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孩走远了,只听得树上悉数的声音,几片树叶掉落,一双腿搭树干上晃啊晃。木莲探出脑袋,朝着勾魂笑嘿嘿的笑着。她也不介意,又将她抱了下来。刚着地,木莲便扯着勾魂笑的衣服:“姑姑,我厉害不?哈哈,那些个笨蛋,还不被本小姐的哭粉给迷倒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诶…诶诶?哈哈哈哈,我怎么停不下来了?哈哈哈哈…”木莲只觉得自己嘴巴渐渐笑的有些抽筋,顿时明白过来了:“姑姑,哈哈哈,我错了,我也在不调皮啦,哈哈哈哈哈…”

勾魂笑啐了她一句:“下不为例!”素手一弹,一粒药丸飞入木莲的口中。一炷香后,总算是正常了。

木莲揉揉自己快要变形的脸,托着下巴坐在勾魂笑身边:“姑姑,我也想跟你一样成为寨子里的药师。”

“药师是要治病救人,不是让你拿着那些粉闹着玩。”勾魂笑头也不抬,声音很温柔,但生出着几许严肃。

木莲嘟着嘴,她也想不想的啊,只是那群男娃实在太过讨厌嘛。转而又讨好的冲着勾魂笑甜甜道:“姑姑,你就教教我吧,怎么用蛊术治病,怎么分辨药草。”她的姑姑,是个天才,这是全寨子公认的。历来寨中的获得药师称号的都过了二十岁,只有她的姑姑,年仅十五岁便拿到了药师的头衔。

勾魂笑瞧着冲自己撒娇耍横的木莲,无奈的笑笑:“小丫头,你才九岁,就想着用蛊?”

这话木莲听得不乐意了,低声咕哝:“我可是听说姑姑你可是从五岁就泡在蛊虫里了。”寨子里说她的姑姑,还没学会走路先学会的识蛊,虽说有些夸大,可寨中的老人都说,阿灵丫头天生就是药师!

勾魂笑点点木莲的小脑袋:“你又是从哪里听得?我那可不是闹着玩,是我小的时候爹娘给我身体里种蛊,才会和蛊接触。”

此话一出木莲又来了精神:“姑姑,你也给我种一个吧!”

勾魂笑无奈了,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有毅力…

“好啊,你是想要“痛不欲生死去活来”蛊?还是“颠三倒四不辨黑白”蛊?”

“呃…”木莲咽咽口水,这两种蛊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有不死心:“姑姑——”

刚想要求着姑姑换一个,却见寨子里的阿婆跑来:“阿灵丫头,我家的小林子不知怎么又犯病了,你赶快去看看!”

勾魂笑立刻站起身:“好,我这就去。”又回过头吩咐木莲:“你回家拿我的药箱!”

木莲重重的点头。看着姑姑远去的背影,不禁又勾起一个甜甜地笑容——她的姑姑,是天下最好的药师!不仅是因为她的医术,还因为她能治好人的心。

司宝灵一直跟着勾魂笑,她发现她很忙。摘采草药,喂养蛊虫,治病救人,督促木莲念书还要收拾她惹出的烂摊子。

勾魂笑的爹娘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双双害病死去了,从那时起勾魂笑便一个人在寨子里生活,也多亏了寨中的阿婆阿嫂,她才不至于饿死冻死。爹娘的害病让她立志成为药师,她不希望再因为有人害病而死。而她小时候被娘亲种在身体里的蛊其实是一种防止瘴气的蛊虫。苗寨四周有沼泽毒雾之地,许多小孩子应此丧命。勾魂笑是幸运的,因为当她害病时,她的娘亲终于找到了救人的蛊虫。

许多人都以为苗疆的蛊只有毒,可是寨中人不知道,当她和大家一起学习用蛊杀人的时候同样在学习怎么用蛊救人,别人在学习怎么训练毒虫时,她却一人尝试那些毒性然后一一配出解药。

木莲说得对,勾魂笑是这世上最好的药师,因为她有着世上最好的心肠。就像她的爹娘为了试蛊,从不去在那些俘虏身上试,而是只下在自己身上以及自己的孩子身上。勾魂笑也是如此,多少次她差点死了,却又及时的配出了解药。

司宝灵终于明白,这具身体里除了那些乱七八糟蛊物的来历。那是勾魂笑自己给下的呀,她要让自己的血也变成解毒之物。

“白痴啊!如果真的改变了血液,这么一来不是让自己陷入了一种窘境?这世上有多少人会窥探你的血,又有多少人想要利用你的血!被人当成宝贝的日子可不好受啊!”司宝灵坐在一旁,看着勾魂笑忙碌的身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主子,主子!”小梦压低着声音,却止不住惊讶。相司晨被她拉了过去,低头一看也愣住了——这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人怎么突然流泪了?

