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凰这么明摆地暗示,这帮人立刻顺杆儿爬了起来,七嘴八舌讲了一堆。主题思想就是,这涿北营地在涿州最北面,最接近关城隘口。去涿北营地要经过一处小山堆,这山啊,并不高,也就两百来米。差不多十多年前,这山上突然出了了一群贼寇,打家劫舍强抢民女的事情没少干。自从大宛国举兵入侵以来,这群贼寇自恃强大,竟开始打劫官家粮草。

如今,陆文忠在此驻兵,正想着趁机除了这帮祸害百姓的匪寇。

白凤凰大致是听明白了,她这次前去送草料,说不定就是个诱饵。她默不作声地看着围着她给她讲这些事的人,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想了个招儿。

晚上,入睡前,她招了招手,在白小七耳边嘱托了几句话。

当晚后半夜的时候,白凤凰悄悄溜了出去,对守卫谎称自己有要是要去找陆将军,守卫开始怀疑,但见她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加上她说着是千户长今晚千万叮咛要她送给陆将军的,于是就放她出去。

白凤凰骑着马一路飞奔,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陆将军的关城大营。

这关城的城防图她是见过的,只是当时怎么看明白,现在到了实地,她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那张图的时候,瞬间恍然大悟,明白皇上要师父一定要坚守瞭城的原因。如果瞭城能坚守下来,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无论那方面看起来,瞭城坚守到最后的可能性都很低。

因此就目前情况来看,瞭城必失,而关城则是后期布防的重中之重。

瞭城一丢,大宛国打了进来,便可轻易得到了涿州云州等六城。但是若真想在最短时间走最便捷的路逼入京师,怕是一定要过了关城才行。

如果他们不从关城入侵,那就要经过涿州云州,从漠北大道绕入清洲。清州素来是兵家重地,虽说整个地势不如关城更加容易防守,但那里逼近京城,城墙坚固,有重兵把守,且粮草充足。

这么一来,大宛国的战线可就拉得太长了,供给是个问题,再者,如果绕这么长,大周便可以从关城出兵,再次拿下瞭城,然后后面攻击他们。

若真如此,大宛国可就得不偿失了,说不定会全军覆没。

除非他们真的有上百万的军队,可以从瞭城涿州一直占据到清州。

白凤凰骑着马在关城大营外的观望许久,叹道:“陆文忠确实是个谨慎的人。”

这大营被戒备森严,她好像绕不进去。

她本来也没打算混进去,不过是想半夜实地了解一下地形。她拽着缰绳,拍了拍马头,往涿北营地而去。

快到那片小山群的时候,她仿佛看到远处有火把。

白凤凰轻轻拍了拍马脖子,让马儿慢慢走过去。

走近了一些,她发现,那儿果然是有人点着火把在路边埋陷阱。白凤凰将马儿拴在远处,自己一步步绕着过去,隔着十丈远静静地看着前面的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帮人应该就是那群匪寇。

只见他们在把好几根粗壮的树干横在路中。还在路上挖了几个大坑,大坑里摆上绝大的粗绳子编制的网袋,网袋两边用细绳系在远处的石墩。最后,在网袋上摆满了树叶,树叶上又撒上泥头,在撒一层树叶。

这大晚上,白凤凰隔得又远,也看不清他们最后弄成了什么样。

白凤凰一直等到他们忙完走了,才上前查探一番。

她掏出匕首,隔断了系在石墩上的细绳,又用木棍将大坑上的伪装拨开。至于这几根粗木头,白凤凰表示自己虽然力气很大,不过要四五个人才能搬动的木头,她一个人还是有些难度的,遂放弃。

之后,她又沿着匪寇离开的路线,向山上走了走,一眼就发现了匪寇第二天打算埋伏的地方。

白凤凰心情很好地转身骑着马,继续朝涿北营地而去。

到达涿北营地,她骑着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当然,大营的看守人员不会随便让人进去。白凤凰虚张声势道:“我有皇上密令,速速带我去见你们副军指挥使。”

