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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牌皇帝心虚极了,打着哈哈:“那就别报了。”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作为一个男人,忽悠一个女人,这让皇帝的面子上很过不去。这会儿这老家伙还没想到,等他正式立太子的时候,苗妃一听说太子不是她儿子,得是个什么反应呢!反正他现在把苗妃给忽悠住了,而且吧,大良心自我安慰,两个小儿子俱已封王,连苗妃的后半生都护住了。他这个爹,也算是合格了。

所以说,老男人的爱情是靠不住的,老男人的许诺,也是靠不住的。可惜,苗妃还是太年轻,皇帝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都长,她还是被忽悠了。老男人真TMD靠不住!尤其是临老入花丛搞忘年恋的老皇帝,你以为杨贵妃为什么会死?

问题是苗妃她现在不知道这个人间至理,她已经陷入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中。皇帝看她这个样儿,认怂地溜了。不得不说,这脸上生褶,连白胡须都心虚得无精打采,揽着袍子的下摆,踮起脚尖,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这要不是在大正宫里大家都认识他,一准儿把他当个老流氓给抓了报官。

皇帝到底是军旅出身,据说还干过伏击的勾当,人衔枚、马裹蹄,趁着苗妃感动得脑补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苗妃幻想着自己日后的风光生活,如果二十四郎是皇帝,那自己是皇太后,谁还敢说自己在昭仁殿里住得名不正言不顺?唉唉,应该让皇帝册她为后的,不过…苗妃叹气,皇后从来都是要系出名门的,就是皇帝的生母、她那素未谋面的婆婆也是在儿子登基后才做的太后,在那之前,她可是有一个太子儿子的。

算了算了,还是懂事一点儿吧。苗妃扬了扬眉毛,到时候,什么淑妃、贤妃、昭仪,可都要老老实实的了,当初她们给她多少脸色呀!日后还不是要受她的管?想到这里苗妃就觉得解气,到时候她和皇帝还有二十四郎,唔,还有二十三郎,一家四口合乐,让这些女人生气去!嘿嘿!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是什么呢?

苗妃忽然悟了,尼玛!太后是个寡妇啊!没了老公的女人,这日子要怎么过哟~苗妃惊呆了。她在给儿子争太子位的时候,是想着儿子日后做皇帝的,却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只有现任皇帝下台,太子才能登基。现在幻想起日后的美妙生活,觉得糟心了。

“圣人!”苗妃忽然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没来由一阵心慌。

凉秋听着苗妃的声音都不对了,急忙上来道:“娘子怎么了?圣人却才回去了,摆手叫不要打搅了娘子。”

苗妃揪着身下的坐垫,脸上一片惶然。

皇帝不知道他那可人疼的小媳妇儿舍不得他这个老流氓去死,如果知道,只怕良心更要受到谴责了。他正在审阅给儿子女儿办喜事儿的报告,他儿女多,婚丧嫁娶自然也多,虽有有司负责,他也要揽个总。放到以前,也就是听说“已经办好了”扫一眼报告,然后丢开。现在既然要在年幼诸子里选新太子,不免更加上心一些。也许是自觉时日无多的缘故,对儿女格外上心,也格外愧疚:以前是有些忽略了他们了。

现在仔细回忆起几个年幼一点的孩子,倒是能分得清谁是谁,各人大概是个什么性情,至于具体的生活细节,还真是想不起来了,不免又回忆一回。他对祁王倒是死心了,这货是个投机主义者,立场不坚定,又薄情。十五郎名萧令俭,生活却一点也不俭仆,虽然皇帝自己也生活得奢侈,却很看不上生活奢侈的儿子,也把他给扔到一边去了。

皇帝中意的是十七子,义安郡王萧令先,要不也不会给他安排襄城侯当岳父了。襄城侯家是开国功臣,真本事杀出来的爵位,襄城侯本人还跟着皇帝出过征,皇帝不要脸地自己当主帅,让襄城侯当先锋,出征前两个人差点儿被叫江阴大长公主的眼泪给淹了,回来又眼看着这位老太太在他们面前上演惊厥大戏。襄城侯家故交也很不少,老襄城侯活下来的兄弟五人、姐妹三个,婚姻结得都不错。

十八子承庆郡王萧令恭倒与他叔叔卫王很像,风雅得很!皇帝既想要个实干家,就看不上他,给他一个与祁王继妻差不多的岳父。

十九子歧阳郡王萧令安是个柔弱的文青,性情有些拧,有些小家子气,又有些温柔。简单地说,是个有变态潜质的小青年。皇帝不认为他能挑得起担子,也只好放下。

二十一子长水郡王萧令信就更让皇帝无语了,他最近才知道,这个儿子是个变装癖!这世上的变装癖有千百种,萧令信,他酷爱装成个小厮,那一回,他传令让他府中长史跑腿儿,自己装成大门上一个小幺儿,把长史的小厮给扣王府里,自己给长史牵了半天的马,长史愣是没发现,可见演技有多么的好。等到长史要回家,才发现这小厮好像是王府的,准备退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长史脸都青了。皇帝得知之后好想死!

