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身子急剧转动,运起轻功绕着高翔满场游走,一时之间台下众人但见场中浅红之影一片,恍惚中竟是有无数身着浅红之衣的人在场中不停游走一般。

满场的浅红之影中却有一方岿然不动的黑色人影。聂无忧运起轻功,旨在一个快字,她想以快来制敌,纵然是绕不晕他,但不时的偷袭也能得手。而高翔却是旨在一个稳字,以不变应不变,敌不出招我不出招,敌若出招我必重创。

如此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高翔的鼻尖有冷汗冒出。忽然他大喝一声,伴随着铮然一声轻响,他手中弯刀出鞘。

弯刀刚一出鞘,擂台上的气氛顿时冷了几分。而苏墨也是握紧了扶手,眼睛紧紧的盯着场中。

想这小师弟虽然平日言语不多,也多以冷面示人,但他的武功却是整个镖局中数一数二的。他与敌对招甚少动用兵器,对女人更是一向不会动手。但这次,他不但对女人动手了,还动用了甚少出鞘的弯刀。

苏墨暗自皱眉,难道这个少女的武功竟然比高翔还高?如此,倒要重新考虑一番了。

而场中心这时却有变化,聂无忧见高翔动用了兵器,她停下了脚步,扫了一眼那把弯刀,赞道:“好刀。”

高翔握着弯刀的右手一划,刀尖斜指向地,冷声的道:“亮兵器吧。”

聂无忧四面一望之下,微皱了皱眉,忽然见擂台后方正有一红衣少女在探头探脑的朝外张望。

她的腰中正斜挎着一把剑。

聂无忧心中立即有了主意,她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已如燕子般平平掠起,径直向那少女而去。

淡红衣衫过处,伴随着一声尖叫,聂无忧的笑声随之而来:“姑娘,借你的剑一用,稍后即还。”

而后银光一闪,聂无忧握着那把剑笑吟吟的站在高翔面前,偏头看着他。

高翔冷哼一声,淡淡的道:“划下道来吧。”

聂无忧学他右手一划,剑尖斜指向地,笑的无邪:“接招。”

而后右手微转,霜雪似的剑身反射出几缕明晃晃的日光。

明亮的光线中,聂无忧飞身而起,手中剑招连绵不断如流水。而剑上鹅黄色的剑穗随风扬起,一时之间竟教人觉得她的姿势优美至极。

05、冤家路窄

高翔双手紧握弯刀,身姿沉稳如山,一动不动。

待得聂无忧的剑招到前,他随即举起弯刀一挡。

刀剑相交,铿然一声响,迸出几点火星。

高翔面上漠然,并无什么反应。而聂无忧却是心中一惊。

这一招高翔用力甚大,她只觉虎口处一麻,手中长剑几欲脱手而出。当下她也自知自己内力比不上他,只好脚步一错,又运起轻功满场游走。

高翔眉头微皱,他的长处在于内力和刀法,但轻功方面却是寥寥。虽然现下他只觉眼花缭乱,但心中依旧镇定,努力的想找出聂无忧的破绽。

但聂无忧轻功姿势甚是轻灵,乍然一看之下并无明显纰漏之处。而她时不时的暗中出招,更是防不胜防。

如此倒是正好钳制住了高翔,他眉头越皱越深,身上杀气也是愈来愈重。

就在他握着弯刀的手上紧了紧,正要举刀提气劈下时,耳中忽然听得苏墨清朗的声音传来:“两位住手。”

一时高翔手中弯刀入鞘,而聂无忧也是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苏墨。

苏墨温然而笑:“聂姑娘,你赢了。这是五两纹银,请笑纳。”

聂无忧转头看了面色淡漠的高翔一眼,而后盈盈一笑,毫不客气的走上前就将苏墨手中的银子接过。

掂了掂手中的长剑,她抿唇一笑,走至那红衣少女面前,将剑还给她,又笑道:“姑娘,你这剑,锻造的时候火候不对,遇强易折,你还是换把剑吧。”

那红衣少女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的将剑接过,再又远远的看了台上一眼。

聂无忧俯身将地上的小包裹捡起,姿势潇洒的甩到了背上,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得苏墨的声音传来:“聂姑娘,请留步。”

聂无忧转过头来,眼珠子转了一转,笑问道:“怎么,你是想让我在你们镖局当镖师?”