白凤凰被领着见到几位副军指挥使后,直接亮出皇上在她临行前赐她的御前金牌。

见此金牌,如见圣面。

那几人忙跪下行礼。

行完礼,指挥使问白凤凰:“不知道皇上有何密令。”

白凤凰道:“皇上此番派我前来,是要你们协助我剿灭涿州那群匪寇。今晚,你们即可随我出军前去埋伏,明日,粮备所会有粮草送来,此为诱饵,而陆将军亦会随后协助。此番定要一举拿下匪寇,免除大军作战后顾之忧。”

副军指挥使虽说没有亲自见过皇上,但是御前金牌还是认得的,因此对白凤凰的丝毫不疑,而且他们先前也得到消息,说要协助涿州父母官剿灭匪寇,于是很快就点了一千精兵给了白凤凰,并派了副统领一同协助。

白凤凰领着对方到达之匪寇所在的地方,等着那帮人现身。

约莫日出时分,在此守候的白凤凰总是听到山上有了动静。

那帮匪寇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昨晚设下的埋伏恰恰成了他们自己的陷阱。

白凤凰待这差不多一百多人走到地点之后,拿出弓弦,说:“以我的箭为准,射出之后,大家统统将箭射出”

突然从头而降的流箭,也够这帮人吓破胆的了。

白凤凰瞅准了那个看似是头领的人,一箭射出,直接穿入他的眉心。这位头领正听着手下人在那儿报道说陷阱好像出了点问题的,这一句话还没听完整,便觉得眼睛飞来一根长长的东西,再接着,就没了知觉。

白凤凰这一箭,让周围的人都暗暗赞叹。

副统领道:“白将军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这箭法是了不得…”

“副统领过奖。”她生生打断副统领的拍马溜须之言,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地上前。

这群匪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得找不着北了。

白凤凰十分困惑地问副统领:“这就是你们涿州传说中的凶狠异常的匪寇?”

在白凤凰眼里,这帮人简直不堪一击,为何会被夸大成那样?

那副统领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说:“这都是白大人神武英明,皇上在天庇佑…”

白凤凰再次打断他的话:“皇上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是在天庇佑?”

副统领连忙捂住嘴,心道:“哎呀,马屁拍过了头。”

白凤凰继续说:“这些话你就不要跟我说了。你带着人上前抓个人过来,让我审审。”

副统领抓住了跪地求饶的匪寇,目光狠狠地瞪着他,说:“你可要好好回答白大人的话,不然割了你的舌头!”

白凤凰看到这匪寇眼里的恐惧,说:“你不要怕,我不会要你的命。当然,前提是你得说实话。”

匪寇连连磕头:“小的一定实话实说,绝不欺瞒。”

白凤凰恩了一声,露出一丝笑容,问道:“你们的头儿是谁?”

“头儿…”匪寇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咱们的大哥第一个被射死了。”

“正中眉心那个?”白凤凰叹息,早知道刚才就留着他的命了。

见他点头,白凤凰继续问道:“你落草为寇多少年了?”

“七…七、八年了。”

“那你和副统领认识多久了?”

“啊?”匪寇惊恐地看着白凤凰,随后急忙把求助的目光递给了副统领。

副统领吓得差点跪地上了,连说话声音都变了,颤抖着问:“白大人,您…您这话可真是严重了。我岂会认识他们!”

“没问你。”白凤凰微笑着走到匪寇前面,捏出他的一根手指头,拿着匕首在他手指头上轻轻比划着,“再问你一遍,你和副统领认识多久了?或者你和涿北大营里的统领指挥使们认识多久了?好好回答。”

匪寇被她吓得尿裤子,一股脑全说了。“咱们大当家的多少年前就跟官府认识,咱们每次都把劫来的大部分钱粮给杨大人,杨大人便会保全我们。咱们大当家的是和官府勾结,但我只是一个小喽啰,求大人饶命啊!”

