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不伤心,那绝对是假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对丈夫是伤心是绝望,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甜蜜的爱情业已转成温暖的亲情,他们早是一体。

与他成亲时,是想着要和他过一辈子的,这十八年里,她对他付出的是全部的爱,毫无保留尽一切可能的去爱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

但她明白,她不仅仅需要的是体贴温柔专情的丈夫,更需要丈夫对家庭对子女有责任心。

换言之,丈夫倘若真心爱她,便不会嫌弃女儿,更不会伤害女儿。

因为儿女是他们二人爱情的延续。

既然他容不下女儿,那爱情也算到了头…

第217章:动手(双更合一章)

秦丝站在门外,默默垂泪。

自幼到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就算师兄不理她时,她是伤心,却没有生出死的念头。

事情展到这一步,真非她本意。

当时她想的很简单,就是希望纪陌能来帮妙儿脱离困境,莫要被齐常新欺负了,却没想到事情变得这样糟糕。

她不敢去面对正在生的一切,她真的宁愿此刻就死去,如此便不会内疚,虽是逃避责任的想法,虽是懦夫的体现,却是最痛快的解决方法。

“秦丝,进来帮个忙!”沈氏的声音传入秦丝耳中。

她忙将眼泪拭了干净,紧抿双唇进了书房。

沈氏依旧撑着桌子,苍白的脸色越显得身子单薄。

“秦丝,帮我研墨。”沈氏说道,她的声音里透着苍凉。

她唤秦丝进来的缘故,是担心自个儿会撑不住。

不管再怎么伤心,她都不要在齐正致这混蛋面前表露出来。

她要坚强。

不就是十八年的感情嘛,有什么割舍不了的?

秦丝看出沈氏的身子在颤栗,忙上前搀了,轻声说道,“三夫人您今儿累了一天,坐下说话吧。”

她也担心沈氏会撑不住倒上,可不能让齐正致这渣渣看了笑话。

沈氏没有拒绝,看着秦丝感激的点点头。

坐下之后,沈氏对齐正致说道,“齐三郎,你既然不愿写,那我便代你写。秦丝,研磨!”

秦丝轻轻颔,走到书案前开始研磨。

齐正致见妻子面若寒霜,表情坚定,对他说的那些话一点反应也没,一股无名火腾的在心里烧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妻子对他忠贞不二。除非他变心了,不然她是绝不会抛下他。

事实却告诉他,非也!

在妻子心中,他的份量抵不过那个逆女。

他陡然奔到案前。一把抓起秦丝面前的砚台狠狠掼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喊道,“沈卉娘,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和离的。死都不会同意!”

那方高丽古砚顿时碎成两块。

沈氏顿时也拍案而起,“齐三郎,我是给你体面,想着好聚好散,你既然不想要体面,不怕难堪,那我只能去衙署告离。”

她又指着古砚说道,“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如同此砚,恩断义绝。”

齐正致红着眼睛说道。“沈卉娘,我看错你了,一直以为你有情有义,行事有礼有分寸,今日方知并非如此,你就因那么一句话就置我们十八年的夫妻情份于不顾,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对,我是狠心!可我沈卉娘再狠心,也不会去骂自个儿的儿女要遭天谴,那是畜生才会干的事!

别对我提夫妻情份。恶心!

你要当真顾及我们之间的情份,就该知道妙儿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仇人,你应该疼爱她保护她。而不是三番五次伤害她。

齐三郎,事到如今你还不认为自个儿有错,还将错往旁人身上推,当真是死不悔改。这些年,你对我说了多少谎话?你多少回当面对我承诺的事,背过身便忘了。这些事你心里清楚,我也明白。

我们都是大人,不是三两岁的孩子,都成熟一点,好聚好散。我累了,不想再多说其他,就这样吧。”沈氏冷笑着说道。

她的情绪已由激动转为平静,与这种人生气真是不值得。

齐正致也冷笑了一声,说道,“卉娘,你既然提起那逆女,我便和你说说她。卉娘你自个儿说说,自从她去年回府至今,她心中可曾拿我当过父亲,可曾有半点敬重?

卉娘你要知道,我是父,她是女,是她敬我,并非我敬她!对不拿我当父亲的女儿,我如何去疼她?

还有,在她回来之前,咱们安宁侯府阖府上下和睦温馨,日子过得很舒心,她回来后呢,咱们府中闹得鸡飞狗跳,没一桩顺心的事儿,我还因她差点儿丢了性命,而莲儿更是凄惨的死了,她还那么…”

哗啦!

