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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萧令先,他那小嫩爪子,HOLD不住呀!

现在摆明了,两代帝王都不待见世家,世家再TM内斗,会全都死翘翘的。什么?你说也有短视的人?拜托!

士庶的分界,比你想像中的更大!

他们或许没有理性的认识到局势,但是,自降生以来浸润到生活各个方面、熏染到骨头里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会让他们即使在有分歧的时候,面对同样的危险,选择去做同样的事情。

这,就是世家!

或者可以用一句成语来解释这种现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们可能会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接纳某些非世家的人,但是,你别得意,以为自己就如何如何了,他们可不会围着你转!

这个皇帝还是不行啊!郑靖业决定,抛开皇帝干自己的,没有了梁横这个混蛋小子,他正好整理出一份“青年俊彦”的名单来递给皇帝。萧令先正等着这个呢,粗粗一看,好有二、三十个,郑靖业给的资料也算齐全,萧令先非常开心:“丞相真社稷臣也!”

郑靖业微微一笑,我是社稷臣,可不是你的臣啊!

当然,如秦越这等帝师,又或者池脩之、柳敏这样的真俊彦也要“为国荐才”,萧令先觉得自己的人手也是够用的嘛。已经开始脑补,三年之后,这些人里会有很多可以提上中层,然后开始慢慢改革了。

对于他的这种乐观主义的态度,大家不作表态。只是众人心里依旧没底,大家到底要何去何从啊?世家有自己支撑的藩王,郑党呢?

郑靖业从来没考虑过徐梁他闺女的事情,徐梁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奔了过来。郑靖业没好气地道:“那个梁横,真不是你做的?”

徐梁一脸苦逼地道:“恩相,我虽粗笨,也没这么傻呀!”

“你呀!起来吧!让你娘子去看看采女!这都什么事儿啊?”

徐梁心说,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事到如今,也只有叩头谢恩了。

涂氏奉命去安慰徐少君,不是亲生母亲的关心,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这件事你是受了牵连,并不怪你的,切不可生心怨念。等事情过了,咱们再想办法,只要你阿爹还在朝上,你终会升上去的。”

徐少君对家中十分不满,此时也只好忍了,哽咽着答应了。

涂氏头疼不已:“你不要总是哭!在宫里这是犯忌讳的。”又说了一大通教训的话,听得徐少君心中烦闷。涂氏又与她略说两句,再无话可说了,哀声叹气地回了家。好歹也是她养大的庶女,比亲闺女过得好了吧,她泛酸,庶女过得太差了吧,她也犯堵。

自此徐氏一门纵心中郁闷,也要夹起尾巴做人。

徐少君在宫中勤勉励志,她很快发现了一个情况:其他三个孺人根本不识字!整个宫里,除开皇后,文化水平最高的女人就是她了!萧令先需要一朵解语花!拜魏静渊所赐,犯官之女不入掖庭,有文化有教养的女人都扔到外面了。服役宫女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文化水平低。

徐少君暗暗准备着。

另一方面,郑党的小会再次召开了。“培养自己人”被正式提上了日程,萧令先一定不会满足于上次上缴的名单,这一回,郑党要深挖掘出一些人来才好!米源的小儿子米翰、李幼嘉的孙子李獬等人皆榜上有名。其时推荐人,就是推荐熟人啊,不熟的你推荐个毛线?故而萧令先接到名单一点也不惊讶,问明了情况,又留下了不少。同时,他又提拔自己的一干大舅子,让他们参与御林守卫。

让萧令先想不到的是,叶广学也推荐人才了!

理由是萧令先根本无法反驳的。叶广学是丞相,他要开府,以前当丞相时他是有一套班子的,那一套班子都纳入公务员编制了,后来他丁忧,相府解散。这些在编人员是不可能退回来的,人家又没犯错,所以这些人都升的升、调的调,融入到其他部门里了。叶广学回归,他得用人,于是又拉了一相府的班底来。

不用说,世家占了很大的比例!也就是说,叶广学他,是有两套班底的人!

蒋进贤对于自己引入叶广学这一手深感得意,世家再斗内,那也是内部矛盾,总比便宜了别人强!

