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还闭着双眼,但她依然能分辨得出来那是李惟元和谨言的声音。

她慢慢的睁开眼来,好一会才看清头顶葱绿色绣花纹的帐子。随后她又听到了李惟元的声音。

虽然他声音很轻,李令婉也听的不是很清楚,但她还是很敏、感的听到了孙兰漪,梁丰羽、谢蕴等人的名字。

她心中一个激灵,忙起身坐了起来,又掀开被子下了床。

虽然猛然这样一起来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差点又往后倒了下去,但她心中实在是好奇李惟元在和谨言说些什么,于是她便咬牙坚持着,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碧纱橱上吊着的软帘旁边,侧耳倾听外面的说话声。

第95章 隔阂渐生

已近黄昏, 夕阳光辉微弱。而明间里的槅扇门都关着,屋子里的光线就越发的暗淡了。

谨言将声音压的很低,正在同李惟元汇报着谢蕴和梁丰羽的事。

李令婉只越听就越觉得手脚冰凉。

她从没想过八月十五西池的那些黑衣人会是皇极会的人,他们就是冲着谢蕴去的。而且在李惟元的授意下,还特意趁乱遣人伤了梁丰羽, 又扎伤了他的马,目的就是要置梁丰羽于死地。

李令婉的心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李惟元为何要这样做是不难猜的。依着他的聪明谨慎, 必然是查出了皇极会原该是谢蕴所有,而现在他鸠占鹊巢了,为保往后安稳, 必然不能留着谢蕴活在这世上。而梁丰羽,那个时候梁丰羽与她还是有婚约的。她记得那时候李惟元曾经对她说过,谁想娶她, 他就绝不会饶了谁。可那时她只以为他这是在气恼之中说出来的话,但却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但她将皇极会交给他的时候只是想要他们两个借以自保, 从没想过要利用这个来杀人。而且那时候她也曾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 要他好好的运用皇极会的啊。若说他担心往后谢蕴会妨碍到他, 重新回来接管皇极会, 所以想要出手对付他也便罢了,这个理由还说的过去,可是梁丰羽何其的无辜?他不过是跟她有了一纸婚约罢了。李惟元是完全的可以用其他的法子让这门婚约作废的啊,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虽说现在梁丰羽没有死,只是废了一双腿,但于风华正茂的梁丰羽而言, 这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李令婉抬起右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口,竭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可眼中的泪水还是滚珠似的沿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一路滚落了下来,打湿了她藕荷色的寝衣前襟。

李惟元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狠毒的?原本她只一直以为经过这么些年,他已经变了许多,纵然是对她的独占欲强了一些,为人性子冷傲了一些,可到底心肠也不会顶坏的,可现在…

李令婉无声的继续痛哭着。

隔着一张软帘,李惟元还在低声的问着谨言:“孙兰漪的事现在办的如何了?”

怎么,孙兰漪的死难道也与他有关不成?

想想前几日孙兰漪确实也算得上是暴毙,而且那日小丫鬟过来说孙兰漪死了的时候,李惟元面上是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的,想必他是一早就知道孙兰漪会死的吧?他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孙兰漪死的,而让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分毫来的?

李令婉哭的越发的凶了。

她身子原就发软,刚刚不过是一直强撑着站着,现在听到了李惟元和谨言之间说的这些话,撑着自己的那股子气再也没有了,当下就身子一歪,人就往下倒了下去。

而倒下去的时候刚好又碰到了碧纱橱,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虽轻,但明间里的李惟元还是听到了。

他面上神情微变,立时就起身自椅中站了起来,抬脚阔步的往卧房走来。而当他一掀开碧纱橱上吊着的软帘,一眼就看到李令婉正身子无力绵软的倚着碧纱橱瘫坐在地上。

听到掀帘子的声响,李令婉抬头望了过来,李惟元就看到了她满面的泪痕。

“婉婉。”他心中一沉,轻声叫她。

先前她吃了药之后不是一直睡的安稳?她是何时醒过来的,又站在这里听到了多少他和谨言说的话?

看她现下这副悲痛的模样,只怕她已是听到了所有的话吧?