苏墨微笑颔首:“是。”

聂无忧这下倒是心中为难了。江湖之大,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四方漂泊固然自由自在,但衣食住行都要自己操心,实在是麻烦。可这要是做了镖师吧,这偌大的镖局,定然是衣食住行不用自己操心,只是就怕去哪就要受限制了。

这般一想,她抬头问苏墨:“你们镖局走镖是不是没有固定路线,哪里都会去?”

苏墨一怔,暗自打量了她一番,心中了然,随即笑道:“自然。托镖的雇主要我们将镖护送到何处我们就去何处。这江湖之大,我们哪里都有可能会去。”

聂无忧眉眼一弯,双手轻捶,做了决定:“好。那我就留在你这做一年的镖师好了。”

苏墨浅笑,手一招,身后立即有人送上了一方素笺。

“聂姑娘,请在这方协议上签个字。”

聂无忧伸手将那方协议拿过,仔细看了看,抬头奇道:“做个镖师而已,难道也要签卖身契?而且如若一年之内不告而别还要赔偿银子?”

苏墨点头:“自然,江湖之人,诚信二字为做人之根本。我知道即便没有这方协议,聂姑娘也会遵守我们镖局之内的规矩。这方协议只是个表面形式,但凡进入我们天下镖局的人都要签过这方协议。如此,倒要勉强聂姑娘也走下这个过场了。”

聂无忧咬着手中的毛笔,蹙着眉想了一会,继而眉眼一舒,豪爽的就在那张素笺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墨接过聂无忧签过字的素笺,目光略略一扫之下,随即抬头对她温和一笑:“欢迎聂姑娘加入我们天下镖局。”

小小的四方庭院,一株龙爪槐早已绿叶落尽,只剩枝条遒劲如龙。

聂无忧手中抓了个苹果,斜靠在长廊朱柱上,看着庭院中的高翔在舞刀。

简简单单的一把弯刀在他手中却是有生命一般,时而长劈,时而变抹为削,起势大开大合,刀法狠准威猛,快如闪电,当真叫人防不胜防。

聂无忧只看得赞叹连连,只差鼓掌叫好。

高翔却是忽然看到长廊之处的聂无忧,当即一个收势,弯刀入鞘,看也不看她,转身径直就走。

聂无忧急忙提脚跃过长廊,几步追上他,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高翔眉头微皱,握着弯刀的手青筋突起,冷道:“让开。

聂无忧没让,笑盈盈的望着他,颊边梨涡隐现。

“哎,高翔,自从我进入镖局以来,你就没正眼看过我。难道还是因为上次擂台的事情跟我怄气?”

高翔没有回答,但身上慢慢渗透出来的杀气已经给了她答案。

聂无忧再笑道:“其实我知道,那天是我胜之不武。我要是实打实的跟你打架,绝对在你手上过不了三十招。你的内力和刀法胜我很多。”

高翔握着弯刀的手松了松,周身杀气也慢慢的消散了不少。

聂无忧好笑的看了看他板着的那张脸,其实很英俊来着,但为什么从来都是这样冷面装酷呢。

“哎,我说,你今年多大了?”

她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出了这么一句,倒叫高翔怔了一怔。

“二十。”

待得反应过来时,他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

聂无忧杏眼笑的半眯了起来:“比我大五岁,那我还得称呼你一声高翔大哥了。我说高翔大哥,虽然说你的刀法和内力是胜过我,可是,你也不得不承认我的轻功比你高是不是?”