萧令先忍气吞声地准了叶广学所请,郑靖业也大开方便之门,只不过郑靖业手里有两份名单,那是叶广学的两套班底,他盯着呢。

转眼进入了九月,各地秋收完成,刺史、郡守陆续入京了。郑琰的两个哥哥自然也回来了,郑家又是一阵团聚。郑琰这个人,有什么好东西,对自家人是毫不吝啬的,哪怕是不太喜欢的池舅妈,她也不会故意去刻薄了人家。哥哥嫂子们也沾光不少,两个嫂子回来看到她就觉得欢喜。

女眷们拉着手,摸着脸,笑谑着。郑琰就着重问两位嫂子跟着哥哥在任上的见闻,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啦,怎么不动声色地帮忙啦。方氏、关氏也是知无不言,郑靖业已与杜氏说过让女婿离京的事,杜氏也不拦着郑琰,就让她们姑嫂去联络感情。

方氏这次回来,见儿子们都成家立业,侄女兼儿媳妇也比较能够融入家庭了,欣喜万分。心道,只要再生个大胖孙子,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呢!关氏所想也是差不多。

女人们一片和睦。

男人这里就有些不太好了,郑琇、郑琇已经蓄起了髭须,修剪得很整齐,久居一方高位,也养成了一股沉毅的气度。

听说妹夫要外出,郑琇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去历练历练,有个资历也是好的,只是时候似不太对呢。”

郑靖业不发话,等他接着说。郑琇也不在亲爹面前摆谱,很诚实地道:“这几年收成可不太好。地方官考评,最大的就是各种租赋是不是收得齐,治下百姓生活如何,再次是刑狱。这些年,各地虽都勉强能完成上计,却是一年不如一年的。以往能余三分力的,此时已经没有余力了,若年景再不好,实在不好说。”

郑琛补充道:“其实流民为乱的那一年开始,年景就不大好了。各地又有兼并之举,儿等所治已算清明。朝中又有阿爹照应,底下还不敢做得过份。这一年一年的,不是这里旱就是那里涝。真不是好时候!勉强支应而已,池郎不如等年景好了再出去。”

池脩之道:“我怕等不得!圣人急功近利,这一次不让我做九卿,还有下一次不定又有什么新想法了,不如早走!虽然艰难了些,正是可以显身手的地方。只要不是天不养人,些许小灾,也不足为患的。再者,朝中恐有变,多知道些下面的情形也是有好处的。岳父居京师近二十年了,两位兄长也做了多年刺史,民情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好了。得有个人亲自去看看。”

郑琇深沉地道:“阿爹,圣人究竟如何?”

郑靖业很惊讶,这个古板的儿子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郑琇道:“圣人的荒唐事儿,传得四处都是呢,这个圣人,能做明君吗?他若不是明君,我郑氏何去何从?”

郑靖业沉下脸来:“这不是你现在该问的!你只管把有灾情的事情如实禀报。”

郑琇眼中透着悲凉:“阿爹!”这个皇帝不靠谱,可要好好劝谏才行!

他能对皇帝有着不好的评价,郑靖业已经很知足了,曾几何时他的呆儿子也学会怀疑皇帝了,这很好,真的很好!但是,郑靖业心里的盘算不能跟郑琇说,这个儿子骨子里还有耿直因子在的,真不知道像了谁!不过,如果郑靖业对萧令先有什么不满,进而默许了一些事情发生,相信他们父子不会反目了。

池脩之外出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了。

郑靖业认真观察了这些刺史、郡守们,飞快地判断着,有理有据地黜了六、七个,这个比例不算高。接着,他又把某些郡守、刺史给调了调位置,不令久治一地,形成固定势力。借着这个由头,他给池脩之选了一郡,离京畿不远,快马一日可至,土地也算肥沃,眼下秋收已过。来年春天再赴任也不迟,反正郡内还有副官可权作代理。

现在为难的是,要如何说服萧令先?萧令先一点也不想池脩之外出,梁横退后,他身边也就池脩之和柳敏比较合用,柳敏业务不如池脩之熟练,他不想放人。在郑靖业与萧令先商议的时候,萧令先跟郑靖业摊牌:“池脩之我是要大用的,他出去了,我怎么办?”

