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他还说着什么,声音却渐微了,渐至听不见了,意识已然模糊,显然昏迷了过去。

这时年五才施针,一室服侍着的人才忙开了。

救治的时间比上次足足久了一倍,直到半夜,一屋子的人才尽数离开。

而我真的一直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实在困了,也只趴在床边。他明明早就昏迷了,手却像有知觉似的,一直紧紧地没放开我的手。

而四叔叔显然对他的身体了解的很彻底,往常救治过后,不过昏迷两三日。而这次,他说他或许得睡个十天半月,这第五日了,他果然还没醒来。他昏迷着又不能吃东西,连汤药都喂不进,我便只常常用沾了水的棉擦拭他苍白干涸的唇。

他昏迷前让我别担心,他说阿兰和岩王,他已经有了对策。我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整个心里担心的人都只是他。什么情势什么追杀,我全都没放在心上。全都没想去理。不怕,也不在乎。

只是实在不明白,他让青龙把他卧病的消息放出去做什么。他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么。

唉,才放出消息五日,听说阿兰和岩王的人早就蠢蠢欲动。

那三位大臣也早坐不住了。要不是梅庄外的罗汉阵难破,那三人怕是早带了高手闯进梅庄了。

岩王的人距离梅庄很远,阿兰的人却就在十里之外。第七日,圣教圣女亲自破阵,扬言三天破不了阵,就待岩王的人带了燕军过来,将阵炮轰了。

第八日一改连日来的好天气,闪电雷鸣,四叔叔依旧昏迷未醒,阿兰虽没破的了阵,但听说岩王的人和燕军这几日暴风雨的天气过了之后,就要将大军开过来了。炮轰了罗汉阵无关要紧,要紧的是.我想起四叔叔说的,他们想要在四叔叔死之前,将桃木剑插到四叔叔心口,让他死了也魂飞魄散。

不!

不管四叔叔熬不熬的过这次的性命关口,我都绝不容许他们伤到四叔叔。

四叔叔昏迷之前百般嘱咐我,不要在他昏迷期间离开他,不要走开。我答应了,承诺了。却不得不违背承诺。我也想遵守诺言,我也相信四叔叔。可我还是怕有个万一。

我终于抽脱了他的手一直紧紧握住的我的手。

我抽脱了我的手。

他虽将我的手握的紧,可他昏迷了。我费了阵力气,还是抽脱了。

在这个下着暴雨的天气,我让青龙陪我去了马厩,我挑了一匹看起来最神竣,问了青龙,他说跑的最快的马。

我让青龙将我从梅庄通往外面的地道送出去。青龙虽然迟疑,却还是没有拒绝我。直到出了地道,他才迟疑地问道:“公主.下着这么大的雨,你是要哪里去?王爷醒了,属下不好交代。”

我没有告诉他,只说道:“四叔叔若醒了,定然猜的到我是去了哪里。”

我要去雍城。

去向龙煌灼求救。这里是赵国边境,离的雍城很近呢。

去求龙煌灼,求他救救我的四叔叔,不要让那些南疆人趁人之危,趁四叔叔昏迷着,伤害到我的四叔叔。

去求他。

.

结局卷 君子好逑 123 向来痴

饶是梅庄离的雍城不算远,在这样暴风雨的天气,到达雍城,还是用了整整三天。

不是我疯了要在这样暴风雨的天气去向雍城的他求救,实是知道这雨一下就个没完没了,而我没的那么多时间耽搁下去了。雨下久了,路面反而更泥泞,更是不好赶路。

我想我是那日唯一一个到来雍城的人。

冬日这样的天气,没个人傻乎乎地出行。

虽然戴了斗笠,三日的雨水,还是让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带的食物被水淋湿淋冷了,养尊处优的我,怕是不饿到晕过去的时候,是绝下不了口的。三天被雨水侵蚀,斗笠让头发也散乱完了,路上连人带马摔了几跤,湿了脏了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成色。

雍城这战乱的一年来,每日均有大量流离失所的百姓涌来这里,我不晓得我三日后是副什么样子,总之,一进雍城城门,士兵将我当作了来这里栖身的难民。

“哎呀,这鬼天气。”我路经城门的时候,两个士兵从城门走过,边走边说道:“下个雨人都是霉的,一下就是三天,下的我都发霉了。”

“哈哈,当完差回去喝点小酒睡觉吧,反正下雨天没事做。”

“你不要命了,你见过咱雍城的哪个军人敢喝酒的?啊,喝水吧啊。哈哈!”

