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还真是奇怪,好像一下子都静下来,之前影煞门暗杀的事,鬼魍教藏宝图的事,还有那个……”她适时住口,那个颜墨玉莫名其妙让她带着十三姐逃婚的事,“对了,还有顾思萱被唐门休了的事!你说顾家是不是全体脑袋被雷劈了啊?竟然都不追究的,默默就忍下来了!”

就算是真的呗,那肯定也是出嫁之前的事了,顾少初这几年人一直在关外,怎么跟她私会啊。这个唐二少摆明了是没事找事,故意寻衅,先前在唐门她就瞧此人不顺眼得很,一副眼高于顶的臭德行!

十三道:“起码这样的话,思萱就可以跟少初在一起了。对了十七,你说我们要不要把思萱的身世告诉慕容老爹?”

十七道:“再看看吧。”若是到时候顾家非要退婚,慕容老爹为了这个跟顾家翻脸,那就不得不说了。

“唉,反正我看这顾四少是靠不住了,还是赶紧找下家吧。”江湖警世名言第八十三条,永远别跟老情人争,争赢了那也是输。

慕容十七正说着,眼睛忽然一亮:“宁六爷!”

十三闻声看去,果然有人缓缓从夕阳的余辉中走来。

那人到了身侧,她声音中也带着显见的欣喜:“六爷!”

宁漱轩却仿若未闻,径自从她身边走过,绝美面容宛若冰塑。

又过了半个月,仍是风平浪静。

“啊,好无聊。”

慕容十三瞧她手上那尊玉佛好看得紧,“十七,这佛像做工好细致啊。你买的?”她什么时候也对这些神佛之类的感兴趣了。

慕容十七懒洋洋道:“秦三爷早前订制的,我刚才去流金阁取的。再过两日不就是庄主的生辰?殷五爷呢,他准备什么礼物没?”

“没呢。”好像完全没看到五爷有什么动向,十三一时想着又兴致勃勃道,“对了,我昨天在七爷那边,听小翠小安她们说,六爷有两日没去看过七爷了,许是在给庄主准备大礼呢。大家都在猜他会送什么。”

十七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他跟钟月瑶仇深似海,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哪还有心思准备什么大礼?等等,”她忽然眯眼,眸中掠过一抹异色,“难道说——啊!我懂了!”十七拉着慕容十三胳膊的右手陡然握紧,压低声音也难抑激动:“可能真的会有一份大礼!”

“什么?”

十七一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十三终于明白,惊道:“六爷要在庄主生辰那天动手!”

看戏有风险

殷五爷终于道:“你做什么?”

他不过轻轻一问,屋中另外一人却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碰一声之后又撞上了旁边的书柜。

“……你不舒服就先回房间躺着吧。”从一早起来就这样一惊一乍的,过了晌午越发明显,他这满屋子的桌椅板凳要是会说话估计都开口喊疼了。

“我我我没事!”十三惊慌失措地摆手,结果右手幅度过大,旁边的洗脸架应声倒下。

殷五爷深吸口气,闭了闭眼。

“我先出门了,寿宴快开始了。”他走到门边又驻足,回头看了一眼交代道,“早点休息。实在不舒服的话就去找向总管,让她给你请个大夫。”

大夫,大夫救不了她的,她现在需要一个安魂的道长!

慕容十七回头,火大道:“十三姐你掐我干什么?痛死了!”

“啊抱歉!”她连忙松开无意识握紧的右手。

十七仍是看着她,微愕道:“十三姐你这是满头大汗么?”不知道何时她额头细细密密地全是汗珠。

“啊?是吗?”十三紧张地抹了把脸,“可能有点热,我闷得快呼吸不上来了。”

“热?现在?”慕容十七不禁拔高声,她耳边是呼啸的北风声。

十三连忙掩住她嘴,急道:“小声点!会被听到的!”

她二人原来鬼鬼祟祟地正躲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上,前方那处院落就是寿宴的场所了。

不过从这里看过去只能间或看到几颗人头晃动,也不知道谁是谁。

十七拉下她的手:“真奇怪,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是我们估计错了?”害她一整天心都在喉咙口跳。

十七忽然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道:“出来了!”

