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桓大将军看看健壮的陵江王,再看看清秀的任平生,觉得他俩这身材,任平生要背陵江王可能会有些费劲。

桓广阳当机立断,“我这就放信鸽,请范娘子带女郎和阿倩到门口等,咱们走水路。”他立即写下字条,招来信鸽将字条绑到腿上,命它送信去了。童儿则去准备船只。

任平生看着清秀挺拔,力气却大,抱着陵江王便出来了。

四人一起上了船,看着清清秀秀的童儿原来不只能端茶倒水,还会划船,站在船头轻轻一点,船便离了岸。

再次上岸的地方,已经离大门不远了。

陵江王方才大概是太过激动的缘故,现在脸色看着已好多了。

任平生心里一松,问桓广阳:“你书房前有墨竹林做为屏障,书房后却只是湖水,难道不怕有人从水上袭击么?”桓广阳微笑指指水面,“您看水里。”任平生往水中细看,不由的大吃一惊,原来这水浑了些,他也没在意,现在仔细看过去才发觉水深之处静静潜伏着细而尖利的渔网,虽然看着普普通通,却莫名给人以面目狰狞、张牙舞爪之感。

“水阵和竹林阵的效用,其实差不太多。”桓广阳温声道。

任平生微微咪起眼睛,再次打量起这位俊俏郎君,“好,果然年轻有为。”

“哪里,您过奖了。”桓广阳谦虚。

桓大将军心中得意,要不是陵江王现在还虚弱无力,他便要哈哈大笑了,“我家十三郎打生下来便聪慧过人,心思巧妙,这些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任将军,十三郎聪明不聪明啊?”

“很聪明。”任平生皮笑肉不笑。

“因为我小时候受过伤,戒备之心可能会比常人严重,这也只是想要一个安寝之处罢了。”桓广阳语气平和。

任平生不由的又多看了他两眼。

陵江王咳了两声,无力的说道:“当年若是知道你这么聪明,我说不定生了爱才之心,亲自替你找大夫去了。”桓大将军恨恨,“不敢当,你不把穆神医藏起来,我就千恩万谢了。”陵江王虽然没什么力气,还是一声冷笑,“说的好像穆神医是我招来即来挥之即去似的,可笑。”桓大将军不服气,还要反唇相讥,桓广阳牵牵他的衣袖,桓大将军叹了口气,剩下的话就不说了。

到了大门前,范瑗和任江城、任启由桓昭陪着,已经在等着了。见他们这一行人过来,任启和任江城都一脸关切的过来叫“翁翁”,陵江王强笑,“翁翁没事,歇歇便好。”任江城还好,任启见陵江王这样便眼泪汪汪的了,任平生哄了他几句,先把陵江王抱到牛车上,然后把任启也抱上车,让他坐在陵江王身边。任江城不放心,也跟着上去了,“翁翁,还有我。”

她临上车之前,桓广阳徐徐走过来,将一个纸条塞到她手里。任江城灵活的将纸条收好,看也没看桓广阳一眼,上了车。

任平生见桓广阳走近任江城便警觉的看过来了,不过,任江城很快上了车,他没有发觉什么。

桓昭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后怕的拍拍胸逼妖为仙。幸好幸好,没被发现啊。

任江城一家人和桓大将军等人挥手作别,牛车慢悠悠的离开了公主府。

一路上有任江城和任启陪着陵江王,陵江王心中的烦闷感渐消,脸色倒好起来了。不过,回到青云巷之后任江城还是立即将杜大夫请了来,开药方、煎药,很是忙乱了一阵子。

陵江王服药之后,沉沉入睡。

任江城守在床榻前,从袖中取出小纸条看过,皱起秀丽的双眉。按十三郎这小纸条上所写的,陵江王是出战洛邑得胜回朝的时候被人阻拦重伤,以至于不能按时返京,心上人被迫嫁给了别人。这应该是故事的开始,绝不可能是故事的全部。眼下是南北朝,又不是明清,风气开放的很,名门贵女初嫁是宝,再嫁也不减身份,如果陵江王真的深爱那位女郎,以他的性情脾气,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穷追不舍,要把心上人救回来的啊。

