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税五成,浦合税三成。就是说是在去年的赋税上多取。

  其他各城也都有多取的赋税,各城都不一样。大王的王令中说为了怜惜百姓,所以他是度着各城的贡奉来的。有的城根本就不必交。

  于是,多交的几个城很快就显出来了。

  樊城税八成,合陵税七成。

  这些城都愿意交吗?

  乐城人都看着。

  王令送抵各城。

  庄苑拿着王令,“五成……”这个份量按说是不算多的。

  他问从人,“樊城是八成,给了吗?”

  从人点头:“给了。”

  旁边一人是庄苑的弟弟,庄草,他道:“樊城群龙无守,蒋家又有恶名,他们是一定会给的。”

  庄苑皱眉,他本以为樊城被大王要求交出兵马,是一定不会给钱的,没想到樊城给的这么快。“消息属实?”他问。

  从人点头:“从樊城出发的船队在涟水被人看到了,每一艘船吃水都很深。”

  合陵也给了,车队已经出发了。

  浦合与商城自不必说,抿说车队也出发了。

  庄草劝道:“大哥,给吧,不过五成而已。”

  这又值什么呢?庄家手握两个铜矿,哪里会没钱?

  庄苑知道,庄家人其实没几个想反抗莲花台,反抗大王。庄氏本就出身姜氏世仆,到现在族中口口声声念着姜氏为主人的人还有不少,特别是老人,最爱讲这些。

  只是庄家一系中,总有几个反骨。当惯了人,又怎么会愿意还当仆人?

  又逢莲花台乱相频出,庄苑虽不敢在家中说什么,却也难免对莲花台阳奉阴违。

  何况现在上面的是个公主,大王年幼,谁知道这要加税的王令是谁下发的?

  该给的给,可如果不是大王,他又为什么要听呢?

  庄草说:“你还能去莲花台问大王吗?给吧。”

  庄苑到底气不顺,把王令放下,起身转过去,对庄草说:“你去说吧。”

  庄草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出去了。

  莲花台中,龚香问姜姬,“公主想逼反庄家?”

  “他敢吗?”她问龚香,“他敢反吗?”

  龚香皱眉想了想,摇头:“未必敢。大王的王令是天公地道的,他可以前来面见大王,求大王收回不公道的王令,但如果敢公然抗命,就是要造反。庄家不敢。”他肯定道。

  姜姬点头,道:“你再拟一道王令,给金溪、金河两地,命他们今年送上的铜,必须要翻十倍。”

  龚香恍然大悟,随即就笑了,命人速速取来笔墨,“某这就写!”

  庄家早把金溪、金河看成了囊中物,可事实上,那不是庄家的东西,也不是双河城的。金溪与金河都是大王的城。

  大王找双河城庄家要加税,对金溪与金河要的是铜,这是两回事。

  当然,本质上是一回事。

  庄家可以不交税,但他不能代替金溪与金河说不给大王采铜。

  他要敢说,就是反。

  他不说……

  十日后,王令又至双河。

  庄草刚把税金点清装车,命守军派兵押车送到乐城就听说又来了一道王令。他匆匆赶回家,就听到庄苑在发怒。

  他过去就看到地上有一张锦帛,那是王令。

  庄苑背对着人,气得浑身发抖。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庄草捡起锦帛,匆匆扫了一遍,立刻懂了,他知道庄苑为什么生气,可是……

  “那是大王的铜矿……”庄草苦苦劝道,“大哥……那是大王的……”

  庄苑猛地转过来,愤怒道:“你知道那是大王的王令还是公主的乱命?”

  庄草弱道:“你不能去问大王和公主啊……我们只能……”

  “不!”庄苑说,“我们可以!”

