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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莹倒吸一口冷气:“让她把人放了!让京兆把状子撤下!把二娘给我看严了,不许她再出府!过了这一阵风声再说。”又急忙找萧复礼来商议。

萧复礼道:“二娘果然不能再出门——直到把规矩学全。京兆那里,我去办,”不满地看着莒国夫人,“事情出在你们府上,为何会闹得满城风雨?”

莒国夫人有苦说不出:“我这就回家让他们闭嘴。”

萧复礼道:“晚了!以后都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要再出事了!二娘年幼,你们劝着点儿。我这就去找京兆。还有,二娘,还是暂时禁足吧。”

萧复礼是愤怒的,二娘的行为是代表着皇室好吗?皇室公主的名声已经很糟糕了好吗?

徐莹心疼女儿,但也不能不顾娘家,只好同意:“也好。”

这事儿如果让郑靖业去善后,搞不好要把苦主儿子扔到教坊里什么的,伪称是年轻人贪花好色让家里人没找到,问苦主个讹告的罪。事情落在李神策手里,一定要把萧淑和削个满头包不可。现在让萧复礼去办,他只关了二娘,又把苦主送出京,再让京兆把这案给悄悄结了。

事情似乎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没想到神转折出现了——萧淑和死了。

真补刀党一直在行动,郑靖业指使李幼嘉在筹办婚礼的时候,把被萧二打残的宫女的亲戚给安排到她身边去了。这事儿两人谁都没告诉,就等着结果呢。

萧淑和整日乱跑的时候,跟的人也乱,此人未得靠前,待她被关,脾气变坏,动辄打骂。得势的侍女都拿不得势的做炮灰,令其上前服待。这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趁夜一把剪刀,捅完了还要放火烧哩。

当年宫婢都能挠花太子的脸,今年不过是谋杀一个长公主而已。

郑靖业那称不上善良的一生中坑害过许多人,萧淑和只能算是其中没费什么心力的一个。他老人家照样好吃好睡,心里还有些惋惜:“怎么这么利索?现在的小娘子脾气怎么都这么坏?”

李幼嘉作为忠实的补刀党,自然与郑靖业一条战线,跟着感叹:“是啊是啊,她的陪嫁钱还没花完,还没把那边儿搅个天翻地覆呢。啧,少了许多热闹啊。”

“有人知道吗?”

“那小娘子倒也聪明,还放了一把火,勉强能糊弄人眼。收敛的人不敢声张,悄悄报与我的。”长公主身份特殊,不但有专职治丧的人做先期准备,为表重视,萧复礼即刻让政事堂督办这件事情。李神策高傲、袁曼道古板,唯有李幼嘉圆滑,就摊上了这个差使,方便他“毁尸灭迹”。

郑靖业眯了眯眼:“我老啦,总不愿意见血,也不愿意诛连。不如为此女求个情,问她个伺候不周也就罢了——怎么长公主身边就只有一个人照顾呢?旁人都是死的吗?”

李幼嘉会意道:“如此不上心,实是可恶!”

郑靖业摸摸胡须:“我记得,这内里有好些都是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那岂不是良家女而非徐家婢?这个你要记得。”

李幼嘉嘿嘿一笑:“这是自然——恐怕,此事最后还要劳动池郎去决断哩。”

郑靖业也笑得嘿嘿的。

——这样的你们有资格抱怨人家小娘子脾气坏吗?

此外的甲乙丙丁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萧淑和称不上大奸大恶,但是她的存在就像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炸掉!这货的思维还跟正常人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事能做什么样的事不能做。论凶残,她甚至不及她那个太后娘,然而论常识的匮乏,她的战斗力绝对破表,你跟她讲道理基本讲不通,甚至道理都走不到她面前都被她那个溺爱女儿的娘给挡住了。遇上这么个人,咒她死吧,太过份,可她要是消失了,咳咳,也没什么人会抗议。

最伤心——或许是唯一伤心——的人就是徐莹了。噩耗是莒国夫人亲自入宫解释的,听到消息,徐莹像是被雷劈到了,惊得半晌没回过神儿来,吓得保慈宫的宫女宦官小心地围了上来,生怕她疯魔了。徐莹从入定状态里出来,紧接着就是不肯相信噩耗:“阿娘怎么能这样说二娘?她是孩子脾气了些,我已让她闭门思过,阿娘难道不能容一外孙女吗?”

