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煌灼都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你多年来手握重兵,父皇却丝毫不担心你会谋反,还赐以皇姓,竟是因为父子连心,骨血相融的亲情使然。只可惜,父皇到临终时,都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流落在外的,这么优秀的皇子。”

说着话,夜突然笑了,不知道是嫉妒煌灼是龙天浚的孪生哥哥,而不与自己是孪生兄弟,还是在庆幸他与煌灼终究身体里流着一半同样的血液。煌灼要是与自己是孪生兄弟,那该多好。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夜如此地艳羡龙天浚。

夜带着几分促狭的笑,“父皇在位时,便有封你为异姓王的心思;我即位以来,提到了多少次要对你封王划土,你又拒绝了多少次?这一次,你终归是拒绝不了了,我的亲王兄弟。”

夜的手还没搭上煌灼的肩,煌灼已一步退开。

“此次回京,一半的原因是为你护驾。先且不说你以生命垂危将我骗回来,好在你不出此阴险狡诈的一招,我也有事归京。既回了京城一趟,便亲自与你辞官,向你辞行。最多再待在京城月余,我便离开,永世不踏入京城一步。”若在这之前,与无衣离开便离开罢,也不会说出此等永不回京城的话来。可是今早李太妃的话,对他而言,实在是打击。

听罢,夜一笑,嘲弄地道:“不但又提及辞官,索性一并拒绝你亲王的封号。你拒绝的了那封号,拒绝的了,你本来的身份么?”

“多说无益。”煌灼淡言,“我不希望我们最后相处的月来时日,因为这事,而闹的不欢。”

夜一忍,甫拾阶而回御桌,将桌上的奏章尽数丢到殿下,又下令将这三四月堆积的所有奏章都让宫人搬来大殿上,再过去了煌灼身边,冷笑地看了一眼,遂仰躺在奏章上,随手拿起一本没被批阅的,边看着奏章,边冷冷地道:“我也不希望,为眼前这事,我们闹的不欢。”

知道推托不过,煌灼踩着奏章走过,“总得让我先行沐浴更衣吧,风尘仆仆了月来日。”

夜头也未抬,“自己去回春宫沐浴,那里有我的便服。”

走了几步,煌灼回头,“那个,龙天浚的事,谢了。”

夜翻过一页奏章,不以为意地笑,“怎么和我见外起来了。”

煌灼向殿外走去,兀自悠远地说道:“即使我是龙天浚的哥哥,他若有心夺你的江山,我必除之。”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夜听的。

夜于是便低头笑了,煌灼的立场,他从来就是知道的。所以,在煌灼放走了龙天浚,在告诉了他,煌灼与龙天浚的孪生兄弟关系后,他非但不紧张,还庆幸自己在煌灼决议取消对龙天浚的追杀后,他没再继续为难龙天浚。

煌灼出言不异于立誓,有煌灼在的一天,帝位上的那个人,就不可能是龙天浚。这是煌灼的保证,亦是他要的。以退为进,帝王驾驭皇权之术,无非如此。

…..

*

不同于龙御夜和煌灼一回京便被政务缠身,自回到将军府齐,我的日子复又自在了。

没有歌舞升平,没有花天酒地,更没有纸醉金迷地过着。每日抚抚琴看看书,安静地待在将军府。再过月余,便是与子郁约定私奔的日子,在这之前,我必须谨慎而安分守己,排除龙御夜对我会再一次私离的事的起疑。

整日整日地哪里也不去,期间龙御夜并未如几月前我初嫁进将军府时常来将军府闲坐令我不安。

这次回到将军府后,他也来将军府看过我。不过几次都是晚上,他一人负手而立于将军府的一湖潭水旁。过个片刻,便离了去,并未惊扰府中的任何人,亦未有正面见我的意思。

于是,我的生活整个算起来是安乐的。

那日去睿清王府看齐宕,四叔叔几个月后见到了我,并未有丝毫的惊异,淡淡抬眸看了我一眼,复又低眼览书,只一句懒懒的话,算是寒暄,“回来了?”语气的淡定和平静,宛如早料定我近日会归京似的。

平姑姑将齐宕照顾的很好,几个月不见,齐宕又长高了许多。乍见我,齐宕是欢喜,平姑姑却早泪眼汪汪。

午膳是在睿清王府用的,四叔叔看着我和齐宕用膳,突发一语,“见到他了吗?”

