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是我。”她循着声音往那边挪,“是我,我说服翁翁、阿父阿母,来看你了…”

“阿令,真的是你。”他也往她这边挪着,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凑到一起,身子挨着身子,脸挨着脸,唇贴上唇。

“真的是你。”江城哽咽了,“这是你的唇,你的吻,你的声音,真的是你…”

他温柔又贪婪的亲吻她,“我不是在做梦么?阿令,真的是你,小心肝,小宝贝,我每晚都梦到你,方才我以为我又做梦了,你又出现在我梦里了…”

“不是做梦。”江城热烈回应着他,“真的不是做梦。不信你…”想说不信你掐自己一下,可是却想起来自己是做被绑着的,桓广阳的手也一直背在背后,那应该也是绑着的了,当然掐不到,便改了口,“我咬你一口好不好?咬的疼了,你便知道不是做梦了。”桓广阳轻笑,“心肝宝贝,你舍得咬我么?舍得咬疼我么?”江城这时虽然人被绑着,眼睛被蒙着,心情却好得想要飞起来了,柔声道:“你把脸伸过来,看我舍不舍得咬你。我别的地方还不爱咬呢,就要咬你的脸,咬人人看得见的地方,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桓广阳心荡神驰,颤声道:“咬吧,阿令,我是你的,你爱咬哪里都可以。”伸过脸在江城唇边蹭来蹭去,说不尽的缠绵缱绻。

他俩都被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这屋子里其实灯光很明亮,更不知道这屋子里有扇小窗,小窗后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呢。看到他俩吻来吻去,说不完的情话,没完没了的温存,一个人有些尴尬不自然,另一个却是皱起了眉头。

“阿令,我想死你了,我日日夜夜想你。”“唔,我也是,宝宝,我天天想你,发了疯一样的想你。”两个身子被绑眼睛被蒙的人只有嘴是能动的,亲吻、甜言蜜语,诉说着这些时日的相思。

小窗后的一人沉着脸站了起来,另一人忙跟着站起身,用口型说道:“陛下,请耐心些。”

魏帝沉着脸站了会儿,又坐了回去。

贺坚暗暗松了口气,也跟着坐了回去。

桓广阳和江城还在亲吻,不过方才的热烈和激情过去了,吻的很轻柔。轻柔的亲吻之间常常伴随着甜甜蜜蜜的情话,一句比一句情深似海。

“他俩还有完没完了?”小窗后的魏帝看的气闷,用口型问着贺坚。

贺坚笑的很尴尬,“年轻人嘛…”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分别了一段时日,再见面不就这样了么?你就是再急,也得让人家亲热亲热,解解相思之苦吧?

就在魏帝快要耐心崩溃的时候,江城终于甜甜的道:“宝宝,我眼上蒙着东西不舒服。”桓广阳立即道:“小心肝,我手虽然被绑着,嘴却能动,我替你咬开。”江城嘻嘻笑,“你的牙齿还有这个用处呢。”桓广阳笑的低沉魅惑,“我牙齿的用处多着呢,小宝宝,难道你不知道么?”

魏帝和贺坚同时耳根通红。

唉,这年轻人啊,这口没遮拦的年轻人啊…

江城凑到他面前,桓广阳先用舌头舔了一遍,“嗯,是用布勒起来的,我应该能咬开。”江城嘻嘻笑,“你舔我做什么呀?坏宝宝,坏死了。哎呀,越说你越舔,痒死了,嘻嘻。还舔,你还舔,让你拿嘴咬开我的蒙眼布啊,不是让你用舌头舔我痒痒的呀…”

魏帝给他们气的已经转身走了,想想不甘心,又回来了。

贺坚强忍着尴尬和不适,正襟危坐。

“我重见光明了,我重见光明了!”桓广阳终于把江城的蒙眼罩给咬下了,江城欢呼。

桓广阳嘴角轻扬,笑的也很舒心。

“敢情这臭小子他也会笑啊。”魏帝看到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宝宝,我也替你咬开好不好?”江城凑到桓广阳面前,笑的很谄媚。

