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唐意继续说自己的推断结果:“有人的势力大到足以威胁到你的统治!你为了不让他们有所提防,所以在暗地里做准备,以防止即将到来的兵变,对吧?”

澹台凤鸣望着她,只笑:“你就编故事吧。”

唐意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问:“这个人一定权倾朝野,究竟是太后还是太傅?”

“别乱说。”澹台凤鸣这才肃了容,低声叱道。

“嗯,组建军队可不是闹着玩的,需要宠大资金支持。”他既不肯透露,唐意就继续往下猜:“没有户部的支持,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越过他,拨出这笔巨额的银两。”

澹台凤鸣眼里浮起一丝浅笑,并不戳穿她的错误。

“户部掌一国之财政,归戚尚书掌管,”唐意摸着下巴:“前段时间因珍珠案,受到牵连,被法办革职的却十有**是戚尚书门生。”

“嗯哼~”澹台凤鸣听得饶有兴致。

反正船上无聊,闲着也是闲着,他倒要看看,她胡思乱想最终会编出一个怎样荒诞的故事来?

唐意沉吟片刻:“不论从整顿的力度,广度和深度来看,可谓大刀阔斧,不象是做戏;临阵杀将,更是毫无道理。”

“所以呢?”他笑。

“呵呵~”唐意看他一眼:“皇上是在借题发挥,杀鸡警猴的同时剪除他的羽翼,削弱对手的力量!”

府库弊案,数额如此巨大,面积如此广泛,时间更是长达数年。

若说皇上之前完全没有察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内务府的总管德贵,德公公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的。

之前好几年,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息养奸。

为什么这次偏要揪住不放,而且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了一大片?

澹台凤鸣低头呷一口茶,笑而不语。

“嘿嘿,”唐意狡黠地笑了:“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说这么久,你不渴?”澹台凤鸣睨她一眼。

唐意举起十根胡萝卜撒娇:“我不方便嘛~”

“难不成要我喂?”澹台凤鸣失笑。

“有何不可?”唐意走过去,在床沿坐下。

“只此一次~”澹台凤鸣顺手倒了一杯,递过去。

唐意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光,咂着嘴道:“真甜~”

“掰不下去了?”澹台凤鸣取笑她。

“戚家和叶家素来政见不和,两党互争高下不是一天两天。”唐意轻哼一声道:“叶家行武出身,掌了国之一半兵力,远的不说,光十万御林军就在叶家掌控之下。”

“这个谁不知道?”

“皇上若是够聪明,就不会同时得罪这两家,与戚叶两家同时宣战。”唐意不理他的嘲讽:“但是,若借叶家之手打压戚家,恐被叶家借机壮大势力,到时连皇上都无法钳制他。”

“因此,皇上只能恩威并施安抚叶家,借外来势力打压戚家。然后用逐步削弱叶家实力,最终让他巨服,这才是上上之策。”

“综上所述,”唐意得意地笑:“就是皇上在黔州暗中开矿,炼钢,造兵器,招兵买马的理由。我说得对不对?”

“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澹台凤鸣眼里露出赞许之色。

“不过呢~”唐意眯起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鼻子底下晃荡:“这其中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还没解决。”

“什么?”澹台凤鸣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合在掌心。

“资金!”唐意歪着头,乌黑的眸子贼忒兮兮地盯着他。

澹台凤鸣心中一动,手底下微微用劲,把她拉到怀里,圈住她,笑:“我是皇上,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我的,还怕没有资金?”

“不对~”唐意也不挣扎,就偎在他肩上,也笑:“你要对付的人是戚尚书,这么大一笔资金,必然会引起他的警觉。”

“那你说,我的钱从何而来?”他低笑,漫不经心地问。

“贪污!”唐意撇唇,气壮山河地吐出两个字。

澹台凤鸣一震,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

“哎哟~”唐意吃痛,缩起了肩膀。

“对不起~”澹台凤鸣回过神,忙执起她的手:“没伤到吧?”

“怎样?”唐意用肩膀顶他一下,得意地笑:“我猜对了吧?”

