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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教主,这三十年来的事情,很多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三十年了,你过得并不容易。你我都是女人,都容易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你不想知道你这三十年的生命里,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么?”

木菀风仍然没有回答。

殷悟箫词穷了。此刻,她唯有静静等待。木菀风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终于,屋内的木菀风出声道:“殷丫头,你很聪明。”

殷悟箫欣慰地笑了:“多谢木教主赞赏。”

“以你这样的聪明,为一个男人这样低声下气,不觉得是在轻贱自己么?”

殷悟箫一愣。

屋内又长叹了一声:“你进来吧。”

房门再度敞开,殷悟箫所见的,依然是一个灰发垂肩的背影。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三件东西,你都是如何得来的了。”

殷悟箫将锦盒放在她背后的桌上,伸手一件一件的取出。

“第一件,是这《圣毒经》。三十年前由妙手毒姝玉楠儿自穹教盗走,后来玉楠儿与百问神医相恋,《圣毒经》便到了百问神医手中。后来穹教姜厉教主入中原,玉楠儿为求脱身,对自己下了‘求不得’之毒,虽然保全了性命,却让自己的体质带了流毒,还祸延后代。后来,玉楠儿为了保全腹中胎儿,离开了百问神医。百问神医恨这《圣毒经》内的‘求不得’之毒害了自己的妻女,亲手将其焚毁。我手上这一本《圣毒经》,是后来玉楠儿凭着自己的记忆重新默写出来的,一直就藏在殷府。”

“好,好。”木菀风轻笑,“宣何故没有骗我,他居然真的把《圣毒经》给烧了。”

殷悟箫接着取出第二件东西。

“这第二件,就是这《灭魂绝杀》。三十年前,是木教主你,亲手将它盗走,带到中原。后来,你和乔帮帮主乔百岳一见钟情,乔百岳得知了你身上有这样一本武林秘籍,便在逢朗哥哥出世之后,连同逢朗哥哥一起从你身边夺走了。”

“不错,”木菀风苦笑,“我归教之后,教中众人只知我遗失了《灭魂绝杀》,却不知道这本书,是和我儿子一起,被乔百岳那个杀千刀的给硬生生抢走的!”

殷悟箫静下来:“你仍恨他。”

“不错,我仍恨他。”木菀风的肩头微微颤抖,“正是这种恨,支撑我,活到今天。”

“你以为你没有得到,所以才恨。可是你不知道,得到了的人,比你更加痛苦十分。”

“你是说筠夫人?”

殷悟箫想起筠夫人,眸子黯淡了几分,她攥紧了手中的《灭魂绝杀》。

“筠姨在嫁给乔百岳七年之后,才发现逢朗哥哥的生母是一个叫木菀风的女人,而乔百岳的心中,始终也就只有一个叫木菀风的女人。筠姨发现了这本《灭魂绝杀》的藏匿之所,她妒恨之下,开始偷学这本书上的武功。她的武功逐渐精进,于是在江湖上成立了一个叫做‘无痕’的暗杀组织。”

“又过了几年,阿离哥哥来到中原,被乔百岳囚禁在去云山。筠姨偶然得知了此事,更是恨意难当。于是她暗中挑拨逢朗哥哥和阿离哥哥之间的关系,最终唆使阿离哥哥做出了弑兄之举。在阿离哥哥从去云山消失的同一天,筠姨将《灭魂绝杀》从乔百岳的书房中盗走。乔百岳误以为是阿离哥哥盗走了《灭魂绝杀》,却又不敢声张,临死前才写信给百里府上一代的金蝉公子,委托他查清此事。”

“你的姨娘,是个恶毒的女人。”木菀风轻轻地说。

殷悟箫幽幽叹气,再拿出剩下的一对血玉玲珑坠:“这一对血玉玲珑坠,原本由姜厉教主保管。姜厉教主入中原之后,把它们送给了我娘。”

“你娘的确是个超凡脱俗的人物。我认识她时,她就像你现在这么大。”木菀风的声音似乎穿透了时间的浓雾,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江湖。“她连百里蝉都不放在眼里啊,仿佛这世间的男子,都不值得她动一动眉毛。”她话中带着自怜之意,“殷丫头,你娘,的确是我一生最佩服的人。”

“我娘那时,大概只是没有遇到让她动心的人。一旦遇到了,她也愿意为他退出江湖,为他生儿育女。”

木菀风静了半晌:“阮无忧的女儿,居然是这样儿女情长的女子么?”

