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哥哥么?”

“”

他居高临下地睇着我,“我再说一遍,给我与别的男人保持距离。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我睁大了眼,摸向龙御夜的额,“装作发高烧的人是我耶!你发什么烧,我和别的男人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嫁的是龙煌灼,又不是你!”

他一窒,似乎醒过了神。我茫然地看着他,却见他一字一句地启齿:“我替煌灼管束女人。”

我几近休克,因为被他钳制住了手腕,却是瘫软在他怀里。飞快地立好身子,吃吃道:“这种事龙煌灼他应该不需要你代劳。”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邪佞地展笑,“你也是我的臣民。”

彻底晕倒。

第一卷 相思青萝 029 风雨欲来

挣开龙御夜的手,然而现在再去追龙天浚已经来不及了。我非常地懊恼,龙御夜却拖延时间得逞似的一笑。恍然间竟也觉得那笑百媚横生。我心中越发地不悦,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做什么?

祸水,绝对是祸水!

而宫外却在室内的一段时间的沉寂后吵嚷起来了,甚至开始有凌乱的脚步声在宫中奔突。

这绝对不是宫里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的步伐!

我心里一惊,龙天浚前脚才刚走,我与龙御夜才不过交谈了几句,宫外马上就涌来了大批身怀绝技的大内高手,不用脑子想,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龙御夜隐身我寝宫,我推脱不去守灵的第二日,贵妃等人就对我起了疑心。刚刚龙天浚来了我这里一趟,很显然的,察觉了龙御夜的存在。刚刚,龙天浚离开,一定是去调集高手突围我这里。

高手,绝对是高手!

只凭耳力听着他们突围的速度,我也敢如此臆断。

龙御夜的功夫远胜我不知多少,他的眸子带笑,却暗了暗。显然的,他也什么都知道了。

他取了我的剑,听宫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凝了眉。外面的光线透过几重窗户透进来。接着,外寝是很谨慎的敲门声。

“这里是帝姬的寝宫,你们什么事?”我听到平姑姑在外间说着,她的声音温和,然而吐字却潜意识里带了几丝的严厉。

“宫内来了刺客,属下奉浚亲王之命全宫搜索,请姑姑行个方便。”来人措词很是客气,但却已说得明白,连我这里也要搜了。或者该说,他们本就是冲着我这里来的。

刺客?有那么巧的刺客么,龙天浚才刚从我这里离开呵!他们是不想再按兵不动了,借着搜刺客的名义,冠冕堂皇地搜宫了。我看着龙御夜,低声道:“见机行事,你先躲起来吧。”

龙御夜还没作声,连翘已将他往适才躲藏过的衣箱那里推,我赶紧阻止道:“不可,龙天浚既派了人来搜宫,多半是察觉你隐身在那里了。你还往那里躲,不是送死么?”我环视了一眼屋子,朝我床底下呶了呶嘴。

“你”龙御夜切齿道:“要本宫卧在你床底下?”

我并没理会他,只是将眼神瞥过外寝。那厢平姑姑已经打开了门,庄重地对外道:“帝姬感染了风寒刚刚睡着,你们可别扰了帝姬的清净。浚亲王才刚离开,帝姬的屋子里怎会有什么刺客呢?”

来人措词更是客气:“姑姑,属下也是遵命行事。帝姬何等身份,若是刺客混入伤了帝姬,咱们的罪责,可就大了。”

“那你们进来吧。”平姑姑让开了道。

我飞快地瞥了龙御夜一眼,他的面色微沉,却还是飞身而起,迅速掠入床底,甚至没忘记将他的外袍也一并勾入床底深处。

我这才安心地卧于床上,却叫平姑姑半撩了纱帐,对着正在我内寝四处左翻右找的侍卫道:“好好找找,若是真藏了什么刺客伤到了我,你们可不好向浚亲王交差呢?”

