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宫人们接二连三地跪下,参差不齐地叩拜声无一不含着娘娘两个字。

“不要叫我娘娘!”终是忍不住,不顾只着了寝衣衣衫不整地下床,将龙御夜往寝殿外面推着,“你给我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龙御夜微一沉吟,“我先去上朝了。”温和地看了看我,大步离去。

早上了,煌灼胸口的疼痛依是没有消减,撑着额看窗台上的合欢花巍颤颤地开放。

“将军。”李制低着头,站在门口。煌灼看向他,问:“何事?”

“皇上…昨晚留宿落霞殿。”

胸腔袭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煌灼掩袖剧咳,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低头一看,殷红染黑了白袍衣袖。

夜,你终于出手了。

第二卷 帝心悠悠 084 宠幸

龙御夜留宿落霞殿,每日关注龙御夜床第之事的后妃们无疑都知道了。或者整个大周王宫都知道了,那么多人,都在等着看笑话吧。

龙煌灼知道此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呢?那个负心之人,自有他的慕容晴,他都要去燕国了,我还想他做什么。

龙御夜虽颁了册我为皇贵妃的圣旨,我既没接旨也没顺从他,后宫嫔妃们便只作观望状,也不好来朝拜。

即便如此,表姐和淑妃祁修仪等人还是闻讯过来了。

什么女人一辈子就是如此,我只一夜侍寝被册为皇贵妃的事史无前例,这是多么大的殊荣的话她们不厌其烦地说着,我只是呆坐在床上,一整天都没下床。

不知是不是得到了龙御夜的授意怕我想不开,寝殿里一直不离人劝慰和侍候。那些宫人,我怎么赶都赶不走,后来也索性麻木了。睁着眼睛,却空洞无神地拽着衾被坐在床上。

龙御夜上午处理了政务,下午便过来了落霞殿陪我。

他的话不多,但说出口的话皆是温软轻语,带着愧疚讨好的表情,放下姿态陪着小心。

他说什么我也不回答,不是冷漠以对,是整个人近乎呆滞了。只在偶尔微风吹过,窗台上那盆合欢花的叶子和花瓣颤动的时候,空洞无神的眼睛才似有了神采,熠熠亮闪一下。

龙御夜不作声,转身离去。

他回来的时候亲自抱了盆合欢花,然后放到了窗台上。我想下床亲自将他抱回来的那盆花扔了,折了,想叫人把它搬走,却最终懒得动手动口,只是背转他睡下。

或许他因为懒散没当着他的面做的那么决绝,随那盆花留在那窗台上,他竟是很高兴的样子,笑了笑。

他离开后,我还是叫连翘把那盆花扔了。

第二天他过来落霞殿见了,也没说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落胎前说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孙子,这话点醒了她还是怎么了的,太后来看了我一次。

我以为等待我的是她的幸灾乐祸或者是嘲讽,却没有。

她并不对我热拢,或者说根本热拢不起来。她的目光很平静,既无怜悯也无讥讽,语气很平淡地道:“这就是你和你母亲的命,注定是帝王家的女人。”

我沉默,太后继续说道:“现在你也是贵妃了,还看轻以前的我么?”

我看着太后,我昔日最厌恶的贵妃。好呵,龙御夜现在也封我为贵妃了。多好啊。那个我最厌恶的封号,被龙御夜以为恩典般地赐给了我。孰不知他封我个才人,贵人的,我也比得那贵妃封号还好受些。

我面色冷漠,镇静地道:“你知道我这个贵妃和你以前那个贵妃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太后微微思索,我道:“你用尽手段,才得了那贵妃的位置,我一点努力都没有,就被封了贵妃;你一辈子都在希冀龙景帝的恩宠,龙轩帝的喜欢,我却从来就当那是累赘。”

“你…”太后气的面色煞白,指着我不无鄙夷地道:“都这般遭遇了还嘴硬!你们母女,都是供帝王供他们父子亵玩的妖精!”

“连翘。”

“奴婢在。”

“给我记着,太后骂皇上的宠妃是妖精。”

“奴婢记着呢。”连翘笑应道。

太后气的瞠目结舌,返身离开。

我却笑着笑着,拽着衾被笑着,笑声渐渐涣散,呜咽声含混地湮没进丝被里。

龙煌灼终于在第六天的下午来落霞殿了。

他一身新衣,白袍纱飘,慢慢踱步走近了我。说真的,我突然有些讨厌他,他这样子的干净,更衬的我甫被龙御夜强占后,一身的污秽。

我可以对太后冷嘲热讽,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太后的痛苦上,报复她,转移我的痛苦。龙煌灼呢。对他,我有什么可讽刺的。我怕听到他奚落嘲弄我的话,怕那些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旁人的闲言碎语我不管,我害怕他的。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龙煌灼,你去燕国就去啊,用的着这个时候还来向我炫耀你的琵琶别抱么。前几日我卑微地去将军府找你,已经自讨了一番没趣,你还嫌奚落我不够吗?