李惟元一双长眉微拧,然后他弯腰倾身就要来抱她起来,但却被李令婉伸手给推开了。

谨言这时候也看到了李令婉,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后他便垂首无声的退了出去,又带上了两扇槅扇门,同小青一块儿守在院子里。

而李惟元虽然被李令婉推开了,但下一刻他依然还是坚定的伸了双臂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又轻声的哄着她:“大夫才刚说过让你卧床静养几日,你怎么私自这样就下了床,还坐在地上?地上冷,莫要着了凉。”

李令婉还在无声的流着眼泪。而且也不晓得到底是因着害怕,还是因着愤怒,她的双唇也一直在颤着。想要说话,可几次张口,楞是抖着声音说不出来一个字来,只能死命的看着李惟元。

李惟元仿似没有看见她愤怒的目光,只是依然一脸淡定从容的抱着她走到了床边。然后他也没有将她放回床上,而是伸手取了一架上的一领大红提花绸缎夹厚斗篷来将她的身子紧紧的裹住了,又双臂圈着她的纤腰,抱她在自己腿上坐了,低头轻声的问她:“刚刚,你都听到了?”

李令婉依然在哭,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李惟元便又再问:“你心里现在对我很失望?觉得我手段狠毒,滥用你给我的皇极会,对那些无辜的人乱下杀手?”

李令婉望了他一眼。

她忘了,这些年来,他对她揣摩的透透的,任凭她心里有什么想法,只怕他都是能一眼看穿的吧?而自己这些年,在他的保护下确实也过的太安逸了。安逸的压根就不用费心去想任何事。而他对她那样的好,也只让她以为他再不是以前那个心理阴郁,性格扭曲的李惟元了,可没想到内里其实一切都还是没有变啊。

李令婉痛哭,声哽气噎的,一时越发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惟元见她哭的泪盈于睫,满面泪水,只觉心中被千万根钢针扎一般,满满的都是细碎的疼痛。

他俯首,凑近她的脸颊,一面轻柔的亲吻掉她面上的泪水,一面柔声的哄着她:“婉婉,别哭。”

但李令婉闻言却哭的越发的狠了,又伸手来推李惟元,不要他亲吻自己。但奈何李惟元伸手将她推拒他的双手牢牢的按在了自己胸前,亲吻着她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后来他更是双唇温柔的厮磨着李令婉依然还在颤着的双唇,又轻声的说道:“婉婉,你怎么会觉得他们无辜呢?谢蕴在一日,我这个皇极会的主上位置便始终会有落下来的可能。而梁丰羽,他竟然敢觊觎你,想要娶你,他如何不该死?至于孙兰漪,”

说到这里他轻笑,不过笑意却未达眼底,看起来总是有几分凉凉的感觉,“其实她并没有死。不过是我让谨言在她的饭菜里下了能让人呼吸脉搏暂且停顿几日的假死药,随后假借出殡,将她从李府里运了出去而已,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你,你想要将孙兰漪如何?”李令婉听他这样说,反倒越发的觉得一颗心凉了下来。

李惟元若真想要将孙兰漪弄出李府,有的是法子,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的用假死药,让李府的人都以为孙兰漪死了?

至于说李惟元能弄到假死药这事李令婉倒不惊讶。她记得皇极会里是有一个怪医,名叫做赵无心的,医术极其的厉害,以往曾经受过上官宏胜的大恩,为报答,他也自愿为皇极会做事。但他的性子乖戾,从来不出谷。

这时李令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你是要用孙兰漪来牵制永欢侯?”

孙兰漪是永欢侯最大的软肋,若李惟元真起心要用孙兰漪来牵制永欢侯,那必然是能成功的。而牵制住了永欢侯,至少也能牵制住淳于祈一部分…

想必李惟元就是想借用孙兰漪来逼迫永欢侯,从而让他对淳于祈施压,让他同意和自己解除婚约的吧?