我一懵,不明所以地看着四叔叔。

“那个吹笛的人。”四叔叔啜一口茶。

看着四叔叔良久,我慢慢地整理起了线索:半年前,龙御夜称帝的那夜我从宫里出来,去四叔叔的睿清王府留宿。那晚四叔叔见到了我闻得护国寺的笛声,心潮澎湃。约是猜测那人是我的心上人罢。我私离京城,他以为我一面为摆脱龙御夜,一面是去找寻那吹笛的人?

嗯,定然是这样的。如此测想后,我点了点头,“见到了。”

四叔叔静静看我,“见到了他,回京后你还独守空闺,真是有意思。当局者迷呀。”低回地一声轻叹,唏嘘的叹声里,不知是嘲是冷。

我微微眯眼。

“一个,两个,这下又多了一个,三个,全是傻瓜。我这个观棋的人,倒觉得注意三个傻瓜的动向,此举显得白痴,却又越发有意思了。不知,怎么收场呢。”清冷冷的话,冰冷迷茫,银棕色的睫毛微一扑闪,定定地看着我,溢出一个彻骨的笑容。

我犹然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四叔叔的话太过深奥,我只能将话题摆上台面,当作字面意思来剖解,回应道:“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

瞳仁渐趋收缩,四叔叔疑问,“即使我有心点拨,你听明白了吗?语与不语,相较于我面前这个傻瓜而言,有何区别?”

一时语塞,明知自己被四叔叔冷冷地嘲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木纳地道:“你倒是未卜先知,不如测测龙天羽此刻的吉凶。”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四叔叔从容道来。

我一怔,方反应过来,惊的从膳桌前站起,“你是说,这一刻,龙天羽正处在塞翁失马的境地里?”

四叔叔亦是起身,“齐国的使臣也该到京中了,回将军府吧,皇上因为龙天羽的事,此刻定在将军府等你。”话毕,竟是转身离去,高洁出尘的男子,飘然渐远。

再顾不得连日来与龙御夜的僵滞,几乎是跑出了睿清王府,随便牵了匹马,就纵马回往将军府。

才一到将军府的门口,朴年朴园两人已迎了上来,“公主,皇室驾临将军府,已等你多时。”

果然。

我不得不再一次对四叔叔肃然起敬。

将军府的大厅里,此刻一袭明黄龙袍的龙御夜明显的面露郁色,或许是因为龙天羽的事确实棘手,两人一见面,竟摒弃了数日来的前嫌,我才刚一开口问龙御夜龙天羽在齐国惹了什么祸,龙御夜已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饥不择食,什么男人不好上,一到齐国,就把齐帝高崇上了!”

或许是躁乱之时,也忘了我是个女子,龙御夜如此以‘上’字概括龙天羽强攻男子的行径。

却不是尴尬那‘上’字的时候,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御夜一切齿,才对我讲述事情的始末。

原来龙天羽受龙御夜的委托去了齐国,本来是搭船只先去齐国江北的,一时在船上睡过了头,便被载到了江北前面一个叫‘佛戾’的镇子。

慵慵懒懒地下了船,打算在佛戾休憩数日,再着手龙御夜委托他的事。没料在僻静的郊野邂逅了一个中了箭伤的美男子,也不知怎么的,虽有断袖之癖,却到底也有一年多没近男色的龙天羽一时鬼迷心窍,色心大起,竟将那美男子当作随意泄欲的禁脔,强占了数日。

那男子虽然桀骜张狂,却因中了箭伤,又似刚与人大战一场仓皇逃至佛戾,自然的,虽然对龙天羽强攻的行径心有不服,到底敌不过养精蓄锐了多时,身手本就不错的龙天羽。堂堂的七尺男儿,竟被强逼着在龙天羽的身下扮演女人的角色。

嗯,那男子自然不是毫无身份背景的主儿,不仅如此,他更有一个显赫威震四方的身份,齐帝高崇。

至于高崇之所以落难至此,自然是因为我家子郁以两千精锐将他二十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以至于仓皇从江北逃窜,一路到了佛戾后,与余下的百十将领失散,在郊野也算奔的全身无力了,正好被色欲攻心的龙天羽遇到了。

只是众人都不知的是,因为行往江南的水路上,连翘的一句‘喜欢男人的男人也算男人吗’,致使龙天羽反省深思很久,得出了‘受则不男,不受亦不男’的理论,一心认为作为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子,只有攻者方可为男。

于是,一到齐国乍见一绝色美男子,龙天羽岂肯放过?当即领回暂栖地泄欲数日。

然后,高崇的下属,以及佛戾的官吏全都找来了。受了数日郁郁之气的高崇终于复又扬眉吐气,张狂桀骜了,自然的,龙天羽的倒霉日子就来了。

虽然这些日子里早郁结了要将龙天羽生吞活剥之气,不过受了这么多日的肉体虐待,毕竟男男相爱,受者的身体亏损实在是大。因此,高崇倒也不急着将龙天羽即刻杀死,竟是要将龙天羽强攻自己的这些日子的帐先讨回来再说。

高崇本就有龙阳之好,龙天羽出身大周皇室,身份高贵,且贵族之气与生俱来,自小就风流倜傥,本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如此绝色,高崇不享用白不享用。

箭伤复原了的高崇,可谓一个孔武有力,床上功夫英勇了得啊!

