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笑的云淡风轻:“不过两年没见,使者大人不记得我了?”风清月见她呆呆的站在门口,干脆放下手中的书:“怎么还是傻愣愣的,龙渊酒还得两日才好,不如在鬼府小住两日,弄月她们说学了新手艺正想着做些糕点让你品尝一下。想那些丫头闲惯了,不会妨碍你吧?”

这些话,仿佛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般自然。司宝灵捡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不碍事,我还是蛮喜欢桂花糕的。”

风清月笑着,又抬头看了看窗外:“你身上的蛊,还容我半年,定将其除去。”

蛊?哪一种蛊?司宝灵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拿出了鞭子:“这个…”

风清月看了她一眼,将鞭子拿去:“的确是要重新淬毒了,刚好也需两日。”

“不急不急。”司宝灵摆摆手。

自从穿越来后,遇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冰冷如石头的烈,傻里傻气的书呆子,神秘莫测的魔教教主。以至于难得遇到个正经人,反倒觉得有些别扭。哎,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和那群莫名其妙的人待久了,脑子也变得不太利索了。

【重伤缠,蛊毒】

清晨,雾蒙蒙的一片,乌云遮蔽了天空。不多时,绵绵阴雨,织成一片潮湿的网,网住了整片天地。

一个苗族打扮的女子拖着下巴,看着洞外的细雨,幽幽地叹口气。本来俊秀俏丽的面容平添了许多无奈。她来到中原已经一月了,要找的人没找到,却惹了一个大包袱。苗女回头看了看身后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哎,中原的女人果然都是娇弱不堪。苗女四顾环视,那个凶狠的男人去买吃食了,现在正是溜走的好时机。当即轻轻地起身,收拾好包裹准备开溜。刚走出洞——

“你要去哪?”

“呃…”苗女眨眨眼:“雨中散步…”

好吧,她还是乖乖的回去好了。男人并未看她一眼,直径走入洞中,扶起那个昏迷的女子:“她还要多久才能醒?”

“我怎么知道。”苗女脱口而出,继而瞬间感受到一阵杀人的怒意,立刻讨好的改口:“这位白小姐被震天铁掌所伤,虽然不是正面重创,但震天铁掌的掌风足以让她心脉受损。我已经用药将她的心脉养着了。那个…大侠,我能不能先走了?”

苗女见那个男人不再理会自己的提议,心里很失望,可惜她又打不过那个男人,只能继续托着下巴看着洞外的细雨。呜呜呜呜,好可怕,中原的男人好可怕,中原的女人也好奇怪。木莲在也不到中原来了,呜呜呜,姑姑,你在哪里啊,等木莲找到你后要一起回苗寨。寨中规矩,没有长辈祝福不许成亲。再找不到姑姑,木莲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啦!

李流芳将白惜容缓缓放下,神色凝重。震天铁掌,并非独门绝学,江湖中会此掌法的人很多。看来凶手是个行家,知道用什么武功掩饰自己的身份。

许是见到白惜容手脚冰冷,李流芳生了火。娇弱的美人,粗狂的男人,山洞,阴雨,烈火,苗女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多余的,她真的好想溜走啊。可是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她连十招都接不了。

姑姑,木莲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苗女悲情地抿着嘴巴,时间回到三日前的夜里。

那夜,她正一脸好奇的走在中原的路上,心叹这中原的夜晚还真安静,不像他们寨子里,到了晚上经常起了篝火唱歌跳舞。正走着,一阵声响从门内传来:

“你不是大夫吗,快治病!”

“这位小哥,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我能治活人,不能肉白骨啊!别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小哥,有话好好说。”

木莲踱着小步子轻轻走到门口,就见着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里面,一旁的老大夫战战兢兢:“这位姑娘已经没气了,还是早早的办理丧事吧。”

“胡说!她还有脉象!”

“老夫医术浅薄,还请另寻名医。”

二人纠缠着,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宛如黄鹂:“唔,这姑娘的心脉受损,不过心脉周围有真气环绕到是可以再撑一段时间。”

如果可以,木莲情愿自己的医德可以适当少一点,不要见着一个病人就去凑热闹,真是一句话成了千古恨。

正当她专心致志地观察的病患,刚才还在和老大夫争执不休的男人冲了过来:“没错,我用真气锁住了她的心脉,你能治吗?”

“这个…呃…我是来中原找人的,如果治病的话很耽搁时间吧…”

“三百两。”

“这不是钱的问题。”

“五百两。”

“别这样,我是个药师。”

“一千两!”