郑靖业道:“他还年轻,正是要吃苦的时候,怎么能一直呆在京中安逸享受?必要知道民间疾苦才算好。”

萧令先道:“开春我是要让他去做鸿胪的,你把他弄走了,我去找谁来?”选陈庆成开刀,是柿子拣软的捏,陈氏是废太子一党的,原本就被踩得惨,与各家多少有些恩怨,肯为他出头的人并不多。

郑靖业道:“池脩之是臣女婿,为物议计,也要压他一压。年轻人,太顺遂了可不好。这也是为圣人磨练人材。”

两人争执许久,并没有取得统一意见。萧令先最后道:“这事就这样吧,宰相不必这样谨慎小心的。”郑靖业忽悠人,尤其是在政事上忽悠,从来没有败过阵,这一回居然在萧令先那里被打了回票,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万般无奈之下,池脩之只得自己出马。

萧令先很不开心:“我说让你做鸿胪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有反对吗?现在又过来说什么呢?是太傅让你来请命的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中书舍人

池脩之看着萧令先的眼睛,诚恳地道:“圣人赏识臣,是臣的荣幸。但是,臣不能以为有圣人的赏识就可以自己不努力了啊!陛下要用臣,臣就得拿出本事来让朝野看一看,让他们无话可说,方能显陛下识人之明。如今臣资历尚浅,如何做得九卿?臣幼时便想位列朝堂之上,治平天下,但是,不是现在啊!九卿,臣是想做的,也不是现在!一个不能服众的九卿,是做不好事的,臣请陛下给臣三年时间,三年后,陛下若还记得臣,介时一纸诏书,臣必返京效力。届时不论让臣居于何处,臣念及自己也曾为亲民官,总有说话的底气的。”

萧令先对“三年”很敏感。他自己也有一个三年计划,听池脩之这一说好像也有道理,但是:“梁横文字差劲,柳敏还是不熟,你这一去,难道要再随便找个什么人来替朕写诏书吗?”

池脩之道:“天下人才多矣!必有贤于臣者,圣人广求而慎察,必得其人。再者,臣又不是现在就要走,柳敏才捷干练,已经很有样子了。臣再帮几个月的手,他必能独当一面的。再不行,让丞相荐人来,不就行了?”

萧令先拿定了主意,答得倒是痛快:“那就依你!不过,你可不能离得远了!”

池脩之笑道:“自是,臣家在京中,也不是很舍得呢。”

“那你还要出去。”

“圣人有大志要完成,必须有扎实功夫,臣这也算是为圣人看看天下黎民是怎么生活的。我们所知的世情,都是别人告诉的,圣人至今,见到过真正的农夫吗?臣只在那一回奉先帝之命出京的时候见过那么一点儿,也未及详察。”

“如此,我与太傅商议,为你择一善地。”其实心中已经许了郑靖业为池脩之择的地方了。

池脩之再拜而谢,心里轻松多了!回去就跟他岳父打了小报告:“继任之人,岳父多操心。柳敏不是庸人,等闲人恐受其所制。”

郑靖业捋须道:“此事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从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过几日闲了下来,我让他们调鄢郡的文卷给你,你要仔细研读。”

“是,”池脩之起身肃立,“谢岳父大人。”

郑靖业得了池脩之的小报告,没费多大功夫,就给萧令先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中书舍人。保证知礼知法、有情有义,最妙的是世家不会反对。

次日,郑靖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又去“游说”萧令先,让他同意把池脩之给外放。

萧令先故意为难:“我实是离不得池郎的。”

郑靖业道:“他有才华,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择他为婿了,只是说到离不得,是不是…夸张了些?”

萧令先还是不肯,郑靖业再三要求,两人都在演戏,最后还是郑靖业技高一筹,萧令先绷不住了:“放他走也行,得到明年,他现在得先顶一阵儿。太傅要给我再荐一个合用的人来。让池郎带一带他。能接手了,我就放池郎走。如何?”

郑靖业痛快地答应了:“就这样。”

“这可要个谨慎的人,文采也要好,相貌最好也要出众一些的…”萧令先提了一大堆的条件。

郑靖业越听眉头越松,令萧令先纳闷不已,怎么这样的苛刻的条件越提越多,郑靖业反倒像是一点也不愁了呢?“太师有人选了?”

“正是,”郑靖业含笑道,“恰有一人!”

“哦?是谁?”

“圣人要是没提那么多要求,臣一时倒想不到他,圣人这是帮臣剔除了不好的,剩下了好的呢!”

“究竟是谁?”

“蒋卓!”