还是十七郎好!皇帝泪眼汪汪地想。果断,敏练,行事从不犹豫,而且在得知周原同学有娶公主不如娶世家女的意思之后,拎过这个准妹夫好一顿的敲打。资料陆续送到皇帝的手上,他也有了初步的判定。试探地询问十七郎婚嫁意图,这孩子居然答:“世家可、非世家更可,但凭阿爹作主。”他说世家女的时候会皱眉头,这样很好,要是儿子也是个世家的追星族,皇帝非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在立十七郎为太子之前,皇帝还想再考察一番,比如派个任务什么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他们把婚给结了,结了婚,皇帝宣布立十七郎为太子的时候,自有襄城侯在勋贵圈子里响应,朝臣里还有郑靖业这个非常贴心的宰相,皇帝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他甚至暗示了郑靖业,郑靖业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对诸王的了解比对皇帝更深些,对十七郎也挺看好,想了一下此子品性,再想一想他周围的人,再没有不放心的了。连他未来岳父襄城侯都不是世家那一边的,不怕他受坏影响。

皇帝以为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了,郑靖业以为自己看得很中肯了,却不知道十七郎有一宗毛病儿:平生最恨嚣张跋扈的女人!这个毛病是由苗妃带出来的,在皇帝面前,苗妃是活泼可爱的,在后宫眼里就直接晋级泼妇。活泼,泼妇,一字之差,天渊之别。

他未来老婆徐莹,正是个活泼丫头,直脾气。这一点,郑靖业知道,皇帝不知道,甚至,义安郡王也不知道。义安郡王眼里,徐莹少有孝顺之名,江阴大长公主那样柔弱多病的一个人,徐莹小小年纪就陪侍在侧,得是多么地温柔、多么地有耐心!他却忘了——这年头的妹子,对自己亲祖母肯定会有耐心,对丈夫,可就不一定了。

许多人的苦逼生活也就此开始了。

当然,此时义安郡王还不知道,性格再刚强,他还是个少年,还带着点儿少年的青涩憧憬,幻想着未来的温柔可爱的楚楚可怜的小妻子,新娘之夜含羞带怯是怎么一个模样呢!

义安郡王坐在书房扳指头,先是定婚,才是婚姻,中间步骤繁多,还有王妃的礼服、仪仗等等等等,不由在书房里打起了转儿来了,直到家令来请示:“殿下,不但咱们府里要办喜事,诸王公主要办喜事的也不少,只是日子都还没定,是现在先备下了,还是等王妃过门之后,请示王妃呢?”

萧令先道:“十四郎、十五郎比我年长,必在我先,这是要先准备的。其余人比我幼,你先作一准备,待王妃到后,请王妃作主便是。”

家令漫应了一声,又问:“这不知道王妃的嫁妆有多少?好准备库房。”

萧令先笑骂:“你只管拾掇出来几间就是了,哪有问嫁妆的?”

“空房多了,填不满,王妃脸上不好看。空房少了,放不下,王府没面子。”

萧令先弹了弹家令的纱帽:“少弄鬼,王妃与我一体。”

家令蔫蔫地答应了一声,又扭扭捏捏地道:“那…您房里那俩丫头,要怎么处置?”他说的是萧令先收用过的两个婢女,两女温柔谦卑,正是萧令先喜欢的那一款。虽然喜欢,萧令先倒还有分寸,目前还没有庶子庶女问世——如果婚事再拖上几个月,可就说不好了,皇家,还真不太讲究这些个。

萧令先怪异地道:“这要怎么处置?”

家令暗暗叫苦,郡王先有了人,这不算什么,可王妃要是醋起来,就更不算什么了。到时候他这个夹在当中的人,可不就有得受了么?是以先过来向萧令先讨个主意,打发了最好,留下来了。徐莹问起,他也能说“冤有头、债有主,前面左转是政府”。

萧令先却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他爹自己都忙着抱小老婆换小老婆,诱拐良家妇女的事儿都干得上,还是怪叔叔拐小萝莉式的,哪顾得上照顾儿子的节操?

