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两名黑衣人对望一眼,而后一人开口道:“原来是苏二当家,久仰久仰。”

语声娇柔,竟是个女人。聂无忧忍不住的再重新打量了她一番,溜肩细腰,曲线玲珑,果真是女子无疑。

苏墨淡淡而笑:“不敢当。只是各位夜闯这里,不知所为何来?”

那女子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所为那个贪官而来,与苏二当家无关。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二当家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苏墨略一低头,而后依然笑的温和:“不巧这个张老爷正是我们的托镖之人。我们天下镖局既然接了这个镖,按照道上的规矩,自然是要护他一路平安,平安返乡。还望阁下能够理解则个。”

那两名女子再互相对望一眼,另一名女子哑然开口,听声音倒比先前那女子年龄稍大一些。

“那如若我们不理解呢?”

“那如此,岂非让苏某难做?”

先前那女子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招吧。”

说完手一扬,从腰中擎出两把薄薄的柳叶弯刀来。

刀身形如新月,淡淡月华下,其上似有淡蓝光芒隐隐闪现。

聂无忧暗中赞叹一声:“好家伙。见血封喉的剧毒,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叶放好笑的看了看正探头探脑往外张望的她一眼,长臂一伸,却是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不然,只怕她一激动,顾不得脚下,立时便要掉了下去。

苏墨也不答话,微微一笑,缓缓的侧身让开。

他自从十八岁以来,走镖无数,对付前来挑衅者,能礼则礼,但如若对方态度强硬,那自己又何妨也强硬一点?毕竟这江湖,靠的就是一双拳头在说话。

高翔环抱着弯刀走上前来。头微微的低着,乌发墨带,浑身给人的是一种冷冽的气息。

那女子也无迟疑,双刀一扬,率先抢攻上来。

高翔微微侧身避开,手中刀却不曾出鞘。

聂无忧叹气:“唉,这个高翔大哥,你怎么还是学不会怎么来阴的呢?这下子你就等着吃亏吧。”

叶放啼笑皆非,只觉她小脑袋中的想法千奇百怪。

再看场中时,高翔业已出刀,正与那使刀女子斗在一起。双方一者刀势刚劲有力,迅捷勇猛为主,而一者却是身似飞凤,以柔克刚为主。高翔手中刀舞动处,清冷银光遍洒,而那女子手中刀挥舞时,却是幽幽蓝光凸显。一时场中但见银蓝两光,反倒无人注意当中的那两条黑影了。

而另一方,苏墨手握青竹折扇,正同另一黑衣人相斗在一处。

一纸青竹折扇,对方手中却是一方白练。折扇者,短兵中的异类;而白练柔软,恍若游蛇,攻人不备。

当下那女子手中一条白练直舞的密不透风,一时但见漫天白光,遮云闭月,丝毫不给苏墨手中折扇出手的机会。

就兵器方面来看,苏墨明显处于劣势。但就目前情形而言,他对阵那女子却丝毫不落下风。

聂无忧第一次见到苏墨出手,不免多看了几眼。但见他一身青衣翩然,袖中为真气鼓荡,单掌拍出时,长袖亦向对方扫去。

这一袖用力之强,连躲在树上的聂无忧都觉得劲风扑面而来。

那黑衣女子却是不慌不忙,矮身躲过他这一掌攻势,而后手腕一抖,白练改削为缠,只在苏墨身边围绕。

苏墨身姿回旋不停,在跳动的白练间跳跃,伺机见隙反击。

聂无忧看了场中情景一会,忽然暗道一声:“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到打斗场面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啊有木有。。

12、客栈遇险

叶放还来不及阻止,聂无忧已经是手肘弯起,往后大力一击,迫使他放开对她的禁锢。而后她便从树上跳下,合身就朝着高翔扑去。

原来高翔与那女子对阵,他武功虽高于那女子,但碍于那女子手法阴毒,一时之间倒也无法取胜。但刚刚他眼见得其余的黑衣人已经是四散开去寻找张老爷,而其他镖师多数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他心中一急,卖了个破绽,门户大开,就打算拼着受那女子一刀,而后将她一举击中,再去对付其他的黑衣人。

