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嫂又是两日大中午的才把衣服給四叔叔送来,另些仆人们做起事来也丢三落四。这日早上我再去为四叔叔取衣服时,不得不庆幸,连翘侍候起我来真尽心啊。

四叔叔一男人还好,若是我大中午的没衣服穿睡在床上,我真会郁闷的一头撞死。

好不容易找到王嫂住的屋子,才打算叩门,里面的谈话声已经不经意地传进了我耳中:

“咱们再去劝劝王爷吧,说什么也要王爷跟我们回大理。”

“是啊,皇上十年前就能压制王爷体内的蛊毒,十年过去了,皇上功力又精进了不少,能解了那蛊也说不定。”

“就算不能解,至少也能克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王爷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更何况,兰郡主的人即将攻过来,王爷这次又元气大伤,即使应付的了,也再没有余力应付岩王即将开往这里的大军。不如从梅庄通往周国的密道,趁他们不备,赶回大理。不然,等到王爷油尽灯枯了,就算皇上妙手回春,也救不了咱王爷。”

这时听到王嫂的哭声:“这事我们劝过王爷多少回了,他就是不听我们的劝诫,老婆子我跪也給王爷跪了,哭也哭了,他就是”

青龙的声音却很冷静:“此事我持中立的态度。我不反对你们再去劝王爷,也不帮衬什么。既忠心期望你们能将王爷劝回大理,也尊重王爷的意愿。”

王嫂骂道:“你个没良心的”

青龙打断了王嫂的话:“王爷自己想要什么,他心里明白。这么些年来,我们大家也将他的心思看的很明白了。如果说他当自己是大理国的世子的话,不如说他更当自己是大周的亲王。三十年来,世人都叫他睿清王,他知道自己不是,潜移默化里,也当自己是了。皇上要让他做大理的国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大理,他虽然离开了大周,却也从来没想过回大理。何况南疆本来就是一坛子浑水,乌烟瘴气的。闵王岩王,他们这些年来各有各的势力,让王爷卷进他们的是非之争里,每天去劳心劳力地和他们打交道,咱们也不忍心。何况,回了南疆,皇上救不救的了王爷也是一回事。大家也都知道了,皇上年老体弱,命在旦夕。”

“青龙说的有理。”年五道:“即使皇上还有余力替王爷解蛊,王爷也经不起从这里到大理的一路颠簸。两拨南疆人的追杀不说,就说南疆的地势。你们想想,高山峻岭,峡谷山川的。”

听到这里,我正想离开,无奈鼻子一酸,吸了一下的声音惊扰了一屋子的人。

“谁?”青龙立即警觉地冷斥出声,王嫂随后又打开了门。我做出刚到这里的样子,歉意地道:“我过来取四叔叔的衣服。”

“啊!啊!”王嫂半晌才反应过来。

四叔叔的仆人聚了一屋子,关着门聚话,我听到了人家密谈的事,他们密谈被我撞见,彼此看着都有些尴尬。

好在王嫂很快取了衣服給我,一个劲地说自己老糊涂了。

那日晚上让仆人做了一桌子南疆风味的菜,一道菜一道菜让仆人讲述它们的悠久历史,后来又从菩提树说道了南疆人信仰的佛教,后来又扯到了国教圣教,又涉及了岩王,最后又说到大理皇帝。

四叔叔一直听着我的海侃,也不语。

直到我说的口干舌燥了,他挥手摈退了下人,才看着我道:“要和我说什么,就直说吧,绕这么大一圈子做什么?”

我看着他,呵呵一笑。

他轻轻一叹,“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就給你表明我的立场吧,免得你又像他们一样在我耳边聒噪个不停。”

我正襟危坐,等他说他的立场。总归,我不是来劝他什么,我和青龙一样,尊重他的意愿。我也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雨和荆棘,和四叔叔更是认识了那么多年了,我明白他想要什么,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哪怕真的大限将至,等待他的是一条不归路,只要这就是他的意愿、他的选择,我便尊重他。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要做的,只是陪在他的身边。