“是、是。”侍卫们一并作揖。

果然有人去了龙御夜适才藏匿的衣箱里着重查看,我暗自侥幸龙御夜没在那里,自然是放宽了心。侍卫们又几番找了找,检查了窗户及四壁角落。却是一无所获,为首那人又走到我床前,向我磕头陪礼:“帝姬请安睡,属下们这就去回禀浚亲王,也好让他安心。扰了帝姬清净,属下们罪该万死,还望恕罪!”

“咻——”

当我留意到他最后几字咬字极重时,才后知后觉他单膝侧跪在地,罗里罗嗦地说上这么大段话,是为了看清我床底下可藏有人。显然的,他话语的变调,已眼见了我床下的龙御夜了。我正欲抽剑先下手为强时,那侍卫已倏地抽剑,闪电般地向我床下之人刺去。

“呃”床下传来了男子的低吟声,我心跳如雷,抽出的剑竟硬生生地僵住。那侍卫头领的那一剑极快极准,床下磕磕泮泮,空间有限,饶是龙御夜防守得宜,也没个好退处。我毫不怀疑龙御夜此刻已伤势惨重。

刹时个中高手的侍卫们齐齐出剑,显然的,他们奉命不能留下龙御夜的活口。以剿杀刺客的名义误杀了太子殿下,外人心知肚明,却无甚话好说。最多龙天浚处死这帮侍卫而已。这些侍卫明知误杀了太子的后果,还如此行事,看样子,他们并非普通侍卫,乃是龙天浚养的死士了。

龙御夜虽带伤,因有防备,竟似乎伤的不重。因为,众侍卫再次蓄势待发欲致他于死地时,他竟飞身而起,迅速地从床底下掠了出来。

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已惊异地见侍卫们的长剑僵在了空中。

“羽亲王”最先有人喃喃出口,话毕,众侍卫齐齐面如土色,跪下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龙天羽的左手臂正鲜血直流,一点点地滴在地板上,触目惊心。他似乎被气的不轻,冷斥道:“好一帮奴才,竟敢以下犯上!”

“请王爷恕罪”可怜先前一意要将太子杀死的侍卫,不想没杀到太子,却莫名其妙地误伤了另一位亲王,不由地冷汗涔涔,再无一分先前的冷傲之态。

“三哥,小弟这厢来和您赔罪了。”几乎是同时,龙天浚掀帘而入我内寝,满脸歉疚地道:“小弟在昭阳宫外遇刺,虽没被那刺客伤到,却见刺客往茼茼的寝宫里来了。我也是怕刺客危害到茼茼,才叫了我手下的人过来找寻刺客。没料没料竟伤到三哥了。”

龙天浚汗颜不已。

“呵!”龙天羽平白无故被侍卫伤到了,气的不轻,也没给龙天浚好脸色看,只质问道:“四弟言下之意是说那刺客是我了?莫非我抡着剑去刺杀四弟你不成?!”

“小弟没有这个意思。误会,一定是场误会。”龙天浚赔罪。

龙天羽冷眼扫视了一眼那刺伤了他的侍卫,“本王不想茼茼的寝宫里见血,看在四弟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谢亲王。”话落,那侍卫呻吟了一声,似血肉分离的痛吟,我看去,那侍卫已以剑深深刺进手臂,以告罪他刺伤龙天羽的罪过。

龙天浚冷冷地瞥了眼那侍卫,告辞道:“小弟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向三哥登门谢罪。”以刺客为由,来暗杀龙御夜的布局已告失败。龙天浚甚至没去疑问龙天羽为何躲在我床下,已心知不管龙御夜还在不在我宫里,今日杀死龙御夜的行径都不可行了。是而也懒得再狐疑龙天羽,平白为自己树敌,惹得已挂彩的龙天羽更是不悦了。

“罢了罢了。”龙天羽倒也好说话,笑道:“大家都是兄弟,本是同根生啊。”

龙天浚微一颔首,又深沉地看了我一眼,我遂笑道:“既然‘刺客’是羽哥哥,浚哥哥也该省心了,羽哥哥是不会危害我的。浚哥哥为我的安全劳师动众,谢谢。”