“成交。”

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那个男人带到了这个山洞,说是为了安全。木莲咬着嘴唇:“我难道真的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吗?”

“你就是个钱串子!”

男人的声音幽幽响起,木莲惊得连忙捂住嘴——那么小的声音他都听见了。

“除了心脉受损还有没有别的损伤?”

木莲凑了过去,一双大眼眨啊眨,手肘推了推李流芳:“诶,我说这个姑娘是你心上人吗,这么紧张耶。”

眼里刚点燃的八卦之火在李流芳冷冷的眼神下熄了。

“收了钱还治不好,小心我杀了你。”

这下子连一点点的火星也没有了。

木莲瘪着嘴哭丧脸:“除了心脉之外,她的身体里还有七种蛊。”

眼见着李流芳又要拉她的衣领,木莲一边后退一边赶紧道:“你放心你放心,那七种蛊里有六种都是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好蛊,都是防春、药;迷、药之类。”

“那剩下的一种呢?”

木莲摇着手指:“剩下的那一种蛊其实不完整,因为她身体里的雌蛊,需要遇到雄蛊才会发挥作用。”说着又凑到了李流芳面前,挑挑眉颇为玩味地看着他:“诶,我说你,把雄蛊拿出吧,我是药师,就不要瞒我啦!”

李流芳有些纳闷:“什么雄蛊?我没有。你好好说清楚,那雌蛊和雄蛊相遇了会怎样?”

这下换木莲诧异了,张着嘴巴不知怎么合上:“你竟然没有雄蛊?!!!”

“雌雄蛊毒?!”司宝灵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风清月。

“中有雌雄蛊毒的男女,雌蛊会永远效忠雄蛊。这是苗疆的一种神秘蛊虫,相传是苗疆里的一个男子苦苦爱着一个姑娘,但那姑娘早有心上人。那男子求爱不成,养出了雌雄蛊,将雌蛊种到姑娘身上,雄蛊养在自己身上,最后与他所爱的人在一起了。”

“这…”司宝灵觉得自己嘴角有些抽搐:“这是强扭的瓜啊!这种蛊太霸道了。”

风清月莞尔:“所以苗疆将此蛊给禁了,但不知什么时候这种蛊流传到了中原,成为控制人心的蛊毒。”

司宝灵听着频频点头,还想问什么却见风清月一直看着自己,看的让她心底发毛:“不会吧…”

风清月含笑看着她,证明她猜测的没错。

我嘞个去哟!勾魂笑还真中了雌雄蛊!司宝灵欲哭无泪,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能倒霉到这般地步。不过风清月说在半年内要解的那个蛊又是什么呢?勾魂笑啊,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哟。

风清月给她倒杯茶:“其实这个蛊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情人蛊。”

“噗…”当着有如谪仙一样的风清月司宝灵还真没好意思喷出来,只好强行咽下去:“那雄蛊在哪里?”

“抱歉,这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我看到有雄蛊的人会怎样?”这是司宝灵最关心的问题啊!

“只要他不发动蛊毒就不会怎样,如果发动了…”风清月垂下眸沉思:“也许你会爱上他,可以替他做任何事。”

比月老的红线还管用啊!

不过司宝灵觉得自己身上的蛊应该没有发作,她好像还没有爱上某个人的感受。可对于勾魂笑来说,似乎只要是教主的命令她都会服从。

不对不对,教主曾经让她带岳家堡的少主回去,但勾魂笑将他杀了。这明显没有完成任务,而且自己对于试剑山庄的任务也是磨蹭了很久。这说明即使雄蛊在教主那里,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用过。

许是见到司宝灵皱眉不展,风清月宽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中了此蛊,但你我相识六年来,这蛊不曾发作一次。”

大哥,这不是发作的问题,它就是个定时炸弹啊!

“难道没有解毒的方法吗?”

“有!”

“是什么?”

“杀了带雄蛊的人。”

“…”

这不他娘的废话么?!现在最关键的是谁都不知道雄蛊在哪里啊!!