和离再嫁,在这个时代真的不算什么。想当年王家、谢家同属名门望族,王家女嫁到了谢家,谢家女也嫁到了王家,后来两家交恶,各自离婚,再婚时匹配的还是名门子第。陵江王如果真爱那位女郎,成亲嫁人这件事是拦不住他的。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任江城幽幽叹息。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细节,可是能够想像,一定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了,才会造成陵江王这一生的遗憾。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陵江王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清丽中又带着天真稚嫩的面庞,他有片刻迷惘,眼神却很快清明了,“阿令,是你。”任江城殷勤扶他坐起来,“阿母在替您准备药膳,阿父和阿倩在陪世子,照顾您的重任,便落在我肩上了啊。”陵江王听着她清脆俏皮带着笑意的声音,嘴角轻扬,“辛苦阿令了。”任江城嘻嘻笑,“不辛苦,不辛苦。”扶他坐好了,端过一个青色的小瓷碗放在他手里,“这是用人参熬成的鸡汤,很补的,快喝了吧。”陵江王在她殷切的注视下,笑了笑,将一碗鸡汤喝的干干净净。

“杜大夫是我见过最好的大夫了,有他在,您就在青云巷安安生生的养病吧,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才许回陵江王府,知道么?”任江城笑道。

“好。”陵江王想也没想,便点了头。

恍惚之间,任江城觉得陵江王像是祖父,自己像孙女,孙女在对位高权重的祖父发号施令,祖父乐呵呵的便答应了,一脸宠溺…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任江城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没来由的念头给赶走。

这太荒唐了,如果任平生真是陵江王的儿子,陵江王怎么可能让任平生流落在外,一直不认回去?任江城这样想着,眼前不觉浮起任刺史那苍老的面容、刻薄的眼神,不由的打了个寒噤。唉,如果能由着自己的心意挑选祖父,谁愿意要任刺史那样的啊…可是祖父也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挑选吧,父母、祖父母、出身,这些都是由不得人的…

“八娘子,世子来了,想见大王。”婢女进来禀报。

任江城探询的看向陵江王。

“让他过两天再来。”陵江王有些不耐烦。

“翁翁,做子女的总归是会牵挂父母的,就像父母会惦记子女一样啊。”任江城委婉的道。

陵江王叹了口气,“好吧,那便把他叫进来,我见一见。”

任江城松了口气,起身吩咐婢女,“去传大王的话,请世子进来。”

婢女答应着,很快退出去了。

第117章

不多时,任平生就陪世子萧凛一起过来了。

萧凛带了他的儿子萧庆归,萧庆归今年十岁,比任启高一头,不过他和任启倒是挺合得来的,手牵着手,很是亲呢。

“这算是‘忘年交’么?”任江城见到萧庆归和任启很要好的样子,不由的心中暗笑。

萧凜和萧庆归向陵江王问安,一脸关切,陵江王淡淡道:“只是旧伤复发而已,没什么大事。我在青云巷暂时住上几天,你回府后跟你阿母说一声,让她不必惦记。”萧凛自然一一答应,“是,阿父。”

任启也过来向陵江王问好,可是这小孩子他也精的很,平时明明是叫陵江王“翁翁”的,现在萧庆归一来,他听萧庆归叫“翁翁”,自己便改口叫“大王”了。

“大王,你好点了么?”任启奶声奶气的问道。

“好多了,好多了。”陵江王一迭声的道。

萧凛注意到陵江王对任启的慈爱和关心,心里一阵不舒服。陵江王是他的父亲,却要在青云巷养病,这件事已经让他很难受了,现在萧庆归和任启同时站在陵江王面前,陵江王对萧庆归这亲孙子不过尔尔,对任启却明显偏爱的多,真是令人生气。

“阿父,王府什么都是齐备的,您回去养病,好的岂不是会快些?”萧凛想劝陵江王回王府,便委婉的劝道。

“不必,青云巷有名医。”陵江王一口回绝了,“况且,我懒得搬动了。”

萧凛不敢再说什么,唯唯答应。

任平生温声道:“世子不必忧虑,大夫说过了,大王无甚大碍,将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常了。”

萧凛笑的温文,“如此甚好,家母和我便可以放心了。”

“还有我。”萧庆归牵牵他的衣袖,“翁翁没事,我也放心了。”