“不好。”桓广阳含笑摇头,“乖乖的坐好,你手上的劳什子我也替你咬开,省得你不舒服。”

“那你怎么办呀?”江城傻呼呼的问道。

话问出口之后她才想起来,“哎,你如果把我手上的绳子也咬开了,我不就行动自由了么?不就可以替你也解开束缚了么?瞧我,简直傻了。宝宝,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本来是很聪慧的大梁公主,可是一旦到了你身边我就变笨了,该会的也不会了,我是不是太依赖你了呀?”

魏帝听到江城这么撒娇,眼角抽了抽。

这位大梁公主不好对付啊,想让她开导好小七之后再一脚将她踢开,呵呵…

贺坚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相信贺洛容秀丽妍媚,才华横溢,举世无双,一点也不输给这位大梁的江城公主。可是江城公主已经和小七有了这样的情意,想要取代江城公主,谈何容易。

桓广阳道:“你坐着不舒服,干脆趴着吧。你趴在地上若是闷了,还可以翘起腿脚玩玩,不会太闷。”江城甜甜笑,“宝宝,你替我想的太周到了啊,那我就趴着吧。”桓广阳交代,“慢着点,不许趴太快,磕到了会不舒服的。”江城摸索着趴到了地上,他则探头过去在江城背后舔来舔去,“嗯,知道了,绑的也不是太复杂,也不是太紧,我咬的开。”江城笑的开心,“他们是不是瞧我生的娇弱,没舍得用力绑啊?嘻嘻,这样你就省力气了,真好。”

桓广阳方才咬个蒙眼布还折腾了半天呢,这咬开绑着江城的绳子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魏帝瞧的实在气闷,站起身走了。这回是真走了。

贺坚也不便再停留,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到了院子里,魏帝扶额,“朕从来不知道,小七在房里会是这个样子的。你说说,咱们大魏皇室的男子,有这么粘乎的么?”贺坚道:“他这大概是小别胜新婚吧?”魏帝烦恼,“等他们咬开绳子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唉,朕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听小两口的壁脚。”贺坚陪着笑脸,“陛下这也是没办法了。”魏帝长长叹气。

屋子里,桓广阳时而帮江城咬着绑绳,时而在她耳边低语,陆陆续续的告诉她,“阿令,魏帝找到药王谷,在穆神医的房中地底下找到一具小孩的骸骨,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他拿血试了,和那具骸骨不相溶。他和我滴血认亲了,是相溶的。”江城一边和他甜甜蜜蜜的说着话,一边在脑海中迅速转着念头,“滴血认亲并不科学。不过,如果穆神医房中真有一具小孩的骸骨,那这具骸骨是桓家孩子的可能性更大,是北魏七皇子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那时候穆神医并不知道七皇子的身份,一个无父无母捡来的孩子,死了就死了罢,有什么必要背着人埋在屋里?倒是桓家,听杜大夫说当时谷中有兵干把守,应该是桓大将军以为陵江王要故意藏起穆神医,好容易找到穆神医之后便动用武力逼迫了,穆神医不知究竟,只知道这来看病的人很霸道很不讲理,所以孩子没了不敢说,索性拿另一个孩子来代替。”

这样的话,杜大夫的许多话也就可以理解了。譬如说,他的师父在这件事之后就不肯见他了,也没有消息给他,而且最后一次联系会嘱咐他投靠豪门,寻找靠山。很有可能是怕这件事有朝一日败露了,会连累到杜大夫。

前后左右的事联想一遍,江城觉得桓广阳是七皇子的可能性更大。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悉心养大他的是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爱他如命的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凭什么若干年后魏帝一句话,就要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把孩子交出来了?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是说断就能断的么?