小梦拿来了干净的帕子替司宝灵拭去眼角的泪水,微蹙着眉头满是担忧:“她肯定做了什么伤心的梦吧。莫问山庄的人还真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居然将这么个大活人押在水牢里。那壮和虎胸的大汉都扛不住,这些人真是狠的下那个心!”小梦绝对是古代的女权主义者,见不得女人受到虐待。

相司晨又替司宝灵把了脉,脉微弱但好在还算稳定。他虽精通医术,但受自身极寒内力所限,有时候不能替司宝灵疗伤。好在小梦这丫头就在莫宁城附近,她也是医术极高的大夫。师从药王谷,性格也随药王谷学了个十成十——非疑难杂症不治,非顺眼之人不治!

如今看来,小梦在看到司宝灵的第一眼起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相司晨揉揉太阳穴,对于司宝灵来说,这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梦里,司宝灵只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穿到勾魂笑的身体上来。起先,她知道的是勾魂笑这个人是个变态;后来,她发现这人不仅变态而且还滥情四处渣一渣那些江湖上的名门好青年;现在,这个变态又滥情的渣女又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圣母光芒照大地普渡众人的菩萨药师。也许,勾魂笑的一生可以叫做:圣母是如何变成渣女。很不幸,在勾魂笑圣母的黄金全盛时期,司宝灵没有赶上。

此时她心底泪流,她应该感谢上苍么。就在勾魂笑全衰的时刻,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她,赶上了…

毛爷爷说得好:一个人倒霉一回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倒霉,翻着花样倒霉,顺带下辈子也倒霉,那才是最难最难的啊~

【重伤号,苏醒】

等司宝灵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见着床边趴着一个人、心下很是感动——呆书生你太体贴了。

可等那人揉了揉眼睛,又打了哈欠,司宝灵那伸出来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相大侠…呃,女侠?!!

小梦睡眼惺忪,和司宝灵大眼瞪小眼般对视了半响,喃喃道:“看来这位司姑娘不仅身上受了重伤,恐怕脑子也被水泡坏了。”

“噗…”

“啧啧,果然是重伤了!”小梦连忙掏出了帕子无比细心的替司宝灵拭去嘴角的血迹。又忙把了脉,还好还好,还算平稳。

司宝灵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一间小屋,摆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外再无他物。离床不远的墙角处生着暖炉,难怪屋子里感觉不到深秋的寒意。

“司姑娘,你先躺着,我去叫主子进来。”

不多时相司晨便举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司宝灵刚欲说什么,却见刚才那位极其温柔的女子突然跳了起来,凤目怒视,素手一指,甚至有些颤抖:“秦纵!你居然还敢来?!”

司宝灵有些莫名的看着,相司晨已经自己搬来个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替她把脉。另一只手放在嘴边,示意她别说话。果然——

“啊哈,秦梦,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跑这里来了!面对师兄一点礼貌都不懂?”

“呵,师兄算什么,治病救人看的是真本事!”秦梦也嚷了起来。

此时那个被称作秦纵的男人走了过来,相司晨很主动的让开一隅,让他替司宝灵诊治。

大约半响后,秦纵抬起头:“当然是先解开美人香,否则这种毒拖得越久最终同血融为一体,到那个时候神仙也救不了。”

“胡说!”秦梦扒开眼前这个碍事的男人:“美人香一解,她身体里的情人蛊就会发作,到时候意志涣散沦为傀儡。唤醒心智的功夫你学过啊?”

“啊哈,到底你师兄还是我师兄啊?”秦纵撩起了袖子:“我学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嚷着要糖葫芦呢!”

“呵,那是你太笨!当然是要先解情人蛊,虽然雄蛊难找,但是可以连根拔除,以司姑娘的武功修为,折个两三年也能受得住!”

“我笨?”秦纵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情人蛊一解,美人香立刻毒发。招魂续命的本事你有?”

看着争论不休的二人,司宝灵很想说,谢谢各位大夫前来会诊,可我是个病人耶,病人难道不需要静养吗?能不能来个主治医师啊?

还不待她说话,一直安静的相司晨咳嗽了一声,秦纵和秦梦二人对视一眼,又一起冷哼的别过头,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不管是先解哪一种毒,都必须要司姑娘的身体养好才行。”相司晨看了那二人一眼:“对于食补方面,你们的意见应该是统一的吧。”

二人又对视了一眼,均点了点头。司宝灵心中一喜,补身体啊,她喜欢啊。不用客气,什么鲍鱼龙虾人参全招呼过来吧,哈哈哈…

“按常理来说,需要补。但司姑娘体质很是特殊,其体内的血液更是奇怪,所以一味的补并不好,所以我建议——”秦梦正说着,秦纵接过话:“要以素食和米粥为主,肉类里还有一定的毒素,所以不能吃肉!”