高翔点了点头。师父说过,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做人要诚实,不能自欺欺人。

聂无忧见他点头,杏眼笑的完全眯了起来。她握着苹果的手一背,似模似样的口气开始说教:“你看啊,这打架吧,讲究的其实就是个结果。虽然你的刀法和内功厉害,但是轻功不行啊。你说别人就算正经的武功不如你,可架不住人家会来暗的啊。这轻功就算了,也算明的了。可暗器呢?特别是猝了毒的暗器,只要稍微给你擦破点皮你武功再高也没用。或者说毒药呢,给你的茶水里稍微下了那么一点,你还不得乖乖的束手就擒?所以我说高翔大哥啊,你不能整天的就练这刀法和内功,这些暗的方面也要练一点。怎么样,想不想学?我教你啊。”

说到后来面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满含期望的看着他。

高翔却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漠然的道:“师父说,这些旁门歪道的功夫不能练,传了出去,会让武林中人看不起我们天下镖局的。”

聂无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光看着他,耐着性子慢慢的劝:“这师父的话吧,不能不听,可也不能全听。就像我爹吧,他从来都跟我说一些大道理,可我要是什么都听他的,那我活的多没意思啊。所以高翔大哥,你师父的这句话,你可以当做耳旁风的。我劝你啊,还是学一点这些旁门歪道比较好,说不定以后就能救你一命呢。这样好了,不用你叫我师父,我免费教你这些如何?”

高翔沉默了会,张了张口,然后又闭上。

聂无忧只道是他已被自己的这番话打动,只兴奋的不能言表。

“怎么样,怎么样,高翔大哥,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通了?”

高翔看了看他,淡漠的自她身旁擦身而过,淡定的甩下了一句话:“我真不知道大师兄当初为什么会让你进镖局。”

言下之意就是,像你这样的人进镖局,就是我们的耻辱啊。

聂无忧愣了一下,望着他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而后非常气愤的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红艳艳的苹果。

咔擦一声脆响,哼,狂什么狂,不就是内力和刀法强点,可那又顶什么用。我稍微在你的茶水饮食里下点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制服。

她越想越气,口中咔擦之声不断,转眼就将手中的一个苹果给啃光了。

看了看手中的苹果核,再望了望前方的那株龙爪槐,她手一扬,苹果核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到了龙爪槐的根部。

得,化作春泥更护花,我就让你发挥点余热去。

拍了拍手,有些苹果汁水落在手上,黏黏的。她皱了皱眉,就打算就近找个池塘洗洗手去。

一转身,却看到后面站着一个人,怯怯的样子,不时的偷眼打量着她。正是那日擂台上后方的那位红衣少女。

进了镖局聂无忧方才知道,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局主唯一的女儿上官凌欢。

上官凌欢此时望了望聂无忧,正要说话,后方却有人急急的冲了过来,大喊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她又看了聂无忧一眼,转身就跟着那人跑了。

聂无忧却是心中狐疑的很,这是要闹哪样啊,看了我这半天,明明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最后却就这样跑了。

不过她自从进了镖局以来倒还没见过上官局主。说是他外出有事,不在局中。

当下她心中也是好奇的很,乐颠颠的也跟着上官凌欢跑到了大堂中。

大堂中早已是站了许多人,她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着,尚未看到哪位才是上官局主,倒是先见到一个长身玉立的人缓缓的转过头来。

墨发斜眉,细长双眼微微吊着,一身月白长衫,风姿若画。

可聂无忧只觉脑中轰隆一声,当即的反应就是转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高翔这娃挺萌的。。哈哈

06、千杯不醉

聂无忧见着那人样貌的一刹那,只觉双腿发软,下意识的就是转身就跑。

但脚步还没迈开,就先听到苏墨的声音自熙熙的人群中遥遥而来:“聂姑娘,请留步。”

她身子僵了一僵,只好万般无奈的转身过来,望着苏墨讪讪而笑。

苏墨对她微一颔首,示意她走近,而后眼望着身旁的那位老者对她道:“聂姑娘,这是我们上官局主。”

然后再是对上官局主道:“局主,这位就是聂姑娘。”

上官局主名上官义,六十岁上下的年纪,古铜肤色,双目中精光四射。虽是双鬓花白,但精神矍铄,两侧太阳穴更是微微突出,当是外家功夫已然练的炉火纯青。

他双眼将聂无忧略一打量,而后朗声大笑:“原来你就是聂姑娘,刚刚墨儿已经跟我提起过你了。聂姑娘,欢迎你加入我们天下镖局,往后就将这镖局当做你自己的家就好。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跟老夫说,”