但他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那女子的弯刀上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如若此时他受那女子一刀,刀身上的毒药必定立即走遍他全身的七筋八脉。

高翔心中既已有了此想法,当下他一招踢腿过后,右手反转,反背刀身于身后。而他眼见得那黑衣女子手中弯刀一划,就要朝他攻来。

一切的走势,与他心中所料想的一般。现下只待那黑衣女子一招攻来,自己受她一刀,而那女子的下场他就可料到。

身后握着刀的手越来越紧,他正要出招,冷不防空中却有一道淡绿身影扑下,身姿轻灵,瞬间已是挡在他身前。

他凝神一望,见来人正是聂无忧。而此时那黑衣女子弯刀已到,近在身侧。

高翔心中陡然一慌,喝道:“你来做什么?”

眼见得那弯刀的来势已然无法阻挡,势必会伤及到聂无忧。他来不及思索,忽然将她抱住,而后身形一转,竟是将自己的整个后背都露了出来。

练武之人,如此做法无疑于自寻死路。从前他学武之时,师傅千叮咛万嘱咐,对敌之时,决不可在迎敌之时背对于人,留给敌人一丝一毫的可趁之机。

但此时他抱着聂无忧,看着怀中之人不断挣扎,涨的微红的玉般容颜,一刹那只觉得,别说是整个后背,就连这条命,他也豁得出去。

背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眼前一花,但见前方枝叶浓密的冬青树中却有一道银光流星般划过,然后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哐当一声,竟是那黑衣女子右手中的弯刀落地。

而后月色衣影一闪,叶放从树叶中跃出,面色深沉的站在高翔的身后。

高翔转过身来,见他身后的那黑衣女子正左手举起弯刀,挟以雷霆万钧之势就朝着他而来。

高翔当即高声道:“小心身后。”

叶放却是头也未回,只是宽袖往后,一拂一卷之下,哐当一声,那女子左手弯刀也已落地。

聂无忧心中一喜,当即从高翔的怀中挣脱而出,疾冲过去,蹲□就去捡那把弯刀。

但忽然白练一闪,竟是先前那女子眼见得同伴落败,百忙之中依旧施以援手。

眼见得那红绫即将卷上正蹲在地上的聂无忧,叶放背在身后的右手闪电般伸出,五指成扣,就朝着那方白练而去。

白练一缠之下,顺势绕上了他的手臂。叶放冷笑一声,更是右臂忽动,竟将那白练又在臂上多绕了几圈。

而后他右手大张,修长手指搭上白练,内力到处,往后一拉,那黑衣女子只觉收势不住,竟是要被他扯过去一般。

她心中大惊,急忙运起内力挽住白练。但双方内力夹击之下,白练竟是承受不住,只听得哧的一声响,白练正好从中间断为两截。

叶放将手中白练碎片随手一扔,忽然又轻轻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却是对着聂无忧而去。

聂无忧此时已站起,正一脸喜色的拿着那弯刀。她握着弯刀左右打量了一番,忽然眉头微皱,略一思索,竟然伸出手指就要往那锋利的刀刃上割去。

但手指尚未碰到刀刃,一阵掌风袭来,将她手上弯刀打落。

她一抬头,见叶放面有薄怒,正对着她轻斥道:“不要命了么?”

聂无忧毫不在意的撇撇嘴:“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什么毒药而已。貌似我以前都没有见过这种毒药,所以我想研究下。”

叶放轻哼一声,忽然揽起她的腰后退。

一簇银光闪过,一蓬细针漫天花雨般撒下,正是先前被他打落手中弯刀的那黑衣女子所发。

月下针上幽幽蓝色流转,当是其上也淬有剧毒。

叶放揽紧聂无忧,真气运转处,袍袖盈涨,一拂之下,扫落面前一片细针。但当他落地之时,低头一望,见不知何时,聂无忧却已是两指中夹有一枚细针,而其食指内侧竟已被那枚细针所擦破,隐隐有血珠沁出。

他心中一紧,立即将聂无忧放开,吩咐一声:“待在这里别动。”

