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子,门外有鸿胪寺的人,和客曹尚书的人,问方才有没有北魏人经过?”门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请示。

任江城吩咐,“有十几匹快马经过,为首一人约二十四五岁,高目深鼻,会说洛阳雅音,略显生硬,看长相像是北魏人,但是咱们并不敢确定,这一行人向北方去了。”门房一一记下,一溜小跑出去,将任江城的话告诉了外面的人。

“什么鸿胪寺,什么客曹尚书?”任淑英一脸迷惘,不懂任江城在说什么。

任江城微晒,“四阿姐,你不知道接待外国使臣的事是由鸿胪寺和客曹尚书负责的么?”

任淑英茫然又羞愧,“我…我没想到…”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出身虽差了些,人却是聪慧的,比任淑慧、任淑贞、任江城这些嫡出的女郎都强上许多。可这时她面对着镇定自若的任江城,自惭形秽、自愧不如之感,却油然而生。

八娘懂的可真多啊,还很有气度…

“四阿姐,我送你出去吧。”任江城站起身,语气非常自然,“这里是我舅父家的别业,我在这里也是客人,你未经邀请便上门,实在太失礼了。我先送你出去,之后再作打算。”

“八妹妹,我…”任淑英做梦也没想到任江城会出言撵她走,不由的大吃一惊。

上门便是客啊,再不受欢迎,也没有开口赶人走的道理吧?

“八娘子,八娘子!”门房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

任江城抚额,今天可真热闹啊,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桓十三郎君在门口呢,问…问女郎有没有受到惊吓…”门房气都喘不匀了。

“桓十三郎君?”任淑英眼睛立即亮了,一迭声的催促,“是桓大将军的儿子么?八妹妹,快,快请人家进来好生招待啊。”

任江城心生厌恶,淡声道:“父母长辈都不在家,我请他进来不妥。四阿姐,我这便送你出去吧,顺便告诉他一声,请他放心。”任淑英本是很不情愿离开的,可是想到和任江城一起出去能见着桓十三郎,眼珠一转,欣然同意了,“好,有劳八妹妹。”

任江城淡笑,带着能红、能白,将任淑英送了出去。

快到明镜山庄门前的时候,任淑英远远看到一位青年郎君站在那里,白衣胜雪,身姿清逸,脚步不知不觉便加快了,“八妹妹,快点,莫让桓郎君久等。”

任江城见她这般不矜持,不由的摇头。

美人谁不喜欢,可是见了美人也不能这样啊,也不怕把人家吓着。

“女郎。”“桓郎君。”桓广阳和任江城客气的相互见礼。

他风姿特秀,她清雅鲜妍,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比这山庄的湖光山色更加美好,如诗如画。

任淑英本是想迫不及待想向桓十三郎献媚的,可是真的见到他气度雍空的站在那里,沉静如山岳,凝重如深潭,又觉得他凛然不可侵犯,犹豫再三,勇气一鼓再鼓,也没敢往前凑。

“北魏三皇子今天曾经过这里。”桓广阳声音温柔,“女郎见到他了,是么?有没有受到惊吓?”

他的声音清朗中又透着低沉缠绵,很有磁性,很动听,任淑英不由的一阵心颤。

“他曾经对我无礼,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任江城声音亦是轻柔,“我身边恰巧有弓箭,便顺手射了一箭,射掉了他的发冠。”

想到元绎那一头长发随风飘扬的模样,她不由的嫣然一笑。

她天生丽质,肌肤晶莹,这一笑如同国色天香的洛阳花迎着春风缓缓绽放,容色绝美,活色生香,风姿绰约,娇美无比。

任淑英一直偷眼看着桓广阳和任江城,见她笑容如此清灵生动,光可映人,一时间竟看的呆住了。

八娘她…原来是如此的瑰姿艳逸,华容婀娜…

第85章085

原来在宣州的时候,没发觉八娘有这般出色啊。

当然她生的很好,可总是一脸倔强和不服气的模样,和这个阿姐比,和那个阿姐比,心胸狭隘斤斤计较,气质便差了。不像现在似的,便是当着桓家郎君的面,也落落大方坦然自若,俨然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八娘,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任淑英心中生出怅然之感。唉,想要再像在宣州的时候那样哄骗八娘,让八娘唯命是从,看来是不可能了啊。