莒国夫人哭道:“你醒醒啊!”二娘死了,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少了个胡来的孙媳妇是件好事,可死了个从小看到大的唯一外孙女儿,她也不好受。萧淑和只要不是莒国夫人的孙媳妇,凭她嫁给谁,凭她怎么花钱如流水、怎么养面首抢良家夫男,莒国夫人都会护着她。即便她是了,莒国夫人心里,也要考虑一下她是个没爹的孩子,不由宽容一二。

莒国夫人呜咽着解释:“昨天夜里,二娘睡着了,守夜的婢子误推了烛火…呜呜…我可怜的孩子啊!”

徐莹哪里禁得莒国夫人这等哭法,与莒国夫人抱头哭了个昏天黑地。母女二人哭完了,才想起细节来,比如尸身如何,比如丧礼如何,比如身后之事。

因为萧淑和的身份,又因为是萧淑和是在自己家里意外身亡的莒国夫人不好轻易开口。徐莹神经质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二娘的身后不能寒酸了!”

莒国夫人点头道:“这是自然。二娘是长公主,按制也寒酸不了。”

徐莹念叨了一回女儿的身后事,忽然又咬牙切齿了起来:“跟着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这一点莒国夫人是知道的,自从萧淑和被禁足,脾气就变得不好,侍女们都不太敢近前是真的。此时只能含糊道:“你息怒,不要气坏了自己,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办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 膈应

徐莹暗想母亲心疼自己正与自己心疼二娘一般,想到二娘,悲从中来,又是一套大哭。莒国夫人陪着哭了一回,眼睛哭得生疼,萧复礼救命来了。

萧复礼很是惆怅,萧淑和给他的童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不喜欢她,一点也不喜欢她,然而她走了,又像缺了点什么,萧淑和的存在感,委实太强。考虑到了徐莹的感受,也是为了防止徐莹再额外提出什么要求,萧复礼抢先一步把命令给发了下去,这才到保慈宫里来汇报。

徐莹看到萧复礼,又是一阵伤心:“阿元,二娘走了,我就只有你了——”

萧复礼心里一痛,虽然这个女人有时候不太讲道理,还会偏心,还时不时添点麻烦,但是看到徐莹如此憔悴,萧复礼也坚持不住了。徐莹待他还是不错的,也很关心他的起居,也很关心他的健康,只是囿于水平有限,无法处理好各种关系而已。

“阿娘,节哀。”

徐莹泣道:“这哀如何节得了?我的心已经死了一半了。”

萧复礼道:“逝者已矣,眼下还是把二娘的身后事办一办吧,您收泪,让二娘也走得安心些。我已让政事堂准备二娘的后事了,您看还有什么要添的?”

徐莹呆呆想了一会儿,莒国夫人看得略急,又不好开口,终于,徐莹想起来了:“二娘是出嫁女儿,也算不得早夭,只是她没有后嗣,这事情上就不太好看。”

萧复礼道:“可令徐氏子侄暂代,驸马还年轻,冒然过继,界时又生出亲子来,那才是二娘的儿子呢。否则这…有些乱啊,杞国公家里也不好处置呢。”

徐莹脑袋乱哄哄的:“二娘刚去,徐方又要做什么?”

莒国夫人暗暗叫苦,萧复礼已经道:“那就请您为二娘择一侄子权代吧。我再催促政事堂用心办。”

徐莹头脑昏昏胀胀的,点头道:“你也不要累着了,我…我去躺一会儿,二娘收敛好了,我…我再去看。”

萧复礼道:“您也保重,休息好了,到了日子,我陪您过去,咱们一块儿送她。”萧复礼有事要做,莒国夫人陪女儿休息,徐莹躺在床上死活也睡不着,躺着发呆。莒国夫人急也没有办法,她现在只求这件事情能够有个善了,心中把事情过了一遍:伺候的侍女已经拘管起来了,事情在第一时间上报了,尸身已经由收敛了。就差择个“孝(侄)子”举哀了。

萧复礼回到大正宫,李幼嘉就来向他汇报了:“平固长公主身后尚有遗泽,钱已经花了很多去,田庄等倒都还在。原本食封要收回的,现在已废食封,就是停发俸禄。此外,陪嫁的宫女倒都是良家子,断没有再留在徐家为奴的道理,应发还。还有公主府等。公主无后,业已封存。”

萧复礼道:“为安抚太后,这些东西先不收回,待徐方有子,也算是二娘的孩子。”