而且,桓大将军是什么样的父亲,魏帝又是什么样的父亲啊,简直不能比。魏帝会因为桓广阳不听话就把他绑起来,关起来,这若是放在桓大将军身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宝宝,我是来救你的。”江城也趁机和桓广阳耳语。

桓广阳欣喜吻她,“小宝贝,你对我太好了。”

江城低笑,“宝宝,咱们这样这样这样,你说好么?”

“嗯,好。”桓广阳吻吻她的后颈,鼻尖闻到一阵幽香,心神俱醉。

魏帝和贺坚在院子里徘徊了一阵子,估摸着屋里的两个人应该相互解开束缚了,方才又轻手轻脚的回去了。

他们没猜错,桓广阳和江城果然已经相互解开束缚,亲亲热热的拥抱在一起,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其乐无穷。

“你俩还有完没完了?”这下了连贺坚也快要崩溃了,头无力的靠在了墙上。

第180章

魏帝更是脸色铁青。

屋里的那一对还在温柔缠绵,不过,桓广阳腹中很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可疑声响。

“你饿了么?”江城蹙眉。

桓广阳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江城气愤,“所以北魏皇帝不惜发动一场战争也要把你弄过来,为的是什么啊?难道把你弄了来之后就是要绑着你关着你饿着你折磨你么?他是不是闲疯了,这么无聊?”

魏帝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贺坚心里咯登一下。

桓广阳委屈,“我也不知道。他说他是我亲生父亲,但是他哪是拿我当儿子,简直是当贼。”

“就是,又是绑又是关还要饿肚子,他不是拿你当儿子,是当仇人。”江城忿忿的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口袋嘀咕道:“我装了点心给你的,不知还能不能吃了。”

她解开布口袋看了看,有些懊恼,“唉,都碎了。”桓广阳笑,“碎了也能吃。阿令,我现在什么都能吃。”江城一脸心疼,“看看,饿成什么样了。幸亏我来了,要是我不来,你肯定会饿坏的呀。”捏了点心喂到桓广阳嘴边,“快吃吧。”桓广阳张开嘴吃了,连连称赞,“味道真好。”江城得意,“单吃点心太干了,我还给你带了水。”变戏法似的又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呶,给你。”一开始是桓广阳吃点心喝水,后来就变成他们两个人一起吃吃喝喝了,一袋碎点心,一小瓶水,两人却是有滋有味,很享受的样子。

一面吃吃喝喝,还一面说话。

“你在这里真可怜啊。”“嗯,太可怜了,如果你没来,我会被他们饿死的。”“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对待你?”“不知道,大概上辈了欠了他的钱吧。”“阿父阿母对你多好啊,哪舍得这么对你?”“嗯,阿父很宠爱我的,从来舍不得打我骂我,更不会把我关起来饿着我。”“对啊,那才是亲生父亲的样子嘛。”

魏帝实在受不了,气冲冲的走了。

贺坚赶忙跟在魏帝身后离开了。

“陛下,陛下。”魏帝步子迈的虎虎生风,贺坚要一路小跑才能追上他。

魏帝猛的转过身,眼中怒火隐现,“你凭良心说句话,朕对小七还算没耐心么?关爱不够么?不像亲生父亲么?”贺坚柔声道:“陛下对七郎好的不能再好,把所有的证据摊在他面前给他看,苦口婆心耐心劝说,七郎固执不肯听,陛下一气之下,才会被把他关起来的。”魏帝余怒未息,“这臭小子冥顽不灵,朕必须要管教他!”贺坚陪着笑脸,没敢接话。

魏帝可以骂“冥顽不灵”,他却不好附和的。

“小七多久没进食了?”魏帝发了通脾气,蓦然问道。

贺坚低声道:“回陛下,自从您下旨把他关起来之后,他便不肯进食了,连水也不肯喝…”

魏帝胸膛起伏,“逆子,逆子!他失踪二十年,朕一天也没有放弃,苦苦找了他二十年。费尽心血把他找回来之后,他却是这般忤逆不孝!”