“他?”萧令先惊叫出声,“他是蒋进贤同族!”非常讨厌!带个蒋字都让萧令先讨厌。

郑靖业正色道:“蒋卓样样合式,最重要的是——没人会挑剔他!”

“我不信他,太傅再荐一人,不必年轻、不拘相貌、不…”

“那就会有人反对,要求与蒋卓一较高下,到时候,又要不好看了。”郑靖业就差直说,你再反对,又要被打脸了哈!

萧令先咽了咽唾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也太便宜他了!我还是不信他,诏令悉出其手,恐有矫诏之祸,我坐卧不宁。”

“不加玺印的诏书,是没用的,”郑靖业冷静地道,“圣人要是不放心他,只管择一可靠之人掌管玺印就是了。”

萧令先很是犯愁。现在的掌玺官是先帝留下来的,一脸的冷酷严峻,说实话,萧令先有点儿怵他。萧令先一点也不肯定这个人会像听先帝的话那样听自己的,万一自己再遇到追谥等事的时候他死活不肯帮忙盖章怎么办?换了最好:“如此,则何人可用?”

“圣人信得过谁?”

“我信太傅!”

“圣人!”你还傲娇上了!找抽啊?

“掌玺之臣其位不尊,杞国公诸子不宜啊,秦太师之子亦过其品。须一年轻忠心,又刚出仕之人,方不算委屈。”提要求提要求,最好郑靖业嫌烦了不推荐蒋卓了。

郑靖业道:“如此,臣孙郑德良如何?”这才是郑靖业的最终目的!

诏书,不管谁写的,最重要的就是大印!

“善!”与先帝遗臣的老资格相比,郑德良就不一样了,这小子要犯拧,萧令先还可以跟他爷爷告状。多美好的人生啊!

次日,首相郑靖业以中书舍人梁横遭谪为由,另荐蒋卓代梁横为中书舍人。蒋进贤看郑靖业的眼神,仿佛郑靖业瞬间变成了个女人!

当郑靖业明明白白地提出要让蒋卓做中书舍人的时候,朝上是一片寂静的。六品小官的任命本不用在朝上单独拿出来说事的,只需行文而已。因为中书舍人位置重要,才有必要提上一提。如果是首相提出的,又跟皇帝沟通好了,除非遇到明显的阻力,不然这道任命就算是定下来了。

蒋进贤的大脑疯狂地运转着,郑靖业肯定不怀好意的,他想干什么呢?让蒋卓去到圣人身边,然后诬陷蒋卓,把蒋家很出众很有潜力的未来之星给干掉?又或者是把蒋卓给弄过去,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安到蒋卓的头上借刀杀人?难道是要让蒋卓被皇帝讨厌,然后被贬得一文不值?这个倒不怕,这小皇帝能干多少年还是个未知呢…

可是中书舍人四个字实在是太诱人了,皇帝的机要秘书,就算是受到了排斥,也能接触很多内容吧?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皇帝已经很哈皮地答应了!

郑靖业是个好人吗?

这一道智力测试题。

一般智商不太高的人会说“尊的素好淫!”,智商高的答应正好与此相反,如果你超脱了凡人的境界,就会回答“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个好人?就连他亲闺女都不承认好吗?由此可见,郑琰的智商是高于人民群众平均水平的。她会告诉你,不管郑靖业是好人坏人,都是她爹,她只能以此为出发点做一些事。

蒋进贤虽然玩政治没有郑靖业爪黑,被郑靖业坑过许多次,智商还是在水平线上很多的,所以,郑靖业在他心里绝对不是个好人!所以,郑靖业提出的建议,一定有阴谋!除非郑靖业脑子进水了!

要反对吗?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郑靖业又被蒋进贤给腹诽了:这只老狐狸真TMD狡猾啊!弄了这么一个令人难以割舍的职位出来,哪怕觉得他不怀好意想反对,也要犹豫一下,在你怔忡的功夫,他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蒋卓就这样从国子监进了大正宫,绝对是高升,还一点也不污辱人!嗯,世家的颓势,真的有一半是他们自己装X造成的,某些要害部门,他们嫌不够“清贵”于是不去,你不去,事情还要有人做,这就给人以可乘之机。中书舍人却不在此列,为皇帝掌文翰,再清贵不过了!