李幼嘉道:“臣的意思,先封存,若徐方有子,嫁妆给孩子,若徐方无子,则择近枝过继,直接给嗣子为宜。徐方是驸马,无论续弦还是纳妾,公主的嫁妆断没有交给旁人的道理。”

萧复礼道:“就这样办吧。”

李幼嘉见萧复礼情绪不高,难得地没有补刀,也不嫌自己大材小用,跑去治丧兼处理谋杀后遗症去了。李幼嘉、郑靖业知道是谋杀,凶手知道,收敛的人知道,旁人却不知道,为了把此事办成铁案,李幼嘉必须亲自督办。

且不说李幼嘉找了池脩之商议,止把“侍奉不周”的宫人杖二十,徒一年,萧复礼不太开心地出宫,去看钱氏了。

钱氏已经收到了萧淑和故去的消息,这消息是池春华带来的,她常被郑琰打发过来看钱氏。用郑琰的话说就是:“做人不在乎识字多少,多跟有智慧的人处一处有好处。”

钱氏低头掩口,小声啜泣着。她不太喜欢萧淑和,这熊孩子也在无意之中让钱氏膈应过许多回,但是为了儿子,钱氏都忍了。且觉萧淑和年幼,跟个孩子置气也不值当的,听到人没了,她很吃惊:“怎么会没有了?”还以为她会闹腾一辈子呢。

池春华道:“是呢,我也奇怪来的,”她见萧二见得少,很是鄙视这货没有智慧,然而人死为大,倒也不口出怨言,只说,“不知道保慈宫里有多伤心呢。”

萧复礼来的时候这两人正在嘀咕着,钱氏要怎么致奠才好呢。

看到池春华也在,萧复礼道:“你们说话呢?”

钱氏看着萧复礼眼圈红红的,问道:“是,阿池刚刚说,二娘…薨了?”

萧复礼叹道:“是呢。”钱氏洒下泪来:“恁年轻,忒可惜。”

萧复礼点头:“是。水火无情,我…心里不好受。”

池春华很同情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人死了,想起的就全进她的好。阿娘常在家中说起景宗,话里话外全是好,周王太妃偶尔会说——死鬼坑了我一回,转头又说,旁的时候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圣人与二娘十几年的兄妹,可忆之事太多了,心里难免空落落的。我们这些局外人来劝,也是隔靴搔痒,纵有难过,终比不过你们当事之人。你,总归想想还有这么些心疼你的人,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了。”

萧复礼努力回忆:“她小时候,那么大一点儿,”比了三尺左右,“还送我一枝花呢,那花真漂亮。她绣工一塌糊涂,做得也少,几乎不动针线,还是给我缝过一张帕子…”断断续续回忆了几个片段出来,努力找萧淑和的闪光点,找来找去,也就是“天真烂漫”四个字。

池春华无奈地看了钱氏一眼,低头扯着袖口:“我与二娘相处不多,她倒是个真性情,难怪你喜欢她。她去了,你好好办她的身后事,也是尽心了。太夫人还说想要致奠,又问礼仪,照我说,太夫人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去,也是一番心意,何必小心翼翼,又不欠谁什么。”

萧复礼十分心虚,他真不太喜欢萧淑和来的,转移话题道:“这…能劳动先生一趟么?”

池春华道:“成,我这就回去跟阿娘说,她本来不太想与徐家打交道的,不过…二娘是你妹子,当不碍的。你们母子说话,我回去啦,一时半会儿就回一消息过来。”

说完,拍拍裙摆,起身一礼,回去跟郑琰汇报去了。

钱氏看着池春华的背影,叹道:“他们家是厚道人啊。你既是夫人的学生,也要厚道,娘子失了亲女,你多孝顺她。”

“是。”萧复礼声音闷闷的,这个,两相比较,萧淑和还真没什么好形象啊。

母子二人无言相对而坐,池春华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没过一会儿,她就亲自跑回来:“阿娘说,到了致奠的时候,她先来接太夫人,再一道过去。”免得尴尬。钱氏与徐家,这关系也是略微妙的。

致奠的前一天,顾皇后提出,她也要跟着萧复礼一道去。萧复礼道:“也好,你是她嫂子,送她一程。她虽则任性,人已经去了,就不要计较这么多。”

顾皇后道:“圣人也说,我是她嫂子,为了圣人家里和睦,我也得大度。再者二娘一个小娘子,还没长大呢,有什么好计较的?倒是德妃,是不是也带她过去?当初她们表姐妹就处得好,叫人家送一程吧。”