贺坚默默无语。

他挺同情魏帝的,可是也同情桓广阳。人家正好好的做着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的爱子,忽然间有人告诉他“你另有身世,另有身份”,谁能坦然接受?

魏帝脸色阴沉的站了许久,抬脚往外走。

贺坚忙跟上去,“陛下,七郎这里,暂时不管了么?”

魏帝冷声道:“一袋碎饼哪里能够裹腹?命人立即送吃食过来!”

“是,陛下!”贺坚赶忙答应。

魏帝怒气未息,一阵风似的走了。

桓广阳侧耳静听片刻,把江城紧紧抱在怀里,小声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江城惊喜的跟他确认,“只有咱们两个人了么?”桓广阳点头,把她抱得更紧了,江城抱怨,“这么用力,我都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呀。”口中虽这么抱怨,却伸出双手也抱紧了他。

两人静静相拥了许久,桓广阳低声道:“阿令,你没来的时候我痛苦极了,一个人躺在这里,不想说话,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做…”江城心疼的轻吻他脸颊,“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所以我来了。就算我救不了你,也要陪着你啊。”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亲人了,可怜的十三郎。

门从外面打开了。

桓广阳和江城转头看过去,只见两列身着青色宫装的女子低眉顺眼走进来,每人手中都捧有托盘,托盘中放着碗、碟、盘、盏等。

把食物一一摆好,这些人也不说话,躬身行礼,后退几步出去了。

江城知道桓广阳饿了很久,盛了碗汤递给他,“先喝汤。”桓广阳孩子气的小声嘟囔,“我是大梁子民,不食魏栗。”江城笑,“乖了,先喝汤,然后吃饭,吃饱有力气了咱们才能设法回去啊。阿父阿母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桓广阳胸中一热,“你说的对。”接过汤碗,慢慢把汤喝了。

江城也没好好吃饭,便陪他一起吃了。

两人吃完饭不久,方才的宫女又进来了,这回是把残羹剩饭收走。

外面有位女官把每样饭食都仔细看过,一一记录下来。这女官的记录不久之后传到了魏帝案头,魏帝看后,哼了一声,“这臭小子总算肯照常进食了。”顺手递给了一旁的贺坚,贺坚忙拿过来看了,含笑说道:“就算是七郎和江城公主两个人的食量,这些也不少了。恭喜陛下,七郎肯进食,这便是他的心结慢慢打开了。”魏帝恼怒的道:“还以为他有志气到不食魏栗呢。”虽是气恼之色未减,眼眸中却有了欢喜之意。贺坚看在眼里,未免心中叹息。

“臣在建康之时便听说七郎和江城公主夫妇之情甚笃,看来这是真的。”贺坚语气委婉的说道。

魏帝沉下脸,“打小定下的亲事,如何能更改?朕知道你一向谦让,可做为一位父亲你应该替洛容着想,不能委屈了这孩子。”贺坚苦笑,“臣自己无论如何谦让都好,又怎忍心委屈了洛容呢。可是七郎和江城公主成婚在先,七郎心里只有江城公主,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魏帝思忖片刻,缓缓道:“七郎身边是不应该有一位南朝公主的,不过他离家多年,已经成婚,要拆散他和江城公主这样的恩爱夫妻,朕也不忍心。朕允许江城公主留下,不过,她的位置只能在洛容之下,不能在洛容之上。”贺坚还要替贺洛容推辞,“陛下,江城公主成婚在前…”魏帝打断了他,“洛容才出生时便和小七定下婚事了,难道不比南朝公主更在前?”贺坚很感激,“陛下,您太念旧情了。”魏帝感慨,“朕难道是铁石心肠么?洛容这孩子才貌双全,有令姿淑德,这些年来小七没有一点音信,她一直守着。这样的女子才配做大魏太子妃,外面的那些,再出色也只能居于洛容之下了。”贺坚顾虑重重,“陛下,江城公主是天佑皇帝最宠爱的孙女,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肯委屈自己呢?”魏帝冷冷道:“她不肯委屈自己便回南朝去,我大魏不稀罕。”

