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江城笑容明净,“公主殿下,请您原谅,一则我不知道您的喜好,二则么,我就要到嘉州和我阿父阿母团聚,心情明媚如春,便想穿这碧绿青翠的颜色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语气轻快,“公主殿下莫怪,我真是太高兴了,所以想把春天穿在身上啊。”

任江城和庾涵的年龄差不多大,稚气尚存,她说“想把春天穿在身上的”的时候,更是非常的孩子气。可笑,却也有几分可爱。

乐康公主的脸色和缓多了。

眼前这女郎没有半分传言中觊觎她宝贝儿子庾涛的意思,又对父母有着孺慕之思,令她很满意。

“你很想念你阿父阿母,对么?”乐康公主问道。

任江城正要回答她的话,眼角余光却扫到柱子旁边出现一个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身影,不由的呆了呆。

这里怎么会有男人呢?虽然风气比较开放,年轻男女并非完全不能见面,可这是在乐康公主面前,她貌似有些古板,很守规矩的…

乐康公主觉察到任江城的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十三郎。”乐康公主脸上有了笑意。

庾涵站起身叫了声“表兄”,喜滋滋的笑。

庾清心头紧了紧,缓缓站起身,优雅的行了一礼,“表兄。”

原来是乐康公主的亲戚啊。

任江城有点儿明白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年轻男子了。

庾清和庾涵都站起来了,她自然也不好坐着,也站起身来。

被乐康公主呼为十三郎的郎君向前行礼,“拜见姨母。”

“姨母,那就是说,他的母亲和乐康公主是姐妹,所以他和庾涛一样,是公主的儿子。”任江城想道。

他叫庾清“五娘”,是时下中规中矩的称呼。对庾涵却不是以排行称呼,而是叫“阿敏”,应该是庾涵的小名了。

亲近还是疏远,一听便能听出来。

任江城默默行了一礼,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郎君。

十三郎默默还了一礼,同样没有开口。

乐康公主方才在任家众人面前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现在便随和多了,为他们引见,“八娘,这是桓家的十三郎。”“十三郎,这是刺史府的八娘。”

任江城和桓广阳重又见了礼。

“八娘是位有见识的女郎。”乐康公主微笑把任江城方才的话大略说了说,“…让人想不到呢,十几岁的女郎,有这样的胸襟气魄。”

桓广阳目光落到任江城稚嫩美丽的面庞上,嘴角轻轻勾了勾。

她当然有胸襟气魄了,不然怎么会…

“所以想把春天穿在身上啊”,耳旁似乎又响起少女那清脆娇柔的声音,桓广阳嘴角又勾了勾,笑意愈浓。

第17章017

见礼之后重新落座,庾清、庾涵依旧坐在乐康公主身边,任江城和桓广阳却一左一右坐在了下首。

很多贵族人家现在已经在用椅子了,乐康公主守旧,依旧是席地而坐。

正坐是一种坐着的人很难受但是旁观的人会觉得很好看的坐姿。任江城不经意间看过去,只见自己对面的玉面郎君宽袍大袖,雍容端凝,虽然是坐着的,却给人以挺拔如竹之感,再配上那张澄澈明悦的清隽面庞,堪称完美。

“桓十三郎长的很好看,养眼啊。”任江城心情愉悦。

婢女捧上茗汁。

茗汁也就是茶水了。任江城闻着茶香便觉不凡,举起杯子品尝后,更觉香气浓郁,滋味鲜嫩,浓郁回甘,非寻常茶水可比。

“十三郎今天竟会想起来看望姨母。”乐康公主道。

“表兄很少来看阿母的。”庾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她是乐康公主的爱女,可是人多的时候也是很害羞的。现在人少,且大都是她的亲人,便活泼起来了。

庾清美目流盼,“表兄是极敬爱伯母的,从前来的少,定是因为事情太多了,公务繁忙。今天么…”她含笑往桓广阳坐着的方向望了一眼,柔声道:“大概表兄事情略少,能抽开身了,便忙中偷闲,来向伯母请安了。”

乐康公主端庄面庞上泛起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五娘好似比我做姨母的还了解十三郎呢。”

任江城安安静静的饮用茗汁,心里偷偷乐了乐。乐康公主奇怪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外甥,结果正主没开口,庾清倒替他解释起来了。唉,桓十三长成那个样子,女郎会喜欢他真是毫不希奇,可是庾五娘,你好像有点心急冒进了啊…