萧复礼勉强道:“令德妃后至吧,次序不可乱。”

“哎。听说太夫人也要过去?老人家是厚道人。”

萧复礼牵起唇角:“这是自然。”

顾皇后会心一笑,帝后从宫中回来,宫里小道消息就是不但皇太后、帝皇、德妃去了,韩国夫人、荣安郡太夫人也去了,平固长公主的葬礼十分盛大。就有积年的老人小声讲古——都是些厚道人呐!当初平固长公主可是任性,荣安郡太夫人居昭仁殿偏殿的时候,与这位长公主打照面,都得陪着小心,都是些小事儿,可长公主那样不太在意的态度,啧。

不知怎地,这流言就传到了萧复礼的耳朵里——先是生气,下令封口。次后,心里也不得不犯一点嘀咕,对荣安郡太夫人无视的事情,平固是真做得出来啊。“我与二娘相处不多,她倒是个真性情”、“何必小心翼翼,又不欠谁什么。”、“听说太夫人也要过去?老人家是厚道人。”

萧复礼是个好人,萧淑和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许多人不乐意见到一个好人为个讨厌鬼伤神。后面见萧复礼的伤感少了许多,不知多少人额手称庆。

再者,大家对萧淑和之死也颇有怨言,死都不选时候,偏偏要在快过年的时候死,弄得大家过个年都要带着晦气。

池春华插完刀,没事人似的并没有跟郑琰说,这丫头胆子也大,倒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萧复礼每以师兄自居,对她颇为照拂,便是少时,也要抽时间到崇道堂去听几节课,与池春华相谈甚欢,池春华也认他这个师兄——大姐头有时候也想尝试一下软妹待遇。萧淑和在宫中跋扈,池春华没少听到萧淑和又占萧复礼便宜,或者给萧复礼添麻烦一类的传闻,更兼见面的时候对萧淑和也没好感,早把这人记黑名单上了。

长公主又如何?池春华自己的出身也不低啊!谁稀罕对个破公主讨好奉承啊?

郑琰不久就知道了补刀全过程——钱氏那里的人是她找的,身契虽然给了钱氏,表示自己放手了,一丝香火情总是在的。郑琰自己就是个会下黑手的人,一听就知道闺女凶残了,把人拎来道:“你这又是做什么?把人当傻子么?”

第四百五十章 皇太后被气昏了

池春华不服气地道:“我就是看不惯圣人为她伤神,小时候她没少借着皇太后亲女的身份压着圣人好吗?对太夫人也是,好歹是长辈啊,那么好的人,她想搭理了就说两句,还不很恭敬,不想搭理了,连招呼都不打。圣人和太夫人都是实在人,让着她罢了,忒欺负人!”

郑琰祭起杜氏亲传铁砂掌,一巴掌拍了过去:“你懂什么?这是阿元母子最可贵的地方,虽则未必喜欢,总还有一丝情面。做圣人的,本就有些孤单,再养成个决绝的性子,你要他自己把自己冷死吗?你记住了,只要阿元做事不因私废公,他有情义就是好事。你要为他出头,也不要总用阴的。”

“我知道,这不是看圣人难过,不好意思说得太过吗?”

“你还知道什么叫太过?学会因势利导才好。看看娘子,什么也没亲口说出来。”

池春华眼珠子一转:“我明白了。世人不说趋炎附势,总是会审时度势啊。可总这样也不好,太小家子气了,器小量窄,难成大格局,纵成事,也误事。”

又嘀咕:“为了她这一件事,圣人许多正事都耽误了。阿爹的条陈都只跟圣人讲了一半又被打断了。”

“大人的事情,你就别操心啦~”

“才不!阿娘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在阿翁书房议事了。”

“哟,你心气还不小。”

“阿昭是个呆子,我得有些作为才好啊~”

“呸!手都拉上了,他还呆?你还在做梦呢!蒋家旁人不好说,他爹与他亲伯父,绝不是呆子,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不呆的。”

池春华红着脸跑掉了。

池春华的消息也挺准确的,池脩之确实在做条陈,说的是学校与科考之事。虽然人民群众有读书识字的迫切愿望,但是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高素质的人还是不太多的:“多出自缙绅之家。”

萧复礼比较乐观一点:“寒士终究越来越多了。”