“可是七郎稀罕。”贺坚在心中默默说道。

他对魏帝的性子也算摸得很清楚了,不敢跟魏帝拗着,唯唯而已。

宦者进来禀报,“陛下,七殿下和江城公主携手在宫中漫步、赏景,江城公主想看星星,七殿下便带着她上了房顶。”

魏帝好半天没说话。

一男一女半夜在外面漫步赏景,女郎想看星星,郎君便带着她上了屋顶,好让她看得清楚些,这些事对于登基多年、一直致力于治理国家的北魏皇帝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魏帝挥挥手,宦者退下了。

“七郎对这南朝的公主,也太好了些。”魏帝慢慢说道。

贺坚恭谨的道:“陛下,七郎和江城公主毕竟是光明正大成过婚的,在他心目中便是他的发妻了,这世上又有哪位男子会不敬重爱护自己的结发妻子呢?”

魏帝脸色好了些,“你说的也有道理。小七其实另有妻子,但是他现在还和朕拗着,不肯接受。洛容稳重识大体,以后他和洛容成了婚,会有所改变的。”

贺坚唯唯。

他见魏帝心情不错,趁机劝了几句,“七郎肯进食便是想开了,他离家在外的岁月太久,陛下宽容他些时日,七郎一定会回心转意的。陛下,以七郎的资质、才干,只要他回心转意了,陛下再加以教导,他定会成为大魏最出色的皇子,成为陛下的骄傲。”

魏帝被他说的有几分动心,威严的面目间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桓广阳坐在房顶,江城坐在他怀里,抬头看星星。

江城前后左右看了看,有些下气,“北魏这皇宫建得…唉,想从这里逃出去还真是挺难的…”桓广阳亲亲她的面颊,“莫愁,我总会有办法的。阿令,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什么样的难关我也不怕。”江城笑,“我本来是要来救你的。可是听你这话意,现在用不着我了,你一个人便能应付啊。”桓广阳柔声道:“阿令,你只要陪着我便好了。有你在,我便踌躇满志了。”

他声音低沉下来,“阿令,你没来之前,我很迷茫,你知道么?我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江城一阵心疼,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明眸在暗夜中璀璨生辉,温柔的凝视着他,“不管我是任家八娘子还是江城公主,你爱我的心是一样的,对么?我也是一样的啊,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不管你是桓家的十三郎还是北魏的七皇子,我对你的心也是一样的,不会改变。”

“阿令。”桓广阳浑身暖洋洋的,一颗心快要融化了。

两个人温柔又热烈的吻在一起。

地上站着几名宫女、侍卫,见此情景一个一个踮起了脚尖,满怀忧虑,“那是在房顶上啊,很高的啊,你俩坐好了啊,千万别掉下来…”

第181章

这些人也是白操心了,桓广阳和江城并没有掉下来。

他俩很有兴致的看了半天星星才从房顶下来了,下来之后没有回房歇息,手拉着手在宫院中漫步。走到宫门前的时候被侍卫拦住了,不许他俩出去,“七殿下,陛下有旨,您不能离开含象殿。”江城抱怨,“这还真的是拿你当贼防了啊。”拉着桓广阳和他一起往回走,“我累了,咱们回去吧。哎,你说咱们回去之后如果想要热水沐浴,他们会给么?”桓广阳摇头,“不知道。我现在是阶下囚,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我。”江城叹气,“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了啊。”挽着桓广阳的胳膊,慢悠悠的回去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

桓广阳虽然以阶下囚自居,但是凡和他有关的事对于北魏来说都是大事,他这些言行很快被一层一层报到了魏帝面前。魏帝深夜未睡,正在看奏章,听到宦者的禀告之后,脸色马上不好了,阴云密布。

“陛下,七殿下要热水,还要新鲜的、清洗干净的玫瑰花瓣…”宦者战战兢兢,硬着头皮低声道。

魏帝脸色黑如锅底,“给他。”

