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维愣了愣,“公主殿下,我是北魏使臣…”

江城微笑,“你若是北魏使臣的身份,今天如何能来到这里?你是以淳安公主小叔的身份来参加宴会的,便是我翁翁的晚辈了,理应行大礼。”

元维呆了片刻,点头道:“公主殿下说的有道理,应该这样。”

江城没料到元维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不禁有些纳闷。怎么?北魏这个十五皇子和那个三皇子不大一样么?若换了元绎,不可能就这么答应了的。

众人下拜迎接,元维果然也随着众人俯伏跪倒,行礼如仪。

皇帝亲自扶起东海王等人,命众人平身。

“今天是为江城和十三郎办的宴会,也是咱们萧家喜庆团圆的好日子,大家把酒言欢,都不许拘束了。”皇帝笑道。

皇帝和宁川王等谈笑风生,宴席间的气氛很和谐欢乐。

琼州王妃带了元维去向皇帝问好。

皇帝看到元维这位北魏十五皇子,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微笑道:“你是淳安公主的小叔,又是特地从北魏赶过来向江城公主和五官中郎将道新婚之喜的,今天来参加宴会很合适。”元维俊美面庞现出喜色,忙趁热打铁,“陛下,我从小便仰慕建康的文人风气,如果能在建康太学读书,是我毕生所愿。”皇帝道:“贵国皇帝的国书中也提到了,一心向学是好事,朕准了。”元维大喜,深深一揖,“谢陛下。”

琼州王妃道:“十五殿下既然仰慕建康的风气,不如在建康娶一位淑女为妃,将来带回北国,如何?”想到元维也能娶位南朝女子为妃,可以和淳安公主做个伴,心里热呼呼的,很是向往。

江城公主却道:“大梁已经嫁了一位公主到北魏,如果十五殿下也要和大梁女子结为夫妇,那便不能是王妃随着你回北魏了,而是你要入赘,留在建康。国与国之间的来往应该公平,你说对不对?没有大梁一直嫁女的道理。”

“对,如果真的再要缔结一门婚约,那应该反过来了,大梁增加一个人,而北魏减少一个人。不能总让大梁吃亏对不对?”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琼州王妃拉长了脸。

元维很少男的红了脸,“婚姻大事,我要听从我国陛下的旨意。如果我国陛下应允,我怎么样都可以的。”居然没有当场驳斥要他入赘的言论。

这一点还是显着挺奇怪的,因为就算这个时代风气开放,可一般的男子听到“入赘”这两个敏感的字还是会跳起来的,非常气愤。但是元维却没有。

“这个元维和元绎差别可是太大了。”江城有些纳闷。

“其实也没什么。”桓广阳淡淡的道:“如果他不想争夺储位,真留到建康反倒于他有利。”

江城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嗯。”

魏帝有二十多个儿子,至今没立太子,可以想像北魏诸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的激烈情形。元维如今真的没有当皇帝的心思,那他留在建康一边按自己的心意求学,一边娶位温婉明媚的江南女子为妻,悠闲度日,真的比留在北魏和他的兄弟们斗来斗去省心多了呢。

“不过,有李安民那样的舅舅,我不大相信元维是这样的人。”江城小声嘀咕。

李安民是多讨厌的一个人啊,直到现在,偶尔和钟大家提起他,钟大家还会吓得脸色煞白呢。

“外甥也不一定肖舅的。”桓广阳道。

“那倒是。”江城乐了乐。

这件事十三郎是有切身体会的。废太子、会稽王是他的舅舅,可是十三郎和这两个人真是一点也不相像啊。

这对新婚夫妇私语片刻,便又向亲友们敬酒去了。

今天是特地为他们举办的宴会,虽然这宴会上的大多数人桓广阳都是自小便认识的,不过今天他是新婿身份,还是要一一敬酒的。

桓广阳向荷泽长公主敬酒的时候,荷泽长公主满意的看着他,眼睛咪成了一条线,“十三郎,你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啊,以后要和阿令好好的,偕老百年啊。”桓广阳微笑,“姑婆放心,一定会的。”元维一直注意着桓广阳的动向,听到荷泽长公主夸奖他“福泽深厚”,以为只是平常的恭维话,倒也没多想。