李惟元一面将她的下唇含在口中轻柔的吮吸着,一面赞赏的笑道:“答对了。”

随后他又说道:“哥哥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虽然一直有心想要除去谢蕴,但八月十五西池那夜背后的主谋人却不是我。你也知道的,只要出得起重金,皇极会也是会承接旁人暗杀他人的活。而先前,便是有人出了重金,告诉了康和泰时间和地点,让他遣人于八月十五晚前去刺杀谢蕴。至于说这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我回京之后遣人去详查,才晓得那人竟然就是二皇子。而当夜二皇子是和谢蕴一起去了西池的。”

李令婉便想起了那夜她看到的那个头戴赤金冠,身穿金色绸缎袍子,同谢蕴站在一块的青年男子来。所以说那个就是二皇子?但他当夜何必要和谢蕴一起出来?刀剑无眼,若是真伤到他了,那他岂不是相当于买凶让人来杀自己了?

李惟元晓得现下心中的困惑,便笑道:“此事说起来也只算是雕虫小技而已。皇上虽有七个儿子,但其他的年纪都还小,暂且不成气候。而现在皇上心中疼爱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若要立储君,只怕也会从其中挑选一个。二皇子便是买凶想杀了三皇子,却故意的将此事栽赃到大皇子的身上去。到时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死了,余下他的那几个弟弟哪个是他的对手?这储君的位子肯定就只能是他的。”

说到这里,李惟元的声音冷了下来:“此次买凶之事是康和泰擅自接下的,我事先并不曾得知。若知你那夜也在西池,我必然不会让你受如此惊吓。”

而且还给了淳于祈可乘之机。不然淳于祈如何会同李令婉定亲?

“那梁丰羽呢?”李令婉追问着,“梁丰羽总不是二皇子买凶指使人去害他的吧?还有,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不要跟我说梁丰羽的事只是个意外,我不信。”

李惟元微垂了眼,没有说话。

李令婉都要绝望了:“你说啊。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他明明,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可是他妄想娶你,那他就该死。”李惟元抬头,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婉婉,你为何对梁丰羽这样的关心?你被他的深情给打动了,所以舍不得他现在这个样子?那我对你的深情呢?婉婉,哥哥对你的深情呢,你就看不到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提高了两分:“哥哥对你的深情,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梁丰羽不能,淳于祈也不能。婉婉,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而你的心中也只能有我一个人,若你敢有了其他人,那我便不会让那个人活在世上。梁丰羽是这样,淳于祈也是这样。若往后再有其他的人,也是这样。”

说着俯首就来亲吻她。一边亲,一边含含糊糊的说着:“婉婉,你永永远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李令婉哭的不能自抑:“我没有喜欢过他们任何人,我自始至终喜欢的也只有你。即便他们与我订了亲事,你想个法子让他们退亲就好了,又何必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他们死了,那毕竟是几条性命啊,我会心里不安的。”

“方才是哥哥大意了,只以为你在熟睡,所以才同谨言说了那些话。不然这些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李惟元将她抱在怀中,伸手抚着她的背,“婉婉,你只需要每天高高兴兴的就好,其他的事都交给哥哥就行了。”

李令婉只气的声音都大了起来:“你就是想在我面前粉饰太平?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又大哭:“哥哥,你收手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来不及了。”李惟元沉声的说道,“梁丰羽倒还罢了,可你以为淳于祈是那样好对付的?只怕他心中也早就起意要对付我了。我和他之间,必然是不死不休。那么,婉婉,若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你希望谁能活下来?”

说完,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李令婉对淳于祈从来就是不同的,从第一次他们在暗香园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其后的几次相见,包括那时候小青同他说的,她躲在外面,亲眼看到淳于祈亲吻了李令婉的手指尖…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中一股暴虐之气顿生,可他还是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婉婉只能是他的。而从今往后,他再不会让淳于祈有机会见到李令婉。

再睁开眼的时候,所有的暴虐和嫉妒悉数都被他给压了下去。

“婉婉,”他伸手勾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然后在她泪眼朦胧的目光中一字一顿的问她,“告诉哥哥,在你心中,我和淳于祈,你更喜欢谁?”

虽然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但其实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心头。日日夜夜的,如毒蛇一般的噬咬着他,几欲让他癫狂。

他容不得李令婉心中有其他任何人一丝一毫的影子。

李令婉面上神情微僵。

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淳于祈,她自始至终都只喜欢他一个人啊。为什么他不相信?