池脩之对此也持赞同意见:“还是慢慢来吧,做官这种事,忽然来了许多生手,于国不利啊。本朝开国之初,好些将门粗人立朝,笑话倒闹了一堆。”

萧复礼道:“然则世家,终究有些拘泥。”

“正是,世人皆非十全十美,圣人用人,扬长避短就是最好了。”

萧淑和的葬礼大头已经过去了,只剩些后续,君臣二人心态都比较轻松在地大正宫里聊着天儿。萧复礼对于人才的培养十分用心,他也读书,也去学校看过。对于池脩之的官方广办学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怕花钱,这是有益的事情,只怕,没有那么多的钱花。”

池脩之道:“有钱就照有钱的办法来办,没钱就照没钱的办法来办。崇道堂读书的都是什么人?奴婢也吃饭、百姓也吃饭、官员也吃饭、圣人也吃饭,都是吃饭,都是活命,吃的东西会一样吗?读书亦然。臣幼时吃的不如现在,也长到这么大。”

萧复礼道:“先生办学将有十年,才出来那么十几个人,天下之大,还是缺人。”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圣人欲有成就,五十年犹嫌短,万毋操之过急。”

萧复礼挠挠桌子,意识到池脩之还坐在对面,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好,等就等,我…好好吃饭,好好活长些。”

“圣人祖先,皆是长寿之人,何必担心寿数?”

萧复礼不好意思地笑了,君臣和谐之时,外面见了鬼似的跑进来俩小宦官:“圣人,大事不好了,皇太后被气昏了。”

池脩之道:“圣人速去,臣告退。”正思如何打听消息,没走出大正宫,又被萧复礼给叫了过来:“有事要劳尚书。”

原来,徐莹哭完女儿,静了几天复又想起伺候过她女儿的人,把人叫来:“为何二娘身边只有一人?其余人呢?都死了吗?”

守夜之人名为三娘的道:“回皇太后,长公主暴戾,她们都不敢近前,我已经值了四天的夜了。”

徐莹气得发昏:“竟有这等事!”一叠声要把其余人问罪,被出卖的人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三娘。

三娘昂首道:“正巧了,方便了我!”她当着徐莹的面,说了怎么把人家闺女给捅了,“这等暴戾之人,死了正好。我等皆是良家子,入宫服役是本份。被打杀却不是本份!我等可不是奴婢,便是圣人、是娘子,也不能恣意残虐百姓!”她开始是想隐瞒的,不过被敲了几板子之后觉得,憋在心里太不舒坦!

言毕,触柱,未亡。

她要是死了倒好了,这一没死,还痛快地招供了,这事就闹大了。徐莹恨不得把三娘亲戚九族全生啃了,萧复礼却不能答应——这不合律法,他说理又说不了徐莹,只好让池脩之去。

池脩之很严肃地告诉徐莹——

法律上没有官民相殴有什么不同,讲究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在判决上,是平等的。只是在执行的过程中,权贵们可以“八议”,庶民没有。法律上只有良、贱之别,也许良民里也分个三六九等,但是,大致上身份相当。杀人,只要不是杀的皇帝,罪止及自身。诛连之罪,向来为人所诟病。哪怕不得已而用之,也不是都杀掉,还要分辨一下,多半是流放,还有一小部分会无罪释放——这,就是律法。

朝臣们也坚持这一判决,这是非常难得的,虽然法律是一回事儿,通常,这里面如果涉及权贵,还是会重判那么一点的。眼下萧淑和虽然讨厌,众人却没有一个希望在这个内情被揭发的时候,公然袒护凶手——包括郑靖业。

大家都不惧得罪一个没什么力量的皇太后,更不惧一个已经乱七八糟的杞国公府,却必须思考一点:暗中来的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必须惩罚,否则就是纵容,这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所以,根本没有人提出“是平固长公主有错在先”。

池脩之还受命亲自判了三娘斩刑,家人倒是没有连累。

徐莹病倒了,从此不出保慈宫,只看着二娘的遗物发呆。只有萧复礼,又或者是徐欢等人过来的时候,才能打叠起精神说几句话来,脾气也越发古怪了起来。

皇太后病了,对国家大事并无影响,连小事也没什么影响。因平固长公主一案,又引出了一个问题——随公主出嫁之宫人的身份问题及其服役年限与到期后之归属。延伸下去,就是随嫁宫人服役到期之后,就意味着分配给公主的使唤人手统统没了,需要对公主进行补偿——这要怎么办?