任江城举起茶杯抿了两口,惬意的咪起了眼睛。

这茶的味道真是太好了,而且形状如花,赏心悦目。

庾清笑道:“哪里,我一知半解的,伯母才是最明白表兄的。姨甥之间,原和外人不同。”说着话,她又忍不住看向桓十三郎。其实她知道乐康公主既不喜欢女郎们偷窥她的儿子,也不喜欢女郎们爱慕她的外甥,可桓十三郎实在太出色了,好像会发光似的,她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过去了…

桓广阳慢条斯理的品饮茗汁,对她们几个人的话,恍若无闻。

他的手和脸一样白皙,手指细长优美,和他手中的湖窑冰瓷相映生辉。

庾清得不到他任何回馈,睫毛闪了闪,垂下了眼睛。

庾涵笑吟吟问着任江城,“八娘,这茗汁的滋味你可喜欢?”任江城转过头,见庾涵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脸期待,不由的低头看了看,“这茗汁…”看庾涵的神色,眼前这应该是很好的茶水吧?

“八娘喝过这样的茗汁么?可知是什么?”庾清笑问。

她笑容很明媚,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不止没有笑意,还带着丝讥讽。仿佛在说,这样难得的茗汁你喝过么?见识过么?不知道是什么吧?

“八娘你知道么?”庾涵殷勤的伸长了脖子。

任江城又低头看了看,见外形漂亮、像银器又似美玉的湖窑冰瓷茶盏中,茶叶好看得像花一样,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蒙顶石花?”

庾涵登时笑弯了眉眼,“八娘果然不俗。”回身喜滋滋看向乐康公主,撒娇的道:“阿母,用这样的茗汁招待八娘这样的客人,方才相宜,对不对?”乐康公主溺爱摸摸庾涵的头,“相宜,很相宜。”

任江城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猜对了。

蒙顶石花号称人间第一茶,产于蒙顶山中,造型自然美观,形似花,又如雀舌,所产春茶不过数斤,为数不多,极其珍贵。这样的名茶是拿着钱想买也买不着的,任江城以前根本没有喝过,今天能猜出来也是纯蒙,所幸蒙对了。

庾清神色惊讶,“八娘在家中时常品饮蒙顶石花么?怎地如此熟悉?”

任江城微晒,“蒙顶石花产量极少,刺史府中哪里能见得到?我从没喝过,不过闻名已久,见它形状如花,胡乱猜上一猜罢了。”

“原来八娘是胡乱猜的么?”庾清嫣然,“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任江城自然而然的接上,“我曰,知道的便大胆的说,不知道的便大胆的蒙。”

“噗…”庾涵一口茶水喷出来,笑的前仰后合,“知道的便大胆的说,不知道的便大胆的蒙…嘻嘻…”

乐康公主肃穆的面庞上也露出笑意。

“八娘你…”庾清大为气恼。

桓广阳把玩着手中的湖窑冰瓷杯,微笑看了任江城一眼。

任家这位八娘,真的是…很与众不同啊…

“八娘子和令尊任将军一样,都是快人快语。”他缓缓说道。

乐康公主大为惊讶,抬头上下打量他。

庾涵扬眉,“咦”了一声。

庾清忍了又忍,还是脸色大变。十三郎向来少言,便是在桓家、庾家以至宫城的宴会之上都经常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可他今天说话了,说的是任八娘和她的父亲…

乐康公主忽想起一件事,道:“八娘,你得谢谢十三郎呢,令尊令堂给你的信函,是十三郎从嘉州替你带回来的。”

任江城作恍然大悟状,“我听祖父说过这件事啊。可是我太迟钝了,方才已知道是桓家的郎君,竟没想到这一点。”她客气的离席致谢,“有劳桓郎君,八娘感激不尽。”

桓广阳离席还礼,“举手之劳,八娘子言重了。”

说着客气话,桓广阳嘴角上扬,似笑非笑。这位八娘子何等聪慧,哪里会是没想到这一点。她是想避嫌吧?当着乐康公主的面,不愿表示出一丝一毫对年轻郎君的殷勤之意。虽然有些话说的似乎很张扬,其实却是谨言慎行。

既然提到了信函的事情,任江城出于礼貌,少不了要问问任平生、范氏、陵江王等人的情形。出人意料的是,桓广阳告诉她,“陵江王殿下玉体安康,令尊令堂,我并没见过。”他是受了陵江王的托付,和任平生、范氏夫妇,没打过照面儿。任平生的性情脾气,是他从陵江王口中听到的。

“如此。”任江城怅然,“本以为能问问我阿父阿母的近况…”

乐康公主一颗慈母心被触动了,声音柔和了许多,“八娘很想见到你阿父阿母,对么?”