“木教主,你也曾经儿女情长过。就算那结局并不美好,可是那些感情,却不是假的。”

木菀风一怔,眸中霎那间布满了泪水。

“殷丫头,你说这些话,并不是因为你天真,而是因为,你想用这些话打动我。”

殷悟箫淡淡地一笑,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继续说:“这对血玉玲珑坠,我娘在生我之前,将其中之一送给了逢朗哥哥,作为我和他订婚的信物。而另一个,自幼我就随身佩戴。逢朗哥哥遇害的时候,血玉玲珑坠仍在他身上。后来他失忆之时,在洛阳将这血玉玲珑坠在当铺当了。筠姨命宇文翠玉从我身上取走血玉玲珑坠,没有成功,而逢朗哥哥的血玉玲珑坠也随着他的失踪而下落不明。后来筠姨又寻到了逢朗哥哥,帮助他回复了记忆,终于得知了他的那一块血玉玲珑坠的所在,于是便命人到洛阳,杀了当铺主人,取回了此玉。”

“却没有想到,取得血玉的芳颜醉为百里青衣所擒,而尹碧瞳夜入百里府取得血玉,又将血玉放在了我身上。我出了百里府,遇到了百里青衣,最终还是把这血玉交给了他。”

木菀风道:“后来,青衣公子便是用这血玉,问我‘求不得’的解法。”

“后来逢朗哥哥命翠笙寒易容隐藏在你身边,再度偷走了这血玉。而我的那一块,则被白灿盗走,交给了翠笙寒,依然到了逢朗哥哥手里。三个月前,逢朗哥哥从那场爆炸中生还,便将这一对血玉玲珑坠还给了我,解除了我们之间的婚约。”

木菀风冷笑:“我穹教这三件宝贝,让你们中原武林天下大乱。”

“也让你夫离子散,二子只存一子。”

木菀风的背影震了一震,终究再也没有说话。

半晌,她冷冷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你同我讲了这些故事,我就会用我一半的内功去救百里青衣了么?”

殷悟箫嘴唇动了动,从袖中抽出一卷纸来,递到木菀风手边。

木菀风犹豫了一下,终是接了过来,缓缓展开。她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画中是一个女子,神情温柔至极。那笔法虽然粗糙,却浓浓地溢满了期待。

殷悟箫声音发颤:“木教主,这是逢朗哥哥十四岁时,依着阿离哥哥的描述绘下来的您的画像。”

纸张颤抖起来,画像的上方没有题诗,没有印鉴,只用淡墨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字:

娘。

泪水,终于打湿了那纸张。

殷悟箫颓然跪下:“木教主,我说了这些,并不是为了跟你交换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间,亲情也好,爱情也好,纵然无比脆弱,纵然时常抵不过贪念和仇恨,可是,它毕竟是存在的。情这一物,毕竟是存在的!倘若你不用生死和贪欲来考验它,它也会长长久久地美好下去的。爱,总比恨要好,让人生,总比让人死要好,不是吗?”

不是吗?