看他那神情,聂无忧简直要怀疑自己要是个男的,指不定他就是拍着她的肩膀立即跟她称兄道弟了。

可眼光扫过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她浑身一哆嗦,抬头对着他干干而笑。

“上官局主,你真是,太客气了。”

上官义单手豪爽一挥,而后便指着他身旁的那个人对聂无忧热络的道:“聂姑娘,来,老夫给你引见一个人。这位是叶放叶老弟,我与他一见如故。跟他一聊之下,更是对他的才情武功钦佩不已,这才千方百计的邀请他到我们镖局来做客。来,来,叶老弟,这位是聂姑娘,我们镖局新请的镖师。”

叶放细长双眼微微眯起,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她一番,唇角微扯,缓缓的道:“聂无忧,原来竟然是你。”

那时聂无忧尚且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意,也无从想到明明人家都叫她聂姑娘,并无一人跟他提起过她的名字,而他是从何处得知。

那时她只是被他的这嗓音一惊,第一反应是眼光看向他那莹白细长的手指,而后浑身一震,想起那晚这手指在自己的右臂上缓缓移动,霎时只觉此刻自己的右臂上也是酥酥麻麻一片,宛若无数只蚂蚁爬过。

她下意识的就是退后两步,抬眼有些惊恐的看着他道:“不,不是我。”

叶放右手慢慢抬起,细长手指缓缓的掸了掸袖上虚无缥缈的灰尘,对她轻扯唇角,缓缓一笑,露出几颗细白的牙。

这一笑只吓得聂无忧两股战战,几欲立刻转身就跑。

好在身旁的苏墨见状已是道:“叶公子和聂姑娘认识?”

聂无忧慌忙摇头,叶放却是缓缓的接道:“认识。”

聂无忧也只好干笑着点头:“一面之缘。哈,一面之缘。”

“是啊。我与聂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不过这一面,叶某可是印象深刻的很呐。”

这大冬天的,聂无忧只觉额上冷汗不断。她四处张望,琢磨着哪里人少,待会从哪条路离开会比较快。

可上官义却是一锤定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幻想。

“难得今日请了叶老弟过来做客,镖局又有聂姑娘的加入,墨儿,你去吩咐厨房大摆筵席,今晚我要与叶老弟和聂姑娘好好的喝几杯,不醉不归。”

聂无忧心中哀嚎一声,于是在酒桌上就被上官义左一杯右一杯的劝着喝了不少酒下去。

到了最后,醉眼朦胧中,恍惚中似是见到叶放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她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脑子清醒了不少,规规矩矩的便将双手放在膝上坐的端端正正的了。

上官义呵呵大笑:“聂姑娘好酒量,来,老夫再......”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叶放的声音自右侧而来:“上官局主,叶某敬你一杯,多谢你的知遇之恩。”

上官义转身看过去,见叶放正执着酒杯站起,见他望了过来,他一笑,端起酒杯:“叶某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头,待得酒杯放下来时,杯中酒已空,不剩一滴。

聂无忧捧着有些晕的脑袋邪恶的想,那酒杯为什么那么小?就该给他上个大碗才是,看他到时还怎么一饮而尽。

上官义却是大笑,豪爽的拍着他的肩膀:“叶老弟真是客气了。你能来我们天下镖局那是我们天下镖局的福气。来,来,满上满上,今晚我要与叶老弟来个千杯不醉。”

叶放笑的客气:“哪里。是叶某的福分才是。来,上官局主,让叶某再敬你一杯。”

聂无忧支着头,看着他二人口中不时的说着客气话,然后再是不停的酒水下肚,她忽然咧嘴一笑,小子,我就不信你的肚子是酒缸做的不成,看待会不吐死你。

想到这里,不由的面上笑的阴测测的。恍惚烛光下,她这一笑,只让人觉得寒意顿生。

冷不防听到身旁有人温和的问道:“聂姑娘,你没事吧?”

聂无忧转头一看,有些重影,竟是有两个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