“你们两个――”这时只听旁边传过来一声音,“过来。”

两士兵只朝说话人看了一眼,立马正声道:“是,将军!”

被唤作将军的,看铠甲的服饰,该是龙煌灼的铁卫,那铁卫身边还有一铁卫,正在和守城门的将军说着什么,那将军不断颔首称是。

想来,在雍城,除了龙煌灼、李制等和那些铁卫,现在的将士都是那以后招兵买马聚拢的。在雍城,铁卫没有具体官职,却是直接听命于龙煌灼,身份特殊,连那些皓命的将军也轻易得罪不起的。

这时只听那铁卫对两士兵问道:“上次多出的生甘草是存放在这里的吧?这药库怎么是空的?”

一士兵应道:“哦,前天下雨,怕把药材淋湿了,将军让咱放里屋了。”

铁卫点头,“取一些来,这会急着用。”

士兵边去取药材,边问道:“将军急着用那药材做什么?”

铁卫道:“不是我用,是公子用。每回这天气,公子就心口疼。这几天饭也没吃呢。还不是一年前身体没彻底治好,落下的后遗症。”

另一士兵小心应话道:“公子那旧症每回发作,军医煎了生甘草,公子不是从来都没喝过吗,这药草拿回去,只怕又是将军你们白跑一趟了。”

“白跑就白跑,你只管去取药材来,罗嗦什么!”那铁卫变了脸色,显然是一想到他们的公子有旧疾却不医,皇帝不急他们这些太监急,一忧心了,说起话来也就不好声好气了。

士兵赶忙连声称是。

这时那守城的将军对另一铁卫禀报道:“这几天天气恶劣,倒没难民来雍城投奔。啊.”说着话看了看我,对那铁卫禀报道:“这倒是来了一个,在那站了好大一会,刚几个士兵问他来历,他也没吭声。我琢磨着,是不是奸细。”

那铁卫看了我一眼,对那将军道:“一看身段就是个女子,就算是奸细,也无妨。咱公子,不近女色。一会儿取查查她来历身份,西城安置难民的地方还多,就安置到西城去吧。”

“是。”

一铁卫取了药材,另一铁卫也巡视好了这里的景况,两人重新戴好斗笠,抖了抖各自大氅上的雨水,结伴而往城里走。

我牵了马,跟了去。

依那两铁卫的身手,我最初跟上的时候,他们已心照不宣。他们的耐心倒也好,直到走过了两条街,才转身看我。早年就领略到了他们的冷漠不近人情,在他们还没发难时,我已摘下头上斗笠。

那些铁卫们,我不见得能认识多少个,但必然的,他们个个认识我。

果然,两人的目光不过在我脸上一掠,已变了脸色。我有求于他们带我去见龙煌灼,怕他们猜疑我的用心,是而先表明道:“我不会打扰多久,只是来见煌灼一面,请求他助我的亲人摆脱危险。”

“八王爷吧?公子一直有派人在找寻,有了八王爷的消息自然会派人告诉公主。公主还是请回吧。”

“不是齐宕,是四叔叔!”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已道:“八王爷算起来也是公子的亲弟弟,公子找寻八王爷义不容辞。睿清王嘛,和公子非亲非故,大理段氏的身份已经昭示天下,大周的江山风雨飘摇,论起来,大理段氏难辞其咎。以公子的立场,公主请公子解救睿清王的安危,实在强人所难。公子因为公主,数度置自己于危难之中,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后两句话,语气俨然冬雨般冰冷。