龙煌灼径自在椅上坐下闭目养神,答非所问:“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

怎么会不记得,这辈子,就算失忆就算死去,与子郁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会铭记在我脑海带查棺木。

我蹲在地板上,抱起了猫,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龙煌灼的声音低沉而带了微微的哽涩,“高粲死后,我常常都在苦涩地想着这首诗。那时候我就在想,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给他取名叫‘若初’。我只想着,能和我的无衣回到从前。”

他闭了眼睛,徐缓地道:“我有我的骄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甚至有着你想象不到的自负和傲慢。在认识你之前,这天下,我唯一放在眼里的,只有夜。甚至迄今为止,让我上心的人,除了你也只有夜。这样的我,在孩子离去的那两个月里,真的想把你和夜一起丢掉。两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你和夜的身影还在我眼前打转。”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的心里,现在,还有我吗?不想我叫你一句娘娘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燕国。”

我嗪着泪问道:“你一定要去燕国吗?”

“一定。”

怎么会想到,他那么坚决地去燕国只为了向燕国王室索取那会导致我终身不孕的毒药的解药?怎么会想到,他说的孩子离去的那两个月里,想把我和龙御夜一起丢掉别有所指?

这个时候,教我的子郁又怎样告诉我,我们的孩子的离去,是龙御夜下的手,因为龙御夜的一念之错?

依子郁与龙御夜之间的情感,子郁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对我吐露真相。龙御夜毁了我们的孩子的事,子郁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断然是不会让我也背负这让他对友情怔忡的包袱。

孩子离去的事实,怕是万万不敌他的夜一念之错害了孩子这事实对他的打击沉重。

而子郁的骄傲,又让他万万做不出如龙御夜那般利用心机赢得爱情的事。龙御夜能将高粲之事对我隐瞒,让我真的以为子郁杀了高粲,我的子郁,却做不出亲口告诉我龙御夜杀了我的孩子,以此让我离开龙御夜的事。

甚至闭口不提去燕国所为何事,明知他此去燕国,会让我误会他是和慕容晴成亲去了,去作燕国的驸马去了,他也不告诉我,他只因为我索取那解药,以免我对龙御夜起疑。

他倒好,一个人把什么都揽了。顾不得我会误会他,会恨他愤他。

我让他滚到燕国去,像那天赶龙御夜那样赶他。我的歇斯底里我的失控,他只弯唇清淡地吐了两个字,就让我迅速委顿了下去:

“娘娘。”

没过多久慕容晴竟也来了,带着满脸的愧疚和歉意。然而在我看来,她的愧疚和歉意更像是在对我炫耀她的胜利一般。

她告诉我,燕国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明天,她和她的煌灼就回燕国去了。

我冷冷地,似在嘲讽她也似在自嘲地道:“但愿你们新婚后,他别像当初冷落我一样冷落你。”

“我大燕鲜卑族的男儿都热情似火,煌灼到了燕国,自然入乡随俗。”

我不动声色。

她脱了外裙,里面的竟是一身大红的嫁裳,瞬间刺的我睁不开眼睛。她在我的面前转了一圈,蹁跹如一艳丽的蝶。

“好看么?”她歪着头问我。

晚上的时候龙御夜照常来看我,说了句,“我以为,你今天会随煌灼一起离开?”

五六天来,我第一次回龙御夜的话,“我若走,你会不阻拦么?”

他沉默了一阵,“诏书已下,你已是我的妃子,我自然要阻挡。”

龙煌灼便是猜到了龙御夜的意思,不强行带我走。或者,他根本没那心思?“龙煌灼此去燕国与慕容晴联姻,你说我会不会和龙煌灼一起离开?”

“煌灼,是去燕国和亲的么?”龙御夜问我,更像是自问。

我避开龙御夜的目光,也逃避去思索有关于龙煌灼的问题。

龙御夜也没在这问题上纠缠,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今晚,我能留下来了么?”