家令迫不得已,只好含蓄地道:“婚前有侍妾,面上不好看的,王妃心里也会不太痛快。”

萧令先沉着脸道:“不致如此。”

家令心说,到时候你没事儿,顶多被念叨两句,我可要遭殃了,说不定还要被王妃给抽啊。萧令先话已经放下了,家令知道多说无益,只得退下。家令不知道,他的脑补彻底补得反了!是他挨骂,萧先令被打,徐莹真正贯彻了“冤有头债有主”——这是后话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审了一通

正月末,皇帝就颁了许多道给儿女办婚事的旨意。这其中有一些是已经在做了的,比如萧令媛的婚事,老公早就定了,婚礼用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也都通过气了,匠作那里也着手了。真正办起来,很快。约摸着一个月一两场,八月十五,他家的团圆宴规模会空前的盛大。

正月末,各衙司也陆续开印了。

郑琰记着答应阿汤的事儿,先去寻了郑靖业。郑靖业因为储君已经默定,很有心情与女儿闲聊。

郑琰看他心情好,也大胆地请示:“阿爹,我有一桩事,许要劳动李京兆,因是我私事,也是自己去求,阿爹看合适么?”

郑靖业看着女儿姣美的脸,有一时的恍惚,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啊!开始有自己的私事,也有自己的社交,还开始跑门路了。郑琰很少看到郑靖业走神儿,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郑靖业像被电到一样地蹦了一样,惊魂未定了半秒,又施展变脸绝技,问郑琰:“先说是什么事。”

“我答应阿汤,帮她问问京兆,看能不能查查她弟弟的去向。”

郑靖业一皱眉:“怎么说?”

“阿汤的弟弟与她幼年分离,他们姐弟都官奴婢转成的私奴婢,年前我问阿汤心愿,她想与弟弟团聚。我寻思着,他们姐弟是在京中发卖,这些只有京兆那里有线索了。”

郑靖业点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可先问李幼嘉,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阿汤。先看她弟弟人品再说。”郑靖业很快想到了这样的关怀下人,对郑琰收拢人心有好处,更是欣慰女儿的成长。如果这样嫁人,好像也比较能够放心。

郑琰得了郑靖业首肯,便登门拜访李幼嘉,上门的时候说的是来看李莞娘。她与李莞娘素熟,顺路看看也是有的。李家熟练地接待了他,李莞娘听说她来,亲自跑了出来:“我还想着要看七娘去的呢。”

郑琰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今天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是要劳动你们来了。”李家虽是郑党党徒,李幼嘉也是朝廷高官,自不能当仆役对待。

李莞娘挽着郑琰的胳膊:“有事你说话。”就差拍胸脯了。

“请京兆帮忙找个人。”

“呃?”李莞娘得父亲喜欢不假,却还当不了父亲的家。

“我还是见了夫人再说罢。”

李家夫人也不为难,这样的小事,别说郑琰亲自来了,就是写张条子,李幼嘉也能给她办了。李夫人江氏笑道:“这样小事,还值得七娘亲自跑一趟,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郑琰快要结婚了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杜氏对小女儿尤其厚道,光宅子都给准备了三处,熙山还在弄别业。马上郑琰就是家庭主妇,江氏也是圈子里的人,自要早结善缘。

“那怎么成呢?”郑琰笑道,“麻烦京兆已是不妥,再这般托大,阿爹也要说我不懂道理了,阿娘知道了怕不要掐我。”

江氏道:“本就不是大事么,相公夫人太看得起他了,难得有七娘用得着他的地方。”

“夫人哪里话?我必要当面请托京兆的。”

又客套了一会儿,郑琰道:“本不是为了这一件事来的,实是来看看莞娘与夫人,顺便这么一说。前儿阿悦还说莞娘新调了一种香,很是好闻。”

江氏便让李莞娘招待郑琰去品香,李莞娘很是欢喜:“阿悦好快的嘴,我还想说,过两天亲自拿给七娘的呢,让人订匣子去了,还没送来呢。”

李莞娘这姑娘,一如大部分妹子一样地彪悍,在女红上面也比不上大部分妹子,调香倒是有一手。李莞娘净手取了只小小的玉香炉,打开一只匣子,用摄子取了几块儿香料,放到香炉里点燃。

郑琰伸手把丝丝缕缕飞出来的烟往鼻前轻扇,嗅着这淡淡的香气,赞道:“这个好!”

“现在不是时候呢,到夏天你再闻,更合适。”

“还夏天呢,过两天你就抱着匣子来找我吧!”