第276章 又添了一点

  似乎不知不觉间,天气就渐渐热起来了。

  宫殿深深,姜姬穿着纱衣,总是喜欢露出两条白净的胳膊,她坐在书案前书写时,周围的人都会把目光放低,不敢看她。

  她发现了,偶尔眼神扫过去还能看到姜仁、姜义、姜良脸红。

  他们会避开她的视线,或者突然毛手毛脚。

  ……她还以为他们不把她当人看了。

  不是那个意思,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她以为他们会认为她没有人类的感情,更冷血什么的。

  没想到他们会脸红。

  这让她还有点小高兴。

  蟠儿现在每隔五天进来一次,他现在非常、非常忙,因为各城的税金送来了。

  因为是加收的税金,所以本来该在年末才收的,今年春天提前加收了一次,等于今年要交两次税。

  这不太好,街上也渐渐多了骂声。不过骂归骂,他们也没有别的反应。

  蟠儿一直在限制乐城的商人数。这里和商城不同,她在商城时需要商人成为她的眼耳手足,但在乐城,她不想被人知道的东西更多,所以商人在乐城并没有受到优待。

  乐城的守卫原本都在蓝家手中,但姜姬让姜奔和蓝如海带人走了之后,守卫就又成了姜武的人,而且这次她让姜武任官,把乐城内外的人全都换了。结果现在有人开始“怀疑”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姜武。

  本来就有人认为这才是真相,姜姬不过是姜武推出来的,因为她是大王的“孩子”,而他只是养子。

  第一个这么认为的是樊城。

  姜姬让樊城补交的税是最高的,她是真的想逼反樊城的。樊城现在是空城,文官武职都是空的,一群被蒋家操纵多年的家族聚到一起,他们倒不是想跟莲花台做对,他们只是不想让姜武得到樊城。

  在他们眼中,姜武比蒋家更糟,他会比蒋家更粗鲁,更粗暴的对待樊城的老少。

  所以他们不但把税金送来了,还借此机会面见姜姬,送出重礼来贿赂她,希望贪财的公主能阻止爱权好武的姜大将军。

  如果公主和将军斗起来就更好了。

  姜姬收下贿赂后,发现有很多人和樊城的人想得一样!

  这让她大喜过望。

  这样她和姜武正好成了鲁人的两个选择,反对她的人选姜武,反对姜武的人选她,还有比这更理想的吗?

  其实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不是驴就是象。

  在姜旦与姜扬成长起来前,他们没有更多选择了。

  “姜武的将军府选个地方吧。”她说。

  蒋家本来是个好地方,但她担心有人替蒋家报仇,而龚家也不合适,别说目前龚氏还有人,就是日后还有龚獠来呢。

  除掉这两家,丁家旧宅早就被别的小家族给分光了,不过现在丁善与丁强回来后一下子成了太子的属官,这些人又纷纷搬家要把地方再让出来。

  “席与赵。”姜姬说,“从这两处选一处吧。”

  蟠儿领命而去,准备为姜武建将军府,不管他住不住,总要给那些准备依附他的人一个可以送礼,可以上门的地方。

  姜武一直住在摘星宫。

  姜姬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想逼他进宫来见她才要建这个将军府的。

  如果他来问她,建将军府是不是打算把他赶出摘星宫……她要怎么答呢?

  如果他不问,直接搬进去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得到什么结果。

  蟠儿挑了赵家,也幸好他选的是赵家旧址,因为龚家派来的先行官是席家旧人。

  席五。

  他父母皆亡,没有娶妻生子,孑然一身。

  他直入莲花台,求见姜姬,坦白身份后就跪下道:“愿为公主驱策。”

  这是第二个直白到吓人的改换门庭,抛弃旧主来找她的人。

  或许该改变想法的是她。因为龚獠随即就悄悄入城了,他也见到了姜姬,见面就先夸席五。

  先对着姜姬又哭又叹了一通席五的身世,他的父亲是多么的无能,席五自己又是多么的发奋。

  席五胸怀大志,而龚獠父子见到席五的第一眼起就看出这绝非久居人下之人!