“我今天大概是白来了。”任淑英不由的沮丧。

虽是心里这么想,可看到桓十三郎那清俊如玉的容颜,任淑英目光重又变得贪婪和热烈了。今天怎么能算是白来了呢,这不是见到桓十三郎君了么?桓大将军的爱子,陛下宠爱的外孙,桓十三郎是建康城中最爱青睐的郎君了啊,他如此尊贵,如此出众,尚未成婚…

“十三郎君。”任淑英被巨大的、灿烂的希望驱使着,鼓起勇气走到任江城身边,娇滴滴的叫了一声。

桓广阳正为任江城方才遇到的事而担心后怕,任淑英这声汇聚了她所有爱慕和敬仰、饱含无限情意的呼唤,他恍若无闻。

“惊扰女郎了,万分歉意。”他向任江城致歉。

任江城笑,“是鸿胪寺和客曹尚书没有照顾好从北魏远道而来的客人,和你有什么相干?十三郎,你太客气了。”

“不是。”桓广阳柔声反对,“我身为虎贲中郎将,陛下命我接待北魏使臣,这次是我失职了。”

任江城嫣然,“你接到陛下任命的时候,那北魏皇子已经悄悄出城了,是么?”

“女郎聪慧。”桓广阳见她轻轻松松便猜到了这一点,由衷赞美。

当然他知道她是聪明的女郎,可她反应如此之敏捷,还是令他惊喜。

“我不是聪慧,是投机取巧。”任江城笑的狡黠,“如果陛下命你招待北魏皇子,你却对北魏皇子的去向一无所知,等人家悄悄的出了城才慌慌张张的追过来,你便不是桓十三郎了。我猜测肯定是他人都走了,陛下才向你下达任命,你才会后知后觉的追过来,对不对?”

“对。”桓广阳简短的应了一声。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句话,虽然这句话只有一个字,听起来却格外缠绵缱绻。

可能是因为他眸色太温柔了吧。

任淑英孤零零的站在一边,因为从头到尾没人理睬她,备觉难堪。

“八娘。”她气的极了,伸手牵牵任江城的衣袖,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八娘。”

你阿姐就在你身边站着,当着桓郎君的面,你怎么好意思装作没看见一样,对她不理不睬呢?

“四阿姐。”任江城如梦方醒,“四阿姐见天色已晚,急于回城,对不对?来,我送你上车。”

拉起任淑英的手往前走,“四阿姐,你的车在这边。”

任淑英快被她气死了,心中将她狂骂一通,“桓郎君近在眼前啊,八娘你太小气了,都不替我引见引见。哼,方才我还说你有长进了呢,现在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你这是唯恐我引起桓郎君的注意么?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啊,相煎何太急!”

“八妹妹,我…”她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看桓广阳。

桓广阳眉头微皱,转过身去,欣赏明镜山庄门前的石雕。

“四阿姐,回城之后,请代我向二伯父、二伯母和二兄、六阿姐问个好。”任江城才不管她如何挣扎呢,只管拉着她往前走。

任江城精于骑射,任淑英却是真正的闺中弱女,就算是拼命挣扎她又哪里挣得开呢?被任江城拉着到了她的牛车旁。

其实也不能算是她的牛车,这还是任平生的车呢,是任平生去码头接她们一家人的时候给留在杏花巷的。

“八妹妹,我还有话跟你说…”任淑英回过头眷恋看着桓广阳的背影,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不甘心就这么着被任江城赶走了。

桓家的郎君啊,多不容易才能见着一面,难道就这样轻易放弃了,连话也不能搭上一句么?

桓广阳叫过他的随从吩咐了几句。

他的随从立即便向这边走过来了,“八娘子,我家郎君吩咐小的回城办事,正好顺路护送任四娘子回去,不知您意下如何?”又笑着向任淑英作了个揖,“小人是十三郎君的侍从,名郭五,拜见四娘子。四娘子,小人要和您一路同行了,一直送您到杏花巷。”

任淑英又惊又喜,“是十三郎君在你护送我回去的么?他可真是…真是贵介公子的作派,太体贴人了。”羞搭搭偷眼看桓广阳,眼中的浓情蜜意浓浓的,都要化不开了。

他多体贴啊,特地命人送她回家,送她回杏花巷…

任淑英身子酥软,满脸晕红,甜甜蜜蜜的上了牛车。

牛车缓缓驶动了。

临行之前任淑英想跟桓广阳深情而郑重的告个别,可他离得远远的,又背对着她,任淑英无法和他凝眸相视,只好轻启朱唇,语气娇柔妩媚的说道:“多谢桓郎君这份深情厚意,奴改日定有重谢。”