今晚,我能留下来了么?这话,怕是龙御夜平生第一次对女人说罢。后妃们,哪一个不是求他能留宿在身边。惟独在我面前陪着小心,放下姿态问这样的话。

能躲避他炙热的眼神,却狼狈不堪地拒绝不了他的问话或者该说请求。

几天以来抑郁的神色舒展开来,龙御夜悸悦道:“你放心,这一生我必不负你。”

在我的子郁弃我而去燕国的事实下,龙御夜此时的这句承诺虽平常却一语中的,击到了我的软肋。抬眸对上他熠熠明亮的眼睛,此刻幽深如潭,紧紧盯着我的眼眸,似要将潭中浸润了不知多久的温柔和诚挚,瞬间将我淹没倾覆直至窒息。

“但愿你重守承诺。”

龙御夜将我紧拥在怀里,似再也耐不住,柔软的唇游移到我的面颊,点点濡湿我的肌肤。又吻住了我的唇,灵巧的舌探入我的口中,游走在我的舌齿之间,由浅到深,渐而缠绵。

正吻得天昏地暗,不知身在何处之际,忽觉得背部已然躺在软软的某处,一睁眼,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抱到床上了。

他的喘息已经很是浓重,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着明显的欲/望和渴求。

我默默了回应,感觉他的温柔和激烈,而思绪,已在缠绵中渐渐抽空,只是本能地随了他的吻在他的身下战栗。他一把挥落淡粉色帐缦,松了我的衣带。

他延着我的锁骨往下亲吻,缠缠绵绵,温柔若水,却炙热如火。彼此的呼吸渐渐浓重,含混的喘息断续逸出。

我缓缓向这位给我最优渥的名利身份的帝王打开了身体,却不由地泪水再次滑落。

他自然晓得我心里在想什么,不断吻我,以至我在身体本能的情/欲下把那个人抛到九霄云外。

却越是紧张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到我身上。过尽千帆的帝王,在我身上却有着最生涩最拙劣的房事技巧,甚至因为紧张连龙煌灼当初不经男女之事碰我的技巧都不如。

到底是高手,他平稳了心绪后,由着他带来的轻微谰波,渐至汹涌,渐至晕旋,和他一起沉浮。

似乎为了弥补先前的不足,他的吻,雨点般地落满了我的全身,他将我眩晕地冲击到茫昧与痛楚的边缘。

激情狂颠到颠峰,他最后释放,温热的液体埋进了我的身体内,销魂噬骨的快慰让我忍不住紧抓了被褥往外一推,发出一声呻/吟,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子郁!”

龙御夜刹时全身僵住,我亦是冷汗涔涔。

龙御夜的眸光沉淀如黑濯石一般,幽深不见底。凝在我的眼中,竟让我微微地心悸。不自禁地垂下眼,不敢也不忍心去看他。

是的,说不清他的眸色是犀利还是悲伤。

与龙御夜床榻缠绵,衾被下龙凤呈祥鸳鸯颠,散发汗湿时,我唤的却是子郁,是龙煌灼的名字,这算什么事啊。

许久,龙御夜的眸光渐渐悲伤惆怅胜于犀利,渐渐温软,柔软的唇靠住我的额,眸意转暖,轻柔地道:“我给你时间,给你时间忘却他。”

一股暖流从胸腹中涌起,舒展往四肢百骸。一路滑至眼眶,几要化作泪意滚出。忙将脸颊往他胸上靠了靠,不让他看到我感激的泪水。清醇中带着龙诞香的气息,在此刻让我说不出的温馨和安心。

我搂抱着他的腰,哽咽的说不出话语。他将我轻轻揽于怀中,让我的面容贴在他的胸膛上。

“你听到了吗?”许久,我都以为他睡着了,他在我的耳边呢喃。

我愕然,不明所以。

“它在说我喜欢你。”我这才意识到他说我面容贴的他胸前的地方,说的是心跳。

我慢了半拍,还是出口道:“我也喜欢你。”虽然我的喜欢和他的喜欢是不能划等号的。

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虽不是他要的答案,他还是满足地吻着我。

他的手抚摩着我纤巧的背,我受不了地咯咯而笑,“龙御夜你不要摸那里,我痒.”