这下子含象殿的宫女可忙活开了,夜色中人人提着花篮在花圃中采摘新鲜玫瑰花,摘下之后一片一片撕开、清洗,最后将桃红、深红的玫瑰花瓣洒在浴桶中,江城公主过来看了,伸出纤纤玉手掬起一捧清水嫣然而笑,这些宫女才算松了口气。

桓广阳施施然走过来。

他已卸去发冠,如丝绸般顺滑亮泽的长发披在肩头,慵懒、迷幻、精致,隽美飘逸。

“你们下去吧。”他吩咐。

宫女迟疑,“奴婢们还要服侍…”

“公主殿下有我服侍便够了,用不着你们。”他淡声道。

宫女们不敢违抗,躬身道:“是。”提起花篮,鱼贯而出。

她们出去之后,浴室中便传出嬉戏笑闹声,“公主,我服侍你宽衣。”“不用,我自己会。”“你不会。公主莫乱动,我来服侍你。”宫女们耳热心跳,不敢再听,低着头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她们出去之后便再也进不来了,门从里面插上了。

桓广阳和江城一起沐浴之后上床就寝,小别胜新婚,这一晚格外和谐、美满。

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的说了许多话,具体说的是什么,就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清楚了。

两人温存过后交颈而眠,次日起得便迟了些。睡醒之后桓广阳方才过去开了门,放宫女们进来,洗漱后用过朝食,便有宦者过来传魏帝的口谕,“江城公主至延英殿觐见。”桓广阳拉起江城的手,“我陪你一起去。”宦者有些为难,嚅嚅道:“陛下召见的是江城公主,没有召见您啊。”桓广阳坚持,“我要陪公主一起,我和她是不会分开的。”江城笑着给那宦者出主意,“你若能当家,便带我们两人一起过去。若不能当家,便回去请示吧,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对不对?”宦者面色犹豫,江城猜度着他的心思,微笑道:“难不成你想对我们用强?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是南朝公主,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他是什么人?没有你们陛下的旨意,你敢对他用粗么?”宦者忙陪笑脸,“小人不敢,小人这便回去请示。”飞奔出门,回去请示了。

“这宦者会不会倒霉啊。”江城小声嘀咕。

“会。”桓广阳简短的道。

魏帝脾气不好,他让宦者来叫人,宦者却回去请示了,保不齐这宦者会怎样了。

江城眼珠转了转,“哎,咱们会不会倒霉啊?”

桓广阳眼角抽了抽,“说不好。”

魏帝最初见他的时候态度还行,一度激动的流出泪水,后来就恼羞成怒把他给关起来了。魏帝这样的人如果一怒之下翻了脸,桓广阳觉得那简直太正常了。

上百名近卫步伐整齐的跑进了院子,盔甲鲜明,手持长枪,气势如虹。

江城吐舌,“这是干啥来的?来捉我?捉我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桓广阳握紧了她的手。

贺坚步履匆忙的来了,面带歉意,“七郎,莫和陛下拗着,否则还是会…唉,陛下龙颜震怒,姑父也不敢劝。你若抗旨,姑父也只有暂时将你绑起来了。”桓广阳面沉似水,江城望了望他,仰头看天。唉,这魏帝还真是独断专行,十三郎也没有怎样,只是想陪她一起过去,魏帝便派贺坚带着这么多近卫来了。真是一言不合就要动粗啊。

“我们不能给贺大将军添麻烦。”江城笑盈盈的对贺坚道:“贵国陛下既然只召见我一人,不见我的驸马,那我单独一人去见他好了,不必劳烦这些近卫。”

“公主!”桓广阳提高了声音。

江城安抚的拍拍他的手,“放心,没事的,这不贺大将军亲自来了么?贺大将军是什么人啊,他的人品咱们还信不过么?”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她凑过桓广阳,小声耳语,“乖了,听话,咱不和这些蛮子打架。你要保持体力,明白么?”桓广阳不情不愿的点头,“好,我听你的。”江城嫣然一笑,“这样才对嘛。”站起身,语气轻松的道:“贺大将军,请吧。”

贺坚神色复杂的看了她片刻,客气的道:“江城公主,请!”