不是自以为对他好的将他推开,而是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

他两指转动着手里的埙,说道:“老爷子来大周看过我两次。一次是我十岁的时候,一次是我二十岁的时候,他带着阿兰来看我。这埙是我十岁那年,他带給我的。还是他教会我吹埙的。他来看我的第一次,问我愿意跟他走吗。我拒绝了。我二十岁的时候,他再次问我愿意跟他走吗。我还是拒绝了。我倒不是恨他和我母亲生下了种有蛊毒的我。这事,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我十岁那年他来看我的第一次,送我的‘见面礼’,把我吓到了。是南疆的蛊王。蛊王是南疆养的蛊虫之王。他那时候让我吃下去。我也不明白吃了那东西会百毒不侵,只是本能的一看那通体碧绿的毒蝎子,就晕了过去。此后他住在大周京城的一段日子,我都对他避如蛇蝎。”

“第一印象很重要,他給我的第一印象便比较骇俗。于是我二十岁他再次问我愿意跟他走吗,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想他再来烦我,顺带还说,他第三次、第四次问我,我还是会拒绝的。而现在不愿意踏进南疆一步,倒不是为了赌气。一直也没有赌气的意思。只是潜意识里不想取那里而已。我宁愿每天看着他送我的埙,也懒淡去南疆见他一面。大约就是懒得见他吧。”

我说道:“就因为不想看到他,所以不回大理让他給你解蛊毒吗?”

“不是呢。”四叔叔懒声笑着,“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也别真信了青龙他们的话,什么老爷子有那能力替我解蛊的。他要有那能力的话,我身上的蛊毒,我早自己就解了。老爷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呀,根本没有回南疆的必要。再说,我若回南疆的话,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回去?”

我点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四叔叔哎哟了一声,“你怎么没个好的比喻啊,什么鸡啊狗的,我又不是鸡鸣狗盗之辈。”明明在斥责我,语调早欢喜带有笑音了。他舒服地叹了一声,“我知道啊,我若回南疆的话,你是会和我一起回去的。可惜呀”

知道我会跟他一起回去,他还问!“可惜什么!”

四叔叔笑道:“老爷子会杀了你。”

我问他为什么,他却只笑不语了。末了,问我,“他要杀你的话,你还想不想去南疆?”

“你若要回南疆的话,我就还是想去南疆。”

四叔叔道:“你别考虑我,你只想想,南疆若有人要杀你的话,你还想不想去那里?”

我摇头道:“我又不像你一样,笨的要寻死。自然不想去那里了。”

“那就对了。”四叔叔伸了个懒腰,“现在知道了我的立场了吗?”

我知道他的立场,他已经表明了他不回大理的意思。可是,我还懵然不明白,他的哪句话,是对他不回大理之事做出的解释。

结局卷 君子好逑 122 向子郁求救

心境再好,还是抵不过身体的每况愈下。这日四叔叔身上的蛊毒又发作了,虽然青龙、年五一番施针救治下,再一次暂时稳住了四叔叔的身体。但这次救治的时间明显比上次要长,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愁容满面。

反倒是四叔叔明媚一笑,将一室的低沉冲散。

众人见四叔叔面带微笑,怕各人情绪不好,影响四叔叔的心境,遂各自都强颜欢笑。却是比哭都难看了。

四叔叔看着碍眼,索性将一室的人都打发了。

王嫂最后出去,却行为举止颇有些心绪鬼祟了。

直到半个月过去了,梅庄的一切一如既往。阿兰该猜的到,四叔叔没如她所料的那般,撑不过半月之期。

虽知道四叔叔还活着,她却并没有依约攻入梅庄。我百思不得其解,四叔叔却懒懒地喝着茶,显然事情的发展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慢慢说道:“阿兰代表的是闵王,与赵国的燕军混在一起的南疆人代表的是岩王。他们谁也不想自个儿背负暗杀大理世子的名声。免得不利于他们日后夺位时的声誉。这点,岩王老谋深算,早指示手下的人了。所以岩王的人与燕人联合,既能借燕人的力量除掉我,又能将暗杀我的事赶在阿兰之后,让闵王背负暗杀我的恶名。阿兰先前之所以放话半月后攻入梅庄,实是她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而现在她并未攻过来,定然是得了她父亲的命令,等岩王出手。横竖,他们集中了势力,一方是阿兰的人,一方是岩王的人和燕军,我被困此地,他们料定这场瓮中捉鳖的把戏,我必死无疑。”

我含笑道:“他们知道你身中蛊毒,在等你的死期。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不是哩。”四叔叔咳了几声,气色顿时也苍白了许多。我脸上笑容早消散了,蹲过去抚着他胸口給他顺着气,他对我安抚一笑,“没事呢。”

“又咳了,还说没事。”这七八日来,四叔叔虽没如阿兰所料撑不过半月之期,但他的体质日渐虚弱。每天都睡上七八个时辰。醒来时,人也倦倦的。

四叔叔也不把我说教的话放在心上,缓过了气,便将先前因咳嗽打断的话继续说下去:“你不知道,南疆有一种蛊术叫做拘魂。我人虽死了,死之前,却能让身边的人将我的魂魄好好保存。我人虽死,意识还存在。若是想杀他们的话,易如反掌。所以,他们不亲手在我死之前将桃木剑插入我心口让我魂飞魄散,他们不会安心。”

我愕然地望着他,“人死了,真的有魂魄吗?”