下面应该是散了席,有人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因为不是整寿,所以其实只是自己人聚了聚。十三看到走在最前头的是秦三爷,然后是殷五爷,跟着是其他各位爷还有几位分管生意的主事人。

钟月瑶跟宁漱轩最后出来,两人边走边低低说着什么,宁漱轩忽然展颜一笑,这是个难得的明媚笑容,不仅钟月瑶面上现出瞬间怔忡,连树上偷窥的两人都惊艳呆了。

跟着,钟庄主伸手抚上眼前诱人面庞,宁漱轩俯身——

“哇……”

“哇……”

十三十七异口同声,这么香艳迤逦的画面,真不枉她们蹲点了这么久啊!

很久之后,十三摸了摸微发烫的脸,装模作样清咳了一声。

幸好那两个人及时打住了,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十七忽然道:“我们跟上去!”

十三惊愕:“不是吧?”她看那两个人刚才离去前的……饿样,显然接下来一夜不仅仅打算促膝长谈……

“你确定要这样?”

须臾,十三蹲在墙头,神色十分为难地往下看。

十七咬牙:“别废话了!快拉我上去!”这谁设计的这破墙,这么高这么陡这么滑!

“可是——”十三转头看着墙那头,听别人这种墙角,也忒不厚道了。

“快快快!”慕容十七催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想想看宁六爷,为了报仇不惜隐忍苟活牺牲色相,这是何等舍我的境界!你呢,十三姐,还在这边脑子里尽是些淫亵的思想,太令人不耻了!”

“……”

两个人在屋顶小心翼翼地爬,这院中的守卫丫鬟大概是听了吩咐都已经撤下,四周除了风声万籁俱静,不过……

十三忽然偏首:“十七,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慕容十七道:“没啊,哎等等,好像是有,什么啊?”好像有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大到两个人都能听清楚的程度,是……女人的呻吟声,男人的喘息声。

久久,寒风吹过,屋顶上两个大红苹果仍是面面相觑。

十七心道,原来春宫图是一回事,听熟人亲身表演又是另一回事……刺激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啊。

十三心道,完了,日后见到宁六爷,她还指不定要怎么尴尬呢。

她二人杵着不动,那萦绕耳畔的呻吟声却是变本加厉,听来销魂蚀骨,却不知是极致的痛苦还是欢愉。

十三最先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朝后倒爬,她已经烧到头顶快冒烟了!

才爬了几步,忽听下方一道刺耳的尖叫,骇得她手脚一软,差点从屋顶摔下去。

十七长舒口气,嘟囔道:“总算要停了……”刚说完就看她家十三姐竖耳,跟着道:“十七你听,什么声音?”

不是吧!这宁六爷也太猛了吧,又来了?上吊也得先喘口气啊!

慕容十七心里叫苦不迭,刚准备认命地加把劲往回爬,慕容十三忽然面上一凝,严肃道:“是剑的声音!”她练剑这么多年,绝不会错认!

“啥?”十七惊骇,“他们还自备器具的?!”口味这么重……

“不是!”十三急了,“是剑!是剑尖跟剑刃摩擦的声音!下面打起来了!”

“啊?”十七这回也惊醒了,“那我们快下去帮忙!”

说干就干,她二人当即不再迟疑纵身从屋顶跃下!

“啊!”

“啊!”

又是异口同声,院中整齐现出两个人型“大”字。

十三抽口气关切道:“十七你没事吧?”

“没事……”她只是忘了这墙太高,刚才还是十三姐拉她上来的,“可你怎么也倒了?”

“我蹲太久腿麻了……”

……

忽有人撞了侧边的门飞出来,满身是血地跌到院中。

“来,来人……”

另一人依在门栏上,单手撑着剑,冷眼旁观。

“不用叫了,你的人已经全被制住了。”

钟月瑶一手捂着胸口,勉强撑起上半身,面色半是忿恨半是不解:“阿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自问对你掏心掏肺百般宠爱,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

男子提剑,一步一步走来,阴冷的声带着肃杀的仇恨:“我要你死!你一日不死,我就绝不会满意!”

“为什么……”她喉间一甜又呕出一大口血,以指抹过,那血在月色下是暗红的黏稠。

“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

“什么时候?”他人就在一丈开外的地方,面上神色似笑非笑,身上只披着一件临时应急的白色外衣,微一动就露出大片赤*裸胸膛,“你说呢,你说什么时候?”