“…”不能吃肉?!!司宝灵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享受了一把三位医师会诊的待遇,有如国宝大熊猫般得滋味,可她此刻只想在心底咆哮:“特么,老娘花了几万年从猴儿进化到人,不是为了吃素的!我要吃肉——要——吃——肉——”。

她这般内心的咆哮,相司晨他们自然是听不到。秦梦和秦纵更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世间罕见的病症活体而两眼放光。看的司宝灵不禁拢了拢被子又拢了拢自己的衣服领子,喂喂,姑娘,喂喂,小伙儿,你们那心花怒放的眼神很不对劲啊。

“好了。我将秦纵叫来,不是让你俩吵架的。去外屋商讨治病的方子吧,司姑娘刚醒需要休息。”相司晨摆摆手,二人微微欠了身出去了。

司宝灵虽然很虚弱,但此刻精神还撑得住。躺在床上,眼珠却提溜的转。相司晨到底是何方神圣?自从知道少林方丈和他是故交后,她便猛然想起玄灵剑化成沫儿的那一夜。那个同样带着面具的男人,虽然一直用着腹语但有一瞬却用了真声。当时只觉得耳熟并未深究,尤其是看到玄灵剑飘荡的那一刻,对那声音的事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被关押在莫问山庄后,她终于想起那个声音的主人!

相司晨看着她时而好奇时而蹙眉那副模样甚是有趣,不待他说什么,只听得如游丝般得声音:“谢谢!”

相司晨弯了眼,替她辗了辗被角:“我既然受了少林方丈的托付,自然会护的你周全。”

又是一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为什么?”

相司晨一愣——为什么?他不是已经说了原因吗?哦,肯定是司姑娘身体虚弱耳朵也不太灵敏了,又好心重复道:“是受了少林方丈的托付。”

司宝灵注视着眼前之人,眼里亮的出奇,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呃,看来司姑娘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了,身体实在是过于虚弱!相司晨不再重复,柔笑道:“你就安心休息吧。”点了安神香后带上了房门出去了。

看着相司晨的背影,司宝灵轻轻地叹息了下,阖上双眸。

第一个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第二个为什么——为什么救我的人会是你?

当她被囚在水牢里时,默过许多人的名字。有教主,有烈,甚至连风清月李流芳宋平都念到了。可过后,却不知到底谁会是那个踩着五彩祥云而来的人。就算那个人救她的目的是要利用她,她也认了。

可那么多天过去,没有一个人前来。在那一瞬间,司宝灵突然明白。勾魂笑一路走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没有一个人,会在她伤痛的时候感同身受,在她万箭穿心时痛不欲生。她治病救人,她杀人如麻,她开心她悲伤,也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那些男人也许会同情会轻笑会不齿,但却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关心过那个曾经能治愈人心的药师,自己心上的伤口究竟溃烂到了何种地步。

司宝灵以为自己对勾魂笑很了解了,可每当看到梦里的那个天真的勾魂笑,她的眼泪就下来了。该死的勾魂笑,折磨你自己就行了,可偏偏她们是一个身体。是不是这样子,她就不再寂寞了?至少,当勾魂笑伤心时,司宝灵会流泪,当她安然浅笑时,她也会扬起嘴角。

于是司宝灵再次发挥了她的囧囧精神,这样一来,一旦快乐就是双份,一旦悲伤就是——特么地也是双份啊!

又过了三日,等司宝灵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辆舒适的马车上。身边坐着秦梦,手里拿着一本医书正认真的看着,身旁有一个小药炉,脚边还放着一个小人偶,上面插着银针,看样子应该是练习银针刺穴用的人偶,只是上面多了两个字——秦纵。

这俩师兄妹关系应该挺好的,呵呵,挺好的。

发现司宝灵醒来,秦梦照例把了脉:“司姑娘,我们现在在回青空山的路上。”

青空山?!司宝灵心头一跳,他们是青空派的人!!!