任江城温顺的点头,“是,很想很想。”

乐康公主神色更加慈和。

庾涵热心的出着主意,“八娘你想念阿父阿母,便去嘉州好了。”出过主意后却又懊悔,“可是,我要回京城了,以后咱们便见不着面了啊。”乐康公主纳闷,“阿敏,你和八娘今天是第几回见面啊?”庾涵不好意思了,小声嘀咕,“虽然是头回见面,可是,我和八娘很投缘…”

乐康公主不禁一笑。

任江城大为感动,许诺道:“以后我会去京城开开眼界的,到时候一定去看你。”

庾涵便高兴了,“一言为定啊,你可不许忘了!”

一名童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庾清眼尖,蹙眉道:“那是伯父的书童阿布吧?他在做什么?”乐康公主随意的瞅了一眼,“阿布总是这样的,说也说不改。带过来吧,莫吓着他。”婢女忙答应了,过去将那名叫阿布的童儿带了过来。这童儿才五六岁,头上梳着两个冲天辫,满脸稚气,过来行了个礼,奶声奶气的道:“将军命阿布来请十三郎。”

乐康公主问:“将军现在哪里?”

阿布忽闪着大眼睛,“将军命阿布来请十三郎…”

庾涵好奇的问他,“阿布,你不是就会这一句话吧?”

阿布甜甜笑,样子天真可爱,“将军就教了阿布这一句呀。”

乐康公主叹了口气,“也不知将军是怎么想的,放着多少仆从不用,偏要用这小童儿。听听,连个话也说不清楚。”想想安东将军这怪脾气,不由的摇头。

任江城在旁看的很是稀奇。

桓广阳施施然站起身,“姨丈见招,原来不是这里。”

乐康公主失笑,“我说今天怎么会见着你呢。是你姨父命人叫你,却没说清楚地方,所以你才会到了这里,对不对?”

桓广阳微笑躬身,“姨母,儿告辞。”

“去吧。”乐康公主挥挥手。

桓广阳告辞离去,颀长清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第18章018

庾清和乐康公主、庾涵一起目送他远去。

乐康公主神色慈爱,庾涵是小妹妹看到自家兄长的欢欣和喜悦,庾清目光中却有着难言的迷惘惆怅之意。

今天乐康公主邀请的客人很多,有些她亲自接见了,有些却还没有。

方才桓十三郎在,婢女便没敢拿这样的事过来打扰。他走了之后,方才过来请示,“公主殿下,吕别驾之妻方氏和几位女郎正在外面候着,还有韩县令、曲司盐的女眷…”乐康公主面有倦色,淡声道:“一盏茶之后,让她们一起进来。”婢女恭敬的俯身,“是,公主殿下。”

任江城忖度着乐康公主应该没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了,况且自己继续留下来也多有不便,道:“听闻公主殿下府邸之中有许多奇花异卉,若能一饱眼福,是八娘的荣幸。”庾涵是极少出来走动的,听到任江城说想看花,她心痒痒了,“阿母,我也要去。”庾涵身子一向不大好,大夫是嘱咐过要多走动多玩耍的,方于身体有益,乐康公主自然满口答应,“阿敏去吧,好好玩。”

庾清立即道:“我陪阿敏一起。”

乐康公主并无异议,交待她们多带婢女,凡事小心。庾涵和庾清答应得痛快极了,“您放心。”

任江城和庾氏姐妹一起辞了乐康公主出来后不久,便遇上了吕别驾之妻方氏,和吕虹、吕霓姐妹。

任江城是一行三人,方氏和吕虹、吕霓也是一行三人,不过庾涵很娇贵,但凡出门便有数十名婢女跟随服侍,所以任江城这一行人比吕家这母女三人神气多了。

庾涵居中,任江城和庾清一左一右陪着她,庾涵脸上挂着快活的笑容。

吕霓见到任江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任八娘你怎地没有和三娘六娘她们在一起?是她们嫌丢人,不屑于你为伍么?”