叶广学、沈晋、顾崇等人也都呆住了,比蒋进贤进入状态还晚点,众人一阵不安,萧令先坐在御座上都能隐约听到这些人因为转动身体,移动脚步,而带动衣服、靴底发出的细微声响了。唇角一勾,萧令先突然觉得这样让大臣们猜不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为君者,确是要高深莫测一点的。

“诸卿若无本章,便散朝罢!”萧令先沉着地开口,等会儿他还要见入京的刺史、郡守们呢。

众臣各怀心思地躬送皇帝离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们还等着皇帝走了好打听内幕呢!郑靖业不是没有荐过世家的人,但那都是大家可以接受的,比如他就荐过好基友的侄孙,还荐过一些有幕后交易的人。这一回情况很不对,难道蒋、郑妥协了?不少人把目光放到了蒋进贤的身上。

蒋进贤与郑靖业站得近,萧令先一走,他就飞快地踱到郑靖业身边:“相公真是关爱后辈啊!”到底是在政坛里摸爬滚打多少年的人,蒋进贤很快恢复了情绪,已经开始利用郑靖业这看似友好的举动,试图给燕王系施加心理压力了。也不忘了试探一下郑靖业的本意,蒋进贤自己知道,他跟郑靖业没啥交集。

郑靖业一点也不怕人偷听地道:“圣人尚年轻,我等已垂垂老矣,当为国储材啊!都是年轻人,相处起来总比与老头子愉快嘛!这样劝谏的话圣人更能听得进去,也不至于被粗陋之人污了圣听。”

竖起耳朵接收的人里有一部分已经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不就是为了消除梁横这样没有常识的家伙带来的恶劣影响吗?梁横确实是粗陋没错啊!看来郑靖业这是要做一回忠诚的托孤老臣,下力气把圣人给掰回来做一回圣君了。啧,说的也是,要让圣人懂礼法,还是要让他多亲自亲自世家子嘛!不过,郑氏跟世家可不是那么对付的啊,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哟~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仓库保管员

蒋进贤是一个字也不信,他已经有了经验了,甭管郑靖业嘴上说的有多好听,他的目的一定是反着来的!这是蒋进贤被坑无数次之后的血泪教训!去你个羊驼驼的,以前都是老子坑别人,自从遇到你,就被你活埋无数次,要不是老子家大业大有人挖,早被埋死了!

“安民不正是帝师吗?”蒋进贤笑职业且标准,忍着恶心去夸政敌,“学识经验更胜蒋卓百倍。”要是皇帝再犯个啥二,是不是就要赖到蒋卓头上了?你太损了吧?

郑靖业的笑容看起来就诚恳得多了:“相公说笑了,一国之君,可不是一个臣子能够教出来的啊!你我都是任重而道远。当使圣人处君子之中,久经熏染才是。”

蒋进贤作起敬状:“相公高义,为国操劳,某亦不敢懈怠。”

两个老家伙口上打着太极,说着各种官样文章,冷不防被刚调到大正宫的小内监给听到了,心中就感动了:尼玛这两个宰相真都是忠心耿耿的好人啊!

啊呸!

你们注意到他们俩的眉来眼去了吗?郑靖业笑完之后,对上蒋进贤明摆着怀疑的目光,沉肃了面容,缓缓眨一下眼,重而缓地点了一下头,仿佛脖子上的脑袋有千斤重。

你分析过他们说的话了吗?一个说,该培养下一代了,不能让梁横那样的再胡闹了。另一个说,你荐了我这边儿的人,我也荐一个你那边儿的人吧。

这才是重点啊亲!

这TM明明就是在同流合污、搞政治妥协呢,连旁听的都明白了,这是要联手限制皇帝。也对啊,再忠心的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的老板!何况郑靖业还不是个愚忠的人。

第二天,蒋进贤投桃报李地把郑文博荐给了萧令先也去做中书舍人,这样一来四个中书舍人的名额就全满了,别人再想插进来就只好等这四个人让位。怎么可能随便让?蒋进贤有些得意地想,沈晋这下是插不进手了!

至于另一个正在试穿新官服的孩子郑德良,居然被大家给忘掉了!掌玺印听起来挺重要的,事实上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被朝臣们所忽视的,这个位置,说得难听一点,也就是个仓库保管员,只不过他管的东西比较贵重而已。

郑靖业达成目的,回家团聚去了。

池脩之那里传来的消息是:“圣人已经答应了。”

郑靖业非常不舍幼女离京,然而杜氏在这件事情上看得比他清楚:“他们新婚,又还没个孩子,再信得过女婿,也不能让两人分开了。我也舍不得,再舍不得也得放手啊!”郑靖业只好让女儿女婿在这几个月多过来吃个饭什么的,正好长子次子夫妇都过来了,一家团聚嘛!