我这话倒说的是很有诚心的,虽然那刺客绝对是徒有虚人,不过,各为目的,龙天浚与龙御夜的皇权之争,他们谁也没有过错。总归,龙天浚待我还是不错的。再说了,为先前的事,我也对龙天浚心怀愧疚。

龙天浚一棋落空,不仅没扳倒太子,还误伤了龙天羽,自己吃了暗亏,心中绝对郁郁。见我没了之前对他的冷淡,他勉强一笑。

待到龙天浚与他的人离了昭阳宫,我才拖住龙天羽,问道:“怎么回事,我床下的人怎么会是你,明明是龙御夜啊。”再低头看我床下,龙御夜满脸郁闷地钻出。

他还郁闷什么,龙天羽可给他解决了个大麻烦,还为他挡了一剑!当下恼火地看了他一眼。

“哎哟,哎哟”龙天羽被我拽的呻吟不止,“茼茼你拽我伤口做什么?”

我慌忙放手,连声道歉,又忙着去找止血药,找纱布。龙御夜只沉然看了我一眼,对着龙天羽一笑,算是道谢。我却停不下来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我床底下啊?”

“我吗?”龙天羽却是调人胃口,见我急了,才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从事情原委说起吧。”

龙天羽没了先前的顽色,一脸沉重地道:“龙煌灼与齐国交战大获全胜,且已带十万精锐部队赶往京城,余下五十万大军随后而至。此刻,龙煌灼与他的十万大军正驻扎在离京城十里远的九龙坡。”

龙天羽此话一落,室内竟久久地静默。许久,我才看着龙御夜言道:“怪不得,龙天浚欲急急地铲除你。”

“四弟也是刚刚才得到龙煌灼已带了十万精军驻扎在京城之外的消息。”龙天羽言道:“第一时间在宫外得到消息后,四叔便让我抄近道,从宫外护国寺直通入皇宫的地道里回了皇宫告诉你们这消息,却不料,通往的却是茼茼的寝宫。”

难不成地道的出口就在我床底下,所以这么巧,龙天羽赶到了,掩人耳目,替龙御夜化解了一劫?龙天浚料定龙御夜在我这里,那地道却在他的算计之外,不仅没除掉龙御夜,还误伤了龙天羽,讨了个理亏,不得不歉意而去。

龙天羽问道:“大哥可与龙将军早早地协商好了?”

龙御夜点头,“煌灼正是赶来助我一臂之力。”

“昨日下午,龙煌灼已抵达九龙坡,一直到今日清晨,整个军队都毫无动静。”龙天羽唏嘘道,“按理说,父皇驾崩,他昨夜休整了一夜,今日该入京拜祭父皇才是。看来,是他入京受阻。”

龙御夜只问道:“右相与龙天浚可有什么举措?”

龙天羽应道:“闻得龙煌灼的大军已抵达京外,左相终于放弃了以静制动的策略,开始主动地与右相周旋。左相胸有成竹,对于起右相来颇有胜算。有左相牵制右相,右相的行止已不足为虑。却是四弟”

“龙天浚在朝堂之上的根基太过稳固,大臣们差不多都是他的党羽与心腹。以硬对硬的话,有龙将军的襄助,加上大哥自己的军队,大哥自是易于取胜,却怕登基后,臣子多有不服。毕竟大哥年少时就已离京,大哥在臣子们心中的印象只拘泥于少时的血气方刚。相反的,龙天浚的成熟稳重已在臣子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龙天羽甚至没去观摩龙御夜的神色,已巧妙地将‘四弟’的称呼改为了‘龙天浚’。

龙御夜深深地看着龙天羽,“你是说,我欠缺臣心?”