木菀风霍然起立,慢慢转过身来。

“你…你说的是。让人生,总比让人死要好。”

第二十六章 不知明镜中何处(一)

收到自家大哥病情终于好转的消息,百里寒衣连夜快马赶回江南百里府。

“大哥现在怎么样?”一下马,百里寒衣伸手揪住迎出府门的老总管椒叔。

“还没醒,可是宣神医说性命已经无碍了,还说调养得好的话,武功也可以恢复如初。”

“这…太好了!”他面露喜色,“可有通知京城殷府?”这些时日以来,担惊受怕的可不止是他们百里府上下。那人若是知道这消息,只怕会比他们兄弟三人更欣喜若狂。

椒叔诧异道:“二公子不知道?殷大小姐刚刚离府。”

刚刚离府?难道…

“宣神医原先不是说过么,以大哥的伤势,除非真有神灵相助,凑齐三样药引,才有痊愈的希望。”

“这个我是不太清楚,只知道殷大小姐这回来确实是带了不少宝贝药材。哦,她还带了个人。”

“什么人?”

“是一个蒙着脸的女人,看着十分古怪。可是殷大小姐说了,这人是治伤的关键。”

“那殷大小姐人呢?”

“二公子这记性,我不是说了,她刚刚已离府了。”

“…我还是先去看看大哥。”

一脚踏入百里青衣的卧房,百里寒衣便看见百里青衣缓缓撑开了疲惫的眼皮。他欣慰一笑。

自从从数月的昏迷中清醒,百里青衣就敏锐地发觉,这百里府里头和从前不一样了。

究竟是如何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府里众人似乎都刻意躲着他,就连他三个兄弟,见面说话也是躲躲闪闪,不敢看他的眼睛。赖在府里不肯走,坚持要住到他完全康复为止的宣何故宣神医,每日塞一堆又黑又浓的汤汁给他喝,而他只要稍微一问:“这是什么药?”宣神医便吹胡子瞪眼:

“吃不死你!”

那场爆炸对他的身体产生了毁灭性的打击,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当时他虽然已经逃离爆炸中心,但被炸开的山石打中,坠入崖底,埋在乱石堆中,全身经脉尽毁,骨骼全断。能够侥幸留下性命,已是阎王开恩了。所以当百里寒衣告诉他,只要耐心养伤,坚持复健,连他一身的武功也能恢复如常时,他开始坚信,这其中有什么事是大家一起隐瞒着他的。

坐着宣神医特制的轮椅,百里青衣在府中□上行进。

“大公子!大公子!”椒叔抱着团厚厚的毯子,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后面追上来。

百里青衣无奈地叹口气,停下来等老人家追上。

“椒叔,又要做什么?”百里寒衣是吃定他无法违抗椒叔的婆婆嘴,便委派这老人家专司看管他。可怜他百里青衣从前衣袂一飘,多少武林高手也得被他抛在身后,如今连椒叔也能黏他黏得牛皮糖一般。

“大公子这是要去哪?好歹也该把毯子盖好,要不着了凉,叫我如何向宣神医交待?”椒叔絮絮叨叨地把毯子铺在百里青衣腿上。

“放心,宣神医决不会向您讨交待。”宣神医看他的眼神似乎在说,把他救活简直是浪费药材。

“椒叔,我想上街走走,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里,闷得慌。”

“咦?大公子想出府?待我去禀告二公子…”

百里青衣难得地对椒叔皱起眉:“什么时候我的行动需要寒衣的批准?”

“这…嗨,我老椒叔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大公子这伤好得不容易。您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名贵药材也是一大车一大车运进府来,您…您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真是可怜他老椒叔了,一大把年纪还要忙前忙后。可是有什么办法?这百里府上下也就只有他才能倚老卖老,多少管着点大公子。

说着说着,椒叔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声泪俱下地算账:“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对百里府,对江湖有多么重要。这回您受伤,那是多少人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呀?二公子一人担起百里府的重担,三公子为了您四处求药,几乎跑断了腿,就连四公子足不出户,也为了您忙前忙后,瘦了一大圈呢,您…您就不能听我一句,乖乖养伤么?”

“是…是我错,椒叔您别再哭了。”百里青衣头痛地扶额。“那椒叔您推我回房,可好?”

椒叔闻言以惊人的弹跳力蹦起来,喜滋滋的笑说:“好,好。”

“椒叔,您说为了我的病,耗费了许多名贵的药材?”