杜氏很忙,忙着给女儿收拾行李,面上还不能透出来,池脩之外放是暗箱操作,如果事先露了出来,让御史给咬上一口,可不是什么好事。杜氏要准备的东西也简单,除了生活用品,最想给郑琰打包的就是大夫,还是妇科大夫。

个死死丫,这结婚一年多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怎么这么不争气呢?就知道玩儿去了!还有,有经常的老妇人也要准备几个,在任上怀孕了得人照顾呢!哎呀,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把阿成给派过去呢?杜氏忙得团团转。

正在着急上火的当口儿上,郑琰又犯了个二,让杜氏把一腔怒气又转到了她的头上,狠是大骂了她一回。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郑琰受徐莹这托,主持释放宫女的事务,已经拟好了条例就等实施了。宫女出宫,须等太妃们移宫之后再办,否则太妃还住在宫里呢,除了贴身使的人,其他全走了,若大的后宫空荡荡的,这不是欺负人吗?太妃移宫还得等先帝丧礼完了,儿女们家里装修好了才能动,这一套工程没几个月是办下来的。郑琰只好等。

等待的过程中,不免把条例给拿出来细琢磨。她自身是并没有办过民政的,开始写得挺得意,自己越看越觉得好像需要修改。她周围能问的人也多,老公啊、丈夫啊、哥哥啊什么的,都是好参谋。

先问池脩之,池脩之瞪大了眼睛:“何必多此一举呢?自然是有亲族照顾最好的,”最后才问一句,“圣人答应了?”

“他没有一口应了,就说,女人还是不要单立户的好,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不能呢?”

池脩之倒是习惯了女人们顶门立户,但是在他的心里,这种情况还是男人的无能。于是向郑琰解释了一大通,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女人有本事可以施展,却不必非得闹独立,那样太辛苦。

郑琰不好与他争辩,趁回家的时候问她爹。郑靖业连说:“荒唐!”

郑琰挺不服气的:“女人也未必就不能…”

“笨蛋!看来真该让你们出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民间疾苦!宫女放归单立户?要靠什么生活?老了谁来养?再有,有父兄的,难道家家都不恤骨肉?宫女出宫,只要颜色不十分坏,年纪不很大,都不愁归宿的。招赘?亏你想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当赘婿的都是什么样的男人?有骨气的男人谁肯?没骨气的要来做什么?”

“所以说自愿么!”

郑靖业气得一戳郑琰的脑门儿:“多此一举!你又发狂了!哪用你这样细细地列出来呢?放她们归家!有家的自然是要归家的,无家的不用你说,她们也只能立女户!这上千人,你能一一顾得到么?为政毋简!不能胶柱鼓瑟!”

后面的话郑琰没听进去,她还是觉得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只是“靠什么生活”确实挺愁人的。给每个出宫的人备一份养老金?那是不可能的!很多低级官员都没有退休金呢。分田地?到哪里找这些土地来?虽然男女都有继承权,女性的继承权总是弱于男性的,根本不平等,未必够用的。从事手工业和商业?封建小农经济,不发达!

郑琰自己做的是奢侈品,她见过的大商人无不是官商,小手艺人,手艺再好,如汤小弟这样的上赶着想当奴婢呢。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一点没错,郑琰原想着什么女权运动就是从这一原理出发的,只是没想到,限制她的野望的,也是这一原理。

老公和亲爹这里说不通,郑琰忽而想起,她娘好像有一段时间是支撑娘家的,那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呢?不知道能不能有启发?

没错!杜氏是女户出身,她没爹、没兄弟、没族人,带着老妈自立门户,不女户都不行,日子过得真心苦。一听闺女说起这女户,登时火冒三丈:“你懂个P!你知道女户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么?”

郑琰心说,中国人民勤劳勇敢,广大妇女同胞能顶半边天,男人进城打工了,家里什么不是女人在干啊?全都干得完好吗?要是遇上个不良老公,全家都靠老婆养啊!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没男人管,不挺自在的么?”

