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咧嘴一笑,看起来有些娇憨的感觉:“没,没事。”

苏墨望着她有些担忧:“聂姑娘可是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说罢就要转头叫人上前。

聂无忧连忙摆手:“不,我不回去。我没醉,真的没醉。”

她当然不会回去了。回去了哪能看到那小子怎么吐。

苏墨一时倒也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坐在他身侧的高翔冷冷的说了一句:“明明就已经是醉了,还逞的什么能。”

若是在平时,聂无忧定是会跟他掐了起来。但这会她毕竟是有些喝醉了,闻言也不恼,反而是对他笑了一笑。

这一笑,只恍若清晨带露蔷薇徐徐绽放,倒让高翔一怔。

而那边上官义依旧在和叶放把酒相谈甚欢。到了最后,上官义摆着手笑道:“不成了,不成了。终究是不服老不行。叶老弟啊,这要是在我年轻那会,我能跟你喝上一夜的酒,也不必用这小杯子了,咱们直接来大海碗。可现在还是不成了,就喝了这么一点,我就有些晕晕沉沉的了。老啰,老啰,要是再这么喝下去,老夫只怕明日是起不来了。”

叶放扶着他慢慢坐下,笑的朗朗:“上官局主宝刀不老,风姿尤甚当年。定是连日赶路有些累了,所以上官局主这才有了些许醉意。不如改日我们再一起把酒相谈如何?到时上官局主可不能如今夜这般让着晚辈了。”

上官义使劲的拍着他的肩膀,感叹着:“叶老弟啊,老夫恨不能晚生个几十年啊,若不然现今与你年纪相仿,何妨一起仗剑江湖,潇洒自在?”

叶放闻言浅笑:“当是晚辈悔恨没有早生个几十年才是,不然就能领略到上官局主年轻时候的风采了。”

上官义哈哈大笑,又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这才转头道:“墨儿,厢房安排好了没有?带着叶老弟下去歇息吧。替我好好招呼他,这可是我们天下镖局的贵客,一丝都不能怠慢。”

苏墨连忙站起,低头领命:“是。局主请放心,苏墨定当好好招待叶公子。”

上官义叹道:“叶老弟,那老夫就先告退了。你也下去歇息吧。改日我们再好好的喝上一场。”

叶放站起,对他拱手致礼,眼看着他离开,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

一转身,眼光在席面上一扫,却是先看到聂无忧面带胭红,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正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他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笑来,聂无忧,咱们两个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苏墨亲自在前引路,领着叶放和聂无忧去往后院的厢房。

由于聂无忧才刚刚进这镖局,上官义又不在局中,众人不知如何安排她的住处,只好也是先将她安放在这后院的厢房之中。

繁星淡月之下,逶迤长廊之中,聂无忧看着前方那个走的稳稳的身影,不住的在心中质疑,刚刚明明在席上看到他喝了那么多

的酒,怎么到了这会这小子还是跟个没事人一般?

她本就今夜喝的有些多,晕晕沉沉的,脑中又在胡思乱想,一时没注意到脚下,倒是自己给自己绊了一下。

这一绊之下,眼见得就要跌落在地,忽然眼前一花,一角袍袖扫来,肩膀倒是立即被人给揽住了。

她有些懵懵懂懂的抬头去望,正好见到一双墨染似的眸子中带了笑意,正挑了眉看着她。

同时有低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聂姑娘,可要小心些啊。”

明明是很柔和的声音,但聂无忧还是浑身一颤,立即自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苏墨闻声回头,但此时聂无忧已是堪堪站定,叶放也是负手而立,月下他的身姿挺拔如竹。

他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聂无忧,问道:“聂姑娘,你可还好?”

聂无忧尴尬而笑:“我没事。就一点酒而已,我哪会这么轻易的就醉了。”

苏墨有些狐疑的再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后方却有一个人侧身上前,急道:“大师兄,师父找你呢,让你快去。”

苏墨点点头,转而对着叶放拱手致礼:“叶公子,恕苏某有事在身,先行告退。厢房就在前方,至于聂姑娘,就请叶公子暂时代为照看下。”

叶放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聂无忧,亦是对苏墨拱手道:“好说。二当家的去忙自己的事情要紧。”

苏墨再一拱手,跟着来人匆匆而去。

一时之间长廊中只剩了叶放和聂无忧二人。

淡月更冷,繁星更亮,聂无忧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望着愈靠愈近的叶放,不住的后退,同时抖着嗓子颤声的道:“你,你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狐狸从此落入大尾巴狼手中。。。

07、清晨表白

背抵上了长廊上的朱柱,聂无忧无路可退。

她慌忙四下打量,就想跳下长廊狂奔而去。

但叶放先她一步将双手支在了柱子上,正好将她圈在了中间。

一臂的距离,而后那距离又是在不断的拉近。聂无忧仿佛又闻到了自家后院中那薄荷清凉的香气。

“想跑,嗯?想跑到哪里去?”