“对,还有你。”萧凛含笑摸摸他的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陵江王叫过萧庆归问了几句话,“今天学了什么书?老师教的全会了么?”问过话之后,现出疲倦之色,“回去吧,早些安歇,明天还要上学。”萧凛知道他的脾气,没敢多停留,便带着萧庆归告辞出来了,任平生和任启出门相送。

任江城脸上挂着浅淡得体的微笑站在一边,自始至终,并没有说话。

萧凛出门之后,情不自禁的回头又看了一眼。

任江城在床榻边的胡椅上坐下了,笑盈盈和陵江王说着什么,陵江王脸上也有笑意。

萧凛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过头,离开了。

任平生把他送上了车,“请世子回府之后转告王妃,大王只是旧伤复发,并无大碍。他年纪大了,懒得搬动,况且青云巷又有好大夫,便让他在这里将养数日吧。过两天等他身体康复了,我便送他回王府。”萧凛意兴阑珊,道:“甚好,有劳费心。”和任平生告辞,带着萧庆归上车去了。

萧庆归和任启告别的时候,两个孩子倒都是情真意切的。

牛车缓缓驶离青云巷,任平生和任启看着他们走远,方才回家去了。

萧凛上车之后,心潮起伏,思绪万千,连萧庆归跟他说话都没有听到。“阿父,阿父。”萧庆归见他不答腔,好奇的推了推他,萧凛这才如梦方醒,“怎么了?”萧庆归低声问道:“阿父,翁翁不跟咱们回去,阿婆会不会不高兴啊?”萧凛不觉叹气,“或许吧。”

他这一趟没能接回陵江王,陵江王妃大概高兴不了。

萧庆归见他面有愁容,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回到陵江王府,萧凛想了想,命萧庆归先回房,自己单独去见了陵江王妃。

果然,陵江王妃听说陵江王没有大碍,只是要暂时在青云巷养伤,脸色便阴沉下来,非常难看。

萧凛心里也替她难受,低声劝解道:“阿母,不管怎么说,阿父身体没事,很快便会好了,这是好事…”陵江王妃冷笑一声打断他,“什么好事?我倒宁愿他身体再差一点,却是躺在陵江王府的!”萧凛吓了一跳,“阿母,千万不要这么说…”陵江王妃不耐烦,“我已将侍婢摒退,这里只有你和我。无人之处说几句心里话有什么呢?为什么不能这么说?你呀,就算是胆子小,也不用怕成这个样子吧?”见萧凛还有犹豫之色,她不禁气的笑了,“怎么,我这么说你阿父,你这孝顺儿子心里不乐意了,是么?”萧凛低了头,嚅嚅道:“阿母,阿父毕竟是一家之主,陵江王府的主心骨啊穿越之梦魂。”陵江王妃微晒,“我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难道你不知道?好了,别拿这种脸色给我看了,我不说他了,还不行么?”萧凛脸色方渐渐好了。

陵江王妃却还是气不过,“青云巷倒是运气好的让人惊讶。八娘得罪了会稽王、会稽王妃,我本以为会稽王妃一定放不过她,谁知这些时日过去了,会稽王府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对,也不是一点动静没有,会稽王妃命人到青云巷叫过她,但是被寿康公主抢在前头了,没能如愿。凛儿你说说,寿康公主这个人多冷淡多傲慢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中意了任家,要和任家来往呢?”烦恼的长长的叹气。

“这也是好事。阿母,如果会稽王妃对八娘出手了,阿父一定会替任家出头,到时又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来。”萧凛柔声说道。

陵江王妃冷笑,“连你这样的温润君子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如果任家遇到事,你阿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替任家撑腰做主。哼,你阿父对任平生这一家人未免太好了些,好的我都…”她话说到这里,却忽然停下,不肯再往下说了。

“您,怎么了?”萧凛小心翼翼的追问。

陵江王妃眼眸转了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唉,你阿父对任平生一家人实在太好,好的我都怀疑,任平生是不是他遗落在外头的儿子了。”

“不可能。”萧凛吃了一惊,用力摇头,“绝不可能。阿母,阿父是什么样的性情,什么样的脾气,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儿子流落在外,却不追回来,命他认祖归宗呢?”