问题大了去了,且不谈立户的问题,单说生活吧:“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好歹还可能有亲戚九族,女户是什么都没有了,才立的女户,光是光棍混混儿骚扰,那就够受的了!这不是坑人吗?”真想泪流满面,郑家对不起池女婿,给了她这样一个老婆!

“你知道一个丁女能耕多少田吗?”杜氏开始忆苦思甜,“拼了命去干,也比丁男少三成!这还得是能干的丁女!所以丁女限田就比丁男要少!”

“哈?真的假的?”

杜氏阴测恻恻地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啊?种田首要养耕牛,打草喂食不用说,遇上疫病就全完了!没耕牛就要租借,农忙里到哪里弄去?弄不到就只好自己拉犁!怎么拉?做小买卖既没本钱,抛头露面的也辛酸,指不定就被调戏了去…”

杜氏说了许多,郑琰彻底被骂醒了,她都没想到耕地要用牛…,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啊!懂了,完全懂了。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不足以支持女性解放运动!郑琰光记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了,这一套理论如果让她拿来玩政治,很简单,什么花钱收买内侍宫婢啦,把庆林长公主等人绑在自己的利益战车上啦。如果上升到整个社会变革的层面上,她现在,毫不客气地说,她就是个虾米!

女权是那么好申张的吗?这是个社会问题好吗?不可能单靠行政命令解决的!

必须提高劳动效率,解放生产力!

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闪现在脑海里。

尼玛?郑琰略头晕,这个题目是不是太大了一点?现阶段不是她能完成的,郑琰死心了,乖乖照郑靖业的要求去修改了。是的,让宫女立了女户,就等于是把金丝雀放生,死的是大部分,顽强生存的只是少数。

郑琰沉默了,她差点儿当了王莽。

回去就改了条陈,她现在挺庆幸的,她家人都很明智。还有,太妃们都还没出宫。为表感谢,郑琰特意去看了一回苗妃,问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苗妃与郑氏其实是有些生疏有些芥蒂的,然而为了二十四郎,不得不求一求郑琰:“二十四郎也大了,我想给他换个稳重些的师傅。”

“我只能帮您捎个话。”

“你费心。”苗妃吐出三个字,看看郑琰颜色鲜嫩,不由有些发怔。

郑琰好奇地看着她,苗妃强笑道:“我要走啦,二十三郎本想我过去的。做娘的哪有不跟儿子住在一起的呢?我还是住到二十四郎那里罢,也好照看他。”

“此后行动,倒是自由了些。”

“大概吧。”以前常缠着先帝出宫玩,总不能如愿,如今可以了,却一点也不想动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郑家店开的!

郑琰又询问了苗妃出宫的日期,苗妃道:“过冬前搬罢。我与她们不一样,有新皇后在,昭仁殿哪里还能住得安稳呢?她们儿女府上还要修葺新居,二十四郎年幼尚未娶妻,宅子又新,府中不拘哪里,我总住得。”

“柴炭可备好了?”

“纵使出了宫,我还是太妃,我的儿子还是亲王,这些是少不了的。”

郑琰一笑,心中却记下了,打听一打听,万一苗妃缺了用的,送一点给她应应急。宫中和府中生活,是不一样的。

从昭仁殿出来,郑琰就去向徐莹报告了苗妃离宫的日期:“照这样,头一批放出去的宫人就得准备了,”袖子里拿出了修改方案,“这是改过的方案。圣人初登大宝,不宜生事,还是简单些好。”

徐莹不疑有它,她就更不懂什么国计民生了,宫斗还是被迫成长起来的呢。到了萧令先那里,见郑琰删掉了宫女只要愿意就可立女户的条款,只存“有家者归家,无家者酌情安置,父兄亲族俱无,乃立女户”,一挑眉,他认同了。作为一个男人,他更喜欢现在这一条。

拿着这个条陈,让正式的宰相看了一看。郑靖业抹一把汗,死丫头终于没惹祸,蒋进贤不喜郑琰,却不能不卖这个面子,况且郑琰因此一事名声大震,他实不欲在此时生事,也投了赞成票。他们一态,剩下的两人也都同意了。

于是郑琰起草,郑靖业同意,池脩之代为撰稿,郑德良盖上大印…

这郑家店开的!