“好啊!”

两人笑作一团。

郑琰直呆到李幼嘉回来,听到江氏的婢女来汇报:“郎君回来了。”郑琰道:“可好了,我再拜托一回,才显得郑重。”

李幼嘉听说郑琰来找女儿玩,并不在意,还问江氏有没有用心招待。江氏道:“这回这是来寻你的。”

“又说疯话,她寻我来做什么?”

江氏叹道:“这七娘,还真是相公的闺女啊!”

“废话!”

江氏不再卖关子:“我说是来寻你,就是来寻你的,你猜,有什么事?——是让你帮着找一个人,她身边的侍女,有个弟弟,是在京兆发卖的。”

这一说李幼嘉就明白了,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得了缘法的奴婢,也会求主人帮忙找失散的亲人,赎回来,一家团聚。李幼嘉也不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是郑琰这样大手笔直接请京兆尹帮忙的,却是少数。

“七娘会做人啊。”江氏感叹。

李幼嘉扶额道:“不但会做人还会做事,亏得有她在,不然咱们的傻丫头准吃亏。阿莞跟着七娘一处,纵是傻点儿,七娘看她实心的份儿上,也会照顾的。”

“这倒是,”江氏答应着,推了推李幼嘉,“那你可把七娘嘱托的事给办妥了。一是她照顾咱们闺女,二来池郎君也不是简单的人。”于情义、于利益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还用你说?”

李莞与郑琰已经结伴过来了,李幼嘉不免又是一阵厮见,听郑琰说有事想求。连道:“‘求’字可不敢当,赶紧收回来。”与江氏也是一般的说法。

郑琰道:“婢女所求,当是小事。只是要劳动叔父,可就是大事了,不可不慎。”小捧李幼嘉一把,李幼嘉也痛快答应了下来。

郑琰见目的达到,也顺顺当当地告辞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再迟该宵禁了。”

郑琰回到家里,被杜氏堵了个正着,不等杜氏问她,便先自行招供:“阿娘这里快开饭了么?好险,差点没赶上,我去了京兆家寻莞娘去了,顺便托了京兆一事,阿爹都知道的,晚间阿娘问阿爹就都明白了。”

杜氏这才不问了,晚上不免把郑靖业好生审了一通。“这是好事,待奴婢们有心,是个有良心的人都会知恩图报的,何必瞒得这样仔细?”

“夫人说的是。”

李幼嘉很有效率,很快查出来汤小弟经过两次转手,非常不小心地又成了匠户。匠户这种身份,算是半个贱籍,按说他们是自由民,但是吧,没田没产,对国家税收没贡献,每个月要到官府去白干半个多月的活。但因为是技术人员,日子过得尚可。

更有效率的是,他还把人给弄来了。

汤小弟傻乎乎地被李幼嘉给弄到京兆府,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哭丧着脸道:“小人每月按时服役,没有躲懒的!”

李幼嘉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问了他的姓名,家中还有何人一类。与手中的资料暗合,阿汤也是在籍的,从何地卖出一类。汤小弟依稀记得还有个姐姐,只是已记不清长相了。有什么表记也不好说,随身不可能带啥传家宝以供辨认——转了这么多次手,主人不稀罕这些破烂东西,同行中也会有恶霸。

李幼嘉一想,差不多就是他了,就通知郑琰,是不是让阿汤来认人。郑琰拐着弯儿地问阿汤:“你弟弟身上有什么记号没有?”

阿汤正担心着这茬儿呢,只是不敢催郑琰,见郑琰还没忘,忙不迭地道:“他脖子后有颗黑痣。”

不是吧?郑琰黑线,这个…不是显著特征啊!“还有旁的么?这个还算常见,要是这个不是,不好再多麻烦人家的。”郑琰有些懊恼,居然忘了一开始就问阿汤,如果这回找的不是,再跟李幼嘉补充寻找条件,事情就办矬了。

阿汤紧张地道:“嗯,他左脚是个六趾儿!”

唔,这个误认的概率就小了很多。而且,六趾儿啊!好像是涉及遗传学的东西吧?咳!现在问明白了,李幼嘉也把人找到了,如果不是,依旧是办了件矬事啊。郑琰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郑琰胡思乱想着被勾起的生物学知识,带着阿汤去认弟弟。

阿汤一见面,都没扒人家小朋友的袜子,先扑上去哭了:“这就是阿弟,这就是阿弟,一看就认得!”