可是,可是,自悟出了只有攻者方为男的定理的龙天羽,宁可自尽,也不允高崇上自己!高崇几番强占,都因龙天羽的视死如归而未遂。

于是,高崇使计媚药啊,软筋散啊,蒙汗药啊地设计龙天羽,岂料龙天羽本不是省油的灯,高崇有一百种方法算计自己,他就有一千种方法不中计。素来以征战的癖好闻名天下的高崇,竟创下了两个月不理政事和战事的记录,只为了在床上将我们的江南王征服。

这一征服起来,越是阴谋难以得逞,高崇还越发上瘾了!

这不,急于将江南王征服的高崇,竟然越发没有耐心,竟令使臣前来大周,欲与大周签定三年不动兵戈的条约,只为了向大周皇帝买下江南王的自由,将江南王禁锢在身边,直到江南王成了他服帖的床奴为止。

听完龙御夜言简意赅的几句话叙述后,想起龙天羽先前背运的折腾高崇,高崇反客为主,这下迫的龙天羽在床上东躲西藏,高崇一代战神精神崩溃黔驴技穷的画面,竟是抑制不住地大笑出来。

龙御夜看了我一眼,负手而立,一哂,“他丢脸丢到齐国去了,你还笑的出来?”

我驳道:“高崇不是比他更丢脸么?”

龙御夜一时语塞,切齿皱眉。

我方停了笑,问道:“为这事,你找我?”

龙御夜并未看我,只道:“我知道你素来与龙天羽亲近,对高崇而言,一天不征战就心痒,他能主动与我大周签定三年不战的条约,已足可见他的诚心。于公于国,这条约,都对我大周有利。只是,高崇以此换取龙天羽的人身自由,到底是委屈了龙天羽。我若贸然应允了齐国使臣,到时候….你怕是又会为了龙天羽与我置气了。”

心里忽然一暖,这些日子以来与龙御夜的隔膜,突然就消释了。看着他,笑道:“签吧。”

龙御夜唏嘘,带几分探究地看我,“你竟同意?”

依旧是笑道:“你说的对,龙天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难得人家高崇这回来真的,将龙天羽当作宝,就让他在齐国待些日子。省得他回来做他的江南王,再度将江南治理的民不聊生。”

“那就这样了。”龙御夜一笑,于湖旁站定,我亦是看着湖水,湖水中倒映的两个人的身影。龙御夜微一顿,说道:“你在将军府待了大半月,也该闷坏了。三日后,我为齐国使臣饯行,于皇宫设宴。到时候,你也来罢。”

我点了点头,“会去的。”

第二卷 帝心悠悠 060 王宫晚宴

夜离开将军府回到勤政殿的时候,煌灼刚将最后一本奏章批阅完。

随手一扔,准确无误地扔回御桌后,瞥一眼夜的神情,意有所指地嘲讽,“政治联姻果然是妙计啊,一个江南王,就解决掉了一个齐国。”

并非有意揶揄因为龙天羽而与齐国欠下的三年不战的条约,煌灼是军人,自认更清楚战争的血腥。自古能以女人的联姻解决两国征战之事,是军人们求之不得的。龙天羽虽是男人,与齐帝,这两个有断袖之癖的男人......性质到底是一样的。

煌灼究竟揶揄的是什么,夜心里是明白的。一哂,“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记仇,还在愤懑我硬逼你做驸马的事?”

见煌灼不语,夜诡谲地笑道:“你这桩可不算政治联姻。若是父皇在世,那又另当别论。我把她嫁你的原因,你该心知肚明才对。如不是她要以你为盾逃开我,我又怎么会把她推向别的男人?”