皇帝和东海王等人老兄弟相聚,备觉欢欣,谈笑风生,举杯畅饮,非常热闹。

正在众人都兴高采烈的时候,皇帝忽然痛苦的捂住了胸口,“我…我…”东海王等人吓坏了,“陛下,你怎么了,怎么了啊?”宁川王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道:“传太医,传太医!”他一开口,便有不少人响应,“传太医,传太医!”殿里的人都慌起来了。

太子耳目聪敏,听到声音不对,便敏捷的到了皇帝身边,扶住了他。

太子心很慌,但是还算镇定,一边扶着皇帝,一边命人传太医,又命侍卫维持好秩序,不许众人乱跑乱动,更不许随意出入。

江城脸色雪白,“翁翁旧疾又复发了。”桓广阳用力握着她的手,鼓励的看着她,“阿令,你去守着翁翁,好么?我这便去请杜大夫。”江城眼中含泪,连连点头,“十三郎,要快一点!”桓广阳点头,拍拍她的肩,沉声道:“翁翁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阿令,你等我。”转过身,也不见他步子迈的如何大如何急,速度却很快,转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起了这个变故,大家都慌了。元维也跟着呆了呆,但是他的注意力却还是在桓广阳身上的。见桓广阳非但没往皇帝身边去,还忽然出去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五官中郎将难道不担心大梁的皇帝陛下么?”

他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琼州王妃脸色很不正常,眼中闪过恨毒又狂喜的神色。

皇帝这一发病,担惊受怕的有,幸灾乐祸的当然也有。琼州王妃无疑就是后一种了。

太子抱着皇帝让他就地平躺下来,然后从皇帝怀中取出一丸药送入他口中。江城快步过来了,“阿父,十三郎去叫杜大夫了。我来帮着您。”太子点头,“你俩做的很对。”

太医很快被叫来了,来了之后战战兢兢的替皇帝把了脉,面有难色,“陛下这是…”

元维一直瞅着皇帝这边的情形,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觉得太子和江城虽担忧,却没慌乱,皇帝身边的秩序还是井井有条的。但是,皇帝的病情似乎不简单,看太医的神情就知道了,不乐观啊。

“如果天佑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元维颤了颤。

如果皇帝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按理说应该太子登基。可是南朝这位太子萧冲不是自幼便生长在皇家,是成年之后才认回来的。有皇帝保护着他还好,如果有朝一日皇帝驾崩,而他在朝中的势力还不够稳固,那么他不能顺利登基的可能性也很大…到时候南朝就会乱了…

一个白色的人影“飘”进殿中。

对,就是飘进来的,因为他很快,而且很轻盈,像片云彩似的就进来了。

“五官中郎将回来了。”元维看到这人,又惊又喜。

桓广阳不是一个人,他肩上还扛着一个人,一个被青色大衫裹住的、神色狼狈的老者。

“劳驾让一让。”桓广阳带着那老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到了皇帝、太子、江城等人面前。

“杜大夫。”江城看到桓广阳肩上扛着的老者,泪光盈然。

“杜大夫。”太子和太子妃看到杜大夫,跟看到了救星似的。

杜大夫下了地,气哼哼的,“我老人家正睡午觉啊,衣服都没穿啊,被十三郎裹巴裹巴,扛起来就走…”一边唠唠叨叨,一边穿好衣裳,蹲下身子看视着皇帝,“银针。”他不唠叨了,命令道。

桓广阳打开药箱,取出银针送到他手上。

杜大夫出手如电,一根根银针扎入皇帝的身体。

太子已经命人将皇帝和众人隔离开来了,虽然同在一个大殿,但其余的人也只能隐约看到杜大夫在针灸而已,具体手法却是看不清楚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帝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陛下醒了!”众人大喜。

元维也跟着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南朝这位天佑皇帝平安无事,又活过来了。方才那些担心可以烟消云散了…