“大哥智勇双全,自然能做出一番表率,令臣子们刮目相看。”龙天羽并不正面应话。

龙御夜朗声大笑:“我只听过得民心者得天下,却没有得臣心者得天下一说。”

龙天羽还要说什么时,龙御夜已请贤道:“短日内广施仁政,笼络民心的事,交给三弟了。”

“臣弟自当尽力而为。”龙天羽自知自己被龙御夜算计在内,不得不应下了话。

我坐一旁,手指敲着桌面,表面看似悠闲自在,心里却早已波动不安。想着龙煌灼就置身京城之外,一时心中百味纷呈,不知是恨是恼。教我心中躁乱的是,思及与他的距离之近,我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隐隐带一丝女子与情人即将见面时的激动与忐忑。竟也没多想,只当是与他虽感情寡淡,却毕竟有着婚约之故。

只一瞥眼,龙御夜已将我的心思尽收眼底。然他和龙天羽也与我一样,闻得龙煌灼已抵达京城之外,心中喜悦交加,夺嫡正式拉开序幕。政变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禁连身心也慎重了。

龙御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负手道:“煌灼未能进京,怕是受了龙天浚的阻碍。龙天浚岂会让煌灼带了他的大军顺利地入主京城?强行攻城的话,怨声载道的是百姓,龙天浚料定我不想留下个暴君的骂名。孑身一人,他是能入京的,只怕右相正在请君入瓮,就等煌灼一进宫,先行制住了他以断我左臂右膀。城墙与宫墙,阻隔了我与煌灼,我差个能与煌灼互通联系的人,而你,无疑是最合适的,也是唯一的人选。你去探望未婚夫,龙天浚他也没理由不允你出城。”

我几乎是立时矢口拒绝,“这差事我不干,您另请高明!”

龙御夜并没理会我,只吁了一口气,“我在燕国的军队也该到了。”

在燕国,龙御夜游历的时间最长。不仅做过燕国小皇帝慕容殇的帝师,深得小皇帝的信赖。还早早地未雨绸缪,与燕国大将军占连成是拜把兄弟。生活在燕国四年,龙御夜隐性埋名,却招兵买马,只等养兵千日,今日一用。

“离开燕国的时候,我曾向连成借兵。连成甚至没过问我所为何事,已爽快地一口应允。此时,连成必定带着自己的军队与我的军队结伴而来。”龙御夜看着我,说道:“占连成是个有野心的家伙,他将精军化整为零。不声不响地入主我大周。大周京城里的局势,他也该了如纸掌了。如若他不知我与大周皇室的关系,只怕他会趁我与龙天浚两败俱伤的时候,来个坐收渔翁之利,精军攻入我大周京城,直插我大周心腹。对燕国皇室,他都早生反心,何况是我大周呢?所以,我必须出城见一面姓占的家伙。”

我总算明白了过来,说道:“你的意思,不是让我去与龙煌灼接洽,而是在我以见龙煌灼的名义出城之际,掩护你离开京城,去见占连成?”

“对。”龙御夜笑了笑,当着龙天羽的面,看着我的眼神灼热起来。

我懒懒地道:“即便出城是去见占连成,而非龙煌灼,我也不想去。”

龙御夜露齿笑道:“那你就等姓占的攻入我大周,大周从此江山易主,等那姓占的做了大周的皇帝,兴许看上了你的姿色,封你个什么妃子、贵人的。”

激将也是没用的,我只道:“这江山是你们姓龙的,大周的新皇帝也该是你,又不是我。你都不着急,我急什么?大不了等那姓占的坐了那龙椅,我给他做妃子,你给他做臣子。”

“茼茼,这话可说不得。”见我和龙御夜之间又剑拔弩张的,龙天羽赶紧调和。

龙御夜的眸子中早就阴霾一片,森森道:“我不过随口拿连成来说说,没想你倒中意的紧。你待嫁闺中,先是龙天浚,现在又是连成,你还想给我招蜂引蝶到什么时候?中意连成是不是?好,煌灼与连成反正都是我的兄弟,要是煌灼到时候对你还感情寡淡,我就把你赐给连成,让你嫁到燕国去!”