我也知道我没脸走这一遭,可是为了昏迷不醒的四叔叔,我不得不抛弃尊严厚颜来此。

想是见我这暴风雨天气远道来此,一身泥泞湿渍狼狈不堪,闻了此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下去,手里拿着药材的那铁卫声音倒要和气一些:“公主养尊处优,不知黎民苍生的疾苦,没看到整个大周到处的饿殍难民,家破人亡国将不国,大周京城我周军更是断粮多日,连皇上都将自己分内的粥米亲手送到士兵的手里,周军眼看就要全军覆没..睿清王被南疆人追杀,咱们倒也略有耳闻。不过,站在周人的立场上,公子襄助大理世子,必为周人所不齿。就是雍城的兵力,羽翼即将丰满,公子马上便要忙于南征北战,也抽不开身去救什么人。睿清王的性命尊贵,我大周的江山更尊贵。”

我急道:“你们对四叔叔的称呼,也是睿清王啊!在你们的心中,你们也当他是大周的睿清王,不是什么大理国的接班人。既然如此,还对他排斥做什么?大周的江山不是这一时半刻才摇摇欲坠的,安定江山也不是一时半刻就马到成功的。可是四叔叔..他昏迷着,南疆人就屯守在梅庄之外,他的生死,却是一时半刻的事!”

“横竖不关公子的事。”两人一会意,却是转身走了。

我自是跟上,第一次来雍城,这刮风下雨的,实在找不到人问去煌灼居处的事。这两人是去給龙煌灼送药,跟着自是没错了。

他们再是冷待我,倒不便强制赶我,也就由着我了。只是,到了内城城楼时,两人对守城门的将士交代了几句,却是将我拦在城楼外了。

我苦口婆心地让守城的将士去通报他们的公子,说我求见,将士不说应允,就连应声都不曾应一声。整个一看着远方目不斜视不吭声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日下午到傍晚,没人理会我,我终于绝望了。

虽然不再说好话,却也不走开,只是牵了马,不顾自己一身泥泞一身湿衣,站在城楼下等着。

龙煌灼他总会出来的,煌灼他总会出来的,我总会见到的..

暴风雨虽然停了,翌日却还是蒙蒙细雨下个不停,我也没走开,或许意志够坚定,冬日里一身湿衣站在雨天里,我竟然也难得的不伤风感冒。一直站着,一直站着。

直到第三日,终因天冷,因长久未曾进食,大感支撑不住。却还是站着。这样总是能见到煌灼的…

是在第三日,四个铁卫结伴从城楼里出来。这三日,多有进进出出的铁卫,大约都是认识我,我也请求了进城楼的话,却是因为大家心照不宣知道我是谁的缘故,不说有人为我通报,连应声都没一个人愿意。

这次从城楼里出来的铁卫,奇怪地,看到我竟然说话了。

“她.还站在那的。”

“这都三天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极度疲乏的状态下看去,原来是那日初进城,我最先遇上的那两个铁卫。

两人的言语显然有几分迟疑和慌乱,这时身边一人道:“看什么呢你们?”

两人中的其中一人示意问话的人看我:“三天前就一直站那儿呢,一直没走开过。”

问话的人和另一人看着我,目光显然甚是惊愕。难怪那问话的人声音稍有些熟悉,原来哦,问话的人和另一人,是当日在枫山,被四叔叔追杀,被我出手救下,对我谢过恩。难怪声音熟悉。

“前几天一直暴风雨,这三天雨也没停过,人来了,你们怎么也不和公子说一声!这要淋出什么毛病,公子追究起来,你们担待得起吗!”那问话的人惊噩之后,已急了发话。

“以前公子每日都有出城巡视,这不这三天刚好身体不适,一直抚琴看书吗?我们也没料到公子连着三天都待在府邸里。”

“看样子赶路来这里,得个好几天,这又淋了好几天,可要出人命的事,你们当儿戏呀!”

“知道她在城外站了三天的又不止我二人,这出出进进的兄弟都看到了,不也没一人在公子面前吭声吗?”

问话的人身边的另一人已回转身往城里走去,显然是去知会煌灼了,走了几步又回了头,对那两人道:“这回玩笑闹大了,你们先去请军医,祈祷她没事吧!”