宫女是良家子,在宫里做服侍人的工作完全没问题,但是一旦随着公主出宫了,再让她们“操持贱役”就不可以了。此外,还有顾皇后向萧复礼提出的:“公主长与宫中,与宫婢朝夕相处,一朝出降,宫人不得相随,其情何堪?又新配之奴婢从何而来?”

对于这个问题,最简单的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分拨奴婢了。然而宫中已经没有奴婢出身的宫女了,如果要分拨,要考虑到公主的感受,最好是从小带到大的,那宫中就要再次接收奴婢。“没官之奴婢,或心存怨恨,窥视帝视,是重蹈平固之复辙。”

问题虽然复杂,鉴于目前宫中一个公主也没有,倒不是很急迫,可以“缓缓商议”。新年将至,这样并不着急的问题就留到年后再讨论吧。

新年很快就到了,除了宫中与杞国公家,其他地方一切照旧,甚至还添了几分欢喜。城里的爆竹放得震天响,新春三日,照例是灯火不禁的。京中家家饮宴,处处高歌。

保慈宫里固然气氛压抑,大正宫里也受到了影响。萧复礼在多方开解之下,去萧淑和的去世纠结之情渐去,至新春就脱下了素服,换上了礼服,宫中的着装风格跟着他走,年前着颜色素淡的衣服,新年大宴一开始,就花枝招展的出来了,然后一直招展下去。哪怕是徐欢,也要服色艳丽,她品级还高,首饰还多。

徐莹本该出现在上首,然而坐不多会儿,她看着底下萧复礼的一群妻妾,想到二娘本也该出现在这里的,心如刀绞,一刻也坐不下去,推说头疼,要回去休息。萧复礼起身亲自把她送上了凤舆,自己却留了下来——下面还有一些仪式需要皇帝亲自参与。

顾皇后心里舒了一口气,她称得上是一个样样周到的女子,心智年龄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成熟,现在的心理压力也挺大的。她手边儿坐着的就是夏美人,夏美人身边还带着快两岁的皇长子。皇长子身体有些弱,危危险险活到了快两岁,为了让他能够健康成长,萧复礼为他取名阿松,希其松龄鹤寿。小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萧复礼纵使不过于亲近阿松,却也忍不住会把柔和的目光往他身上放。

夏美人对面是德妃,德妃渐渐长开,也许是经历的原因,性格并不像皇太后那样爽朗,另有一种温柔的样子。萧复礼努力对德妃保持着距离,却又因为皇太后的面子,以及德妃自己确实表现得并不讨厌,而渐渐破去了些冷漠的外壳。

德妃下面的楚美人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五月前后就要生产。顾皇后看得眼热,急忙别开了眼去。蒋美人坐在夏美人下手,她倒是没有身孕,可是万事不操心的,总觉得她比自己活得轻松,人也显年轻。韦美人是这些人里最衰的一下,不声不响地坐在楚美人下手。

再远些就是诸王了、公主了,朝臣们的新宴要在明天以后再领,今天大家也要回家跟家人团聚。徐莹走了之后,气氛明显好了不少,承庆郡王一脉略尴尬,其他人都挺欢快的。

第四百五十一章 文凭+公务员考试

因萧复礼情绪不高,大家都想法子逗他开心。顾皇后发现,他与襄南长公主说话的时候最多。萧复礼与两位长公主的感情都称不上太好,以顾皇后的标准来看,平固自是跋扈,襄南也只是比平固好些——用世家的眼光来看,萧家公主少有合格的。

庆林大长公主不由撇撇嘴,阿元到底是年轻心软,又看一眼顾皇后,这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顾皇后察觉了庆林大长公主的目光,微微点了一下头,又把脊背挺直。庆林大长公主举杯,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皇后与当年夏皇后倒是真像——如果一直无子,估计会更像吧。

庆林大长公主与夏皇后感情不错,夏皇后无所出,把庆林当女儿似地养,以慰膝下荒凉。这样的顾皇后让庆林大长公主蓦地心软了:“我可真是老了,总是想些以前的事儿。”

正旦,臣子们要上表祝贺皇帝,藩属亦要朝见,皇帝要登上城楼展示一下自己,都是些热闹事儿。这一回狄使来的不是马骏,而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使者,过去的一年里,双方没有出现什么大矛盾,这一回见面也算是和气了。

边境安宁,内部连皇太后都暂时歇菜了——虽然她经常性地突然摆出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样子离席——平静的生活显得那么地美好。

当然,也有不开心的,不开心的一般都是母亲。

正值新春来临之际,郑琰有了所有家有少女的母亲一样的烦恼——担心女儿被臭小子占了便宜。过年嘛,蒋照也得了假,努力地在池家大门口、出行的路上晃悠着,制造偶遇。

郑琰对此颇为愤怒:“傻丫头还说他老实,我一天能见他八回从身边过去,他老实到哪里去了?”