白凤凰挑了挑眉,正要起身,感觉头皮一阵发麻,那个副统领举着剑正要砍向她的脖子。

然后这时候陆文忠也带着人马过来。

副统领吓得手一软,砍偏了。

白凤凰连忙翻身远离,起身之时顺手抓起地上的尘土,洒向副统领,在副统领灰尘入眼之际,反手讲他的剑抹向他自己的脖子。

白凤凰擦去手上的灰尘,深吸一口气,对士兵道:“你们只是士兵,犯错的是你们的统领和指挥使。我会禀明皇上,不去追究你们的责任。”

其中一个士兵道:“白大人英明。我们早就不想跟着统领大人了,成日里跟着匪寇混在一起,我们是入伍打大宛国那帮贼人的!求大人收留我们!”

陆文忠骑着马跑过来,看到周围的情形,不悦地说:“本想人证物证俱全,抓了赵成那个狗官,被你这么一搅和,真不知道还行不行。”

白凤凰也没想到,陆文忠的目的并不是真的剿匪,而是清除赵成。她开始真的以为这群匪寇只是匪寇。但是方才双方对大的时候,她就发现那个副统领眼神闪烁,并且总是让手下的人下狠手,一副杀人灭口的心态。当他抓了这个匪寇丢到自己跟前,目光里尽是威胁、

于是白凤凰就那么一试,没想到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可能竟然是真的。想来那赵成是要托人暗中告知匪寇的,只不过时间紧迫,他来不及,于是只好派统领一起跟来,打算将匪寇统统灭口。

赵成是涿北大营的军指挥使。

整个涿北大营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匪寇见此,忙继续说:“两位大人,咱们山上还有一些兄弟,我带你们上去,上面有我们大当家的存的账簿和同赵将军来往的信件。”

最后,白凤凰和陆文忠顺利地拿到了证据。

等他们下了山,才看到白小七那一帮人推着几车粮草,茫然地看着四周的尸体。

白小七赶紧跑过去,跟白凤凰说:“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劝这些人跟我一起晕粮草。”

“你们来得晚了,不过没影响,昨晚上我运气好。”白凤凰问伸手的士兵,“你们的赵将军不行了,那你们原因跟着我吗?”

那帮人见识了白凤凰的手段,异口同声道:“请白将军收留。”

陆文忠看着白凤凰,皮笑肉不笑地说:“白旗长,你这可是在蛊惑军心!没有皇上的任命,你敢拉拢士兵,这是死罪。”

“我逗他们玩。”白凤凰大声喊道,“都别求我收留了,我就一粮备所的旗长。你满还是都恳求陆将军收留吧。哈哈。”

说完,她双脚用力蹬着马腹,马儿吃痛,向前疾驰而去。

留下一干方才拍她马屁的士兵面面相觑。

当日,晚些时候,陆文忠将这些证物和奏折派人连夜加急禀于皇上,并在奏折中写到了新来的白凤凰,奏折中既好好夸赞了白凤凰一番,又言简意赅地点名她毫无规矩,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冒充皇命在身使用假冒金牌,蛊惑军心,有拉帮结派之嫌疑。

远在京城的皇上前前后后将这封奏折看了不下五遍。白凤凰离京一个多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消息。

白凤凰冒充皇命在身是真的,但是她手上的金牌也是真的。

至于她是不是冒充皇命,还不都是他自己的一句话。

他提笔犹豫了很久,终于写下对白凤凰的第一道任命。

钦命后军粮备所旗长白凤凰为统领,领五千精兵。

白凤凰拿着这道皇命,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从容离开粮备所。

前去关城大营的路上,白小七道:“哥,还是皇上对咱们好。一眨眼就给了你五千人。”

白凤凰道:“我本来想继续在粮备所混下去,我打算筹集几百斤盐,几百桶油,然后再离开。不过没关系,当了统领照样能筹集到这些。速度还快一些。”

她长叹一声,心道:不知道师父还能撑多久。

第 24 章

自从白凤凰去了关城大营后,粮备所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之中。

千户长愁眉苦脸地对下属道:“这白统领简直就是白扒皮,一张口就是几百斤盐巴,当我这粮备所是贩私盐的!”