“倒也是。”陵江王妃气平了些,“任平生如果真是他的儿子,他肯定早就要认回来了,不会忍这么多年。就算他对任平生再好,对任平生的儿女再好,任平生也不能叫他阿父,八娘和任启也不会叫他翁翁,他那个脾气,哪能受得了?”

“是这个道理。”萧凛大力点头,表示赞成。

陵江王妃皱眉,“不过,这个任平生就算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好到这个地步,也是令我心惊。凛儿,我曾经试过…”她想说她曾经试过挑拨离间陵江王和任平生,却并未得逞,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件事说出来实在丢脸,犹豫了下,又咽了回去。

“您曾经试过什么?”萧凛忙问道。

陵江王妃想了想,笑道:“我曾经试过想把任平生调回到他父亲任刺史身边,让他们父子团聚。可惜没做成。”

“阿母真是慈悲。”萧凛叹息,“您太为任刺史父子着想了,事情最后没做成,确实令人遗憾。”

“其实,任刺史是很想让他的儿子调回宣州的。”陵江王妃若有所思,“可是你阿父死活不肯放人,任平生也不愿离开你阿父,让人无法可想。”

萧凛心思怔忡,“我方才离开阿父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见任八娘在陪他说话,他在笑…阿母,我…”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陵江王妃说气话的时候,说“我倒宁愿他身体再差一点,却是躺在陵江王府的”,当时萧凛听着觉得过份了,可是仔细一想,他也隐约有同样的想法,只要陵江王愿意在王府养病,哪怕他病的再严重一点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萧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脸色煞白,“不行,不行,太不孝了,不能这么想,一定不能这么想。”他不停的提醒自己。

“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了,是么?”陵江王妃声音淡淡的,“我明白。因为,我也是一样的。”

母子二人四目相对,彼此同情。

“难道咱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么?”陵江王妃咬牙,“从前在嘉州我不敢做什么,如今到了京城,你阿父不是唯一的王了,朝中自有能和他相抗衡的人,王丞相、桓大将军、太子、会稽王,各有各的势力弃女为后。就算这些人全部不管用,还有皇帝陛下呢。凛儿,我不能再放任这种情形了,我要把任平生撵走,撵到他亲生父亲身边,不许他再霸占你阿父,不许他抢走你的任何一样东西。”

“让他们父子团聚,也是一件好事。”萧凛挣扎良久,点了头。

萧凛和萧庆归父子二人离开之后,桓广阳和桓昭兄妹到了青云巷。

他俩一则是来看望陵江王的病情,二则是来送绿水秋波的。

桓广阳亲自将那一盆碧绿如玉的奇花搬到任启面前,“马中赤兔,人中西施,小郎君中的阿倩,这盆绿菊是应该送给你的。”任启兴奋得小脸通红,颠儿颠儿的帮着桓广阳一起把花放到桌案上,围着它又蹦又跳,“真的送给我了么?阿兄你太好了!”

桓昭拉拉任江城,小声道:“我阿兄少说了一句,马中赤兔,人中西施,小郎君中的阿倩,还有女郎中的阿令啊。”任江城亲呢的轻轻打了她一下,“坏阿璃,又来打趣我。”桓昭一边和任江城说笑打闹,一边调皮的冲桓广阳挤眉弄眼,仿佛在说,“阿兄,羡慕我吧,我能随意接近她,你可不能啊。”桓广阳迅速向这边扫了一眼,如稀世琉璃一般澄澈明净的眼眸中满是柔情蜜意。

任启高兴的冲桓广阳张开小胳膊,“阿兄,抱抱。”桓广阳一笑,果真弯腰抱起他。任启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亲,“阿兄,我是想亲亲你的,可是我太小了够不着,所以要你抱我。”桓广阳被他两只小胳膊围绕着,感觉到浓浓的、温暖的信任之意,心软成了一滩水,柔声道:“阿倩真可爱。”在他小脸蛋上也亲了亲。

他不习惯和人这般亲热,嘴唇吻上任启稚嫩滑腻的小脸蛋,心跳加速,脸色微红。

任启咯咯咯的笑起来。

桓昭见桓广阳沉醉得连正事也忘了,只好笑着替他开口,“我阿兄说,这盆绿水秋波很难养,得有专门的花匠侍弄才行。所以,他不光送阿倩小郎君这盆花,连花匠也带来了,一并相送。”

“花匠也一起送啊。”任启惊呼。

任平生客气的笑着,伸手拉拉范瑗,小声问她:“娘子,你说这桓十三郎又送花,又送花匠的,意欲何为?”