桓广阳背着对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多稳重、多沉得住气的郎君啊。”任淑英心中赞叹艳羡不已。

郭五带着另外两个骑上马,护送任淑英的牛车回城去了。

看着牛车渐渐远去,任江城长长松了一口气。

唉,有些人真是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避暑避到栖霞山明镜湖畔,也避不开这样的人啊。

“女郎叹气,是在为杏花巷的人和事烦恼么?”正心绪不宁时,耳边传来桓广阳的声音…

任江城顺着声音望过去,只好遇上桓广阳关切的眼神。

他肤色过白,眸色浅淡,整个人看上去美好却又带些冷意,像冬日里洁白又高傲的冰雪。这时却不一样,声音和眼神都温柔,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谁又能没有烦恼呢。”任江城嫣然一笑,所答非所问。

杏花巷的主人到底也姓任,家丑不可外扬,任江城觉得不便和桓广阳说起这些。

桓广阳沉默片刻,道:“任令史学识渊博,或许应该升迁了。”

任江城一阵惊喜,“我二伯父才任都令史不久,便应该升迁了么?”

把任荣生调走,这个法子她不是没想过,可是任荣生才到京城任都令史之职,想要调走他,谈何容易。当然了,这件事对于任江城来说不容易,对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儿子来说,却又截然不同。

“是,应该。”桓广阳笃定点头。

任江城笑靥如花。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她自从和父母、弟弟团聚之后,虽然偶然也会遇到奇葩的人和事,但是有父母亲人在身边,感觉特别踏实、安稳,日子真是无比舒心。任荣生、王氏带着儿女一来,那可就让人为难了,到底姓的同一个任字,亲近固然亲近不得,无情打压也不是个办法,真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轻不得重不得,让人左右为难。从任平生的立场上来看,他和任荣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任荣生没有善待他的女儿,要他再和任荣生兄友弟恭一团和睦,他大概是做不到了,可兄弟毕竟是兄弟,也不能因为这一点,便对任荣生这一家人痛下杀手。桓广阳的这个提议却很完美的解决了她的问题,调走任荣生,王氏、任淑贞、任淑英这些讨厌的人自然也就跟着走了,眼不见为净。

她到底不过是位年方十四五岁的女郎,开心笑起来的时候,孩子一般轻快、天真无邪。

桓广阳不禁唇角轻勾。

他平时不是很爱笑的人,可是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看到她笑,他便也想笑了…

“不过,我二伯父怕是不能担任县令一类的官职。”任江城想到一件要紧事,神色认真起来,“他这个人才干不足,如果将一方行政事务交给他,将一方百姓交给他,肯定会乱七八糟不成体统的。他还是担任显要人士的清闲属官比较好,比较不会耽误事。”

无能的人让他担任闲职,领一份俸禄,那么政府损失的只是一份俸禄而已;如果让无能的人担任要职,那损失的就不只是区区一份俸禄了,而是一方百姓的福祉、利益,未免太坑人了。

“我知道。”桓广阳神色愈发温柔。

她想的多周到啊,胸怀多宽广啊,她认真起来别有风致,格外动人…

桓广阳一名随从自路口快步走过来,在他耳畔小声回禀了几句话。

桓广阳深深看了任江城一眼,“女郎,仆告辞。”

任江城猜测他应该是有什么紧急事务需处理,礼貌的点头,“十三郎慢走,不送。”

桓广阳飞身上马,带着他的一队随从疾驰而去。

他们这一行人速度也很快,但是和那位北魏皇子不一样,并没有呼叫喧闹,肆意扰民。

任江城笑吟吟看着他远去,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他这样的人,沉静、克制,善解人意,不会随便给别人添麻烦,更不会看到路旁有位美丽女郎便出言调戏,要人家跟他走。

“阿姐。”任平生、范瑗等人回来了,才到街角,任启小朋友便从车里探出小脑袋,高兴的叫着阿姐。

“阿倩。”任江城看到弟弟,也是笑咪咪。

她很喜欢这个精致又软萌的小弟弟,每每看到他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脸蛋便觉欢喜,心都融化了。

任平生一行人很快到了近前。

任江城从车里抱下任启,笑盈盈问道:“阿父,阿母,阿倩,今天玩的开不开心啊?”郗氏和范瑶、十一娘、十三娘等人的车在后面,这时也各自下来了,范瑶很得意,“阿令,你没去我舅父家真是太可惜了,舅父舅母准备了许多美食招待我们,还有琴师隔水抚琴,意境悠远,我们还开赌了呢,我赢了十万钱!”