她当然记得自己被白惜容伪造了个在青空派弟子的身份,以洗去试剑山庄庄主对自己的怀疑。她从未想过居然真的遇到了青空派弟子!可以这样说,青空派弟子很少在江湖走动,但江湖一直充满着他们的传说。

司宝灵心里充满疑惑,但从秦梦看来,就算她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在心中宽慰自己——自己是走了狗屎运终于结交到贵人了。

不过,莫问山庄那边真的没事吗?司宝灵觉得自己很累,四肢无力头脑昏沉,这种身体状况也不能让她多想。事实上,她每天清醒的时间很少,多数时候总是昏睡。迷迷糊糊地做着梦,在梦里她也跟那些寨子里的阿婆们喊勾魂笑阿灵丫头。

直到有一次秦梦不解问道:“那个阿灵到底是谁?司姑娘你已经喊了这个名字不下二十遍了。”

“啊?我喊了名字了?”司宝灵大窘:“恶梦啊…”

秦梦眨眨眼,心底已经开始转悠是不是要再配一些安神的药物了,否则这恶梦不断很影响病人休息的。

司宝灵则心底盼望着,如果自己这次真能逃此大劫,她要摆脱勾魂笑那个恶梦,重新开始。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没有魔教,没有江湖,没有毒蛊,没有那些暧昧的纠葛,只愿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青空派,养伤】

司宝灵一路昏昏沉沉,尽是如此,她也觉得自己约莫走了快十来天了。偶尔她精神尚可时,突然一阵睡意袭来。看着秦梦无辜的眼睛,司宝灵叹口气——至于么,我又不是那不通世俗的小孩子。待她安睡之后,马车外便是一阵兵器相交之声。

相司晨虽说是救了司宝灵,但不能将青空派推出来。是以他们这一路特地绕了好几圈。直到将那些追兵全部甩掉后,才进了青空山的范围内。

等司宝灵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大床之上。这间屋子比起之前的农舍显然要宽敞许多,地上也铺了白狐毛毯。窗户处摆放着几盆文竹花草,整间屋子甚至古朴典雅。

此时秦梦抱着一摞衣物进来,见她醒了,连忙走去:“司姑娘我们已经到了两日,你总算是醒了。长途跋涉终究是辛苦你了。”

司宝灵摇摇头,提着气小声问:“这是哪里?”

“是我青空派的百草堂。”秦梦整理着衣物:“本来是想让你住在我那的,不料我师妹她们最近在练习毒术。虽说一般不会影响到他人,但还是以防万一。我青空派分为演武堂和百草堂两个部分,百草堂内医术万册药草丰富,所以住在这里也好替姑娘治病。”又指了指一旁整齐的衣物:“这是派内的服饰,等你能起身了便换上它。”

“谢谢。”司宝灵感到心里有些暖,此时又想起一人:“那个书…呃,相司晨呢?”

秦梦是有问必答:“师叔去配药了,等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这样啊…”司宝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依稀记得还在农舍时,秦梦唤相司晨主子,怎么回到青空派了又唤他师叔?也罢,自己现在是寄身篱下,有些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此时,一个柔和的女声从门外传来,秦梦起了身,等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药碗和一个小碟,里面装着五个如肉圆子般大小的药丸。

司宝灵深呼吸一口气,古代的药丸可没有所谓糖衣,那是实打实的炮弹啊!在秦梦的深情注视下,恨不得连嚼都不嚼直接吞咽。

秦梦满意的点点头,有一个如此听话的病人甚好。要知道,当司姑娘到了百草堂时,自己的那些个师兄师姐们,顿时眼睛都亮了,就差没饿狼扑食般扑过来。自己可是费了一番口舌才抢到了看护权。

美人香和情人蛊,不管是哪一种毒都是世间罕见,起码都有二十年没在江湖上出现了。此时,居然出现了携带二蛊的活体,任是放在哪一个医师眼前可都是个稀罕物啊!

养了好几天,司宝灵总算是能下床了。换上了那套青空派的服饰。衣物与裙子呈青白两色,袖口较窄,腰间系有黑色的革制腰带,腰带里系上宫绦,中间打了几个环结,然后下垂至地。真个人显得身姿修长,步履轻盈。此时,她的体力还不足以让她能走多远。但老躺在床上也没劲,便在小院里慢慢踱步。

相司晨就在一旁,秦梦他们则在另一间屋子里研究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不知何时,司宝灵坐在了相司晨面前,手指轻叩石桌。相司晨放下医书,笑了笑。见她身后的椅子以换上了厚垫子,便牵着她坐下。

“其实…”

二人异口同声,皆愣了会儿,又齐齐道:“你说,你说…”

相司晨识时务地沉默,司宝灵看着他那无辜的眼睛,心底无语——你无辜个什么劲!哎算了,她司宝灵怎么说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不和小辈计较。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勾魂笑所以才跟着我么?”江陵城算命的那次,难道也是个圈套?