她正要回答,但这时却忽然听得有人大力推门的声音,随后就听到谨言的声音在外面不安的响起:“少爷,四姑娘,出事了。”

李惟元此时正在等着李令婉的回答,可忽然被谨言这样出声给打断了,他面上立时就沉了下来,声音也更是冷如冰锥一般:“滚。”

扑通一声响,似乎是谨言跪了下去。随后李令婉就听到他在发抖的声音:“少,少爷,四,四姑娘,刚刚落梅居的丫鬟来报,说太太,太太她没了。”

第96章 心灰意冷

周氏是落水溺死的。据最先看到的那名仆妇所说, 当时她路过荷塘,看到荷塘的水面上似是漂着什么,就走近去看了看,谁知一看之下竟是个人。

她当时吓了一大跳,赶忙的跑去喊了几个人过来。大家一起合力下水将那人捞了起来, 有胆大的仆妇上前拨开那人脸上覆着的头发一看,竟然是三太太。

这下子众人都惊呆了, 赶忙的遣人去告知了老太太,剩下的人则是将周氏的尸首送回了落梅居来。

等李令婉和李惟元赶到落梅居的时候,就看到周氏已经被停放在正厅里了, 身上的衣裙还是湿的,头发梢也在往下滴着水。采薇和采月等一干落梅居的丫鬟跪了一地,个个都在恸哭着。

李令婉走到门边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了周氏被水泡的煞白一片的脸。

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李惟元忙伸手扶住了她。

采薇这时看到了李令婉和李惟元, 哭着一路膝行过来:“姑娘, 姑娘, 您可算来了。”

李令婉低头茫然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中午我娘不还是好好儿的, 怎么现在,现在就没了?”

“奴婢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采薇哭道,“上午出了九少爷的事,姑娘您来了,随后您又气冲冲的走了, 说是找三姑娘去。太太当时哭了好一阵子,哭到后来人都发昏了,奴婢们就扶了太太去歇息。当时奴婢们只以为太太是哭累了睡着了,加上又忙乱着九少爷的身后事,一个疏忽,就没顾念上太太。等稍后奴婢去看视太太时,却看到太太不在床上。随后奴婢们又在这落梅居到处找寻了一遍,也没找寻到太太。奴婢当时心里就慌了,遣人出去找。可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张妈她们抬着太太来了,说是太太溺水了,等她们捞了太太上来的时候,太太她已经,已经…”

说到这里,她哭的都说不出话来。

李令婉越发的茫然了。

原书里她是设定周氏落水溺亡了不错,但那是被原身李令婉给失手推下荷塘的,可现在她明明没有推周氏,她怎么就死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可为什么最后每个人的结局都和原书里一样?

画屏死了,杜氏死了,鸣月死了,现在周氏也死了。而且那些原本原书中没有死的,像李惟华,李惟安,他们也都死了。

她这是自带柯南体质了吗?走哪就死一片?

还是说一直以来她都是自以为是。她自以为改了剧情,可到最后,那些剧情七绕八绕的,最终还是和原剧情相吻合了?

李令婉右手扶着门框,手指甲都快要掐进门框里去了。那样的刺痛,可她却好像半分都感受不到一样,依然茫然着一双眼看着周氏的尸首。

李惟元虽然一开始心中也震惊,但他很快的就冷静下来了。

这当会看着李令婉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忙将她扶着门框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随后又沉声的问着采薇:“是谁最先发现三太太溺亡的?叫她过来。”

采薇哭着应了,随后就起身去叫了张妈过来。

张妈生了个黄黑面皮,大团脸,看着倒是极敦厚的一个人。

她诚惶诚恐的在李惟元的面前跪了下来,同她说了当时她是如何看到周氏漂浮在荷塘的水面上的,随后她又是如何去喊了众人过来捞了周氏起来的。

李惟元细细的听着。随后他又问道:“你当时看到三太太的时候,周边没有其他人?”

“回大少爷,好像没有。”张妈回答着。

“仔细想。”李惟元追问,“周边可还有其他异常?”