问话的人接口道:“公子正好这几日旧疾发作,这下‘药引’倒是不请自到了,‘药引’若要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公子怕也受不住。关键时候,怎么就都男子汉小心眼了!”

“你两个这回倒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令人刮目相看,往常怎么没见你两人遇事多积极啊!”

“你”

神志恍惚中,感觉他从城楼里跑了出来,对,是跑出来的。过了好久,李制等人才跟上,手里还拿着給他送来的雨伞。

他的目光在将我全身上下一打量,已然定格。在那些铁卫各自不安的神色下,他慢慢走了过来,目光里说不出是怜惜,心疼还是自责。

这是我在离开江南竹舍,他病入膏肓的那次后,第一次正面的,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距离那次,已然过了一年。

他不像那次瘦的一把骨头了,身体,那因出来见我匆忙中没穿外袍,半敞的寝衣看的到他一如既往,结实紧箍的胸膛。除了几日前从铁卫的口里听到的,他这几日旧疾发作,脸色有些苍白外,他整个人是健康的。

这就好,这就好。

便很欣慰地想笑,可是明明是笑着的,却流泪了。还在下着雨,而脸上早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除了眼眶里的晶莹,还有迹可寻,万也辨不出我脸上有泪水了。但他显然是见到了吧。他抱的我那么紧,拥的那么紧..

“无衣.”

我没有应,因为我被依附在他肩上的脸,看到了他身后,那正看着我的两个铁卫。啊,其他的铁卫还好,那两个铁卫在枫山上出现过,他们也见到了我那日曾像现在被煌灼抱着拥着一样,那日也这样抱住四叔叔…

他们见到了。

我错乱地想,他们会不会误会我和煌灼.

四叔叔啊!四叔叔才是我现在最亲近的人!!!

便想推开煌灼,可是多日未进食,又连续在雨天里站着,煌灼没来的时候,我还撑的住。现在知道煌灼到了.煌灼到了就好,我知道的,无论我求他什么,他都不会拒绝我的,他都会那么温润,那么雅然地笑应我的。我知道四叔叔的事有着落了。

所以我一直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一直因要见到煌灼的意志,在这一刻如愿以偿了,再无需用那意志支撑我疲乏的身体了,我可以暂时安心地,放松身心了。

所以,疲乏的,手足无力地晕了过去。也或许是睡了过去。总之失去意识了。

多日在雨天里过活,僵冷的身体在昏迷之后,是被暖和醒的。确实地说,是被一大桶热水暖和了血脉,舒服地醒来的。我身上的湿衣并没褪。

这里是等同于军营的煌灼的府邸,他不近女色,而下属们连酒都不允喝,更不用说在这里会有军妓,有侍女什么的。整个清一色的男人。

煌灼他是君子呢。虽然我们曾经是夫妻,而此一时彼一时,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大约是不会脱掉我一身的衣服,再将我安置在浴桶里的。

这里隔了一道屏风,每每李制等人将热水送来,便放在屏风外,煌灼只要见浴桶里的水冷了,就亲自替换热水。看那里被换了的好多水桶就知道。而煌灼就站着浴桶旁。我的身体深深地掩在了水底,且穿了衣服。如此他虽在内室,倒也不算非礼。

“你醒了?”煌灼的笑容一如子郁的笑容,本来就是一人呵。只是他不再是我的子郁哦。他看了看浴桶那些粗陋的木具,歉然笑道:“军营里只备有这些。”

我当然想象的到,也完全理解。亲自侍候人沐浴,就算往日征战沙场,住处再偏僻再简陋,他怕也是第一次。

只是想着自己置身浴桶里,虽然身上还穿着衣服,还是低了头看着水面,不好意思看他。他见我看着热水,以为我暗恼低质的热水净身之事,调侃道:“公主向来沐浴的香汤,雍城的煌灼也备不出。”

我勉强一笑,问他道:“我在水里泡了多久了?”