“可不是。别的不说,就光是那三样药引…”椒叔蓦地收口。

“三样药引?”

“就…人参鹿茸貂皮袄呗。唉,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外头风大。”椒叔神色自如地转移话题。

“椒叔,人参鹿茸貂皮袄那是东北三宝。”百里青衣微笑。

“咦?是么?”

百里青衣将其余三个兄弟以及宣何故都叫到房中商量事情时,百里寒衣就知道瞒不住了。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瞒着百里青衣。

说实话,百里府的财务状况百里青衣怎会不清楚?那真是一个虚架子,其实百里府穷得是叮当三响。可是这几个月来,百里青衣几乎是一天一根老山参,所用的药材、食材,无一不是价值不菲。吃到现在,百里府还没倾家荡产,百里青衣怎会不起疑心?

一进房门,百里寒衣便见其他三人面色沉重地站在一旁。

“寒衣,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百里青衣也不多说,开门见山地问。

百里寒衣知道,当百里青衣这样问话时,就意味着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容忍力等待顾左右而言他的答案。

于是他长叹一声,把自己所知的一切乖乖招出来。

在百里青衣清醒之前,百里府中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受到威胁,不许把这一切向百里青衣透露半个字。若不是百里青衣余威仍在,他几乎要以为百里府主事者已换成一个女子了。

“其实当日爆炸之后,大家都以为你已经葬身崖下,就连我们也几乎要放弃希望了。是殷大小姐拖着伤重的身子强行命令所有人搜索崖下三天三夜,这才把你活着从乱石堆中扒出来的。”

“宣神医说必须要取得三样药引,才能给你一线生机。天山老人的如意草,蒙古王的万年紫参,还要有一个武学造诣和你不相上下的武林高手在适当的时机将一半的内功强注到你体内。且不说前面两样都是无价之宝,第三样更加是不可能的任务,这世间武学造诣能够与你相匹的人不出五个,谁又肯将自己苦练多年的武功拱手送上?”

“可是殷大小姐始终不肯放弃希望。她先是以名贵雪莲子为你续命,然后又以初愈之身在天山下冰天雪地里跪了三日三夜,终于打动了天山老人,赠她一株如意草。”

“听闻蒙古王的万年紫参已进贡到大内禁宫,殷大小姐又花重金满江湖地追缉神偷指逍遥,利诱他入宫盗参,终于取得第二样药引。”

“第三样药引的来历就更是神奇了,殷大小姐竟然劝动了已经隐居山谷的木菀风来为你治伤!心狠手辣的穹教教主木菀风,居然会耗费自己的内功来为你治伤!这下三样药引真就让她全部凑齐,她又马不停蹄来到江南,亲眼看着宣神医以这三样药引疏导你的元气,重接你的筋脉。”

“还有啊,你清醒后所用的药材、食材也是从京城殷府源源不断运过来的,要不以我们百里府的那点家当,早就花个精光了。”

“殷大小姐办事的手腕和魄力还真不是盖的。她威胁咱们府里上上下下,不许任何人告诉你她为你做过的事情,咱们就真的乖乖噤声。我现下想到她那种严厉的目光,都还心有戚戚焉咧。”百里铁衣插进话来,嘿嘿笑着缩缩脖子。

他一直猜测大哥知道了这一切会有什么反应,是感动得痛哭流涕还是恼怒众人的欺瞒,又或者因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而郁卒,可是无论如何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这副云淡风轻,仿佛早就知道一切,而此刻,只不过是证实一下的样子。

“大哥,你还好么?”百里铁衣小心探问。

百里青衣扬眉笑出声来,胸坎震动。

“好,再好不过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啊?”就这样?