“齐正致,你放什么狗屁,给我住口!”齐正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贴着面而过,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声响。

原是沈氏随手砸了一个青花瓷瓶。

碎瓷片在齐正致的脚边打着转转,有几粒落在他的鞋面上。

而沈氏正红着眼睛瞪他,像只暴怒的猛兽。

他忽然背后冷,双腿软,方才花瓶若落在他头上,他岂不是…

沈氏哆嗦着手指指向他,骂道,“齐正致你放心,我不会伤你的,因为你不配,我还怕你的血污了我的手。

齐正致你给我听好了,安宁侯府有今日这一切,全是你之过,与他人无关,而白莲母女的死,不仅仅是她们咎由自取,也与你有关,你是亲手将她们送上绝路的。

下回你要再敢将这些事情往妙儿身上扯,我绝不饶你!”

白莲母女一直是沈氏心中的痛,她们差点害了妙儿性命,她们的死本就是咎由自取,谁料齐正致还为她们抱不平,并将责任推在妙儿身上。

她如何能忍!

刚刚那只花瓶是准备砸他的。

可想想,要是真的伤了他,她也会受到刑罚,不值得,她还有妙儿、湛儿呢。

“老三,老三媳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马氏的声音陡然传来。

沈氏掀了掀眼帘,马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们赶来了。

她眸子眯了眯。

****

明月阁内。

齐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抬头往门口张望。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是担心母亲和齐正致会起冲突。

竹帘子忽地被人掀起,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齐湛。

他一进屋便直奔齐妙身旁,很严肃的问她,“妹妹,听说你要去燕关,可有此事?”

齐妙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问,“哥哥你身体好些没?”

齐湛因身体不适。未去松鹤院参加芙蓉的认亲仪式,故对那边所生的事儿一概不知。

加之雨又下得太大,就连消息都没有传去君兰轩。

还是方才他自个儿感觉身体舒泰了一些,便去了海棠苑。想对母亲说一声他无事了,省得母亲掂记。

谁料一进海棠苑没见到母亲,反而见云妈妈带着丫鬟婆子们忙着收拾行李物事,就像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他上前一问,才知道母亲有可能要带妹妹去燕关。

虽然云妈妈没告诉他到底生了什么事儿。可他不是傻子,能感觉出母亲和妹妹去燕关这事有些蹊跷。

去燕关不是小事,母亲会提前告知家人并做准备,可这回母亲既没有提前准备,也未告诉他有这事,便忽然决定前去。

他不知道母亲去了哪儿,便跑来找齐妙问个清楚。

“我身体已无碍,妹妹你快告诉我,你和母亲好好的为何要去燕关?是外祖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吗?”齐湛紧张的问道。

在和齐妙关系缓和之前,齐湛对沈家人无太多感觉。

自幼到大他统共只去了燕关一回。都不记得外祖父外祖母长什么样子了。

虽然每年沈家都会送好些礼物过来,其中不乏京中都难见到的稀罕物事,可光见物不睹人,这份感情怎么也深厚不了。

自从与齐妙关系亲近之后,她常常对他提及外祖父一家子。

说他们对她的好,对他的牵挂和疼爱并不比她少,每回祖父他们得到什么稀罕东西,先要将他的礼物挑出来,然后再让其他人去挑选。

慢慢的,他对外祖父一家人的感情在加深。并凭着齐妙的描述,他勾勒想像着外祖父的相貌,那一定是极威武神气的一位慈祥的长辈。

后来罗子青从燕关给他写了信,也叙说了外祖父和几位舅父的神勇。

于是外祖父成了他的偶像。好期待能见到他老人家。

如今得知母亲和妹妹要去燕关,他既担心是否外祖父那边出了什么事,又想着趁机和她们一同前往去拜见外祖父一家。

齐妙忙摇头,“外祖他们都很好,哥哥请放心,往后哥哥若有空也请多去燕关走走。我会想念你的。”

话说到这,她忽然伤心起来。

离开安宁侯府,也就离开了哥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除了哥哥,还有容昭郡主,还有婉儿姐姐…

幸好她结交的朋友不多,不然她真的做不出离开的决定。

“妹妹,你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好像你去了燕关就不回似的。”齐湛眉头微微蹙了下,半开玩笑的说道。

他心中莫名的很不安。

齐妙理了理垂在腮旁的碎,抿紧双唇,轻叹一口气,然后重重点头,“哥哥你说得没错,我此去便不再回来了。当然,也许若干年后有机会,我也会来京城看望哥哥你的。

哥哥你不仅要用功读书,更要保重自个儿的身体,还要学会人情世故。以前我总觉得男儿应该读书光耀门楣,如今我却觉得,其实做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父亲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可结果呢?

呵呵…

齐妙在心中苦涩的笑了笑。

她这番话让齐湛了,他忙追问道,“妹妹,你为何又要去燕关,且还长居不回,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对了,还有娘,娘为何也要去,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妹妹你快告诉我原因好不好?”