四叔叔只笑不语。

亲眼见识过南疆巫蛊,我倒也不觉得魂魄存在的事很荒谬。四叔叔既然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谈,我也不追根究底,只就着他先前的话问道:“如若阿兰和岩王的人都不先动手,难不成他们就这样一直在梅庄外耗下去?”

“不会的,因为另一拨人近日也该到了。”

我腾地站起来,“还有另一拨人?”

四叔叔笑道:“你不觉得最近我耳根旁一直很清净吗?”

我终是反应过来,“大理那帮顽固不化的大臣?”

四叔叔眼中余光看着左侧,“如此,倒是給了你们可趁之机。”两指破空一夹,竟是将一只箭羽夹住。

而那只箭羽的箭头,是对准我的。

也就是说,射出这箭的人想要杀我。

我抽了口冷气。

四叔叔的脸色一沉,余光依旧看着左侧,声音不怒自威:“还不出来。”

话音才落,三个大理臣子已经从柱子左侧现身,走近,冲四叔叔一作揖:“世子。”

四叔叔的目光在三个大臣的脸上慢慢滑过,示意他们看他手中的羽箭:“怎么跟我解释?”

那个须发花白的大臣已经尴尬一笑:“本来想趁世子在关心这位姑娘,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我们下手擒住世子,不想世子的功力精进到如斯地步。”

以四叔叔的眼力,显然看的出,那一箭即使射中了我,也不过皮肉之伤,要不了我的命。否则,此时也没这么好说话了。

扔了箭,回笑道:“我分散了注意力,便擒的住我么?”

“嘿嘿。”那臣子干笑了一声,“往日自是擒不住世子,不过――”

那臣子微微一顿的话,被另一老臣接了去,“不过,世子半月前被兰郡主击中了风池穴。风池穴是制我们修习南疆邪术的,不仅能破世子的巫蛊之术,半月后,世子的武功也会暂失。”

四叔叔微微眯眼,显然在运功证实自己的功力还在不在。接着,他吁了口气,笑了。

我以为大理臣子说的是虚言,四叔叔却看着三人道:“我倒是忘了这点。不过,连半月前梅庄内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

后一句话,已经转为了唏嘘。

这时只听畏首畏尾的脚步声上前,是王嫂在讪讪地笑:“我..我见几位大臣找王爷找的辛苦,好不容易找到了梅庄外,他们又想着王爷一身的功力,想着以前每一次来带王爷回大理,都失败而归,犹豫着要不要进庄内来。我见他们在梅庄外站了好几天,又茶水未进。所以.所以我就送了些饭菜饮食出去。”

早就商量着怎么劝说四叔叔回大理,上次劝说又未果,王嫂这次倒是变聪明了,知道联合那几位大臣,让他们带四叔叔回大理了。

王嫂是四叔叔的奶妈,在众仆人中,身份颇高,次次做内应,又是出于为四叔叔的身体好的目的,四叔叔该如何罚她,我都有些替四叔叔为难了。

四叔叔低首看着茶水空了一半的茶盏,晃悠了一下茶水,“化功散也是奶娘放的?”