钟月瑶微一怔,半晌重重吸口气,恨道:“没想到你这么狠,竟然会先把药用在自己身上!”她其实并不完全相信他,自问已经处处谨慎到不能再谨慎,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他眸色微讽:“三年了,可惜每一次我只能用一点,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的内伤始终难以痊愈吗?”伤人者必先自伤,这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可他甘之如饴!

十三远观,有点听不太懂:“为什么他把药用在自己身上,庄主会中毒?”

呃……“是这样的,一旦男女有那个什么什么,毒可以随着男的那什么什么转移的。”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她怎么听完这个解释更糊涂了。

慕容十七挠头:“这个很难解释的,等你成亲了就懂了!”

“唔……那十七你也没成亲,你怎么懂的?”

慕容十七一僵,面上露出嫌恶:“老贱人说的!”那恶心的老不死!

她二人依旧趴着,注意力重又放回院中,慕容十七晕血,看一会儿就得转头歇会儿气,她刚转头——“妈呀!”

十三双手高举,慢慢站起来。

颈间冰凉,这感觉她可太不陌生了!

那胁持她的人站在身后,十三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十七惊叫了声:“殷五爷!”

十三的心,瞬间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到最后好像沉到了一处没有光亮的洞底,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木然任那人把她推到院中央。

望到他们的一瞬,宁漱轩眸色一厉,钟月瑶欣喜若狂:“云,云止!”

双方在院中僵持一刻,宁漱轩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一换一。”

宁漱轩不由嗤笑一声:“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五哥要拿自己丫鬟的命,来跟我做交易?”

那人镇定道:“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

殷云止点头,似乎不意外他的反应,只道:“既然这样的话,庄主孤身上路难免寂寞,我只好先送这丫头去陪她一程了。”他似乎靠得近了些,开口说话的气息就喷在她后颈间,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就像一个时辰前他出门时,吩咐她早些休息的那句叮咛。

“小白菜,别怪五爷心狠,你要怪的话就怪你宁六爷见死不救吧!”他话音未落,五指已动,慕容十三只觉颈间一阵细微的刺痛,血已沿着刀锋滴下。

“住手!”

一滴,一滴,一滴。

她一直垂着头,此刻看着那血,却很快就模糊了,瞧不清了。

宁漱轩手中的剑狠狠掷到地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从喉间挤出这个字:“滚!”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这两位筒子的名字好对应,有意境,且无比适合十三此时的心境。。

千山暮雪,七月花殇。

为什么呢

漆黑的夜沉在重重迭迭的林影中,有人在暗黑中松了口气,声音听来疲惫:“应该不会追来了。你伤势怎么样?”

女子一直在急促地喘息着:“没……没大碍,我们快走!”

“小心!”树丛后的人影微一弯,似乎是男子蹲下扶住了什么:“等出了这林子,我们取道湘江,走水路出关。”

“好。”她遭遇这一场变故,又身受重伤,下意识便听从他,“对了,我还要先去拿一样东西!”

男子的声音焦急道:“什么东西非要现在拿不可?”

“非拿不可。”她的声音先坚决,又很快温声软语道,“云止,你扶着我,我们快去快回,只有拿了这东西,才能指望日后东山再起!”

慕容十七推开门,屋中也是一片漆黑:“十三姐?”

“赫!”桌前有个身影晃动,十七点燃灯,“十三姐你干嘛傻坐在这儿?脖子上的伤还疼吗?”

十三有些木讷道:“不疼了。”

十七低头道:“给我瞧瞧,还流血呢……这个杀千刀的殷云止!别给我抓到他!我非把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不可!”她喋喋不休,近在身边的那个人却一直没吭声,慕容十七终于后知后觉地,“十三姐你没事吧?”难道刚才受到惊吓过大?

十三道:“没事,殷……找到人了吗?”

十七摇头:“没呢,给跑了!六爷还带人在附近搜查,钟月瑶带伤他们跑不远的!”

屋中沉寂一刻,他家十三姐忽然道:“十七,我们回去吧。”

“好啊,”她顺口道,把纱布紧了紧,“我也想家了,过两天等事情平息,我们就先跟六爷请辞。”说不定到时候还是三人行呢,哈哈。

“现在就走。”

十七惊道,“现在就走?”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而且,“六爷现下人也不在庄中……”

慕容十三轻声地,又道一遍:“现在就走,回慕容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