我理也懒得理。

龙御夜的怒气无处发作,神色更是阴晴不定。

龙天羽懊丧地对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一叹,此时不仅没人关心他的伤势,他还反倒伤脑筋地劝慰道:“茼茼,你不为大哥的江山考虑,总得想想自己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况且,这江山是父皇留下来的,父皇甫离世,我们怎能让父皇的江山落到外姓人的手中?父皇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好了好了,我去。”哪里是不关心大周的江山呢,不过气龙御夜罢了。

第一卷 相思青萝 030 出城

君王丧,七日下葬。今日已是父皇驾崩后的第四日。

父皇下葬的那日,可能各派势力都会不约而同齐齐下手。是而,知道龙煌灼已抵达京城之外,料定燕国大将军占连成已秘密率领军队莅临大周京城近郊后,龙御夜一刻也不敢耽搁,惟恐他那位野心如翱翔在天空吞噬万物的鹰,却又愿意为兄弟两肋插刀义气干云的义兄占连成入了大周,见大周皇室内讧,一时野心作祟,错插一脚,最后搞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即使占连成不知大周的太子殿下是他的义弟,他在野心唆使下,在龙御夜与龙天浚两败俱伤下蚕食大周的政权,一知道了龙御夜的真实身份,义气如他,怕是也会将皇位还给龙御夜。

龙御夜欲去京城之外与他交涉,不过避免发生一起闹剧罢了。

也不能怪龙御夜,他太子之尊,又不是公然友好地出使他国,而是负气离了大周,在别国,为了自身安全,即便是义兄如占连成,龙御夜也不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之。

当然,占连成在不知龙御夜乃皇室身份,又野心迷了心窍的种种前提下趁虚而入,要反客为主,也绝不是那么容易。姑且不论大周京城的各派势力的实力,他长途跋涉至此难以长久地撄其锋,就是我那位已回了大周,凯旋归来的好夫婿龙煌灼手中的赫赫三军,占连成要真动心思的话,也只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嗯,先抛开种种的臆断不说,只说我们那太子殿下,离父皇下葬只有三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宫去见见占连成了。

此不过为龙天羽替龙御夜挡过一劫的一个时辰之后,我与龙御夜,已乔装在护国寺那地道的出口齐齐现身了。

只可怜了龙天羽,为了掩人耳目,装作我,在我那寝宫敷衍着。横竖今天龙天浚带人来闹了闹,没见着龙御夜,想来这攸关皇权的几日,是不会再去我宫里叨扰了。

刚出了护国寺,我已见到了来上香的表姐。

很显然,表姐是早早地来这里见龙御夜一面,接应他的。果然,那厢无人处,停了一辆早就来接应我和龙御夜的马车。

表姐与龙御夜只互道了一句‘保重’,两人已谨慎地各忙乎各的。

自然不会专程地候一辆普通的马车在这里,入了马车里,我才知道其中奥妙。那马车明显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里处竟有机关,一个可容一人的暗层。那暗层设计之巧妙,任凭肉眼将马车翻来覆去检查个透彻,也看不透其中的璇玑。

这自然是为对付出城时,右相与龙天浚的人的检测而设计的。

因先前在宫里与龙御夜争议过,现今与他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在马车里,我也懒得和他说一句话。却感触到了他奇怪的性子,与他有争执的时候,我吵的越凶,他越是须眉不让巾帼;而我每每兴意阑珊下来后,他又会稍稍放下姿态。我坐马车的一角,他虽没主动搭话,却懒散地偶尔瞥我一眼,唇上挂一缕微微的笑。