他再怎么埋怨苦恼也无济于事,这白统领比起陆将军,有过之无不及。

盐巴的买卖素来是由朝廷掌控,如今沿海一带以及内地盐滩的盐巴要运达此地,需要至少半个月时间。但是白将军要得急,说是要五天之内筹集。

他没有办法,只能用朝廷分拨来的布匹瓷器茶叶跟百姓兑换。

但是两天之后,他仍然没有筹集到足够数量。

好在第三天,白统领差人来说了,盐巴有多少有给多少,如真筹集不到,也不必为此伤透脑筋。千户长这才松下一口气。

他拉着那个人问:“哎,我说你们家那位白白净净的白统领一下子要这么人盐干啥?这是要腌咸菜还是腌人肉?”

士兵白了他一眼,说:“要你管呐!”

他们的白统领,是最有本事的人,连陆将军都拿他没办法的。

所以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士兵将白凤凰所要的盐拉到关城营地。

白凤凰数了数粮备所送来的盐巴和自己筹集来的,算算应该可以起到一些作用,于是立刻吩咐手下收拾妥当,等明日一早她亲自送给师父。

作为关城的一个统领,她还是没资格擅自行动的,当晚她就去了陆将军的营帐。到了门口,她让侍卫前去通传,那侍卫抬头看这白凤凰,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白凤凰也是惊了一下。

她在对方即将脱口而出喊她白妹妹的瞬间,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拉到一边人少的地方松开手。

“小鹿你怎么在这儿!”

“白妹妹!”吴小鹿还在震惊中,“白妹妹,这话该是我问才对!”

“嘘——”白凤凰掐着他的胳膊,“别妹妹妹妹地叫。我是跟着师父来的。”

“白叔叔?”吴小鹿上下打量白凤凰,依然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状,连说话也结巴起来,“白妹…统领,你、你这是怎么混进来的?这军队里什么时候会允许你…哎,我都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他作为陆文忠的侍卫队,自然也知道最近陆将军正在为一个白统领头疼,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白统领竟然会是自己的白妹妹。

“具体的我三言两语也说跟你不清楚。回头有时候我跟你细说,你可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白凤凰道,“我找你们家陆将军有事。”

“行,我给你通报。”

吴小鹿说完,转身快去走进陆文忠的营帐。

他都没发现,自己此时内心的欣喜,都已经荡漾在嘴角了。

陆文忠这会儿正在看一封家书。这封家书表面是陆国公府的主母——也就是他娘,写给他的;但信中还夹杂了一封皇后的亲笔书信。

皇后娘娘在信中说道,皇宫里生活一切都好,两位太后看起来甚是和睦;纵然现今宫中十分节俭,但她皇后的生活竟还要比皇上还要优渥,因此皇上对她也是极好的。同时她也轻描淡写地说起了深受皇上宠爱的一位侍卫,姓白,名凤凰。

陆文忠看着白凤凰这三个字,眉头微微皱起。

皇后这话,难不成是在提醒他要多多防备这位白统领。

他其实本想参白凤凰一本的,都因为他的自作聪明才害得自己没能顺利将赵成拿下,但后来也因为她,才又拿到了实打实的证据。他其实也有点摸不清白凤凰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皇后的提醒加上后来皇上的任命,让他感觉到,是不该小瞧了此人。

正在思考这些弯弯绕绕的时候,吴小鹿进来通报白统领求见。

陆文忠点头示意让白凤凰进来。

待吴小鹿转身出去的时候,他将信件卷起,点燃了烧毁。

“属下参见将军。”

白凤凰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脆,模样相较旁人也是最为清秀的。

他怎么也不愿意叫自己相信这样的人,能打得起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