聂无忧慌忙摇头,讨好的笑:“没有,我没想跑。”

又怕他不信似的,立即举手发誓:“我真没想跑。”

月下她醉酒的面上胭红一片,偏偏神色之中又是娇憨无限。靠的近了,可闻到她身上少女的淡淡清香。

叶放压抑下自己想再靠近的冲动,忽然身子后撤,同时袖子一扬,一桩物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正好落入了聂无忧的怀中。

鹅黄/色的缎子,上面是葱绿色丝线绣出来的几朵蔷薇。聂无忧又惊又喜,又蹦又跳:“啊,我的荷包。难怪我这几日哪里都没找到,原来是在你这。”

叶放好笑的看着她孩子气般的神情,唇角弯起的弧度不由的柔和了几分:“是你那晚不小心遗落下来的。”

聂无忧连连点头,忙着感激他:“真是谢谢你了。我最喜欢这个荷包了,我以为它掉了,都伤心的差点哭了。”

叶放听着她的这话,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飘飘然,神情更温柔了:“没事。以后小心些就好。”

聂无忧欢天喜地的打开了那个荷包的系扣,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

她捏着从荷包中掏出来的一块羊脂白玉佩,将荷包底朝天的倒了一番,依旧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她语气有些不善的抬头问叶放:“里面的十五两银子呢,你藏哪去了?”

叶放面上表情一顿,双眼缓缓眯起,笑的狡诈:“花了。”

聂无忧紧紧的握起拳头,就想招呼过去,可又不敢。想起那晚他仅仅凌空虚指一弹就点了自己的穴道,武功不知道高出自己多少。看来自己在他手中绝对讨不了好去。

对上他笑的狡诈的面容,聂无忧吸气在呼气,呼气再吸气,硬生生的压下了自己的满腔怒火,面上努力的扯出了一抹笑来。

“没事,花就花了。就当,就当......”

就当本姑娘赏你的,作为那晚本姑娘免费看了一次美男出浴的代价。

这后面的话她是决计不敢说出来的,到最后也只好嘿嘿傻笑。

叶放也不由的乐了起来,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羊脂白玉佩,对着月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圆形的白玉佩,触手温润,对着月光隐隐有几缕粉色在其中。而玉佩雕工精致,镂空一只凤凰展翅欲飞,神态活灵活现。

聂无忧咬着牙看着他,难不成他又看上了这块玉佩,想据为己有?

这玉佩乃她随身携带之物。自懂事起娘就将这玉佩给了她,她一见之下就甚为喜欢,从不离身。这次掉了这荷包之所以心疼,一者在于那荷包是她娘所绣,她甚为珍惜。而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方玉佩了。所以刚刚虽然看到荷包中的银子没有了,但好在玉佩仍在,故她忍忍也就算了。但如若现下叶放想夺了这玉佩去,她是拼死也不会让了。

主意打定,她心中的底气不由得强硬了起来。

双手叉腰,她对着叶放喊道:“喂,你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叶放缓缓的将玉佩纳入掌中,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番。

聂无忧脸色慢慢的红了起来,在琢磨着,这到底是要上前抢呢,还是上前抢呢。

叶放忽然笑了起来,手一扬,将手中的玉佩准确无误的抛入了她的怀中。

“拿好了,下次可不要这么鲁莽再掉了。”

聂无忧手忙脚乱的接住玉佩,抬头再看时,却不见了叶放的踪影,想来是他已经自行回房了。

她咬了咬牙,对着虚空挥了挥拳头,而后也忿忿不平的回房睡觉去了。

一夜好睡,梦中叶放被她绑住手脚按倒。她手捏软鞭,脚踏着他,威风凛凛。而后她提起鞭子刷刷的抽着他,只抽的他在下面不住的讨饶,一叠声的叫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聂无忧梦中大笑,口水流下湿了半条枕巾,仍不自知。

待得第二日晨起时,她一骨碌爬起,拥被坐在床上,仍为昨夜的那个梦自乐不已。

这般呆坐了一阵子,忽然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她有些不耐的抓了抓头发,起身慢悠悠的去开门。

木门一拉开,门外初升的冬日朝阳扑面而入。

聂无忧先是举起手挡了挡那明亮的日光,而后眯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

一身红衣,娇娇弱弱的神态,正是天下镖局的大小姐上官凌欢。

聂无忧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道:“上官小姐,早。找我有什么事?”

上官凌欢抬眼看了她一眼,转而又低头不停的绞着手指。

聂无忧有些奇怪的望着她,这个大小姐,昨日也是这般在她身后看着她,现在也是,她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上官凌欢绞了一会手指,抬头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我,我喜欢你。”

聂无忧反倒是吓了一大跳。这大清早的听到有人来给她表白,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的......

娘哎,你这唱的是哪出啊?