王嫂的讪笑已经比哭还难看,“我见王爷受了兰郡主的偷袭,风池穴里游进了银针,王爷都安然无恙,怕半月后,王爷的功力不会暂失,所以,我..我就在王爷的茶水里放了化功散,以防..以防万一。”

“嗯。”四叔叔的语气还是很恬淡,“奶娘亲自砌的茶水,我当然不会有所防备。何况,我现在身体不济,功力几乎损耗怠尽,也失了原先那份敏锐的触觉。今日砌的茶又是秀山银针,完全盖住了化功散的异味。”

“老奴只想王爷回大理,回了大理,王爷身体康复之后,怎么罚老奴,老奴都甘愿。”只听‘扑通’一声,却是王嫂跪下了。

“奶娘这是做什么?”四叔叔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侍女,示意侍女去扶王嫂起来,却是怎么扶,王嫂都俯地不起,一会说背叛了王爷,没脸起来,一会儿又说,王爷不随大臣回大理,她就不起来。

四叔叔侧首看我,含笑道:“你看啊,人老了就是麻烦。”

我微笑道:“没事,你老了,我不嫌烦,只要你活的到那个时候去。”

“好啊。”四叔叔笑着应我,那只一只在袖管里垂着的手,握在了我的手上。他修长的手指上,还有沁凉的水渍。

如此一来,完全将到来梅庄的三位大臣忽略了,须发老臣咳嗽了一声,“请世子随老臣们回大理。”

“先礼后兵。”另两个臣子补充道。

四叔叔忽地一笑,笑得诡异之极,三个臣子的汗毛都难受得快竖起来了。他们隐隐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误。但又实在想不出他们犯了什么错误。

王嫂和踉跄着才过来这里的青龙也在想。他们在想,他们的王爷的笑一定自有道理,可他们也看不出三位老成人精的臣子犯了什么错误,也想不出他们的王爷对付三位臣子的路径在哪里。

这时四叔叔徐徐道:“你们实在不该让我说这么多话。你们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连话说多了都觉得累。我为什么要和奶娘说那么多话?何况奶娘背叛我,是我家中的私事,何以当着你们外人的面,去过问奶娘的过错?”

须发老臣的瞳孔突然收缩:“你在拖延时间!”

四叔叔这才低首看着地上的一滩水渍,又看了看那只修长手指上有着沁凉水渍的手,“奶娘说的对,风池穴游进的银针并不能让我功力暂失。不过这化功散,倒是让我功力暂失了。”

须发老臣道:“刚才你运功,不是发觉自己的功力暂失,而是意识到茶水里有了化功散的毒,所以说话拖延时间扰乱我们的注意力,将毒逼了出来?”

四叔叔笑道:“对,若不是你们提醒我,风池穴被击半月后会功力暂失,我也不会运功,也不晓得这茶水里被放了化功散,这会儿,我就真的功力暂失了呢。”

须发老臣吸气了一阵,环顾左右两个同僚,“还等什么!”

“现在才擒拿我,已经晚了!”四叔叔淡淡一笑,在须发老臣出手之际,已闪电般地拉了我避开了袭击,一旋身之后,青龙早已仗剑而上,挡住了须发老臣接二连三对四叔叔的攻击。

须发老臣见另两个臣子和自己都被青龙缠住,呵道:“这里我抵抗着,你们擒住世子要紧。王嫂已将世子其他的人迷晕了,世子的武功再深不可测,他体力不济,轮战久了也吃不消的。”

其他的人,已经被王嫂迷晕了?

难怪青龙赶往这里时,步伐踉跄。

饶是一向处变不惊的四叔叔,闻此脸色也是一变。

这时听了须发老臣的话,另两个臣子相视一眼,已从半空腾越过来,两剑直刺往四叔叔。四叔叔拉了我移步避开,两个臣子的剑刺了个空,但下一刻,两人已是再度双剑合璧,来势比先前更猛烈的多。

四叔叔竟也没出击,只一扬衣袖,射出了十数枚银针。

两个臣子见此不得不收剑闪避,我和四叔叔虽得了一时之机,我的心里却不由分神,依四叔叔的功力,轻易化解二人招式显然不成问题,何以将以备不时之需的暗器这个时候发出?

莫非抵抗不了二人攻击?

我注意到,这几招下来,四叔叔除了移步闪避外,未曾主动出击。

两个臣子约也想到了这点,底气愈增。出手更加毫无顾忌。而那一方,先前就被王嫂迷的半晕不晕的青龙,抵抗起须发老臣来,也越见吃力。

我们这一方的情势显然不妙。

接下来的几招,四叔叔依旧只是拉着我只避不攻,幸而轻功不讲究内力武功什么的,精妙在于步法。

在最后一次暗器射出,估计四叔叔身上再没暗器了,趁两个臣子躲避暗器的间隙,四叔叔对被他拉在怀里的我说道:“风池穴里游进了银针,先前运功时,我就知功力暂失,又怎么能再运功将化功散的毒逼出?地上那一滩水,是我在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时迷惑表象的。我的功力暂失,一会儿,我指导你招式,你出手应付他们知道吗?你放心,有我指点,你击败的了他们。”