我浑身都不自在着。

好在马车很快行到了城门,龙御夜终于躲进了暗层,从我眼前消失了。我眼不见为净。

城门果然查守严密,离得城门还有十丈远,就有将士带着士兵吆喝着粗鲁地拦下了马车。赶车的是表姐府中的一个下人,我自然指望不上他能说上什么话。

懒懒地一只白玉般的纤手伸出,嗯,想来那只葱玉般的手已教常年戍守在外的将士心荡神驰了。不得不说,此特殊时刻,我还是打算使点美人计的。

果然,外面将士的粗鲁消散无影,马车的帘子我还没掀开,已闻外面鸦雀无声,仅存这一队的将士头领作揖:“咱们奉命搜查来往的车辆人马,请姑娘行个方便。”

嗯,那将士的措辞已极客气。

帘子已掀开,外面的将士似被无形的气息所迫,竟径自随那作揖的将士埋首,不敢抬眼瞧我的面容。我方自银铃般地一笑后,也不说话。许久,将士汗颜,随那将领抬首看向我。

于是惊怔,呆愣再无声息。

也不知他们其中有无人识得我,想了想应该是没人的。我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护国寺那次还是小时候,与龙天诔出宫和去花灯节见太子的那次,皆是乔装打扮的,当无人识得才是。

将士们果然无人认的我,回过神来后也不知是哪家的官家小姐,因不知身份,见礼不得,怠慢更是不得,竟有些无措。

“姑娘是?”那将领颇有些涔汗。

我方想到了该昭示身份才是,取出昭示自己身份的令牌,将士们瞥过一眼,此次不是作揖,已是齐齐单膝跪地,给帝姬请安。

免礼后,那年轻的将领谢罪道:“不知帝姬驾临,适才多有冒犯和唐突,望帝姬恕罪。”

并不答他的话,只莞尔笑道:“我要出城,也不放行么?”笑容却有几分的尔雅。

没有自恃身份在将士们面前自称‘本宫’那些字眼,一半是体衅与由衷地敬重这些守卫国家的将士,另一半,自然是拢和关系了。虽然料定他们即使是搜我的马车,也未必搜的出个所以然,却是能免则免,懒得让他们搜。

见我不刻意抬高身份,那将领果然有些动容,却依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帝姬要出城,自然是放行的。不过属下奉命行事,不得不严谨地搜查一番,望帝姬行个方便。”

无趣地轻叹了一声,那将领听到我的轻叹却有些自责。我顿觉有趣,促狭道:“既要搜我的马车,扶我下车吧。”

那将领看我一眼,目光落到我的手上,却有些迟疑。

“怎么,不愿么?”我笑道:“不是要搜车么,我不下车来,你们怎么搜?”

那侍卫颔首道:“既如此,属下唐突了。”他走了过来,果然来扶我下车。

暗暗瞧那侍卫,一表人才,年轻俊朗。这倒不是我在意的,我留意的只是他的气度与胆识,他并没因美色在前而有一丝的迷乱和懈怠。显然的,他算是龙天浚的得力属下。算是明白了,龙天浚的稳重与成熟,并非是虚有其名的。实力派的他,不是在一朝一夕赢得美誉的。连他座下都人才济济,可见他也不是二世祖,怪不得龙御夜虽胜券在握,也不敢小瞧龙天浚一分。

那将领扶我下车后,向后一打手势,已有将士去搜我的马车了。半刻后,并无所获。那将领于是向我赔罪,护送我出城。

对上进稳重的人,我潜意识里是有好感的,见那将领如此谨慎,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无名小卒,有辱帝姬耳听。”他只一颔首,并没答我。

我却并没失望,反倒笑了。

还有一丈之远,马车便过城门,我松了心。却在此时,身后马蹄踏起漫天尘灰,蹄声震耳。凭空带来熟悉,而又冷沉的声音。

“慢着!”

我回头,是龙天浚。

数十轻骑驰骋而来,龙天浚绣着藩龙的黑色玄袍在尘灰中翻飞。我的脸色蓦地煞白,强作镇定后,飞快地按捺住了焦急,在龙天浚凝眉看我时,我已用被轻骑狂奔吓到的惊慌失措来掩饰刚才的失态。

那一瞬煞白的面色,龙天浚是没看到,那护送我出城,适才与我周旋的那将领却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