汤小弟还在迷迷瞪瞪,初时见一个拖着眼泪扑过来的年轻女子,魂都要吓飞了,哪怕是个清秀小佳人,眼睛通红的也挺吓人。吓完了之后不知为何又觉得眼前这女子好生眼熟、好生亲切,听阿汤一哭,他也呆了,心扑扑地跳:“阿姐?”

郑琰黑线,理智地请李幼嘉给验明正身。阿汤也说:“阿姐那年为护着我,烫伤了手臂,在左手。”

阿汤站到他面前一卷袖子,果然没错,郑琰心道:好险好险。

“傻样儿,哭什么呢?还不谢过京兆?”

李幼嘉笑呵呵地道:“全人骨肉,我也乐得积德。还是谢过七娘吧,不是七娘所嘱,我也不知道有你们这回事呢,”想了想,索性再做一人情,“这是好事,我便设法先免他三个月的番役,让他们姐弟团聚也乐呵乐呵。”

郑琰笑道:“那谢谢叔父啦。”

“哎,这个可不敢当!”李幼嘉答得也快。

阿汤姐弟千恩万谢,郑琰道:“别搅人公事了,唔,到我那里坐罢。”把姐弟二人带到了自己的私宅。

宅子保持得不错,看门的老苍头还说:“娘子来得略晚了一刻,早些时候郎君过来坐了一坐呢。”

郑琰脸上一热:“有劳。”

老苍头连说不敢,自去门上看着车马。

郑琰领姐弟俩到了正堂坐下,阿汤拉着汤小弟一齐跪了下来,咚咚咚就是三个响疼,听得郑琰都为他们觉得脑门儿疼。虚扶一下:“好啦好啦,你们姐弟也算是团聚了。不要怪我打扰了你们姐弟相聚的时刻,今明两天给阿汤假,你们姐弟一处说说话。现在我却是要问——你们以后要怎么办?这两天好好商议一下,回来告诉我,有什么打算也别藏着掖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批新同僚

阿汤与汤小弟又一起叩头,汤小弟虽看起来木了点,心里倒也晓事,不是哪家主人都有这样的好心情帮奴婢找亲人的,只是他嘴巴略笨,不会说话,又因主人家是年轻女孩子,头都不敢抬,叩头而已。

郑琰问完了话,又问汤小弟现在住在哪里,匠户自有聚居处,离这个中档文化社区还比较远,钱袋子里掏出块小银子来:“阿汤去雇辆车,再去你弟弟那里。今天走得急,没带东西,你们说完了话,我自有贺仪给你们的。”

阿汤道:“七娘大恩,奴婢不敢再求财物的。”

郑琰笑而不语,阿崔道:“给你就拿着,跟七娘客套起来了。”

郑琰赞许地道:“不是白给的,去匠户营那里,有什么新闻回来可是要说给我听的。你也知道,我喜欢听这些个,阿娘又不许我乱跑。”

阿汤连连答应,郑琰看看没事儿,也不打扰人家了。想起池脩之,带着人就奔池家去了,阿汤也与汤小弟又哭又笑地出了门儿,到了门口,汤小弟结结巴巴地道:“阿、阿姐,且等等,等,我去、去雇辆车来。”

阿汤抹抹眼睛:“你别去,别离了我。”转托老苍头帮忙雇车。

汤小弟别扭地道:“我…丢不了。”

阿汤泪喷。汤小弟手足无措,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嚎啕了,手忙脚乱地哄着,好容易阿汤收了眼泪,老苍头已把车给雇来了。

池脩之依然住在他家的老宅子里,皇帝赐给过他新宅,新宅还颇大,只是当时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哪怕带着手上的这几个家仆住进去,也稍嫌空旷了些,不如结婚之后再搬,而且这里离寡居的外祖母家比较近,便于照顾。

上面是拿出来给皇帝、老师、未来岳父的官方解释,至于这小子是不是存了“离师妹私人公寓很近,可以就近幽会”的念头,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他一直住这里,见未婚妻倒是真的比闯岳父家自在。

然而,这样也有一个不方便的地方:他家会不断地有人前来拜访。

池脩之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儿,虽然皇帝的“家丑”不大方便让他知道,在朝政方面,还是颇让他“知机密”的。又有池脩之先前在大理寺的同僚,即使调离了原本的职位,池脩之也与他们常保持着联系。还有任抚慰使的路上认识的熟人,御林军里很有几个官宦子弟。又有于镇海这样家在京中的,还有夏寔这样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写信来的。