母亲和妹妹是他的亲人,他不能失去她们。

齐妙知道,在哥哥的心中父亲是好父亲,她是恨父亲,但并不想破坏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他以后还要随着父亲一起生活呢。

她认真斟酌了一下,强笑了笑,说道,“哥哥你别着急也别担心,我在燕关生活了八年,平心而论,我对燕关更了解也更眷恋。

快一年未见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他们,我特别的思念,这几日晚上总是梦见他们,我便与娘商议了,想再回去燕关,娘是要去探亲,便与我一起前往。”

只字不提她的离开是与父亲有关。

她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如今是水火不相容,再留在这儿,她真怕自个儿会做出弑父的勾当来。

齐湛不疑有它,便道,“外祖一家人对妹妹你好,你去看望他们本就应当,你可小住些时日,但不能长住不回呢。”

“嗯,好好,那我不长住,好吧。”齐妙顺着他话里的意思,点头答应了。

哥哥脾气也拗,和他坚持下去不是好主意。

齐湛这才松了口气,同时更动了也前去沈家的念头。

想了想,这件事还是得和母亲商量,妹妹做不得主,于是他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明月阁,复去海棠苑等母亲。

只是他还未到海棠苑,却见一位婆子脚步匆匆迎面而来。

“三少爷,三少爷…”婆子一见到他,便连声唤道。

“齐妈妈找我何事?”齐湛认出这婆子是祖母房中的齐妈妈,便停下脚步,面带微笑问道。

齐妈妈看着齐湛一脸的云淡风轻,便知道他什么事儿都不知晓。

她跺了下脚,急忙说道,“三少爷您赶紧随老奴走一趟哟,三夫人与三爷二人出事儿了。”

“啊,我爹、娘出了何事?”齐湛一张俊脸顿时血色褪尽。

“他们…他们要和离,老夫人让老奴来请三少爷去劝劝三夫人。”齐妈妈见四下无人,轻声说道。

“和…和离…”齐湛如遭雷击,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就在齐妈妈想着该如何劝慰时,齐湛忽然用力抓了她的胳膊,红着眼睛问,“齐妈妈…你这是骗我的,是不是?我爹娘向来恩爱,他们怎么可能要和离,你骗我的,骗我的…”

“三少爷,老奴真希望这是句假话,偏偏那却是真事啊,否则老奴哪敢说这种话。咱们别耽搁了,老夫人还在等着您呢。”齐妈妈也摇头叹气。

马氏知道沈氏儿女心重,让齐湛来劝沈氏。

他可是她的儿子,难道她为了女儿就能抛下儿子不管?

“齐妈妈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齐湛眼睛通红通红的,已有泪光在闪烁。

他忽然明白了,妹妹和母亲去燕关,可能就是与和离这件事有关。

今日到底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母亲要提和离这种事?

“三少爷,咱们边走边说,好不好?”齐妈妈急得心都要飞出去了。

“好。”齐湛用力的点头。

一路之上,齐妈妈便将今日事情经过大概说了说,包括和离一事的导火索,齐正致那句‘遭天谴’。

听完齐妈妈所言,齐湛不相信的问她,“齐妈妈,我爹怎么可能会那样恶毒的骂妹妹,你弄错了吧?”

齐妈妈叹了口气,摇摇头。

齐湛紧紧咬了唇瓣,忽然撒腿便往父亲的书房跑去。

第218章:摧毁

齐正致的居微斋十分安静。

几个小厮垂首而立,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被沈氏、齐正致二人的争吵吓坏了。

自从当差以来,他们平日所见的皆是齐正致和沈氏夫妻恩爱、和睦相处的一幕,曾几何时二人关系闹得这般僵硬,甚至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求菩萨保佑三爷和三夫人好好的,一定不能和离啊!

小厮们个个在心中默默乞求。

因他们是伺候齐正致的,这些年可是得了不少沈氏的赏赐,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说他们心中对沈氏的感激,就算为了他们自个儿的前程,也无人希望沈氏离开。

不仅仅是他们几个,安宁侯府上下又有几人没受过沈氏的恩惠?

却说先前马氏赶到后,得知沈氏要和离,心下大惊,立即将她带去了松鹤院,徒留齐正致还在书房中。

齐湛风风火火跑进居微斋。

他没有见到母亲,只见到齐正致一人坐在锦杌上发愣。

不用问也知道方才父母亲的争吵十分激烈,那满地的狼藉便能证明。

他的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出来。

狠狠用袖子抹了抹,然后他踩着满地的碎片走至父亲身旁,唤道,“爹…”

齐正致没有说话,也未抬眼看他,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对周遭发生了什么皆不知。

过了半晌,齐湛又拔高了声音喊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并伸手轻轻推了下父亲的胳膊。

“湛…湛儿,你来了。”齐正致身子动了动。抬头看向儿子。

眼神有些茫然,仿佛如梦初醒。

齐湛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问,“父亲,您是否骂了妹妹?”

就算知道父母亲正在闹和离,他还是不相信温润如玉的父亲会刻薄恶毒的骂人,且骂的还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