今天的宴会上出了这么一桩意外之事,不过幸亏到最后有惊无险,皇帝身体慢慢的好转了。

出了这件的事,宴会自然不会继续举行下去,提前散了。

元维和琼州王妃一起出了宫,先将她送回王府,自己才回了馆舍。

他当天便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写在密信里,命人呈送北魏皇帝,“…情形便是这样的了。现在只知道这位大夫姓杜,是位神医…”他密信送出去后不久,得到了北魏皇帝的回函,函件中除交待了他几件要事之外,还特别嘱咐,“关注这位杜大夫。维儿,凡是大夫,每一位都不可以放过。”元维对他这句话倒是深以为然,“对啊,我七兄当年是被一位大夫抱走的嘛。这位大夫不是坐馆的,是游方郎中,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那只有全天下的大夫都一一关注、盘查了。”

但是接下来元维并没有机会接近杜大夫、调查杜大夫。因为天佑皇帝这一回旧疾复发,太子和太子妃、江城、桓广阳都警觉了,江城建议杜大夫入住建章宫,方便随时看视皇帝。皇帝不忍拒绝她,答应了。

元维做为一名异国皇子,本事再大手也伸不到建章宫去。所以他想要调查杜大夫的打算,就这么落空了。

接下来元维入了太学,成为一名太学生,开始了他在建康的求学生涯。

第165章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

皇帝也不知是徇私还是宽容,给桓广阳的婚假足足有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中间,除了回门那天皇帝偶尔旧疾复发让人受场虚惊之外,其余的事情都顺顺利利。

桓广阳不出门的时候就在家里陪江城。她对镜梳妆的时候,他替她画眉;她兴致上来要吟诗作赋的时候,他替她铺纸研墨;她思念家人的时候,他陪她驱车进宫;有时候她觉得有些烦他了,“十三郎,我整天对着你也挺腻的,还不如和阿璃、阿敏聊聊天呢”,他便命人把桓昭、瘐涵请过来陪她说笑玩闹。总之,他对她很好,简直称得上百依百顺。不过这是白天,到了晚上他就不好糊弄了,撵也撵不走,一定会赖在江城身边的。

新婚的这个月中间,江城觉得桓广阳这位驸马接近于完美。如果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的话,那就是外表超然淡漠的他太注重夫妻之间身体上的交流和接触了,有时候痴迷到了江城不能理解的地步。譬如说江城在每个月的特殊几天有意和他分床睡,大道理小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讲的江城口干舌燥,最后桓广阳神色淡然的睡到了长榻上,弄来了一面琉璃墙隔在他和江城中间,在琉璃墙对面傲慢的看着江城,看的江城心里发虚。

“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江城谦虚的请教他。

桓广阳头昂得更高了,语气却故作淡然,“公主殿下,我要让你看得着,却摸不到。”

看得着,却摸不到…

江城嘴角翘了翘,又翘了翘,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桓广阳盘膝坐在琉璃墙后,淡然和傲慢的神情渐渐变得委屈。

江城笑,掀开了自己的被子,“驸马,过来吧,不要让我看得着却摸不到啊。”桓广阳委屈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好吧,公主诚意相邀,盛情难却。”下了长榻,趿上高高的木屐,踢踏踢踏往江城这边走。

他这时穿着雪白的里衣,样式很简单,料子也薄,隔着衣衫能看到宽宽的胸,窄窄的腰,还有那两条长长的腿,“真性感啊。”江城不由的感慨。

桓广阳踢掉木屐上了床,两人抱在一起,悠长缠绵的亲吻。

“十三郎,我是怕你这几天和我睡在一起会不舒服…”江城娇柔的解释。

“不和你睡在一起才会不舒服。”桓广阳轻轻啄着她的樱唇,眼神迷醉,低语喃喃。

“那就一起睡吧。”江城感动。

两人相拥入眠,一夜好梦。

打这以后,江城也就不再提分房睡的话了。

快乐的时光容易过,眨眼间一个月满了,桓广阳第二天就要上班去了。江城回头看看这一个月,还是非常留恋的。

“蜜月就要过去了啊。”她跟桓广阳感慨。

“什么是蜜月?”桓广阳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微笑询问。

江城甜甜笑,“就是咱们新婚的头一个月啊。这一个月啊甜的像蜜一样,我就把它叫蜜月了。”

“原来如此。”桓广阳明白了。

他低头凝视她,眼眸中星光点点,“咱们不只新婚头一个月是蜜月,以后也会是的。阿令,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过蜜月,一辈子甘甜美满。”