范瑗看了看眼神迷离的桓广阳,断言:“必有所图。”

任平生眼角抽了抽,“我看也是。”

这臭小子说的是送花给阿倩,呵呵,那是他没办法明公正道的送给阿令好么?哼,打着阿倩的幌子,其实是讨好阿令,当谁是傻子啊。

“阿令,你记得不记得,你还在我阿兄的书房摘过一朵绿色洛阳花?”桓昭挽着任江城的胳膊,亲呢的问道。

任江城微笑,“那当然记得了,那是朵又特别又美丽的洛阳花,我终生难忘。”

她说着话,情不自禁的看了桓广阳一眼。

那天她被瘐家女郎齐心合力骗进了墨竹林,幸好在那里遇到他,他悉心教给她八卦图,把墨竹林的秘密倾囊以授,对她这位“仇家之女”没有丝毫隐瞒,最后,还送了她一朵风姿嫣然、国色天香、碧如春水的洛阳花…

“绿色洛阳花啊。”任启小朋友又是惊呼。

他今晚实在太高兴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管听到什么,都想表示惊讶和喜悦。

桓广阳见他可爱,忍不住又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亲。

“阿兄,那你送给阿…送给阿倩啊真命凰后。”桓昭热情的道。

桓广阳微笑,“培育绿色洛阳花,是要冬天时候在花根处埋下特制药方的。今年冬天我命花匠多培育几盆,来年春天便有了,便可以…”他温柔看了任江城一眼,低声道:“便可以送给阿倩了。”

“好啊,多培育几盆,我也要。”陵江王由杜大夫陪着,出现在门口。

“您怎么来了?”任平生见他下了床,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便过去了,“不好生养着,起来做甚?”

“是啊,翁翁,您这会儿应该躺在床上歇息。”任江城嗔怪。

“翁翁不听话。”任启板起小脸,责备的看着陵江王。

“翁翁没事了,没事了。”陵江王呵呵笑了两声,随口哄着任江城和任启。

杜大夫慢条斯理的,“没见有我在么?他若不能起床,我能让他满地乱跑?”说的众人都笑了,“可不是么,我们是关心则乱,竟没看到大王身边还有位神医站着呢,失敬,失敬。”

陵江王和大家说笑了几声,道:“十三郎,陪我出去走走。”

桓广阳知道陵江王是有话和他说,便哄着任启下了地,“乖,阿兄和翁翁有话要说。”任启很乖巧的点头,“嗯。”桓广阳陪着陵江王出了门。

才下过一场暴雨,这晚的天气有几分凉爽。走在夜色中,陵江王和桓广阳都是沉默。

到了一盏灯笼下,陵江王停下了脚步。

桓广阳也停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陵江王身材魁伟,桓广阳颀长挺拔,两人身形虽然大不相同,高度却差不多。

陵江王直视桓广阳的眼眸,“十三郎,你白天问过我,问我为什么不追过去,把她救回来,是么?我告诉你,她嫁人之后我没有认命,追过去了。她一直记挂着我,不肯和她的夫婿圆房,独自住在乡下的田庄里。她没有忘了我,却也不肯原谅我,不肯放我进门,我在她门外守了三天三夜,苦苦哀求,终于求的她回心转意,和我重归于好。我答应她,我会出面要求她的夫婿跟她和离,之后我迎娶她为王妃,我们离开京城,去我的封地,双宿双飞,永不分离…”

他忽然哽咽了,眼中全是水光。

桓广阳安安静静的站着,心沉了下去。

陵江王抹了把眼泪,目光变得凶狠凌厉,“我挽回她的芳心之后,约好今后之事,和她作别。这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桓广阳心房仿佛被重物袭击,一阵钝痛,他脸白如雪,低声道:“您又遇刺了,是么?”