她没有见过庾涵,并不知道这是乐康公主的宝贝女儿,便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现在她眼里只有任江城,只想痛痛快快折侮任江城,发泄她的怒火。

庾涵气得涨红了小脸。

方氏和吕虹都不好意思,方氏小声斥责道:“二娘,不许无礼!”吕虹忙笑着说道:“吕家和任家是通家之好,二娘你又和八娘差不多大,平时一起玩惯了,说起话来便口没遮拦,太随意了些。知道的你这是在和八娘开玩笑,不知道的又会怎么想?二妹妹,不许再这样了。”歉疚的看着任江城,脸上发烧,“我二妹妹言语唐突,我代她赔罪,八娘不要怪她。”

任江城微微笑了笑。

这吕霓可是和任淑贞一起逼得她差点掉下山坡的狠角色呢,不光做事狠,嘴皮子也缺德,在路上遇到不假思索便骂起人来了。不要怪她?我又不是圣人,哪里能做得到。

吕虹一心想息事宁人,偏偏吕霓不领她的情,声音更高了,“和她开玩笑?她也配?”

庾涵气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欺负八娘,她欺负八娘…”

庾清忙拿出手帕轻柔的替她拭泪,嗔怪道:“被欺负的是八娘,阿敏你哭什么啊?”

庾涵哽咽,“我替八娘不平…”

任江城心中一阵感动。乐康公主这位宝贝女儿生的有几分瘦弱,心地却很善良啊。

她握住庾涵娇小的手掌以示安慰,斜睇吕霓,神情傲慢,“我三姐姐六姐姐不和我在一起,便是不屑与我为伍么?若真的如你所言,庾家这两位身份尊贵的女郎又怎会和我并肩同行?是她们分辨不出真假善恶呢,还是她们自苦堕落,愿意和我同流合污?”

“庾…庾家的女郎?”吕霓张口结舌。

她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这没出息不争气简直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任家八娘,竟然能入得庾家女郎的法眼,和她这般亲呢…宣州城中多少名门淑女,想见庾家女郎一面都是不行的啊…

方氏和吕虹也露出吃惊的神色。

这母女二人反应还算快,一面向庾清、庾涵姐妹行礼问好,一面向任江城道歉,“…全怪我家二娘出言无状。”庾涵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不会开口训人、骂人,发泄不出来,庾清不由的心中着急,“公主溺爱阿敏,若知她委屈得要哭,吕家自是无甚好处,只怕会连累得我也被公主厌弃…”她皱皱眉头,有了主意,附在庾涵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庾涵略显苍白的面庞上现出喜色,“真的么?可以这样么?”庾清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我姐妹二人和任家八娘子在一处呢,吕二娘方才那般说八娘,和指着你我的鼻子责骂有何区别?这事若被伯母得知,定会处置吕二娘。八娘这个气,也便没有白受。”庾涵大力点头,“就是!”庾清微笑,“那可不许再伤心难过了啊。”庾涵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庾清叫过身后一名叫阿叶的婢女,“去见公主,把方才的事如实禀告,一句话不许添,一句话不许减。”庾涵也道:“阿叶快去。”阿叶从命,步履轻盈的转身回去了。

庾涵脸色好多了。

庾清暗自庆幸,“幸亏我机敏聪慧。要不然,阿敏哭个没完没了,公主定会怪我做姐姐的没保护好她。”

吕霓已经呆住了,方氏和吕虹见庾家女郎、任江城都不说话,便知道是不肯善罢干休的意思了,心中暗暗叫苦,陪了无数笑脸,满口央求,求任江城原谅吕霓的一时糊涂。

“我才不要求她原谅。”吕霓还在嘴硬。

方氏怒声道:“你是要气死我么?”