池脩之咳嗽一声,这事儿他也干过,还是顺着郑琰的话说:“蒋氏也是名门,怎么这小子这般无礼?如果轻浮,咱们闺女可不能轻易给了他。”

“小两口儿感情好倒没什么,我只担心咱们那个会被人哄了的丫头,夫妻过日子不用计较那么多,待嫁了过去,邺侯家人口算简单,又与咱们熟悉倒不会太难。然而蒋氏家大业大,蒋睿又是过继之子,还有亲生父母,这家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春华能应付得来么?”

池脩之道:“这你不须过于担心,她尽够了,”春华不及郑琰小时候那样透彻,但是面临的问题也没有郑琰那样严重,“你让她与荣安郡太夫人多相处,这很好,你我平日也提点了她许多,你最不安的,无过于咱们家人口简单,蒋氏人口多,两处不一样,恐她不适而已。”

“就是。同样的事情,在这里能做,在那里就不能做。做人女儿与做人儿媳本就不一样,阿宝再宽容,也是婆婆。”

池脩之摸摸唇上两撇小胡子,犹豫道:“或者,把她送到岳母面前承欢如何?那里毕竟人口多,家虽和睦,却是千人千面,又有三娘,你少时就是她教导的。”

郑琰一合掌:“这样也好!过了节,我就寻阿娘帮这个忙,”又叹道,“我已老大,却又令父母操心,实是罪过。”

池脩之伸手抓着郑琰的手:“你待春华之心如何,岳父岳母待你之心便如何。是宁愿自己累些,也不想孩子有丝毫不适的。”

“果然如此,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自觉待父母已算孝顺,足令父母安心,不意有了这几个孩子之后才发现竟是远远不够的,真能担一辈子的心,”又推推池脩之,“待年节一过,你看看部里的卷宗,把那斗讼纷争、种种不合诸如此类的卷宗给调了来,让孩子们多看看。都长大了,是该知道些人情世故的时候了。”

池脩之笑道:“大妙!”决定把那什么阴谋诡计啦,家族争讼啦等等等等都拿出来,让儿女认清社会黑暗面。尤其是春华,嫁到世家,虽然邺侯家是不错,蒋氏大族难免会有其他的事情。

郑琰又在一旁琢磨上了:“我就奇了怪了,难道是我讲的还不够透彻吗?怎么就养成她那么个…天真的性子了?”父母看子女,总是纯真可爱的。

池脩之道:“在学堂里,有些东西终究是讲不太深的。这样已经很好啦,有那么多差不多的小娘子、小郎君一处,真是‘物竞天择,披沙拣金’,她能过得滋润,也不独因是山长的女儿。近来又有岳父提点,不会差的。”

“那史书,还是要给她细细讲解才好。”

池脩之道:“春华尚未及笄,纵使及笄,也不要很快嫁出去,年纪小,容易处事不周,多养两年,养得底气足了,可当风雨了,再让她过门。也可趁此机会多看看蒋昭其人,若可,则嫁,不可,我也不是古板之人。”

郑琰道:“正是正是,年幼出嫁,身子骨还没长好呢。春华不成婚,长生就要跟着推迟,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婚了对身子也不好。”

池脩之道:“长生这两年把县试、郡试都考了,我琢磨着,该让他出仕了。”

郑琰奇道:“现在?难道是亲卫?他学得倒是不错,可不继续学,我…我本想让他过了州试,再作打算的。”

“你是想让他考一考?这又不冲突,谁说过已经出仕了的就不能再考了么?先前是皇太后的关系,又恐耽误长生的学业,这才没有让他去圣人身边。亲卫还有轮值,他已经学了这么些年,也自律,是时候了。”

郑琰皱眉道:“我总觉得他学得还少呢。且,圣人的课也停了,改为三日听一次。”

“可见能学的东西也就这么些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又不是让他不学了。”

郑琰想了一想,确实,这不是她认知里的已经定了型的科举制度,更像是文凭+公务员考试。倒也可以:“先说了,他二十岁前,必得把州试给我过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放心,我想他也是作此打算的。长生今年十三,圣人跟前呆上三、五年,就是正式任职。届时,怎么官做不得?我想令他各衙都知道一些,也做一回中书舍人才好。”

郑琰有些得意地道:“那是,我儿子!”