陵江王惨笑,“你真聪明,我又遇刺了!还是你桓家的刺客,数十名高手夹击,我伤重将死。我在鬼门关前转了一个圈,重回人间之后,她…她已经…香消玉殒…”他神色凄楚,眼泪瞬间流了满脸。

桓广阳不敢看他这悲伤的模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嫁了人,他还可以追过去。可她离开了人间,天人永隔…

“十三郎,我没有办法原谅。”陵江王强硬的道:“你不能和阿令在一起,桓家的人配不上阿令!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缓缓离去。

桓广阳凝视他的背影,心一点一点结成了冰。

第118章

任江城秀丽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

灯光下的她没有白天明媚,却更添了几分柔美。

“翁翁。”她伸出纤纤玉手,搀扶步履蹒跚的陵江王。

“阿令。”陵江王把手伸给她,温柔纵容中又带着依赖和信任,就像年纪渐渐老迈的祖父对待活泼可爱、朝气蓬勃的小孙女一样。

任江城一边扶着陵江王上台阶,一边悄然往下面看了一眼。

桓广阳站在远处,正痴痴的看着她。

虽然夜色正浓,虽然灯光昏暗,任江城根本看不清他,却莫名觉得他此刻是不快乐的,浅色眼眸中满是忧郁,浓浓的、和这夜色一般无边无际的忧郁…

任平生和范瑗、任启、桓昭等人也出现在台阶上。

桓昭和任平生等人告辞,任启高兴的冲她挥着小手,任江城想要送她,陵江王声音沙哑的叫了声“阿令”,任江城忙着照顾他,也就顾不上送桓昭了。

桓昭独自走下台阶。

“阿兄。”她到了桓广阳面前,低声的、同情的叫道。

虽然她不知道陵江王和桓广阳说了些什么,可是看桓广阳的样子便能猜出来了,那一定是很糟糕很不幸的,往事不堪回首。唉,可怜的阿兄,可怜的十三郎。

桓广阳没有理会她,依旧静静的望着任江城。

任平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任江城和任启从来没见过祖母,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桓家对陵江王的两次刺杀…她,还能再面对他么,还会再对他露出愉快明媚的笑容么?

他和她明明就在一个同一个院子里,可是,他却看到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天然险要,怒涛翻卷,仿佛天堑一般难以跨越、隔断交通…

他和她遥遥相望,心中无限悲凉。

“十三郎,九娘子,恕不远送了。”任平生声音清越。

桓广阳和桓昭都道:“请留步。”

桓广阳深深看了任江城一眼,和妹妹一起携手离开。

一路之上他默默无语,一言不发,桓昭偷眼看他,张张嘴想问些什么,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又咽回去了。问些什么呢?陵江王说的话一定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一定不愿意再回味,唉,算了,兹事体大,还是让阿父阿母拿主意吧。

桓昭很乖巧很体贴,什么也没问。

回到公主府,桓广阳意兴阑珊,直接回房去了,“阿璃,跟阿父阿母说一声,我倦了,先睡。”桓昭连连点头,“是,阿兄。”踮起脚尖,看着桓广阳走的远了,方才一溜烟跑去见寿康公主和桓大将军。她聪明的很,知道桓大将军和桓广阳对寿康公主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她也一样,当着寿康公主的面嘻嘻笑,“阿兄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害羞了,连阿父阿母也不回来见,直接回房歇息了,嘻嘻。”寿康公主不由的嘴角微翘,“十三郎害羞起来是什么样子?我还真想见见呢。”桓昭怕她真的过去看,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阿母,阿兄害羞的样子若被您看见了,说不定恼羞成怒,以后有心里话不跟您说了,一味憋在心里。”桓大将军大为赞成,“就是。公主,十三郎现在的样子你还是别看了,他反正不待见我,我去瞅一眼,回来说给你听。他若没事呢,那便最好;他若恼了,也只恼我一个,和公主还是亲近的。”寿康公主不屑,“你说什么梦话?十三郎会恼了我,和我不亲近?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他,明白么?”桓大将军赶忙陪笑脸,“公主说的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咱们十三郎,就怕他光着屁股的样子被你看见了,也不敢和你不亲近,对不对?是我说错话了,失言,失言。”寿康公主被他逗的露出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