话音刚落,身形快如离弦之箭,已朝着那黑衣女子所去。

那黑衣女子但觉一阵风过,鬓边细发轻扬,而叶放的

凌厉掌风已到。她尚来不及出招,叶放袍袖一扫之下,已是罩住她周身大穴,她顿时动弹不得。

叶放收掌背手于后,沉面冷声道:“解药。”

那黑衣女子亦冷冷的道:“没有。”

叶放的双眼微微眯起,忽而右掌一翻,食指与中指间正夹有一枚细针。

廊下昏暗的灯笼烛光下,针上荧荧蓝光幽幽闪现,正是那黑衣女子刚刚所发。

叶放再无言语,右腕一扬,细针准确无误的就朝着那女子的脖颈间而去。

“解药。”

那黑衣女子咬紧牙关,总是不说。但只是须臾,她的额上已是冷汗一片,蒙着黑巾的面上虽是看不出是何神情,但从紧皱的眉头中亦可知其痛苦。

叶放面色忽然一变,右掌忽出,紧紧的捏住那女子下颌,同时冷声的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只听得咔擦一声轻响,那女子的下颌已然被他卸下。

“不交出解药,今日你就是想死,只怕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身边忽然有一声惊叹声传来:“叶放,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他转头一望,见正是聂无忧睁着一双眼在看着他。

他忙伸手将她带入怀中,就着朦胧月光仔细一看之下,见她神色如常,并无毒发迹象,这才心中一松,转而又轻斥道:“不是叫你待在那边别动?怎么还过来了?这个毒药你行动的越厉害,在血液中就流动的越快,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聂无忧却是自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只管很兴奋的问着对面的那黑衣女子道:“你的刀上和细针上涂抹的毒药是不是千杯醉?”

那女子自然是无法回答,聂无忧只好回头对叶放道:“叶放,你能不能将她的下颌接上啊?我还有话问她呢。”

叶放听了刚刚她所说的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心中一松,伸手一拂,将那黑衣女子的下颌接上。

聂无忧又对着那女子笑眯眯的问了一遍:“你的刀上和细针上涂抹的毒药是不是千杯醉啊?书上说千杯醉正常状态下虽是无色无味,但在月下或是灯下却有淡淡蓝色闪现。此毒药随血液走遍全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即会毒发,然后那时即便有了解药也救不回来。中此毒者,最后毒发身亡时,全身肌肤微红,犹于喝醉了酒一般,所以才叫千杯醉。是不是这样?”

她等了一会,那女子依旧紧紧的咬着唇没有回答。只是她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眼见得额上肌肤也是越来越红,聂无忧忽然伸手往她怀中摸去。

一摸之下,果然摸到了一个白色瓷瓶。她拔开瓶塞,仔细的闻了闻,忽然倒出来一粒褐色药丸,扯下那女子面上黑巾,就往她口中塞去。

那女子两颊已晕红一片,恰似醉酒一般,解药虽已喂她吃过,但一时半会并无效果。

聂无忧眉头皱了一皱,自袖中摸出来一根细长银针,出手如风,就朝着她周身几个大穴快速的刺去。

这般过后,她再看那女子的面色,虽然依旧微红,但较先前的症状已是好转了不少。

她乐滋滋的收针回袖,起身拍手对叶放笑道:“成了,她的毒解了。”

叶放见她笑靥如花,颊边梨涡隐现,心中却是有一股气上来。

他一把扣住她的右手腕,修长两指搭上她的脉门,细细诊断过后,见她脉搏平稳有力,毫无中毒迹象。他虽是心中放松了不少,但还是沉着脸,一把甩开她的右手,慢慢的道:“原来你根本就没有中毒。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是你自己去接住了那枚细针?”

聂无忧挠挠头,笑的讪讪的:“那个,我见她刀上和针上的毒很像我娘那本书上记载的千杯醉。但你也知道的,我只在书上见过这毒药,并没有真正的看到过。所以我才很好奇,想去研究下......”

越说到后来头垂的越低。刚刚叶放的那一番关心她自然是看在眼里,说没有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叶放无奈的扶额,喃喃的道:“我怎么忘了你娘......”