池脩之道:“当然啦,长生生得又好,嘿嘿。”长相上佳的人,总是占便宜的。可以预见,儿子出去蹓一圈儿,得有多少人嫉妒夏寔下手快。又冷下脸来道:“可惜女婿太呆!”

郑琰道:“我看他不呆,入仕至今,你看他出过差错么?或许不是顶尖,却也长于庶务。”

池脩之哼唧道:“咱儿子样样好,给人家作脸,弄个女婿不如儿子,亏大了。”

“听你这样说,倒是想儿子不如人啦?”

“唉唉,不要说歪理,我是想儿子女婿都好的。”

蒋昭人算不错啦,顾益纯看过的人,评价就是:锐意不足,守成有余,恰可作一太平宰。让他跟魏静渊、郑靖业似的,必须有难度,对比其他人,也坏不了事儿。

郑琰与池脩之胡搅蛮缠一会儿,又与池脩之商议:“春华今年及笄,可要好好筹划。”

池脩之卷起袖子:“及笄三加,旁的不好说,簪子我来做,”言罢促狭地对郑琰眨眨眼睛,“我发誓一生为夫人刻簪子,于今只为别的女人做此一物,夫人不会罚我罢?”

被郑琰暴打一顿。而后乖乖地与郑琰参详起及笄礼的宾客人选来,共计有虞国夫人、安康大长公主、瑞丰大长公主、李神策之妻、李幼嘉之妻等数人,只还没定到底是谁,欲在往熙山之前就下帖。又有赞者,亦欲邀名门淑女为之。

池春华的父母为她考虑周全,天下其他的父母也是一样的。

虞国夫人新年过后没两天,就借庆林大长公主为介绍,登门拜访起邢国夫人杜氏来了。

彼时池春华正在外祖母跟前说笑,闻听有人过来,起身一理裙摆:“虞国夫人因大长公主而来,只恐有些长辈的事情。”

赵氏笑道:“虞国夫人算来也算是有渊源的,且大长公主实不是家里的外人,纵要避开,也要先请了安再避。”她如今升做人家婆婆,也有了孙子,只在杜氏下手坐着,位置与方氏相对。

池春华答应一声,乖乖等庆林大长公主与虞国夫人进来,与郑家小辈们一起,敛衽一礼。主客相见毕,各寒暄数语,庆林大长公主笑道:“春华也来了?”

春华笑道:“是呢,阿娘让我来代母尽孝。”

庆林大长公主对杜氏道:“乍一见她,我倒恍惚了,仿佛看到阿琰还没出嫁时的样子。”

杜氏道:“我是生生被这些小混蛋给催老的。”

春华道:“阿娘也是这么说来的,”又复一礼,“那我躲远点儿,您就不觉得日子过得快啦,”伸手就拉起了旁边的李莞,“阿嫂,咱们都躲远点儿罢。”赵氏等带着年轻人笑吟吟地离去了。

虞国夫人看到池春华的笑颜,心中实是一惊,生委实好看,又极有眼色,蒋氏倒是得一佳妇。

庆林大长公主对杜氏道:“你真是好命,儿孙绕膝,竟是不用你耗神的。”

杜氏道:“这些年倒好些了,也是大事没有小事不少的。再往前数,也是忧心忡忡的。儿子娶了,想孙子。女儿嫁了,又担心她过得不好。”

虞国夫人道:“正是,总有操不完的心。先时想,他们能嫁娶得宜,有旁人操心了,我就可闲下来了,如今一看,却是又添新愁。”

杜氏道:“你们家又哪里有什么要愁的了?”

庆林大长公主道:“休要假做不知,她愁什么,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今日我们来,实是有事要请你帮忙的。”

杜氏讶道:“我都黄土埋了半截儿了,还能有什么用处?要是说旁的事情,我们相公也已休致,不过是个教书的糟老头子,也不顶用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将来好做皇后

“不是说这个…”庆林大长公主止住了话头,左右看看,虞国夫人脸上也露出些尴尬与焦急之色来。

杜氏越发糊涂了:“还真有大事?”

虞国夫人道:“我是来求夫人救命来了。”

杜氏大惊:“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