办妥了一件事情,虽然没有取得预期的成果,但是增长了见识,郑琰心里还是颇为满足的。九月末,苗妃迁居,郑琰去给她暖屋。见府中略有忙乱,倒也没有出大差错,想来苗妃也是个伶俐人,开头手忙脚乱也是有的,二十四郎又是亲王,有一套班子代为动作,以后当能上正轨。

郑琰赠苗妃的乃是一套以前得过的金杯金壶,是先帝御赐之物,那啥,她家里就数这东西多了。苗妃看着这东西,心情颇为复杂,上面打着的年号还是先帝的,指尖触着那几个錾上去的字,心里好像都有了寄托一样。待郑琰的态度也更和缓了些。

郑琰微微一笑,寻萧令娴与萧令妍说话去了。

萧令娴道:“将作那里给我的图还真是精细呢,阿娘必会开心的。阿琰费心了。”

郑琰道:“嗐,我又没出什么力,不过是搭了一回嘴。”

萧令妍道:“这一句话可值八品。”郑靖业把米源的儿子弄了个八品的官,两姐妹理所当然认为这是报酬。

郑琰也不解释,只与她们说些八卦,什么魏王家、晋王家都装修房子了,不知道淑妃要跟哪个住一类。萧令娴忽然扬一扬下巴:“看五娘,她也修葺屋室了,难不成燕王太妃还能去她那里住?没的添乱!”把老子看中的一个匠人给弄过去盖房子,害老子缺人手,只好找郑七讨人情。切~

八卦间,宫中传来赏赐,却是萧令先与徐莹为庶母迁居添陈设。

这个时候就是要刷刷存在感嘛!郑琰腹诽。

苗妃的人缘儿并不好,来的多半是些碍不过情面的诸王公主一类,朝臣什么的,就没来什么人。坐了一会儿,大家也就散了。

郑琰与两位长公主住在相反的反向,在门口分手,一往左、一往右,各带一队人马慢悠悠离开了。哪里的城区都有限速,此时虽无测速器,不用你说七十码,跑得太快了撞到人也不好。

时间还早,郑琰想去看看池外婆与池舅妈,瞅一眼她们过冬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便吩咐:“去外家。”

车子拐了个弯儿,车轮再次转动了起来。

郑琰闭目养神,寻思着明年与池脩之离京之后,家中交给叶远看个门还是能够办得到的。她陪嫁的屋子自有仆役看护,想来宰相女儿的私产,还没几个人敢染指。新置的铺子倒不用费心,她只坐收利息,不去经营。庄田有庄主照看,都是老手了。唔,新田庄真心难买,多的是零碎买的,她有些看不上,忽然明白为什么权贵们好夺人田园了,买的不趁手,手中正好有权,干脆去抢一抢!

要担心的只是玻璃作坊,自己不在京中坐镇,被人窃取了秘方要怎么办?交给娘家保管吗?又有点财务不清了。玻璃镜子的销量不小,市场还很大,被山寨了怎么办?等等等等。

正想着呢,车忽然就停了。郑琰睁开眼,不等她发话,陪侍在旁的阿崔就探头出去问:“怎么了?”驾车的何六是个老把式了,不应该犯低级错误。

外面何六的声气道:“一个小娘子冲了出来,挡在路中央。”

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仓皇而急促:“贵人救命!”

四下已经聚起了一些好事之徒和围观群众,京城百姓酷爱八卦。

郑琰不得不示意阿崔开口询问:“尔有何事,可诉于京兆,若是外地入京,则案归有司,奈何拦夫人车架?”有没有眼力见儿啊?

“妾万不得已,请夫人恕罪!”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带着哭腔,“不知夫人是谁!定能见到圣人娘子的!求夫人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

郑琰大奇:“把她带上来,什么孩子不孩子的,要是治病,给她些银钱。要是有别的事情,不要让她乱说才是。”发善心是一回事,万一这人是什么人弄来陷害的,又或者是有什么阴私之事,还是不要宣扬得人人都知道为好。不是她小心,是他爹办过小人事,那手段,跟这也差不多了。

阿崔机警地带着两个粗壮侍婢去把外面的女人给架了过来,女人一看这阵势先惊了,挣扎着高声道:“承庆郡王要杀我腹中骨肉!这是他的亲骨肉啊!夫人!”阿崔连忙拉着她道:“大嫂不要心急,慢慢说,你这样说得不明不白的,旁人听了去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