澹台凤鸣顾左右而言他:“不行,我看要重新包一下。”

“嘿嘿,”唐意越发神气,笑倒在他怀中:“心虚了吧?”

“别乱动,我胸口疼!”澹台凤鸣没好气地低叱。

“真的?”这句话倒真灵,唐意慌忙坐直了身体:“我看看……”

“不用~”澹台凤鸣冷哼一声,侧过身子不许她碰。

“嗬嗬~”唐意皱起俏皮:“某人果然是做贼心虚!”

澹台凤鸣笑了笑:“我没做贼,何必心虚?”

“好,”唐意鼓起颊,恨恨地瞪他:“你还嘴硬?你敢拍着胸脯说珍珠弊案背后真正的主谋,不是你自己?这些年来,大内府库里缺失的大批珍玩,不是在你的预谋下,拿出去变卖,换了军费?”

澹台凤鸣定定地瞅着她,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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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意耍娇兼耍赖地嘿嘿笑,头在他肩上乱钻:“是不是,是不是?”

她不会知道,这个动作配合着这个声音,这副娇憨的神态,有多撩人?

澹台凤鸣心不在焉,盯着她嫣红的唇瓣,良久,才撇过头去,用着极清淡好听的嗓子道:“好吧,说说你的理由。”

“简单啊!”唐意兴奋了,跪在他身畔,比手划脚:“记得那次在御书房里,我看到的那些绝密的卷宗吗?”

“嗯~”

“我当时就跟你说了,这案子有很大漏洞待查吗?”

“什么漏洞?”澹台凤鸣正色道。

如果她能从卷宗里看出疑点,难保其他人看不出来,他必需补救。

“资金缺额啊!”唐意低嚷:“他们供认出来的数额跟府库里缺失的数额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差价!审案的人为何看不出来呢?”

“不可能~”澹台凤鸣断然否定:“我亲自审阅过,资金数额经核对,是完全相符的。”

“你说的是最终结果,而我指的是初次过堂时的供词与最终供词之间的差额!”唐意忙指出其中的区别:“我想,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更改了证词上的数据。”

正文 皇陵遇刺

澹台凤鸣淡淡地道:“你怎知不是犯人怕承担罪责,拒不交待,最后在事实面前,无可抵赖?”

“我承认,”唐意摇头:“你说的那种情况是可能存在的。但不可能所有人的供词都前后不一,所差缺额还惊人一致。这只能说明,这件案子的背后,还藏着一个主犯。”

而那个主犯,正是坐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的他!

她双目灼灼地盯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看他如何狡辩的模样。

看“这不奇怪,他们都怕死,都想减轻罪责。”澹台凤鸣云淡风轻,见招拆招。

“那不一样。”唐意笑:“我是干这一行的,供词中哪些可信,哪些造假,我还会看不出来?”

“哦?”澹台凤鸣听出语病,眉峰一挑:“你干哪一行的?”

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并不如何强烈,脸上还带着一抹浅浅的如沐春风般轻松的微笑。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有多么紧张?

唐意一窒,明亮的眸子倏然黯淡。

她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才慢慢地垂下眼帘,轻轻吐出两个字:“刑侦。”

“刑侦?”他默默地咀嚼这两个字。

“嗯~”唐意轻应一声,再抬起眼帘,勇敢地直视他:“所以,我可以帮你把供词改得完美无缺,挑不出任何毛病。”

澹台凤鸣不语,失望自眼中一掠而过。

她应该知道,他要的并不是这些。

唐意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内心纠结着,要不要乘这个机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以后再说吧。”澹台凤鸣垂眸,掩去心中情绪:“我倦了,要睡一会。”

唐意奔腾的思绪突兀地被打断,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我叫小安子来扶你躺下。”

“嗯~”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也不能说是谁使性子,谁生闷气。

表面上,依然是有说有笑,依然是相互关心,但那眼神的交流里,却多了几分试探,几分思索,少了几许的甜蜜……

船行两天后,于七月二十六日傍晚抵达晋阳。

在离京七十里的永安县靠了岸,换乘软轿继续前行。

经过再三考虑,澹台凤鸣决定把唐意秘密送往淞山庵堂。

那边有璃月,她呆在那里不虞寂寞,而且庵堂离京城近,方便彼此之间联系。

璃月没参与任何权力之争,不论是在宫中还是来庵堂修行,都等于是隐形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淞山山青水秀,环境清幽,极利于休养。庵主静慧是位隐遁于世外的高人,人品修养都极佳。