看着司宝灵有些愠色,相司晨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哦?”司宝灵单手托腮,有些不解。只见相司晨眼神又忽的飘到了远方:“江陵城那次没认出来,是那夜遭遇土匪时,适得司姑娘出手相救。在下凭借姑娘的身手才推测出你的身份的。”

“…”换汤不换药!

等等,凭借身手就可以推断出…

“我们以前见过?”司宝灵满脑子冒问号,她怎么不知道。

相司晨眨眨眼,果然是忘了。不过也对,都八年了,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便随意扯了个理由:“有几次路过一些武林纠葛,在远处见识过姑娘的身姿,印象深刻。”

“原来如此。”啧啧,看来这个勾魂笑还真是到处找人干架啊。想了想又问:“那你和少林方丈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相司晨浅笑:“以前年少不更事犯了大错,多亏方丈指点迷津又收留我在少林寺避难,才得以苟活。”

“那个胖方丈还真是个有道高僧啊!”司宝灵不禁微张嘴巴——果然是人不貌相。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禁扑哧一笑:“那你现在也是向方丈学习,挽救误入歧途的少女?”

相司晨微愣,不知如何接话。一直以来,他都说救勾魂笑是方丈所托,事实上也是如此。若那日没有遇到少林弟子,他就算知道了眼前这人陷入水牢还会去救她吗?相司晨有些茫然,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司宝灵见他不语,想到许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当即打了个圆场:“做好事嘛,不需要理由,好人有好报。我才是要多谢你的平安符,如果不是平安符里的那颗续命药,就算有人来救我,我恐怕都撑不住,早就一命呜呼见阎王去了。”

“我说过要帮姑娘改运啊,那平安符自然也是改运器物之一。”相司晨回过神:“当年我也送了方丈一枚。这平安符与别处的不一样,应该是你与那群人打斗之时,平安符不慎掉落被方丈看见,知道你是我的好友,便让人通知了我前去搭救。”

“是么?”

相司晨点点头:“正是如此。”

不知怎地,看着他依旧温和无辜的书生模样,司宝灵心底有些小小的失望。如果当时平安符没有掉出来,如果少林方丈没有参与围捕自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根本没有人会来救她?所以,她现在能活着出来,其实都是偶然。方丈救人,是因为佛门慈悲而非她。呆书生救人,是因为方丈的人情而非她。

许是见着司宝灵面色苍白,相司晨连忙将她扶进了屋子,放在床上小憩。伸手把脉,微蹙着眉头:“脉象有些凌乱,看来还是不宜在屋外多留。”

“没事,可能是刚才走多了。”司宝灵又拍了拍胸脯笑道:“我身体底子好得很,和那群正派人士对打的时候,八个人围攻我一个也抓不住我。放心吧,我能撑得住。”

相司晨失笑,只劝她好生休息。殊不知秦梦那些是嗜医如命的医师们还要想出什么招来折腾。

司宝灵瞪大了双眼,表示大骇。将被子往头上一盖:“那我要好好休息,备足精力,肯定是场恶战!”

“嗯,那就好好休息。等会儿我还会再来。”

过了许久,直到四周一片寂静,司宝灵探出头。她需要静养,加之身份特殊,所以此刻屋内并没无他人。司宝灵睁着双眼,百无聊赖的看着屋顶,果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这种安静的环境,似乎连周围的家具都在嘲笑她。就像是竹篮里的水,看起来有地方能够收留自己,可终究是个幻象。

“我到底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司宝灵拍着脑袋烦躁的翻过身,肯定是因为受伤了心灵不免有些脆弱。等她伤好了,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他奶奶的到哪不是活的有滋有味啊,可不能给咱穿越女丢脸!

【青空派,冰域】

进入青空山的第十日,司宝灵无故晕倒;到第十三日,司宝灵白日咳血。秦梦只知道在那一日,从来都笑的人畜无害的主子一瞬间将院内的湖水结冰,阵阵寒气让人心底发毛。福伯倒是宽慰地拍肩安慰他们,看着相司晨那副模样不禁暗自笑了笑——聪明绝顶之人倒是在某些方面很是迟钝啊。

司宝灵自是不知外界如何忙乱,她只觉得自己胸口郁结,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死死网住,挣扎不得,挣脱不了。最终勒进她的肉中骨里,只将她四分五裂一般的疼痛。她不住的逃,可身后那道黑影却如影随形。终究,待那黑影欺身袭来时司宝灵紧咬的牙齿,停下脚步回头怒吼:“滚——”

四周寂静一片,司宝灵眨眨眼,觉得自己好像靠在一个略带冰凉的怀里。僵硬地四下一望——真的嚷出来了?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