他道:“大约半个时辰吧。本来抱了你回来,想让你先睡一觉恢复体力。可一身湿衣,我替你脱的话,怕你事后生气。不换上干爽的衣服,你那娇弱的体质,少不了大病一场。所以赶紧让人烧了热水来。我军旅里的男人,战事上勤勉,私事上,他们和别人的军队毫无区别,都一个通姓懒。这大冬天的,洗浴也没个人用热水。倒是个个体质好,经的住。所以烧来这么多水,也费了半天时间。不过热水没到来前,我一直用内力給你驱着寒,浴水里又放了些药丸,军医来看过,也说无碍,当不会重病不起了。”

我闻了闻衣袖上的味道,“是有些药味。”

他拿了件干净的衣袍給我,笑道:“水该冷了,换了衣服起来吧。你知道这里没个女人,雍城差不多成难民收留城了,城里也没人经营商铺有衣服买的到。我的衣服,先穿着吧。”

我早就失去了挑剔的资格。

不过他的衣服对于我来说,实在太大了。衣袖我挽了好长一截,衣服的空间,装下两个我,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得将腰带系紧。而衣服的长度..我踏出浴桶,转过屏风,去外室见他的时候,手一直提着腰两边以下的衣袍。

抬眼见他看着我,心慌之下,踩到了袍边,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面前,总是莽莽撞撞,闹着让人恶寒的笑话。就如初见,让龙煌灼带着我这个‘龙家小姐’回他的将军府。为了不让我出丑,他到了自家门口,还回不成自家府邸。

这时扶起我,唇边依然只是挽一个隐忍的笑容,解围道:“大约好些日子没睡了,把这碗羹汤喝了,就去床上睡罢。”

是有好几天没睡了。自从离开梅庄,就没睡过了。六天,该有六天了。

喝汤的时候李制进来了,亲自送来了炭火。想来是为我准备的。依煌灼他们的体质,即使是冬日,室内该用不着炭火的。

唉,唉,四叔叔的卧室里,才入冬,就烧着好几盆炭火啦!

往年,四叔叔甚至常在冰冷的雪地上坐着喝酒,而今年的冬天..

今年因为我,蛊毒发作,病入膏肓。

只因为我。

羹汤再喝不下去了,我已经离开梅庄整整六日了。四叔叔他还好吗?那些南疆的人攻过来了吗?他们抵抗的了那三拨南疆人吗?他昏迷着,醒过来了吗?四叔叔醒过来,见我离开了他,他一定很着急..

啪嗒――

一滴眼泪落到了羹汤里,然后又是一滴,一滴接一滴。我也不想哭,可是一想到在与死神挣扎的四叔叔,泪水就止也止不住。

在四叔叔的面前,我和他一直笑着,一直笑着,明明知道那命定的结局,还是笑着。彼此都怕自己露出脆弱,让对方担心。而现在,四叔叔不在我面前,我不用勉强自己去笑啊。

“无衣。”我从悲伤中回过神来,透过水雾就看到煌灼漆亮的眼,那双黑眸奇迹般地奏效于安定人心的力量,话音也温和柔软:“你的来意,我听说了。不管是什么麻烦,我总是会替你解决的。别哭了。你先去睡一觉,等醒来了,要我帮你什么,你再说給我听。”

一见钟情的子郁啊,私订终身的夫婿呀,温润出尘的煌灼啊,我就这样错过了,就这样错过了..

他抱起我往他的床边走,将我放在床上,走向他床边的一路,那不远的距离,他走过的那一路,天籁俱静中,好像踏的挽歌,好像挽歌。

“煌灼。”在他掖好我身上的被子,打算暂时离开,以免妨碍我休息时,我叫住了他。我想,我和四叔叔的事,我该告诉他,不该瞒他。至少,请求他襄助四叔叔,我和四叔叔的夫妻之实,我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叫的是煌灼。

上次江南竹舍分别时,我行了一程又策马返回,还曾疯了似地扑到他怀里,一声声叫着子郁啊。现在显然是不可能那么叫了。

我好像,是第一次叫他煌灼这两个字。

他愣了一愣,便很快接受了。雅然地笑问我:“是不是被子不够暖,我再去取些来。”