“唔?”煌灼若有所思,“竟是如此?原来她执意嫁我并非是因为花痴,只为了逃开你。那这半年来,我倒误会她了。”

夜笑,“哈,你这自恋狂,想是没在情场受过波折。想想我往日也叫一个意气风发,自恋的紧啊。在煌灼家的夫人那里栽了跟头后,再不敢有半丝的轻狂了。”

煌灼恶寒,“别叫的那么和我贴近,我不是为了趁你的意,成婚半年来,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么?”一笑,“你说的对,情场上,我确实没栽过跟头。唯一爱着的女子,无衣,她和我两情相悦。”

“你这家伙,把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一套腿法扫过,煌灼侧身避开。夜慢慢平复了怒气,正儿八经地道:“说正经的,把无衣带来给我瞧瞧?”

煌灼坐在御座上,长腿交叠,身形愈发显得颀长,“我也说正经的,我恨不得把她藏起来,不让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看到。”

夜一怔,随即嗤笑。

煌灼挑眉看夜,眯眼唏嘘,“今日从将军府回来不同于往日,心情不错啊。冷战终于结束了,主动和她言好?看来我的公主娇妻果然不是普通的难搞定呢。”夜每晚都有去将军府看她,这次回京后一直住在帝王的回春宫的煌灼,心里自然有数。

亲自斟了两樽美酒,过去了御座那里,递了一樽给煌灼。“你说,女人到底要什么?”夜的语气颇为严肃。

煌灼应道:“这个,具体的女人要具体分析。”摆手,“自再次遇上了无衣,我戒酒了,现在是滴酒不沾。”

夜一谔。

煌灼继续打击他,“在无衣的面前,主要是怕酒后乱性。”

夜果然咬牙切齿,却届于刚才那问题需得向煌灼这情场得意者请教,努力地压下了火气,“怎么个分析法。其他的女人你暂不分析,先分析分析煌灼夫人吧。”

煌灼便真的很慎重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道:“先说说,你们的关系发展到哪层了?弄上手了么?”

夜的脸一黑,“什么弄上手,不过强吻了几次,具体的每一次,她无不是刺猬一样的顽抗。我唇上的咬痕你又不是没看到,她半月前咬伤的,到现在还没好。”

“哈哈。”煌灼大笑,好不容易才重能正常说话,啧舌,撂下几字评语,“拖泥带水,真不像是你的作风。”

“强占一个女人有什么意思?”夜终是受不了煌灼的奚落,反问道:“你呢,这几个月在外,是不是纵欲过度?”

煌灼应道:“我一向那么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发乎情,止乎礼。”

“也忍得住,真不是人。换做我,早强......”

煌灼打断了夜接下来很变态的话,继续轻嘲道:“你觉得,我用得着用强的么?”

夜语塞,见夜如此,煌灼起身笑道:“不过,霸王硬上弓这招,你不妨试试。”手拍上夜的肩,过夜的身边时,擦肩的那一刻低声道:“你的皇后来了,男人的话题,打住。她身后的宫人又带着大蛊的汤膳。我先走一步,这些天吃的我上火,闻那味道就害怕。”

伸臂拽住煌灼,夜低声怒斥道:“同甘共苦,知道什么叫‘同甘’吗?你不和我一起解决,想腻死我?”

本来不讨厌甜羹,最近是越来越觉得难以下咽了。偏偏以前也不多反感甜羹的煌灼,这次回京后也对那些甜的汤汤水水讨厌得很。

夜整日在勤政殿处理那些堆积已久的奏章,皇后体贴皇上的劳累,每日必殷勤地送无数道甜羹来勤政殿。在皇后温婉和善的笑容下,夜又不忍拂逆皇后的心意。幸好还有个煌灼相伴,每每必灌一半甜羹给煌灼,美其名曰体恤爱卿,实则拉煌灼垫背。

半月来,夜和煌灼见甜羹必色变。甚至严重到,煌灼很能清楚地辨别皇后的脚步声,每每皇后距离勤政殿方圆千米左右,煌灼必先遁一步。久而久之,夜夜摸清了煌灼在皇后到来的前一刻离开勤政殿的规律,后来是死也不允他走。

此时煌灼自然没能走成,勤政殿的銮门口,皇后领着几个宫人款款而入,端的是一国之母得体的雍雅笑容,夜放开煌灼的手,殷勤地迎了上去,感激涕零地道:“这些日子以来皇后每日为朕做汤膳实在辛苦,今日朕终于将几月来堆积的奏章批阅完了,明日起,皇后不必再劳累了。”

“明日又该有明日的折子要批阅了,臣妾累些不足惜,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皇后理由充分。

然后夜和煌灼登时呆住了。

皇后委婉道来,“三日后,为齐国使臣践行的晚宴设在朝鹤楼,龙将军是我大周第一重臣,还请龙将军届时定要出席,勿说推托的话。”

夜转看煌灼,“你竟然私下里推托?”