江城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感动的连连点头,“好,咱们一辈子过蜜月。”

第二天桓广阳上班走了,他走了之后不久,桓昭和瘐涵一前一后到了。桓昭看着江城笑,“其实我想让人请你过去的,不过阿母说咱们平辈人在一起比较自在,和她这位长辈在一起多多少少会有些拘束的。让我陪你在这边说话。”瘐涵做出羡慕和嫉妒的模样,“姑母做阿家便是这样的么?这也太体贴了啊。”江城嘻嘻笑,“咱们三人一起说说话,中午过去陪阿家一起用午食,好么?”桓昭和瘐池自然笑着说好,桓昭还命人回寿康公主府传了话,说她们中午会一起回去。

江城命人在花树下摆了高桌、胡椅,三人坐在花树下喝茶谈天。桓昭和瘐涵并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可是对江城的新婚生活还是好奇的,桓昭问道:“阿嫂,婚后和婚前不大一样,对不对?到底哪里不一样啊?”瘐涵笑,“我也想知道这个呢。唉,我阿母总是催我,让我早点嫁出去,催的我都烦了。”桓昭嫣然,“那你就嫁人呗。”瘐涵娥眉微蹙,“但凡上门来求婚的,就没有一个能让我阿母看得上肯点头的啊。”

替瘐涛、瘐涵兄妹二人做媒的很多,可是乐康公主一个也看不上。本来乐康公主是位很爱子女的母亲,现在因为一双子女的婚事变得很暴燥,越来越不好打交道,瘐涵都有些怕她了。不光瘐涵,瘐涛也躲着她,就连一向注重夫妻感情的安东将军也有些吃不消了,在避免和乐康公主见面。一个人如果持续有着坏脾气,至亲之人也没办法长期忍耐的。

“姨母想要什么样的女婿啊?异国的皇子不成?”桓昭颇为同情瘐涵,叹气道。

她和瘐涵来往很频繁,对那些求婚者是略知一二的。这些人当中有宁川王的孙子,有王、谢这种高门大族的子弟。可是皇族也好、世家子弟也好,乐康公主统统看不上眼,觉得这些人身份不够。这样的人如果还算是身份不够,也不知道她是想要什么女婿了。难道想嫁异国的皇子或是皇帝么。

江城心中一动,“若说异国的皇子,眼下还真有这么一位。北魏有位十五皇子在太学读书,你们知道么?他好像不介意入赘,愿意娶妻之后依旧留在建康。”

仔细想想这件事还真的有几分可能呢。乐康公主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若对方是位异国皇子,那身份上她应该能够满意了,这位皇子成婚之后可以留在建康,虽然不能叫作入赘,其实跟上门女婿也差不多了。这样的婚事,乐康公主应该会乐意吧?

江城其实挺理解瘐涵现在的心情的。她本来有一位很爱她的母亲,现在母亲因为种种不如意之事脾气变坏了,长此以往瘐涵肯定受不了,想要逃离。而她逃离乐康公主最好的方式就是出嫁。瘐涵本来就到了婚龄,家里又是这样的情况,她肯定希望早日遇到如意郎君,早日成婚,好开始崭新的生活。

瘐涵却是不大感兴趣,“算了,什么北魏的皇子,听起来就够烦的。”

江城以为她是因为元绎的缘故把北魏的皇子全都讨厌上了,便笑着说道:“这位十五皇子和三皇子元绎不同,不张扬,蛮谦虚的。”

桓昭撺掇道:“要不我陪你到太学看看?太学我很熟,我前几年扮男装在那里读过几年书的。”瘐涵还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去了。阿令,阿璃,如果放在以前我就算没什么想法也会有兴趣看一位美男子的。现在不行了,唉,我好像未老先衰了啊,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江城和桓昭看到原本活泼可爱的瘐涵现在成这个样子了,都是心疼的不行。

“我要想办法帮帮阿敏。虽然乐康公主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可我和阿敏是好朋友啊,她的事情我一定要帮忙的。对,有主意了,等十三郎回家之后我和他商量商量,在江城公主府宴请元维好了。可以让阿敏躲在帘后看看他,如果实在没眼缘便另打主意,如果阿敏有意,那便要多了解下元维这个人了。”江城暗暗想道。