年前年后,他又被扔去鸿胪寺里帮忙,又认识一批新同僚。

作为一个有上进心、有理想有报负的大好青少年,池脩之理所当然地希望能够一展才华,把已经衰败的池家发扬光大。何况还有一个逆天的岳父存在,不想被当心软饭小白脸,不想被人看不起,他就得奋斗。在官场上混,能力是一方面,人脉也同样重要。

如果只有老师和岳父可以依靠,不用说,那就是个没用的小白脸,而一旦老师和岳父都只是关系网的一部分,就意味着他本人也算有了部分的独立能力。这时候,他的皮肤就是健康的小麦色了。

所以,池脩之这里也很热闹。郑琰远远地撩开帘子,就看到池宅门前的拴马桩都被占满了,立即改了指令:“不要停,直接回家。”

虽然已经订婚了,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尤其池宅地方不算特别大,她去了要呆在哪里呢?她与池脩之自觉已经克制了,很多时候都是在顾益纯家见面,又或者是池脩之跑到郑府去求见,真正这样在“外面”私会,次数还是很少的——池脩之外出,帮他照看家里除外。

就这样,京中还是有些人瞧不顺眼。世家是最讨厌这种情况的,在他们看来,当权者的节操,与其权利大小、所处地位高低成反比。皇帝的闺女是养面首私通,宰相闺女就跟情郎光天化日地见面。

两个当事人的心理素质再强悍,也还是要顾及一下人民群众的脆弱心灵的。

即使是路过池门而不入,郑琰还是让人留下了话:“你有外客不方便,我主不进去添乱了。”

心里也在思度着:都会是谁呢?池家亲戚都快死绝了,难道是同事?

池脩之日渐成长起来,郑琰也是为他高兴,然而作为郑靖业的闺女、顾益纯的学生,目前还没跟池脩之一个户口本的人,郑琰心里又不免有些失落。唉唉,总是希望自己周围的人全部都能亲密成一个整体,就好像个天真的孩童,希望自己床边儿就是草丛可供打滚儿,手边有可爱的玩具,睁开眼,不是天花板而是神秘莫测的星空,又不是四面透风、头上漏雨。

郑琰也知道自己未免天真了些,可是…这样的感觉实在不好。什么婆家娘家的关系一类,郑琰自以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可以处理得好,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场景,就让她感慨万千了。心理建议什么的,还是要做,日后要如何平衡,还是要有个腹稿的。

正在池子里与萧深说话的池脩之连打两个喷嚏,萧深关切地问:“大郎这是着凉了么?”

他与池脩之都是经常出现在皇帝面前的年轻人,彼此出身又有一段距离,大概奋斗的目标也不是特别一样,利益冲突小,倒是有了一点交情。萧深在卫王府中呆得烦闷,一想家里日后都是他大哥的,他也要趁现在给自己建立点人脉,准备日后独立的资源了。池脩之无疑是值得交往的人,萧深也就不端着皇侄的身份了,皇帝侄子可多呢!

池脩之掏出手绢儿擦擦脸:“见笑了。”复与萧深继续说着八部狄的话题。

萧深对八部狄颇为上心,他文武都来得,人也聪明,敏锐地觉得八部狄有乱,边关兴许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找池脩之,也是提前作个准备,了解一下行情。如果真到了要上阵的时候呢,他正可以军功挣个好爵位——可恨魏静渊一出,他们这样的庶子不劳而获的空间被大大压缩了——如果不用上阵,说到相关话题也能显得知识渊博,为自己加分。

池脩之听他问得仔细,也解其意,心道,现在都告诉你了有什么用?“局势瞬息万变,这些只是眼下,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变故,十一郎对狄人这么有兴趣,光在鸿胪寺这里打磨能知道的也不尽翔实。”

萧深爽朗地笑道:“我只是临时起意,谁还死盯着一群狄人玩呢?说真格的,现在谁不眼瞅着东宫呢!一天被他们问八百回‘圣人意嘱于谁’烦也烦死了,你说说,圣人何尝对我们说过什么了?”

池脩之亦笑:“圣人要是什么话先说出来,也就不是圣人了。”

“就是!”

郑琰回到家里,杜氏今天倒没拿她出门说事儿,反而很关切地问:“阿汤呢?没跟着你回来?”