“十万钱!”任江城抱着任启,姐弟俩很有默契的同声惊呼。

一大一小两张美丽的面庞映在一起,非常有趣。

她俩这惊讶万分的神情极大的取悦了范瑶,范瑶不禁笑逐颜开。

范十一娘和十三娘手挽着手走过来,故作忧愁状,“阿嫣赢钱,我俩却输了个净光,唉,今晚夕食别叫我俩,我俩躲房里抱头痛哭去。”

任启漆黑灵动的眼珠转了转,忙伸出小手去取腰间的小包包,“十一表姐,十三表姐,给。”要把自己的私房钱给她俩,安慰她俩受伤的心灵。

范十一娘和十三娘感动的不行,“阿倩,你对表姐这么好啊。放心放心,表姐不哭了,咱们高高兴兴的,等下表姐陪你玩。”

“阿倩真乖。”郗氏等人见任启这样,也纷纷夸奖他。

任启咧开小嘴,笑的腼腆又害羞,可爱极了。

任江城笑吟吟在弟弟脸颊上亲了亲。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山庄里走。

范瑶问着任江城,“阿令,桓九娘和瘐九娘子来了吧?已经走了?你们玩什么了啊?”任江城炫耀,“我们三人合力钓了一条大胖鱼,这条大胖鱼真是了得,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都没有吃完。”

“三个人都没吃完啊。”任启小朋友睁大了眼睛。

范瑶半信半疑,“三个人都没吃完,那得是多胖一条鱼啊?”

“能做四个菜的大胖鱼。”任江城吹嘘,“就这一条鱼,我们做了豆腐鱼头汤,六月柿炖鱼,香茅烤鱼,还有清蒸鱼。”

“四个菜啊。”任启惊呼。

任江城见他实在可爱,忍不住又在他滑腻细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因为实在太胖了嘛,所以鱼头能做一道菜,鱼身能做三道菜啊。”

任启羡慕不已。

任江城答应第二天带他钓鱼,如果再钓出大胖鱼来,就照样也做四个菜,任启非常高兴,用力点着小脑袋,“嗯,好。”

任平生含笑伸过胳膊,“阿倩,你阿姐力气小,还是阿父抱着你吧,好不好?”

“瞧这做阿父的多知道心疼女儿。”郗氏挽着范瑗,感慨道。

范瑗点头,“是,他这个人也没有别的好处,就是疼女儿,疼儿子。”

郗氏啧啧,“妹婿年纪轻轻已是伏波将军了,这还叫没有别的好处啊?”说的范瑗也不禁笑了。

任平生接过任启,和任江城一起往里走,“阿令,今天除了桓九娘子和瘐九娘子,家里没有别的客人吧?”任江城叹气,“有啊,阿父,今天家里可不止两位客人。”把北魏那位三皇子、任淑英、桓广阳等人一一说了,“…阿父,建康怕是要热闹一阵子了。”有了跟北魏的和谈,再加上和亲,太平不了,肯定得闹腾一通。

“元绎,四娘,桓十三郎。”任平生语气淡然的重复这几个人的名字,眼眸之中,寒光闪闪。

“阿兄。”任启快活的拍起小手掌。

什么北魏三皇子、四娘,他是没有一点印象的,桓十三郎他却是认识的,听到桓十三郎的名字,便兴奋起来了。

“阿倩喜欢桓十三郎?”任平生低头看爱子。

“喜欢。”任启卖力点着小脑袋。

任平生眉头微皱,似乎不大高兴。

第86章086

任江城转身挽过范瑶,问起她在郗家好玩有趣的事。范瑶得意的一一讲了,“樗蒲过后舅父和姑父问难,辞辩纵横,对答如流,很精彩的,我和十一阿姐、十三阿姐听的津津有味。”