桓昭却是这么想的,“不管成或者不成,看个美男子又不吃什么亏。有了,今天我亲自送阿敏回家好了,回家的路上我让车夫拐个弯,到太学看上一看。”

中午江城、桓昭、瘐涵一起过去陪寿康公主用午食,寿康公主微笑,“对着三朵娇花,令人胃口大开。”四人一起享用了午食,之后寿康公主小憩去了,江城和桓昭、瘐涵到园子里逛了逛,瘐涵也就要告辞了,桓昭自告奋勇要送她,江城以为桓昭是姐妹情深,也没多想。

桓昭拉着瘐涵上了她的车,让瘐家的车在后面眼着。

因为表姐妹之间这样的时候很多,瘐涵也没放在心上,一路之上和桓昭谈着心,竟没发觉路线不对。车子过了朱雀大街之后便拐弯了,去了太学。桓昭对太学这一带很熟,命令车夫将车赶到太学旁边的幽静之处停了,叫过车夫吩咐几句,然后悠闲的在车里等着。

瘐涵这时才觉得不对劲,“阿璃,咱们在这里做什么啊?”桓昭嘻嘻笑,“我闲来无事,想叫位美男子过来调戏调戏。”瘐涵不觉红了脸,“是那什么十五皇子么?我真的没兴趣啊。”桓昭纳闷,“阿敏,那你怎么办啊?姨母又逼你出嫁,又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你多为难啊。你最近瘦了一圈,知道么?”瘐涵幽幽叹气。

车夫带着两名年轻人远远的过来了。

“真的是甘先生的亲笔字么?”元维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向车夫求证。

“真的。”车夫信誓旦旦。

元维的随从也做书生打扮,警惕的看看车夫,又警惕的看着前面的牛车。

看到车身上有着篆书的“桓”字,他握紧了腰间的腰带,低声道:“谨防有诈,这车是桓家的,或许桓家要对殿下不利。”元维向前方张望了下,“桓家向来光明磊落,不应该对我使诈啊。”那随从心急,低声道:“殿下,您莫要为了一个所谓的甘先生的亲笔字,便身涉险地啊。您还在是这里等着吧,属下过去看看。”元维想了想,停下了脚步,客气的说道:“我在这里等着,劳烦您把甘先生的字拿来一看,好么?若是真迹,价钱好说。”车夫是奉命办事的,道:“劳烦阁下稍等片刻,小的去去便来。”元维点头,车夫快步过来,将元维的情形小声禀告了。

桓昭要瘐涵下去看一眼,瘐涵不肯,“阿璃,我委实倦的很,没有心情。”桓昭已经把人叫来了,瘐涵又无精打采的,她想了想,嘻嘻笑道:“你懒怠自己看,那我便替你看一眼吧。阿敏,你稍等我片刻。”轻盈的下了车。

元维看到从车上下来一位妙龄女郎,不禁怔了怔。

这妙龄女郎身着紫衫,高贵的紫色映衬着她如雪肌肤,优雅又清纯。

女郎向他走过来了。

元维全身紧张,腿绷得紧紧的,“请问这位女郎,你…你…”他应该问你确实有甘先生的真迹么,可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把该问的全忘光了,吞吞吐吐,不知所云。

元维的随从见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女郎,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但手还是一直握在腰带上。

“你便是北魏十五皇子了,对么?”桓昭背起手,在元维前后左右转着圈,仔细打量他,“嗯,还不错。”

她是替瘐涵来“相看”这位十五皇子的,所以从身材到相貌到站姿看的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目光敏锐,一丝不苟。

元维生平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位妙龄女郎用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过,又是气愤,内心深处却又有几分欢喜,端正笔直的站好,脸色羞红,“女郎,你…你不应该这样打量一位陌生郎君…”

“我替别人打量的。”桓昭不经意的道。

好似一瓢冷水兜头泼下,把元维浇了个透心凉。

她是替别人打量的,是替别人打量的…

他怒从中来,直直盯着桓昭,生气的道:“你招惹了我,却说是替别人打量的。女郎,你…你…你欺人太甚!”