聂无忧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激动:“那个,上官小姐啊,其实吧,我对,咳咳。”

她反倒是为难了,依据娘私藏的那些话本子上来说,这男男之间的叫断袖,但这女女之间叫什么来着,她一时半会的可还真想不起。

末了一狠心,她干脆明了的道:“可我只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

上官凌欢啊了一声,慌乱的摆手,只急得面上通红一片。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自从那日在擂台上看到你之后,我就特羡慕你。你看你活的那么潇洒自在,可我只要一出门就有人跟着,做什么都有人管。我娘去世的早,我爹他一直管我管的很厉害,我,我很羡慕你,也想跟你那样活的潇洒自在,出去闯荡江湖。”

急急的说完这些,又怕聂无忧误会似的,她又忙补充了一句:“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聂无忧以悲悯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唉,又是一个听爹娘话的乖孩子。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活的自在点,不想你爹再管着你是吗?”

上官凌欢乖巧的点了点头。

聂无忧忽然偏着头问她:“你多大了?”

“十五。”

聂无忧摸着下巴,皱眉道:“跟我同岁啊。可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小呢。我二月的生辰,你呢?”

上官凌欢立即回道:“我是十二月的生辰。”

聂无忧瞬间笑的眉眼半弯:“我就说嘛。那我认你做我的妹子吧。往后有什么事我都罩着你。”

上官凌欢不住的点头,忙叫了一句:“无忧姐姐。”

聂无忧欢乐的答应了一声,也是立即叫了一句:“凌欢妹子。”

自小就她一人,没有兄弟姐妹,这冷不防的有了个妹子,还是个甚为乖巧且很崇拜自己的妹子,聂无忧只觉自己的虚荣心开始无限的膨胀。

“无忧姐姐。”上官凌欢忽然又怯怯的叫了一句,“我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聂无忧豪爽的拍了拍手:“凌欢妹子,什么事?尽管跟姐姐我说,我一定给你办成。”

“那个,我刚刚在大厅看到有人来托镖,貌似是个官家的人。嗯,我想,我想,你们走镖的时候也带着我,成不成?我长了这么大,爹还没带我走过一次镖呢,我想出去走走看看。”

聂无忧只觉得头皮开始发麻:“所以你是想让我去跟你爹说让他同意我们带着你?”

上官凌欢不住的点头:“嗯,嗯。而且一般这种走镖爹爹都不会亲自上阵的。到时要是出去了就没人管我了。无忧姐姐,你能不能,去跟我爹说说,让我跟着你们?”

聂无忧霎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她昨晚才第一次跟上官义见面,其实除了喝酒也没顾得上聊上几句。可这会冷不丁的要她去跟上官义说,上官局主啊,你看是这么件事,你能不能让你的女儿跟着我们走一次镖啊?

估计最直接的下场就是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直接给自己来了那么一下。

聂无忧浑身一个哆嗦,被自己想象中的场景给吓到了。

但当她看到上官凌欢满含期待的望着她时,而且想到刚刚才跟她说了那番豪言壮语,只差就是将她今后所有的事都大包大揽了。可这会转头却连人家的第一个忙都帮不上,那刚刚的那番话,岂非就是白说了?那在上官凌欢心中她岂非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聂无忧蹙着眉头左右一思量之下,终是咬牙道:“成,我去跟你爹说。你放心吧,这次一定会让你跟着我们出了这趟镖的。”

上官凌欢欢天喜地的走了,聂无忧却是一片愁云惨雾的坐在屋中啃着指甲。

啃了一会指甲,她眉头一松,想起了一个人来。

08、青丝束发

所以聂无忧现在就小心翼翼的站在叶放的房中了。

叶放显然是刚起床。墨发松散着未束,月白色的外袍松松垮垮的披着,行动处,露出了半边玲珑精致锁骨。

聂无忧的目光在他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上打了个转,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局促不安的站立着,摊手道:“你看,就是这么回事。那个叶放啊,不,叶大爷啊,我看上官局主对你看重的很,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不然这样,你去帮我跟他说说?”

叶放一边拢着外袍,一边慢悠悠的走到桌旁坐下。双眼尚且有些迷蒙,看向聂无忧的眼神有些飘。

聂无忧立即手脚伶俐的跑上前给他倒了杯茶,双手端上,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叶放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慢悠悠的接过那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微微皱眉:“这是隔夜的茶水。”

聂无忧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巴掌,但架不住有事求人家啊,只好点头哈腰的笑:“不然叶大爷,我这就去厨下给你弄壶刚烧开的水,给您老再重新沏杯茶?”

说完转身就想走,可忍不住的暗中又朝着他地上的影子挥了挥拳头。

身后忽然传来叶放慵懒的声音:“等等。”

聂无忧急忙转过身来:“叶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叶放却是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而后才慢慢的放下茶盏,抬眼笑着问她:“帮你可以。可是有什么好处?”

聂无忧咬牙想了半晌,最后心一横,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小锭银子。

“这是我前两天打擂赢来的。就这五两了,剩下的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叶放长眉微扬,扫了她两眼,伸出两指拈起那锭银子,托在手中打量了一番,反手一扬,那锭银子正好准确无误的落到了聂无忧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