郑琰收拢了心情,笑道:“那个是她亲弟,什么表记都对上了。”

杜氏双手合什:“谢天谢地,你也是做了一件好事,这样积阴德的,不要嫌麻烦,举手之劳,做了就做了,帮人一家团聚。”

郑琰乖乖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她还发现了这样做并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如果李幼嘉无聊一点,完全可以把所有在京中倒卖的奴婢的血亲都给翻出来。别小看这个,世家奴婢的构成相对稳定,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互赠奴婢,尤其是美少年美少女,或者是有一技之长的奴婢,往往是一种风尚。更不要提如郑氏这样根基浅的了。

郑琰这个被无数宫斗、宅斗、官场小说荼毒过的脑补帝已经瞬间看出了这样的好处,往好里说,能够掌握自家奴婢的情况,防止反水,防止发生其他意外。往狠里说,如果瞧哪个政敌不顺眼,可以从他家奴婢下手。

郑琰对天发誓,她本是个相信人间有真情的好孩子,都是被洗脑洗的。

我们要相信,郑琰现在还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刚才那些,纯粹是被荼毒得太惨烈了。有一段时间,脑子里全是“皇宫、后宅是各类药材批发市场,举凡绝孕药、打胎药、X药、毒药…都有”、“看人先看出身利用价值”、“皇帝只知道算计妃子皇后怀孕不怀孕”、“凡有老太太必定要给儿子孙子塞小老婆生怕自家孩子后院太安宁”等等等等。以致于大家有理由相信,即使穿越了,把她放狼窝里,她也能混出来——这孩子都快出被迫害妄想症了。没想到扔到个奸臣家里,在亲娘面前还能二到发呆。

杜氏见女儿神游天外,不由叹了口气,呆成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啊?

——如果她知道郑琰在想些什么,不知又要做何感想了。

算了算了,懒得跟她计较了,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呢,杜氏只是意思意思地拍了拍郑琰的脸。郑琰吓出一身冷汗:“亲娘哎,人吓人,吓死人。”

手掌变幻了动作,改拍为拧,杜氏怒道:“你娘就丑到吓着你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懂不懂?”

郑琰囧了,我分明是被您的动作吓到好吧?“冤死了,都说我长得像您,我才不丑呢。”

杜氏恨恨地又拧了两把才松手:“要说什么差点儿忘了,说是有个赵郎君家的娘子给你送贴子来。还有,魏王妃那里也邀咱们去坐坐,明天你有什么事也都推了罢。”杜氏更加有意让女儿接触一点少妇的圈子,比较要嫁了。当母亲的要准备的不止是嫁妆,还要为女儿日后的生活铺好路。想到自己夫妇自过半百,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在了,这女儿最小,杜氏的心又软了。

看郑琰鼓了鼓双颊,忍不住把她拉到怀里,给她揉脸:“疼不疼?”

第一百七十章 讨了个好老婆

郑琰作出一副委屈相:“呜呜。”把杜氏给逗乐了,按到怀里好一阵揉搓。如果郑琰是只猫,现在一定是浑身的毛都被揉散了,杜氏才放她回屋收拾。

绣楼上,阿崔留守着,听到脚步声已经迎了出来:“史娘子来贴子了,谢您有心挂念着她呢。”

史氏就是卫王那个表侄的妻子,生孩子坐月子,郑琰因对她们家的生物链比较好奇,也就留心送了一份子礼。史氏与常氏商议:“怪道郑相公能从一介布衣成为宰相,不说旁的,单从郑七娘这遇着人就能上心上来看,就是他们家兴旺,还是有道理的。”遂与常氏议了回礼,又以史氏的名义写了回帖。

到了过年,两下说熟不熟的,也算是多了一处熟人,郑琰顺手也给也她们一份礼。这不,回礼来了。郑琰打开来一看,用她那跟全国顶尖书法大师混了一辈子的眼光来看,上头的字只能算是工整,用词倒是爽快。“投帖的人呢?”

阿崔道:“已经回去了,夫人赏了他们一把钱,我又从咱们这里抓了一把给他,喜得跟什么似的,”上来跟着帮郑琰宽衣,“阿汤的兄弟,找到了?”

郑琰笑道:“可不是,她弟弟也长大了。对了,她不提,我也不好问,你们,有要寻人的么?”

阿崔手上一顿,又加快了动作:“七娘有心了,那可不太好找,奴婢小时候的事儿,全都不记得了,什么表记都没了,也就留下个姓儿罢了。真能找到的,又能有几个呢?”

她这话说得很在理,此时的人口管理不能说不系统全面,但是对于奴婢的建档工作还是不那么细致周到的,否则顾益纯的亲妈早找着了。

郑琰道:“那也留心着点儿罢,有什么想头,跟我说。”阿肖苦笑,她家是犯官家没入宫掖的奴婢,魏静渊一闹,这种出身的宫婢都赶出宫了,闹哄哄的,哪里找去?