他说的太轻,聂无忧没有听清楚,所以她抬头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叶放放下手,抽抽嘴角道:“没说什么。”

聂无忧却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晃了两晃,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可是叶放,你刚刚那样关心我,我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其实感觉叶大爷飚起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13、江湖杀手

淡淡月光自冬青树叶间洒下,地下枝叶倒影斑驳一片。清风过处,衣袂翻飞,似有隐隐幽香自远处而来。叶放望着聂无忧乌黑的眼眸,一刹那只觉得,即便那天际的璀璨繁星亦比不上她这双灵动的眼。

他清咳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不少:“好了,将那千日醉的解药吃下去。”

聂无忧闻言忙抗议:“不用。我什么毒药都不怕......”

但对上叶放又慢慢眯起的双眼,她只好不情不愿的从白瓷瓶中又倒出了一枚褐色药丸,低头吞了下去。

叶放这才面色缓和下来,揽住她腰,沉声道:“回房。”

聂无忧挣扎了下,望着院中的形势,琢磨了一会还是道:“我现在好像还是天下镖局的镖师,你看其他人都在对付那些黑衣人呢,我要是现在开溜不大好吧?”

叶放无奈的放开揽着她腰的手:“不过几日功夫,你竟然还做起了镖师。这要是传了出去,罢,罢,依你就是。不过护送完这次镖之后,你就得跟我离开这天下镖局。”

“可我跟他们说好了一年之内不会离开的。我爹说做人应该以诚信为本,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

叶放扶额,扔下了一句站在这里别动,就身形微晃,加入了院中战局。

聂无忧乐的清闲的站在旁边观战。一片刀光剑影间,叶放一袭月色身影穿梭其间,身姿潇洒,如履平地。

如此看来,胜负当已再无悬念。她看了一会,又四面一望,见上官凌欢也正躲在门后,时不时的偷眼打量着院中。聂无忧心中一乐,急忙跑了过去。

上官凌欢白着一张小脸,正不住的看着院中不时的就有鲜血迸出,洒了一庭院。她心中害怕,双手捂在面上,不敢去看。可毕竟又想看,偷偷的漏开两指,从缝隙中往外打量着。

狭小的缝隙中忽然出现一张脸,且越来越放大,直至近在眼前。那张脸上黑漆漆的眼珠子正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上官凌欢只吓的大叫一声,一屁股往后就跌坐在地上。

屁股撞的生疼,可她不敢去揉。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过去,见那人一身淡绿衫子,手撑着膝盖,微微的俯身下来,正歪着头,面上带笑的看着她。

她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埋怨道:“无忧姐姐,你吓死我了。”

聂无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右手将她拉了起来,笑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上官凌欢心有余悸的往外望了望,怯怯的道:“可是无忧姐姐,你看外面,他们,他们一刀一剑的真的是往对方的身上砍去。你看地上流的那些血......”

聂无忧打断了她:“你以前都没看过这样的场景?”

上官凌欢摇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家里待着,没有走过镖。唯一的一次,虽然也有人劫镖,可那时有二师兄在,他将我塞在马车里,不让我看到这些场景。”

“二师兄?”

聂无忧有些奇怪,自打她进入天下镖局来,倒还从来没有见到上官凌欢口中所说的二师兄。

上官凌欢苦涩而笑:“你是不是很奇怪没有见到他?他死了。已经两年了,那时我才十三岁呢。”

聂无忧看着她眼中慢慢凝聚起一片悲伤,就如同大雨前夕的天空,忽然乌云遮盖住了原有的清明,只剩了一片黑暗。

但偏偏这片黑暗中,还有潮湿的泪珠在形成,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却始终没有落下。

“二师兄比我大六岁,他为人真的很好。自娘亲仙去后,爹爹也经常在外走镖,很少有时间在家陪我。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多亏了有二师兄在。他变着法儿的逗我开心,经常偷偷的带我出去玩。我十三岁的那年,央求着爹爹让我随同二师兄一起走镖。因为走一次镖长则就要几个月,我舍不得离开他这么长时间。那几个月以来,我日夜跟他在一起,那是我最开心的几个月了。出来见识了大千世界,还有二师兄陪着。可那次走镖之后,我就留在了家中,没有陪着他走下一趟镖。若是早知那趟镖会让他丧命,我无论如何都会陪着他。”

聂无忧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