吕霓梗着脖子想和方氏争吵,可看到方氏眼珠都发红了,显见得是心中着实惶急。吕霓忽然良心发现,低下了头,“我对不起阿母…”

没多大会儿功夫,阿叶去而复返,面容严肃,“公主殿下有命,吕二娘言行失当,不许进见。”

“扑通”一声,吕霓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

本来要见乐康公主的,结果因为说错了话,惹公主不喜,又见不成了…这事若传出去,她大概会被人笑死吧?一定会被看不起的,一定会听到很多流言蜚语…吕霓想到任江城曾经的遭遇,曾经看到的白眼,想到自己很快也会沦落到跟从前的任江城一样了,心肝肺都是颤的,惊恐不已,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韩司马的、曲将军的女眷紧接着也过来了,曲三娘跟在她母亲身后,见到这边情形怪异,少不得多看了几眼。她和吕霓相熟,见这位平时趾高气扬的女郎嘴唇发干,眼神发直,和往常大不一样,心中又是忐忑不安,又觉得很是奇怪,“二娘这是怎么了?”

庾涵见吕霓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眉眼弯弯,拉起任江城的手,兴冲冲道:“八娘,咱们看花去。”任江城笑,“好啊。”和庾清、庾涵一起,由数十名婢女簇拥着,高高兴兴的赏花去了。

在她们身后,是痴痴呆呆的吕霓、哭丧着脸的方氏吕虹母女,和韩、曲两家一脸莫名其妙又忧心惶恐的女眷们。

“我…我不能进见公主殿下了…”吕霓仰起脸向她母亲方氏诉苦,泪水涔涔而下,形容可怜。

方氏又是心疼,又是恨,伸手重重点她额头,“你呀,说了你多少回了,就是不听!”

“二娘这是怎么了?”曲三娘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方氏板着面孔嘿嘿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曲三娘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本来吕家、韩家、曲家的人是要一起进去拜见乐康公主的,可是因为吕霓的事惹怒了乐康公主,她正生着气,但不爱见人,这些女眷在外面等了许久,站得脚都疼了。漫长的等候之中,女眷们也没闲着,曲三娘的长嫂很精明,拿出一枝镶金簪子悄悄送给一名年幼的婢女。那婢女得了贿赂,且知道方才的事是不必避着人的,便一五一十讲了讲,“…公主殿下听了这话,哪有不生气的?听说女郎因此差点哭了,愈发宽容不得。”

“原来是吕二娘惹的祸!”众人恍然大悟。

十几道凌厉狠毒的目光盯在吕霓身上,吕霓脊背发凉,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到了此时此刻,吕霓方才体会到,从前任八娘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乐康公主本就有些倦了,懒怠再见人,又被吕霓这么一折腾,更觉疲惫不堪。

吕家、曲家等女眷最后并未获得接见。

“这都是拜吕二娘所赐。”众人牢骚满腹。

虽然满心满怀的不甘,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方氏和吕虹只好命心腹婢女将闯了祸的吕霓先送回家,然后她们二人便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强颜欢笑,和众人一起到园中游玩去了。

女郎们或在花树下流连,或吟诗作赋,或在清清湖水畔垂钓、闲谈,热闹非凡。

庾涵仰头看婢女上树摘果子,一脸嘻笑,显然是开心极了。庾清和任江城在不远处面对面坐着,品茗闲谈。

“八娘,我早就听说过你被六娘和吕霓苦苦相逼的事了。”庾清端起茶盏慢慢品饮,“今天吕霓得到了应的惩罚,还有你六姐姐呢。你打算如何对付她?让她也和吕霓似的当众出个丑,被所有人嘲笑么?”

她自信的微笑着,知道自己的话很有诱惑力。

哪个女人报复心不强呢?面对曾经害过自己的人,谁能不怨,谁能不恨?这任八娘看上去便是个不吃亏的,方才一有机会便狠狠整治了吕二娘,那么,又怎会放过任淑贞呢?

“你也说了,那是我六姐姐。”任江城慢条斯理的道:“我姓任,她也姓任,她当众出丑,难道我还能独善其身?”

“哦?”庾清微微一愣。

任江城笑了笑,“姐妹之中若有人言行欠妥,我会先劝劝她,如果能改,那当然皆大欢喜。实在改不了,我便禀报祖父,由祖父处置。总之不拘什么时候,都是家丑不可外扬。”

庾清双眼微咪,心中升腾起一阵一阵的怒气。

任八娘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露啊。明明和任淑贞有过节,还能装出这么一幅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模样,好像多么的识大体多么的有风度一样。骗谁呢?

庾清冷淡又高傲的的点了点头,“如此。”

任江城笑笑,过去和庾涵一起看婢女摘果子去了。

庾涵只比任江城小几个月,孩气十足,任江城和她一起摘果子、说家常、满园子玩耍,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