将她们二人托付于此,他放心。

唐意对此并无异议。

在这里,唯一能与她说得上话的,好象也只有璃月了。

疾行了半夜,于四更时分悄悄进入庵堂,翻墙入了后山禅院。

璃月在睡梦中被人唤醒,睁开眼睛看到唐意,几疑身在梦中。‘

简单地交待了几句,澹台凤鸣带着影卫下了山,直奔皇陵而去。

为了保障她们二人的安全,他瞒着唐意,悄悄留了十名影卫在附近守卫。

山中消息闭塞,出家人更是不问世事。

因此,璃月并不知道云清歌在这个世上已不复存在。

她单纯而热情地欢迎着她的四嫂来此跟她做伴。

唐意花了些时间,大概地跟她解释了一下自身的处境。

璃月对“云清歌”这个名字并不是很执着——唐意就唐意吧,无所谓。

这只是为了避人耳目,暂时折衷的称呼,最后她还是会做回她的四嫂。

她比较关心的是这二人今后的感情走向及四哥打算如何让唐意重归后宫?

是的,终归有一天,唐意会重回后宫。

这一点,她从来不曾怀疑。

虽然唐意用那种强做平淡实则落寞的表情,一再向她表示:她无意再次卷进后宫的纷争里,再次上演群女争夫的闹剧。

但璃月对此却坚信不移。

四哥不仅仅是个皇帝,更是个意志坚决,手腕灵活的皇帝。

他拥有多种面具,可以温柔,可以冷血,更可以不择手段。

这一路血雨腥风的权力斗争中,在无数次明争暗斗里,她见证了他的成功。

她从来也不曾见他放弃过自己拥有的东西。

唐意,又怎么可能成为例外?

对于她的天真和执着,唐意表示很无奈。

未来的事情,连自己都不知道,她何来如此大的信心?

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

淞山的空气的确不错,璃月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之后,整个人变得开朗了很多。

总算恢复了十七岁少女的天真和活泼。

年轻真好,心灵上受到再大的创伤也总是能比成年人要恢复得快。

看着明媚鲜妍的璃月,唐意忽地心生感慨:自己,莫非真的老了?

###################明月的分割线#################

七月二十七日,皇陵传出惊人的消息。

皇上在祭天时不慎从祭台上跌落,摔断了左腿及两根肋骨,原订到本月末结束的祭祀不得不提前结束。

澹台凤鸣被羽林军送回皇宫,当夜,太医院院正林思远被急召入承乾宫,为皇上诊治伤情。

经过大理寺官员勘察,证明祭台是被人为破坏。

上官雅风派影卫严查皇陵,查找混入执行皇陵戒严的御林军中的剌客。

一时间,御林军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皇帝受伤,后妃中对此事最关注的当然是慧皇贵妃,淑妃,华妃。

然说到真正关心伤怀牵挂的,则非祝颖儿莫属。

她们四个都是在第一时间赶往承乾宫。

华妃第一个到达,足见其消息的灵通,早已胜过了实际掌凤印的叶竹君。

叶竹君比她慢了半步,约晚了一盏茶的时间。

淑妃到的时候,林思远还没从寝宫出来,华妃和叶竹君二人都在东暖阁等候传唤。

这几日又是船又是轿,跋山淑水,千里奔波,伤口无可避免地崩裂发炎。

林思远医术精湛,怎会瞧不出他的伤口并非新伤?

但他老于世故,绝口不提,只低头细心地清理伤口:“皇上,你忍着点。患处已有溃疡现象,若不及时清理干净,恐会留有后患。”

小安子掀开帘子进来,小声禀报:“三位娘娘前来探望皇上,现已在东暖阁候传。”

澹台凤鸣轻哼一声,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并未做指示。

初夏拧了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替他擦拭。

“皇上,”德贵察言观色,上前一步请示:“要不要奴才把她们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