  他们非常敬佩席五,所以虽然席五在龚家为奴,龚獠父子一直以半师之礼待之。

  如今公主归来,席五有冲天之志,他们父子当然只有乐见其成的!

  姜姬懂了,这才是这个世界被属下踹了的主人应有的态度。

  这就叫大度。

  他们要欢欢乐乐的送另觅高枝的有志之士离开,这才宽厚,这才显得他们胸怀广大,以德服人。

  不但要送人走,还要在新主人面前拼命的夸一番,显得自己真心诚意的为对方高兴就更好了。

  知遇之恩这才算完成了。

  姜姬也要表现如对席五的重视,不管席五回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也要把戏继续唱下去,好不容易莲花台八姓又回来一个,还是当年在朝午王的乱政下才出走的八姓,她要感激涕零的感谢席五回来。

  她把席家祖宅还他,虽然早在当年就被席家子孙败得差不多了,让他先去整顿家务,等她想好怎么安排他再召他进来。

  至于龚獠。

  等四下无人时,姜姬嗔道:“怎么才来?我都等得心慌了!”

  龚獠是真心实意的觉得遗憾!上次,他跟着姜姬回乐城,姜姬找蒋龙去了。等他回到合陵以为此生无缘再见,重新娶妻生子后,姜姬又回乐城了,还召他过来。

  你说!让他怎么办!

  他上回把妻子嫁给弟弟已经成了笑话了!如果真娶了姜姬还好!

  他是真不能再把妻子送人了。

  再见姜姬,他有种物是人非的感叹。

  姜姬听到特别好听的男低音叹了一声,叹得她从后腰上滚起一阵酥麻,就为这个声音,她都该留下他。

  “我与公主……总是错过……”龚獠道。

  姜姬坐得端正,目光如丝,“只要你不走,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龚獠神魂颠倒的走了,第二天走马上任,他是新任鲁国大夫。

  大夫,为之国辅相,地位仅次于丞相,但由于鲁国没有丞相,他就是实际上的丞相。

  龚香听到姜姬竟然让龚獠当大夫,不是不吃惊的。

  但转念一想,也没有比龚獠更合适的人了。

  出身八姓,还有龚香给他打下的好基础;父亲是合陵太守,合陵却远在百里之外;性情懦弱。

  这人绝对坐不稳这个位子。

  但他是公主最需要的门面,也是最好的一个。

  龚獠能做的却远超姜姬的想像之外。

  他是合陵实际上的下一任太守,龚*对他的教育还是过关的。

  所以虽然突然就成了鲁国大夫,对国事却并不生疏,只有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

  再配上姜姬最近新收的那一堆自荐来的“人才”,架子倒是很快搭起来了。

  而且这些人都想把事办好,他们没有底气跟姜姬叫板,出了问题,遇上麻烦,他们不是来找姜姬叫苦,而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少人自掏腰包,自己找关系疏通,龙有龙道,虾走虾路。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只有姜武,仍然没有进宫来。

  “他没有搬出去?”姜姬问姜良。

  姜良摇头。

  她轻轻舒了口气。

  建将军府的事街上都传遍了,他知道了,却没有搬走……

  或许他对她也不是那么失望吧……

  姜良看公主在出神也不敢打扰,等了一会儿,姜姬才发现他好像有话要说。

  她示意他靠近,“有什么事?太子的事?直接说吧。”

  姜良小声说:“太子……求见。”

  羊崽找她?

  带着一份好奇,姜姬让羊崽来了。看到他从容的走进来,看到她时虽然有些畏缩还是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她有一种自豪感升起。

  看,这个孩子,她还是养得不错的。她没有故意把他养坏,她把他养得很好,哪怕日后他会成为她的敌人。

  但这不妨碍她对这个孩子好。她看着跟在羊崽身后进来的姜礼。

  为了姜礼他们,她也不会伤害羊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