问难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辩论了,诘问辩驳,反复辩难,是文人雅士之间经常进行的活动。最流行的是玄学,但是除玄学之外,儒、佛、道也经常互争高低,各不相让,像范、郗这样有文化素养的人家,亲友间聚会有问难,而且问难很精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任江城听了,也不以为异,笑道:“可惜我没有听到啊。”

任平生语气自负,“阿父都记得,回去讲给你听。”

“都记得么?”任江城和范瑶很是吃惊。

不光她俩,范十一娘和十三娘,以及郗氏都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反复问难,有半个时辰之久,竟能全部记得?”都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唯有范瑗嫣然一笑,“他的记性还过得去,今天的问难,确实会记得的。”

“到了明天,便不一定了。”任平生谦虚。

范瑶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任启虽然听不大懂大家在说什么,也知道是夸奖他阿父厉害,兴滴滴搂着任平生的脖子亲了亲。任江城作出幅深沉模样,“阿父,您这么出色,做为您的女儿,我似乎也不好意思太笨了啊,以后得聪明点。”郗氏先笑了,“阿令,你若再聪明,舅母便不愿意了,知道么?你和你表姐差不多大,再聪明些,会把你表姐衬成傻子的。”范瑶和范十一娘、十三娘都凑热闹,“就是,你再聪明些,我们这做表姐的得被你衬托成什么样子啊,简直不敢想。”任江城忙拉过范瑗,顺势靠在她肩上,撒娇的说道:“阿母,您在娘家一定是人缘太好太受器重了对不对,所以连我也跟着沾光,舅母和表姐们对我这么好,这么给颜面。我被夸得飘飘然快要飞起来了呢,您快让我靠靠,要不然我就随着风飘走了。”范瑗忙伸手拉她,“阿令,心肝宝贝,你可不能随风飘走了啊。”郗氏和范瑶等人也来拉她,大家一起笑软了。

任启见状,高兴的咯咯直笑。

任平生也露出浅淡而喜悦的笑意。

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回去之后,任平生果然要了纸笔,一边说,一边写,把他和范瑶舅父的问难悉数写了下来,递给任江城,“虽不敢说一字不错吧,该记的全部记下了。”任江城接过来看了,不禁心旌神摇,“机警犀利,迅捷敏锐,应对如流,无有疑滞,着实令人向往。”范瑶拉拉她,“下回我再去舅父家,你也跟着去吧。”任江城痛快的点头,“那是自然,一定要叨扰的。”

范瑶和十一娘等人又问起任江城在家里做了些什么,任江城把今天的事约略讲了讲,“庆元郡主和淳安郡主造访桃园,阿璃和阿敏午食之后便回去陪伴客人了;北魏三皇子曾经路过,十几匹快马,速度很快,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我四阿姐乘车至郊外游玩,偶然间路过这里,小坐了片刻,现在已回城去了。北魏三皇子过去之后,鸿胪寺、客曹尚书、虎贲中郎将都曾到山庄问过他的行踪。”略过了她箭射元绎的事不提,省得范瑗、郗氏担心,也省得吓坏范瑶等人。

这些事情当中最让她觉得发窘的是任淑英冒昧到访,所以她有意夹在中间简明扼要的讲了那么一句,很快便绕开了。

范瑶不由的呆了呆,“北魏三皇子是来和谈的吧,都没有听说他到京城的消息,怎地忽然便到了栖霞山啊。”范十一娘和十三娘也纳闷,“是啊,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任江城听她们三人很有兴趣的谈起这位北魏三皇子,不由的心中一乐,“果然异性相吸,女郎们感兴趣的还是元绎啊。”

风气开放,未婚少女谈论男子并非什么骇人听闻之事,任江城便安静旁听。

“阿令,这位北魏的三皇子相貌如何?”范十一娘忽然转向任江城,认真问了这个问题。

“呃,能红知道他是北魏三皇子之后说了一句话…”任江城笑道。

“什么话?”不光范十一娘,连范瑶和十三娘也饶有兴趣的一起发问。

任江城摸摸鼻子,“能红说,‘一国皇子,长成这样’。”

“如此。”范十一娘和范瑶、十三娘一起泄了气。

她们很快谈论起今夏建康城中的新首饰样子,那位北魏三皇子早被抛在脑后了。

任江城不禁又是心中暗乐,“一国皇子又怎样了,生的不美,女郎们也是不屑一顾啊。”

没办法,这是个注重门第也注重风度举止和容貌的年代,生的好或不好,得到的待遇便天差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