“我欺负你什么了?”桓昭莫名其妙,“替别人打量下,便算是欺负你了么?”

“你…你…”元维更生气了,胸膛起伏。

“至于的么?瞧你这样子,好像想要吃了我似的,我怎么你了?”桓昭百思不得其解。

“表妹,上来吧。”瘐涵掀开车帘。

“好。”桓昭回头冲她笑了笑,扬声答应。

“不许走,你不许走!”元维热血沸腾,张开双臂拦在桓昭面前,不许他走。

桓昭扬眉,“不许我走?你好大的口气!”

做为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掌上明珠,还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呢!

瘐涵听到桓昭和北魏的十五皇子起了争执,急的直跺脚。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清脆的马蹄声。瘐涵忙掀开车帘往前看,只见一匹黑色骏马向这边疾驰过来,马上端坐着一位绿衣郎君,正是桓十四郎。

“十四郎!”瘐涵看到他,胸口一热。

十四郎来了,不用担心那个北魏的十五皇子了。

桓昭和元维听到马蹄声,也一齐转头往这边看。

“阿兄。”桓昭看清楚马上的人是十四郎,心中喜悦,笑盈盈的叫道。

元维心里却是紧了紧。是桓十四郎啊,好像上次和他见面便不甚愉快啊,这次又是…唉,不会和桓十四郎又起什么误会吧?

“阿妹。”桓十四郎到了近前,飞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冲桓昭走过来,“阿妹你没事吧?”

他一边问着桓昭,一边目光不善的瞪了元维一眼。

第166章

“元十五,这是怎么回事?”桓十四郎不客气的质问。

“我,我…”元维期期艾艾。

元维的随从不干了,指了指桓昭的车夫,高声说道:“是他说有甘先生的真迹想要出让,我家殿下酷爱书画,听到有真迹出让便心动了,故此才会带了我一起过来的!这位郎君,心怀叵测的并非我们,你还是问一问你自家人吧!”

“不许无礼。”元维呵斥他的随从。

随从躬躬身,不再说话了,目光却倔强又凌厉的盯着桓十四郎。

桓十四郎仰天打了个哈哈,把桓昭把后面拉了拉,拉到车旁,小声问着她,“阿璃,这是怎么回事?”桓昭不好意思的笑,“没什么呀,真的没什么呀。”她顾忌着瘐涵,含混不想说原因,瘐涵却觉得桓昭是一片好心为她着想,不能让桓昭为难,便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说,“…阿璃是想替我看看这十五皇子。”桓十四郎听了这话,很是不屑,随口说道:“南朝多少美少年啊,用得着看他?我都比他强。”说的瘐涵脸上一红。

桓十四郎笑道:“我去把元十五给打发了。”桓昭却拦住了他,“阿兄,我真的带了甘先生的真迹,也不算哄他。”命婢女从车里拿下一幅卷轴,“就是这个了。”桓十四郎来了精神,“知道了。”拿着卷轴施施然到了元维面前,神色傲慢,“这便是甘先生的真迹了。不过所值甚巨,只怕你买不起。”元维是很喜爱书法的,但这个时候哪有心情理会什么真迹不真迹的呢,唯唯道:“是,买不起,买不起。”

元维的随从忍无可忍,“阁下请开个价吧,何以见得我家十五殿下会买不起?”

桓十四郎漫不经心的道:“真要买啊?这幅字可是价值连城啊。”

随从怒,“他可是我大魏皇帝的爱子,我大魏的平王殿下!怎会连幅字也买不起?”

桓十四郎粲然一笑,“好吧,若真的想要,便拿柔然才划给你们的两个州来换吧。”

随从怒不可遏,“哪有一幅画便值这么多的?阁下这简直消遣人了。”

“我消遣你又怎么了?”桓十四郎眼神转为冷冽。

“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消遣消遣怎么了?”元维竟同意了桓十四郎的说法。

随从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可是又不敢在元维面前放肆,硬生生把一口气憋了回去,差点没憋出病来。

“元十五这小子脾气倒好。”桓十四郎心中诧异,“也不知是脾气好,还是城府深,居然就这么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