久不见我畅快的笑容,他见我怕挠痒痒,更是没放过我,一时寝殿里尽是我的笑声。“龙御夜,叫你不要摸,你还摸…”

实在受不了了,坐起来拿了抱枕一下下打他,他亦是开怀大笑。

久经阴霾的落霞殿,终于在龙御夜正式宠幸我的这一夜,笑声曼然。在殿外候着的万忠和连翘,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我在笑声呓出,见龙御夜龙颜大悦的这一刻也警醒地明白,不管等待我的未来是什么,在龙御夜身边一天,就要让他高兴。否则,即使他再喜欢我,在后宫这阴险腹黑之地,吃亏的总会是我。

而且,我已经退而求次选择了龙御夜,已经顺从了这位帝王,今日一宠幸,明早再不领旨以贵妃自持已经说不过去。

我可以服侍龙御夜可以与他恩恩爱爱,但是做他的妃子,却万万办不到。

龙御夜绝不会废后废表姐,我也做不了皇后。既然做不了皇后,无论贵妃还是什么妃的,我总是低表姐一级,总是要看表姐的脸色,被她的身份压着。还得每每与她请安。讨好龙御夜已是迫不得已,为什么要向他另外的女人卑躬屈膝?

况且,贵妃是正一品,长公主也是正一品。让我做贵妃,并不比现在的地位高些许。不过是身份由公主转移到龙御夜名分上的女人罢了。

既然如此,我宁愿不要什么名份,宁愿只作长公主。即使我日后冒犯了表姐,我是前太后的女儿,是先皇御封的公主,身份上又是表姐的小姑子,这皇宫本是我的家,她根本不敢动我,也没资格动我。

然而做了贵妃,位属六宫,即使还是长公主,然而妃位在她的辖制下,却是府地洞天,亿万分的不同了。

嗯,我必须在明早正式受封贵妃之前,趁着龙御夜高兴,要他答应我,我不做他的妃子!

女人的纯体力真是差男人好多,这番笑闹,虽是我用抱枕连番攻击龙御夜,最终还是被他制住。他胜利地俯瞰我,将我按在柔软的床上。

他正要炫耀示威,见着眼前大片春色,我衣不避体,欲/掩还羞的样子,已是笑容褪去,眼中火苗蹿动,呼吸渐渐粗重。

他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情/欲/,声线沙哑地道:“太后说的对,你就是个妖精!”

话音未落,已是情/动/欲/焚/身,大手一带,将我扯进怀中唇舌共舞,大手也熟稔恣意地在我身上点燃/欲/火。身体交/缠,密实不分。

而我还在想着今天太后才骂了我是妖精,这么快就传到了龙御夜的耳中了?宫闱之地,果然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啊。

呻/吟声断续呓出,雨疏风骤,云/雨/交/欢,一时殿内只听的到他的粗/喘我的轻/吟。

这样的狂颠与肆意是我未曾尝试过的,与龙煌灼夫妻晋好的那一个月,龙煌灼固然放/浪,却因我怀有身孕而处处顾忌着。如今我没有孕育孩子,龙御夜自然的动作暴戾放/纵。

待到我喘息着瘫软在龙御夜的怀中时,我已经浑身酥软无力,昏昏然地想要睡去。

龙御夜见我不能再经云/雨,也由着我,让我枕在他的手臂上浅寐。真要睡其实又睡不着。我便爬起来,伏在他胸上。我款款挽住他的颈子,凑过脸去,轻轻地吻着他的眉,然后是唇。

果然,龙御夜耐不住,一把将我抱到怀里,变被动为主动,深深相吻。

我怕他又情/动/欲/火上蹿,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腾出我的嘴来。可没忘了今晚的重头戏!在他意/乱/情/迷时,我兴意阑珊地窝在他的怀里。他察觉出我的困倦,问我,“爱妃怎么了?”

叫我爱妃,怕是他平常在那些妃子的床第之间叫习惯了吧。好,你既然这么叫,我就顺着你的话说!

龙御夜再三小心地问我怎么了,我都只作难过的样子,抱住他,偎依在他的胸膛里什么都不说。终于,见他慌乱起来,又一番的小心请问后,我才道:“龙御夜,我想做皇后。”

龙御夜一怔,看样子果然被我吓了一大跳,半晌才道:“你表姐…我从没打算废她的后位。”

“哦。”虽早在意料之中,我还是作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龙御夜从背后将我拥住,好生劝慰道:“做皇后多辛苦,每天处理那么多后宫杂七杂八的事务。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你太累的话,我看着也心疼。”

明白他在找托词,我懒得说什么。见我不说话,他拥紧我,近乎商量的语气:“我们不做那皇后好不好,皇后也不过看起来光鲜,做贵妃就是。贵妃明面上委屈些,实质里,我必什么都依你。我加倍补偿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