煌灼一咳,“晚宴本是酒水之地,臣不沾酒水多时,怕是要辜负皇上和皇后的美意。”

皇后轻轻一笑,“龙将军与皇上手足情深,本宫照说是将军的表妹,也是将军的兄嫂。将军之妻更是本宫的表妹。说来说去,本是一家亲。将军扪心自问,与本宫的表妹,唔,或者该是你父皇的养女成亲以来的半年,可尽过为父之义?将军心系她人,本宫亦是清楚。可怎能因为旁的女子,而辜负自己的妻子呢?表妹是将军的妻子一天,将军就该与表妹相敬如宾,哪怕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关系也得维持下去。”

此话一出,煌灼哑口无言;而夜,听得那‘相敬如宾、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几词,也是心虚强作镇静。如当头棒喝,煌灼哑然的同时,也给夜敲了敲警钟。

皇后顿了顿,继续言辞厉色,“本宫也不希冀将军能将表妹以人妻的身份相待,换种关系,将军既是先皇之子,表妹原是先皇的养女。算起来,表妹除了‘夫君’之外,亦该如唤羽亲王、浚亲王一样,叫你一声哥哥。不去论你们还是夫妻,为人兄长,你总得尽尽兄妹之情吧!”

“三日之后的晚宴,将军出不出席,随将军的便,本宫也不强求了!”撂下这一句话,皇后竟是拂袖离去。

勤政殿内,夜与煌灼两两相望,面面相觑。

夜最先回过神来,拍了拍煌灼的肩,学着皇后的语气,一本正经地道:“为人兄长,你总得尽尽兄妹之情吧!”

煌灼久久未语,许久,才道了一句,“夜,你的皇后真厉害。”

夜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她以前很柔弱,我原本还担心她治理不了六宫。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大婚后的半年来,她做事张弛有度,雷厉风行,却也得体适宜,很有国母风范。后宫交给她打理,我省心多了。”

“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女子,转变太快了么?”煌灼淡淡道来,不无自嘲与探究,“我冷淡公主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往日她怎不训斥于我,今天莫名其妙地一番疾言厉色,我倒是被她骂懵了。”

“量变引起质变,她可能因为茼茼,对你积怨已久,又逢你推托不出席晚宴的事,一下子就爆发了。我看你就是少人骂。”夜并不起疑。

“是吗?”煌灼的薄唇上勾起一抹嘲讽。

煌灼的性子本就与夜相反,夜对越是喜欢的女子,越是会脾气暴戾,动不动就气得公主火冒三丈,对不喜欢的女子,反倒格外的温柔;而煌灼的温柔全给了无衣,面对其他的女子,素来冷酷淡漠,是而对皇后的行径格外留了些心。

......

而此刻走出勤政殿的皇后顿了步,妆容雅致的面容上抿开了一丝死气的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问身后的贴身宫人,“都安排好了吗?”

身后的宫人点了点头。

......

收回看着皇后离去的方向的复杂目光,煌灼想起了什么,说道:“那个,既然公主当初嫁我,不是因为对我有情谊,那我也不觉得负担了。过些日子便回趟将军府,和她解除婚约。你要和她怎么着,也便随意,免得旁人看笑话。”

早该想到公主对自己了无情意的,这半年来,她都安静地待在将军府,并未因自己对她不理不睬而丧气,更未对自己死缠烂打过。

夜没有反驳,只是略有担心地问:“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

煌灼道:“得不到她,你甘心么?现在她即使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你不也没停止过将她揽回身边的行径么?”手搭上夜的肩,慎重地道:“既然她注定、迟早是你的,为何你不早些行使作为她的男人的权利?”

夜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确实,拖的够久了,以前还没察觉,自从经过了在京外找寻她三月的时光,他发觉他越来越没有耐心了。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

为齐国使臣践行的虽然是晚宴,然而自那日清晨起,夜和煌灼便一路陪着齐国使臣。午后在回春宫换衣时,夜将自己的一袭便服掷给煌灼,煌灼接过。脱了外袍,正要穿上夜拿给他的衣服时,夜已惊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煌灼看去,夜的手里赫然拿着一个荷包,正是在齐国江北,无衣绣给他的。刚刚换衣服,那荷包不知怎么地,从怀里掉了下来。

“哈哈哈哈......”夜已是大笑道:“这么差的绣工,也好意思带在身上。”看煌灼脸色不对,夜了然眯眼,“别告诉我,是出自你那无衣之手?”

一向好脾气的煌灼恶狠狠地从夜的手里夺过荷包,示警地看过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