气氛有一瞬的沉闷,郑琰只得道:“都打起精神,有缘份的,终究能见面,难道阿汤先前就吃准了一定能寻得着弟弟?”

众女不用她提醒,也都换了颜色。主人家和气是奴婢的福份,省着点儿用,别把人耐性都耗光了才是真的。

阿肖打开衣橱:“七娘看看,明天赴宴,穿哪一身儿?”

郑琰随手指了一件:“就这个吧。”她的衣服,还真没有不好的,不算对魏王妃不敬。

魏王真是讨了个好老婆!

这话郑靖业夸过,现在郑琰也发自内心地赞同。魏王妃叶氏,作为宴会的女主人,你根本看不出她老公为了太子位,已经恨不得兄弟们统统骑马掉下来摔破相,最后他上位。

叶氏的宴会就是鱼龙混杂了,有世家出身的,也有勋贵出身的,也有土鳖出身的,她还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庆林长公主这样明显与世家气场不和的,就跟勋贵、土鳖弄一处;荣安公主这样跟世家关系不错,又与勋贵稍有联系的,就当成两伙人的中间桥梁;杜氏这样纯土鳖的,奈何又有好亲家,放在与宁远侯夫人同坐。

郑琰在这里见到了她姐姐郑瑜,郑瑜精精神神地拉着妹妹的手:“跟我来,到这里。”把她给带到了一处勋贵家年轻少女、少妇的圈子里坐了。这些人郑琰都颇熟,庆林长公主的宴上没少见,四下一看,徐莹没来,不由大失所望。

咸安侯牛成远的女儿牛姈见郑琰就笑了:“七娘可来了!快来坐,不用看了,徐九儿没来,今天你发不了横财了!”

郑琰道:“就你促狭,你敢赌,我照样发财。”

牛姈不依,卷袖子上阵:“你只要带了金钱,就轮到我发财了。”作势要抢,众人又假意相劝,笑闹作了一团。

年长的夫人们被这声音吸引了,都放眼过来看,杜氏恨恨地道:“有她在,总不肯太平。”

叶氏道:“小娘子们还是活泼些好,沉郁郁的,倒与年纪不符了,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想活泼都活泼不来了。”

一语未毕,被庆林长公主掐在了脸上:“你哪个年纪啊?这里谁比你小了?”可不是周围全是长辈。叶氏道:“好姑母,是我错了,认罚,认罚,今天有很好的百戏。”

“这可不能算,你本来就是请我们来看百戏的。”定要再饶好处去。

魏王同母弟晋王萧令文的王妃夏氏上来解围:“五娘家中腊梅未败,正香呢。”

正说话间,晋王府的乳母上来道:“六娘醒了。”

夏氏忙起身去看,荣安公主戳戳叶氏:“她还带着六娘呐?贤惠得过了。”

这个六娘,是晋王的女儿,庶出,却被王妃带在身边。叶氏笑而不语。

六娘的母亲出身低微,只是个绣工家的女儿,说来是根本没机会跟晋王碰面的,不意夏氏那天觉得一件衣服绣纹好,叫她来当面看看。结果遇上了晋王,夏氏真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晋王算是恋上这绣娘了,还弄了她来做了媵。他倒看得开,有他哥在前面顶着,皇位什么的,还是魏王比较有竞争力,他跟着后面友情站街就行了,也不意这些个讲究——他们老萧家就没讲究过这些。

绣娘余氏自打生了孩子身体就不好,晋王直接把庶女丢给老婆照顾,他自己照顾余氏去了。夏氏不接手也得接手,还得把人养得好好的。她出身名门,也只有忍气吞声,像卫王世子妃那样把人烙成麻将九筒的事儿是做不出来的。

荣安公主却不肯安生:“咱们也去瞧瞧吧。”

她铁了心要去看,叶氏也拦不住,最后居然发展成大家一起去围观小六娘了。

郑琰好奇地跟着去,小六娘被安置在偏厅里,里面烘得暖暖的。小姑娘约摸两、三岁的样子,白嫩可爱,穿一身大红锦衣,脖子上挂着个明晃晃的金项圈儿,项圈上还镶着一圈儿的珍珠,正中央一颗大大的红宝石。小胖手上带着金镯子,镯子上缀着一圈儿的小铃铛,小手一拍一拍的,带起一阵响。实在是可爱。

郑琰看得直流口水。

夏氏看大家来了,温和地道:“怎么都来了?”又让女儿跟长辈打招呼。

荣安公主道:“我想六娘了不行么?来来来~”拿出块帕子逗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