:“难不成是你的?”

澹台凤鸣斜着眼睛瞅她。

她以为自己这个皇帝当假的,那些影卫都是吃干饭的?

若无他的允许,席家矿场哪可能发展到如此大的规模?

“不对啊,”唐意诧异地瞪他:“既是替朝廷办事,席老爷大可光明正大,何必这么鬼崇,披着炭场的外衣,蒙骗世人?”

若不是行踪如此诡秘,她也不会怀疑上他们。

“朝廷的事,你不必懂。”澹台凤鸣淡淡地道。

“我怀疑,昌盛客栈和高升客栈前那两宗命案的凶手已逃入矿山,而这个席老爷就是幕后黑手。”唐意望着他,慢慢地道。

好,朝廷的事,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是人命关天,她既看到了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能因为他是朝廷命官,就可以滥用手中的权力,滥杀无辜。

“我知道。”澹台凤鸣一语带过,显然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所纠缠。

“就只是‘知道’而已?”唐意大为不满。

“我会处理。”

“你在敷衍我。”唐意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这件事,我已交陈风去办。”

“是吗?”唐意表示怀疑。

“要不要把船调头,回到萦州?”澹台凤鸣问。

“唐笑帮你办什么事去了?”唐意换了个问题。

“等时机到了,你自然知道。”

“你根本不信任我。”唐意心中酸涩,咬了咬下唇,低低地吐了一句。

她还以为,经历了生死,他们之间已无障碍,应该是无话不说。

没想到,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澹台凤鸣深深看她一眼:“军国大事,女人不必掺和。”

军国大事?

唐意本来郁着一肚子气,软叭叭地伏在桌上,听他说了这四个字,虎地一下坐直了身体,直直地瞪着他。

澹台凤鸣吓了一跳,直觉地问:“怎么,碰到伤口了?”

“等一下,你别说话,让我捋一捋~”唐意一边摇着手,一边嘀咕。

她一直以为矿场是席老爷的,所以认定他在造反。

可现在小凤说他是知情的,也就是说矿场,钢厂,兵工厂都是合法的。

在这个前提下,矿场还是蒙着神秘的面纱,说明了什么?

“我知道了!”唐意拍桌而起:“原来你在暗地里招兵买马,秘密筹建军队,是不是?”

澹台凤鸣未置可否:“是与不是,你都说了,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