我就说嘛,四叔叔怎么做起逃兵来了。果然功力已经失去。

我倒也放心。

有他在,我当然放心。

这厢两个臣子再度攻来,四叔叔道:“打他们‘期门穴’,点他们‘曲泉穴’。”果然,我手到之处,他们立时便灵动之极的避开,机警矫健,显然对四叔叔的指点颇为忌惮。

“袭他左肩,点檀中穴。”

“打他命脉,扣他手腕,夺了他的剑。”

四叔叔每一指点,俱是恰到好处,不过三招,我已然夺了一臣子的剑,有剑在手,出击显然更见容易。

一臣子长剑被夺,不过恍惚之间,另一臣子也唇亡齿寒,微一退步,出口道:“世子不便出手,显然体力不支。老臣也不愿伤及世子,随臣下回大理,请世子三思。”

四叔叔的脸色虽有些苍白,行止却甚是气定神闲,启声道:“谁伤及谁还不一定。”侧首看我,低声在我耳边道:“回屋里去取了玄月圭来,他们要再动手,你就作势把玄月圭砸了。”

我嗯了声,才要走开,四叔叔已从我手里拿走了剑,嘱咐道:“你别真的砸了啊。”

我当然晓得。

飞快地跑到屋里去,却一时半会忘了四叔叔放哪了,半天也找不到玄月圭,急的我满头大汗。我没有忽略脸色苍白的四叔叔那神态自若的样子完全是做出来的,算起来,今日这时候,他那蛊毒又该发作了。

此时功力暂失,他拿了剑亲自对付那臣子,他根本没半点功力,想来完全凭借精妙的剑招应敌。这如何使得?何况他太过劳累的话,只会令他身上的蛊毒发作的更快。

越是着急,我越是笨手笨脚找不到玄月圭,又挂念着院子里亲自应敌做的四叔叔,待到找到玄月圭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我匆匆跑到屋外去,四叔叔已一手捂着胸口,回头看我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醒目的黑血了。

黑血。

他每次蛊毒发作,救治迟了一时片刻,都会吐黑血。

蛊毒已然发作了。

几位老臣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怕再与四叔叔玩命下去,误了四叔叔救治的时间,一时也停了手。

这时候,王嫂也有些后怕和自责了,只听有人叫了声王爷,原来是年五等人中了迷香清醒了,这会儿全数赶过来了。

四叔叔的属下全数到来,仅仅老臣三人在此,显然不是对手。我手里的玄月圭是用不着了,跑去四叔叔身边扶住他,去揩他嘴角的血迹,他径自看着三位臣子:

“给我离开。”

见仆人众数在场,因梅庄外布有阵法,三人并没多带进高手,此时显然不是众人对手,见势相互一点头,纵身跃上屋顶飞走。

四叔叔终是不用勉力支撑,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有人叫王爷,有人叫四叔叔,才急着将他扶回屋里救治,他却勉力道:“外面几大阵法的机密,他三人已从奶娘口中得知。马上去换成罗汉阵。他三人的众多大理高手就在梅庄之外,如此或能抵挡的了三五日。”

说了几句话,又连咳了一阵,青龙已是泪下,抢言道:“这个时候还担心那些做什么,这次蛊毒发作的时间又提前了,王爷还是先稳住身体要紧。”

“咳,咳。”我忙着替四叔叔顺气,他喘着气道:“这次发作的.来势汹汹,没个十天半月,或许醒不过来..”

“累了还说这么多话做什么。”我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你先歇着,十天也好,半月也好,我就坐这里等你醒过来。”

四叔叔握紧我的手,看我道:“这次,我还能醒过来,你一定..要等我,别走开了。要是一醒来见不着你..我怕我受不住,急着到处去找你..一定别趁我昏迷了,偷偷离开了..就是想离开我,也等我醒过来,等我醒过来不要不告而别.”

一室的人都禁不住泣涕涟涟,我的眼泪也扑簌簌往下落,悲泣道:“你快躺下,让年五給你施针..我哪里也不去,就坐在这里等你醒来,一直握着你的手等你醒来.”

他始才放心地合上眼,口上还说道:“阿兰和岩王的人,我已经有了对策你什么都不要去做,只要等我醒来..青龙,把我卧病的消息放出去,让南疆那两拨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