连百里缁衣也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哥,你…听了这些,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么?”他是对那个女人一直没什么好感啦,可是既然她是大哥暗恋了六年的女人,又为大哥做了这么多…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也很佩服那个女人,很感激那个女人…

“大哥,你毕竟不像我,我大概是要坐一辈子轮椅了,可是你很快就能行动如常,你…你都暗恋人家六年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兄弟三个可是要笑话你的。”

百里青衣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你还…”百里铁衣叫起来。早看他大哥不顺眼了,人家殷大小姐对他痴心一片,现在白痴也看得出来。

“够了,你们两个。”百里寒衣打断他,含笑看着百里青衣。“我相信大哥自有分寸。”

百里青衣点点头,回他一个兄友弟恭的笑。

三天后,出入仍需依靠轮椅的百里青衣,自守卫森严的百里府中凭空消失不见。

第二十六章 不知明镜中何处(二)

富丽堂皇的京城殷府一到了夜晚,就像一座死气沉沉的黑色坟墓。殷悟箫命人在所有房门和走廊上都挂上大红灯笼,每夜都要直亮到天明。

“府中是要办喜事么?”云儿好奇地问。

“不,这红灯笼是用来招魂的。”

白日里殷府中各管事下人们来来去去,热闹非凡,可是到了晚上,偌大一个府第便只剩殷悟箫和云儿两人。下人们纷纷议论,大概是三年前的惨案让大小姐心有余悸,再不敢留下人奴仆住在府中。

“云儿,你先睡去吧。”红烛泪垂千层,殷悟箫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看看一旁不住点头的丫环,忍不住起了怜悯之心。

“那怎么行?万一小姐渴了饿了…”

“我有手有脚,渴不着也饿不着。真有什么大事,我就去敲门唤你。”

云儿点点头,乖乖离去。

殷悟箫叹口气,云儿这丫环,并不灵秀,也不多话,见了大场面会被吓哭,有什么小恩小惠也会偷偷收下。她不会特意偷懒,也不会特别上心,是典型的小户人家的女孩儿。如今也就是这样的女孩儿,才能让她给予些许的放心信任。

她揉揉酸痛的眉心,继续埋头在如山的账本中。岑律在七绝崖遭逢大难,况且他的卖身契也终于到期,如今漫思和岑律两人都无暇再帮她打理家业,殷府的重担是扎扎实实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前段时间她忙于四处求医问药,积压下来的事务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如何看她。七绝崖事件过后,作为乔帮前任帮主的未婚妻,她力排众议支持明镜堂堂主方洪敬接任帮主,这让乔姓旁支视她如不共戴天大仇。此后,她若无其事地回到京城接手殷府产业,有些入府不足三年的管事因她是区区弱女子而轻视她,贪渎之事时有发生。她只得杀鸡儆猴,勉强立威,但府中之人已不如三年前那般可以令她全心信任,她唯有亲自往返其他有生意联系的商家洽谈事务。这一下,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殷家大小姐年过二十仍无心嫁娶,还四处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她自然知道流言止于智者,也不会将小人攻讦放在心上,可是世俗观念也并非全无道理。她如今无亲无故,虽有家财万贯,就算十年二十年后能称霸商场又能如何?从前的种种野心和梦想,如今却觉得如此空洞乏味。

眼角余光瞥见今日午后呈上的一封拜帖,殷悟箫蹙眉。那是当朝宰相邓清会邀请她三日后过府参加诗文会的请帖。

邓清会?当年云阁诗擂被她羞辱的状元郎啊?

当年意气,恍若隔世。三年前这邓清会状元及第,被委任为户部侍郎,如今不过三年,竟已登上宰相之位了,只怕是本朝最年轻的宰相了吧?他请她过府,莫非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唉,她其实并不喜欢一帮文人,尤其是官场上的文人吟风弄月的场景,可是当朝宰相得罪不得。况且这样的场合,去了对今后殷府的事业有百利而无一弊,她也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她果然是适合游走于庙堂和利禄之间,江湖,离她太过遥远,江湖人,离她就更加遥远了。

而那个谈笑若春风,傲立若青莲的男子,她这一生更加不会再与之有任何牵扯。

她想起七绝崖上山崩地裂,她肝胆俱裂的心情。

她想起百里青衣被从乱石堆中扒出来时血肉模糊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