张妈的面上就有些迟疑。李惟元一见,目光越发的冷锐犀利了起来:“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明明是极平静的声音,但张妈听了,止不住的就觉得心口发凉,全身发冷。

她再不敢隐瞒什么,赶忙的从袖子里掏了只香囊出来,低着头,高举了双手呈上来:“这是奴婢在发现三太太落水周边的一块石头上发现的。”

一开始她看到了这只香囊,极好的料子,上面绣的又是极精致的花纹,拣了起来用手捏了捏,里面似有几块东西。她只以为里面装的是银子,所以赶忙的就藏匿了起来。但是这会听李惟元这样一说,哪怕就是金子她也不敢藏匿的了。

李惟元原还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她手上拿的那只香囊,但随即他面上神情忽变。

而李令婉这时也正低头看向那只香囊。

黛绿色的绸缎,上面绣的是海棠花纹。

李令婉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陡然间就停止了跳动。

这只香囊,分明是她前几日才刚送给李惟元的啊,可怎么现下会出现在周氏落水的地方?

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她僵硬的转头,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惟元。

李惟元是个做事那样谨慎细密的人,他又对她和淳于祈的婚事那样的在意,岂会只设定了让孙兰漪牵制永欢侯这样的一个法子?毕竟这个法子未必百分百的就能成功。依着他的性子,他必然还是有其他可以确保万无一失的后路的。

但若周氏死了,自己身为她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为她守制三年的,这三年中她必然不能和淳于祈完婚。至于三年后,三年都够李惟元扳倒淳于祈了吧?

所以周氏的死…

“你,你…”李令婉现在只觉得全身发冷,整个人止不住的在发着抖,连说出来的话也都在发着抖,“我娘,你…”

但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就像有人正狠狠的掐住了她的喉咙一样,她明明满心满腹的要质问李惟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最后她还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若问了那样的话出来,到时旁人再将这些话对老太太他们一说,那以后李惟元要怎么办?

李令婉绝望的发现,就算到了这样的时候,她还是不忍心将李惟元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可是这些年,周氏对她那样的好,若不问,让她屈死,岂非对不住她这些年对自己的关爱…

脑子里两个小人儿来回拉锯一样,李令婉只觉得脑仁要炸裂似的痛。最后她抵抗不过,又晕了过去。

李惟元忙将她软下去的身子抱了个满怀,又一手拿了张妈手中拿着的香囊,然后抱着李令婉转身就要离开。

先前大夫才刚说过她摔到了脑子,近期最好不要受什么刺激,可现在就出了这样的事。

李惟元一张脸阴沉的跟山雨欲来之前的天空一样,简直就是乌云罩面。

“大,大少爷,”采薇虽然看着李令婉晕了过去也吓了一跳,但看李惟元抱着李令婉转身就要走,她还是开口喊道,“太,太太的这身后事,奴婢们该怎么办?”

李惟元是个凉薄的性子,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一个李令婉,至于其他的人,他是通不放在眼中心里的。原本周氏的这事,他是不耐烦管的,可是一低头看看怀中李令婉煞白的一张脸,想着这毕竟是她的娘,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回了身,问采薇:“三太太的事,已经遣人对老太太和三叔,大伯母他们说过了?”

“都遣人去说过了。”采薇一听他这样问就哭的越发的狠了,“老太太今儿上午听了九少爷的时原就难受,现下听到太太这事越发的受了惊吓,当即就昏了过去,显然是不能来了。三老爷他,他在外书房里,门紧闭着,不晓得在做什么,丫鬟过去说了,他只说他晓得了,马上就会过来,可这会也不见他过来。至于大太太,她昨儿领着五姑娘和六少爷回娘家给她母亲拜寿,今儿还没回来呢。”

偌大的一个李府,真等到临了出了什么事的时候竟然是连一个主事的人都找不到,怨不得这落梅居的丫鬟此刻都六神无主,唯有知道围着周氏的尸首哭。

李惟元就吩咐着:“叫了丫鬟再去催促三叔过来,再遣个小厮飞马去大太太的娘家将大太太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