【青空派,师叔】

“师叔早。”

一个十来岁还带着娃娃脸的少年,一脸兴奋的看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某人。

“师叔早。”

一个年近不惑的中年汉子嘶哑着声音,恭敬地目送远去之人。

“呀,师叔居然起的这么早,真是难道啊~”

这是一群正在练剑的俏丽女子,见到路过的某人皆侧目嬉笑。只听得教导剑法的长老一声咳嗽,又连忙回神专注手里的剑招。

“师叔——”长老刚欲开口,却被那个某人不耐烦的打断,他也不甚在意,对这种不耐烦已经习以为常了,接着回去教那群女弟子剑术。

这个某人正是一脸苦逼模样的相司晨,一个连三十都不到的青年,却要被年长自己一倍还有富余的长老叫“叔”,相司晨觉得自己的心境特别的苍凉。

于是在青空派上上下下不管是否见过他本人,都知道派内有一个年龄不大,辈分奇高,行踪诡异,不喜动粗的天才小师叔。

关于师叔的江湖传闻有许多,比较靠谱的是传闻青空派的师叔正是那个让天下的女子闻风丧胆,让天下的男子风中凌乱,人称一世逍遥的逍遥尊者;不靠谱的就是,传闻青空派的师叔善医术易容术,其年龄其实早过古稀,但凭借高超的内力修为练成了返老还童的神功,人送外号——天山童姥爷!

每当有别派人士抱着对师叔的好奇心来访青空派的时候,派内弟子,尤其是女弟子皆掩口嬉笑:“你找师叔?哦呵呵呵呵…”接着素手一指——

“咦,这位大侠,我看你命带七杀老年岁运遇马星,主气虚,恐有腰脚之疾啊。在下且有一副膏药,甚是管用,不如买三副回去试试?也不枉此番青空之行。哦?不要药膏啊,那这个龟壳也是我青空派的特产之物。龟壳也不要?那这个平安符…”

算命书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刻钟后,别派大侠终于僵硬地回过头以求救的眼神看着青空派内的女弟子,只见女弟子们皆含笑看着他们,耳尖的还能听到角落里传来好几个好听的声音——

“我压二钱银子赌少林寺的小和尚能够听咱师叔唠叨两个时辰!”

“快压快压,买定离手啊!”

“跟两钱。”

“我也跟!”

“我…”

于是,初次见到相司晨的人心里不断催眠着自己:“这货不是逍遥尊者这货不是逍遥尊者这货不是逍遥尊者。而为数不多的见过相司晨的别派高手则想着:“这货还是老样子这货还是老样子这货还是老样子!”

最后,不管是信还是不信眼前这个二货就是逍遥尊者的正派人士,心底都有一个共识——出了青空派,对“逍遥尊者”四个字只字许不提!笑话,逍遥尊者那是武林正派最神秘的中流砥柱,要是让江湖人士知道这货是这样子,那武林正道算是彻底给毁了。是以,逍遥尊者这号人物在江湖中更加的神秘起来。

今天,相司晨依旧无聊的在派内无聊的踱步,一不留神就踱到了青空派的界碑处,刚欲抬脚,只见五个大汉从天而降,中气十足:“请师叔回去!”

瘪瘪嘴,掌门师兄实在是…相司晨咬牙叹口气只好无奈的往回走。其实他这个闲散师叔在派内根本就没什么作用,教导弟子有长老负责,日常事务有各个堂主负责,至于将他这般困在派中吗?!

“师弟啊,我听说前段日子以来你同那个魔教的勾魂笑走的很近?”

演武堂内青空派掌门俞宏放下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招惊涛掌拍下,终于让神游九天的相司晨回过神来。

“啊…”相司晨心不在焉地应着,眼见着又是一招惊涛掌下来,连忙道:“啊,是啊。有问题吗?”

没料到相司晨回答的这么爽快,俞宏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好半天才缓过劲放下来,遂找了个椅子坐下:“问题倒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个勾魂笑风评一向不好,你怎么会跟她走到一起去了?”

相司晨不答反问:“这个等下再谈。师兄,你知道哪些可以改变容貌的蛊毒?”

俞宏一愣,想了想:“首当其冲的就是美人香,不过这种蛊毒太过阴损害人。用女子的血液做媒介,以提高施蛊之人的武功内力,实在不是正道所为!”

“美人香是让人容貌变得更美,有没有蛊毒和美人一起作用下可以让人的面容受损?”