桓广阳把他们送至门口,贺坚便不许再送了,“七郎,你回去吧。”桓广阳沉声道:“贺大将军,我妻子是你带走的,请你务必安全将她送回来。她若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会以同样的方式伤害自己;她若有三长两短,我便随她去了,绝不独活。”贺坚又是感慨,又觉好笑,温和的道:“陛下不过想见见江城公主罢了,七郎你想到哪里去了?”桓广阳语气淡淡的,“一个人求生不易,想死却不难。总之请转告皇帝陛下,若对我妻子有歹意,请务必准备两口棺材,我和她不能同生,也要同死。”贺坚见他根本不信自己的话,不禁苦笑道:“好,我一定转告。”

院子里的近卫一个一个站的笔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过,为首的一人相貌很英俊,他迅速扫了桓广阳一眼,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江城笑盈盈,“我本来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不过听了驸马的话就安心了,很踏实!驸马,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要么就在地上,在阳光下,要么就是在黄泉路上了。总之,咱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桓广阳声音异常温柔。

院子里这些近卫个个都是北魏的精锐,久经训练,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见到这夫妻夫人依依惜别的情形,许多人的眼神都变了,或是惊奇,或是艳羡,或是伤感。当然了,也有些迷惑不解的,至于的么?陛下召见而已,你俩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江城和桓广阳告别出来,贺坚请她上了一辆小巧的、由两只羊拉着的宫车。

那为首的一人快步两步追上贺坚,小声的道:“阿父,七郎对南朝公主这般一往情深,对阿妹太不公平了。”贺坚面色不变,“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七郎和江城公主已经在建康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是结发夫妻。结发夫妻伉俪情深,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贺坚的儿子贺鹏不服气,“可是,阿妹等了他二十年。”贺坚苦笑,“七郎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哪知道世上有洛容这个人?”心中也是烦恼,疲惫的摆摆手,“别再说了,阿父不想听。”贺鹏顿了顿,恭敬的道:“是,阿父。”

江城坐在宫车上,被拉到了延英殿。

江城下车徐徐前行,仔细看着两边的景物,觉得延英殿的格局大气而俭朴,并不奢侈。

魏帝并没有立即接见她,而是让她在殿外等。

江城笑了笑,问贺坚,“贺大将军,请问此时此刻,我的驸马在做什么?”贺坚有些尴尬,“自你离开之后,他一直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江城敛起笑容,正色道:“贺大将军自称是他的姑父,难道不心疼他么?难道不担心我回去的晚,他会变成一块望妻石?”贺坚神色复杂的看了她片刻,道:“江城公主,请稍等。”

贺坚进殿去了。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有宦者来引路,江城跟着那宦者进去了。

贺坚却不在殿中。宝座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紫袍,龙眉凤目,不怒自威。

江城缓步进来,脸上绽开恬静的笑容,客气的躬身,“陛下安好。”

魏帝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对朕下拜的。江城,你是不知礼数么?”

他任北魏皇帝已久,自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威严之意,令人生出畏惧之心。

江城笑,“于公于私,陛下都应该下了宝座礼让我一番吧?我可是来给魏国帮忙的,也是来给陛下帮忙的啊。”

“是么?你能帮朕什么忙?”魏帝扬眉。

江城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陛下现在虽有二十多位皇子,可这二十多位皇子各有各的缺点,没有一个能令陛下满意,也没有一个能合适立为魏国储贰,对么?要不然,陛下也没有必要苦苦寻找七皇子二十年,更没有必要在他的身份尚未确定的情况下为了见到他,不惜发动一场战争了。”

魏帝哼了一声,“自作聪明。”似乎对江城的话很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