“这个嘛…”俞宏缓缓地捻须,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盯着相司晨:“师弟,你不会又想做什么希奇古怪的药吧?!上次那个一笑千年,差点让大家集体笑着见了阎王,你这次…”

看着掌门师兄越来越阴暗的脸,相司晨连连摆手:“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亏您老还记得。”喝了口茶:“只是认识一个好友,正被这种蛊毒所困扰。但我翻遍了百草堂的医术,也没有找到相应的解释,实在是奇怪。”

见相司晨的目标不是青空派,俞宏老掌门顿时缓了口气。幽幽道:“你不知道是自然,那还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我去苗疆…”

“长话短说,谢谢。”

“苗疆情人蛊和美人香一起,就会让人的面容受损。但症状奇特,中蛊之人早上是在美人香的作用下,妖娆艳丽到了晚上才会显出丑陋的一面。”

和她的症状一模一样!不过这个情人蛊…

“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

老掌门一脸得意。自己这个天才师弟自幼聪明过人,难得也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啊,哈哈哈,终于换回一丝面子了!

相司晨很识时务的给掌门师兄斟了一杯茶:“还望师兄指教一二。”

俞宏接过茶:“这两种蛊分别解已是难事,可对我青空派来说倒也容易。但——两蛊若存与一人体内,那就麻烦了!”品了口茶,俞宏起身看着远处的连绵的山峦,思绪似乎飘到了四十年前:“要解美人香,就一定要先解情人蛊。要解情人蛊就要找到雄蛊所在。一只雄蛊要养十年才能存活,剧毒无比,而且百只里雄蛊通常只有一只能活下来,非常稀少。四十年前,我去了趟苗疆。倒是听说苗寨寨主手中有雄蛊,这也是我唯一知道的一只。并且作为家传之物,代代传下去。不过…”

“不过什么?”

俞宏转过身,神色凝重:“传言鬼医公孙曾经去苗疆求此蛊,但无功而返。如果你真的遇见两蛊并存的人出现在我中原武林,很有可能是情人蛊流传过来了。公孙老鬼一生痴迷毒物,说不定根据情人蛊养出了新的蛊毒。”说着说着挑起了眉,挨着相司晨坐下:“我还听说公孙老鬼前些日子和千虫婆一起出现在试剑山庄,好像和什么什么三小姐有关。”

“…”果然,每个人都有一颗炽热的八卦之心。

相司晨无视掉俞宏的八卦,又问:“为什么要用两种蛊毒去控制一个人?”

“美人香可以让女子之血成为练功良药,情人蛊可以让该女子死心塌地的成为良药。”俞宏一脸悲悯:“啧啧,谁家的姑娘要是同时中了这两种蛊毒那真是——太可怜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

“…”司姑娘,你果然需要在下帮你转转运势了!相司晨也一脸悲悯的看向远方。

【恍惚中,记忆】

带着对情人蛊的困惑,司宝灵一夜未眠。今天是她到鬼府的第二天,据风清月说龙渊酒到黄昏时才能取出,所以使者大人最好是明日在上路。司宝灵并未拒绝这一提议,因为鬼府真的有如世外桃源一般,莫说勾魂笑,就连她自己都有点喜欢这地方。

此时天朗气清,司宝灵很有兴致的绕着府中长廊散步。途径一块空地,只听阵阵嬉笑声传来。司宝灵笑着摇摇头,又是鬼府的婢女们。这些婢女倒是个个都别有一番风情,虽是婢女可仪态举止不卑不亢。她举步走去,见众人在院内正玩着蹴鞠,玩的忘形失态,好不热闹。

正看得入迷,彩鞠突然高高飞起,笔直向她袭来。婢女们皆掩口惊诧,只见司宝灵从容不迫的起跳,抬脚,一剂大力抽射,彩鞠又飞回院内。

“好!”

鼓掌的鼓掌,嬉笑的嬉笑。更有甚至直接走了出来拉着她的手:“使者大人好本领,不如和我们一起玩吧?!”

司宝灵一愣,当即摆手:“我…不怎么会踢。”可这些被风清月惯得早就胆大的没边得婢女们哪里容得她推脱,直接将她拉到院中。

“弄月,你太卑鄙了!”一个婢女叉腰走出:“居然拉着使者大人一队,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嘛!”

弄月掩面咯咯直笑:“哎哟,谁让你们动作没我快啦,嘿嘿。”

司宝灵左看看,右看看,竟也不由笑出声,原来她也能成为一块香饽饽啊。

一个热闹的清晨拉开了序幕,直到每个人都玩得香汗淋漓才各自散去。等司宝灵回到厢房,婢女们已准备好了洗澡水,干净的衣物,美味的糕点和一壶香茶。对此,司宝灵感动的热泪盈眶:“不容易啊,咱终于体会了一把女主的待遇!”

不得不说,鬼府的婢女们对勾魂笑的喜好很是在行。司宝灵也明白,其实这一切都是风清月的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